查看完整版本: 上山打老虎額 -【大文豪】《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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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dar 發表於 2017-8-8 09:32 AM

第一百五十章:仇人相見

  陳凱之甚至懷疑陳德行口中所說之人是不是他所知道的那個人。

  陳凱之懵逼了一下,才定了定神道:“他若是當真不慕名利,何必要進王府?”

  陳德行眼睛一亮,得意洋洋地道:“最妙的就妙在這裡,吾才恩師從前從未收過門生,生性淡泊,說來也巧,偏偏就對本王一見傾心……呃,不該叫一見傾心,該叫惺惺相惜,又被本王的誠意所感動,這才欣然入慕,你也知道,這種事,憑的就是緣分,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

  陳凱之本還想說點什麼,可細細想想,自己有什麼可說的?這種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且這吾才師叔套路太深,自己真要誹謗他,反而刺傷了陳德行的自尊心!

  想了想,他才道:“噢,太妃娘娘,難道沒有建議嗎?”

  陳德行笑嘻嘻地道:“母妃聽說我肯拜讀書先生為師,高興還來不及呢!上一次強迫著本王拜師,本王就不請願,氣得母妃生了許多日子的氣,本王才勉強做了個樣子,這一次是本王主動拜師,還是德高望重的吾才先生,母妃怎有不願意的道理?”

  德高望重……

  陳凱之竟是凝噎無語,心裡算是明白了,這位郡王殿下是打定注意拜吾才師叔為師了,好吧,他也只能在心裡節哀吧!

  到了天色又晚些的時候,陳德行才告辭,他顯得心滿意足,沒錯,這一次就是來炫耀的,現在看陳凱之目瞪口呆的樣子,陳德行可謂是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哼,就你一個人聰明嗎?

  陳凱之那裡看不出陳德行的得意,只好哭笑不得地送他出了庭院。

  回了屋裡,屋裡油燈冉冉,取出了那清泉匕來,只見在燈影下,清泉匕的鋒刃處散著幽光。

  身上帶著一柄匕首防身,對陳凱之來說,確實不是壞事,只是如何使用呢?

  陳凱之握著匕首,一時也不得要領,不過卻覺得身體的氣流速又加快了,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仿彿有一股氣自丹田而起,緩緩穿過五臟六腑,進入了手臂,再自手心,傳導進了匕首裡。

  嗯?

  陳凱之感受到了一股異樣,仿彿匕首不自覺的,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文昌圖》!

  似乎關於身體裡的一切變化,陳凱之都需在文昌圖中尋找答案!

  他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取出文昌圖,開始聚精會神地默讀起來。

  這書仿彿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無數狗屁不通的話連在一起,就像是凝聚成一種力量,每一次誦讀時,身子便開始發熱,體內的血氣開始沸騰,還有那一股氣,從起初的涓涓溪流,如今卻有成為滔天洪水的跡象,仿彿隨時都要衝垮一切。

  呼……

  陳凱之深吸一口氣,竟是覺得困意襲來,轉瞬之間,便睡倒在了案牘上。

  次日起來時,他覺得渾身上下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這凜凜的冬日,卻也不覺得寒冷,只是……陳凱之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餓了。

  這種饑餓感,讓陳凱之無法忍受,於是匆匆上了街,買了幾個蒸餅充饑,一看時間,卻是日上三竿,今日出了太陽,街面上濕漉漉的,自讀這文昌圖來,陳凱之經常趕不及去府學裡讀書,也幸虧府學的博士們對自己還算關照,否則,陳凱之還不知要受怎樣的斥責。

  回到家中,緩了口氣,仔細想了想昨夜發生的事,卻發現記憶好像清空一樣,只記得這書讀著讀著便睡過去,一夢不醒。

  這世上實在有太多蹊蹺的事需陳凱之去發掘了,正在這時,突的聽到外頭有人在敲門。

  敲門?

  敲門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這說明有人直接進入了庭院,一般人拜訪,多是會在門庭前喚兩聲,等陳凱之開門出來,方才進入庭院。

  陳凱之開門,卻見一人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前,令陳凱之很是意外,此人竟是張如玉的父親張成。

  張成臉上一片煞白,一雙魚眼,死死地盯著陳凱之。

  陳凱之一見他不懷好意的樣子,心裡大抵便明白了幾分。

  陳凱之堵著門,不肯讓張成進來,只是淡淡地道:“不知有何貴幹?”

  “有何貴幹?”張成的目光如利劍般鎖住陳凱之,冷笑道:“你做了什麼,莫非你自己不知道?我來問你,你是如何害死如玉的?”

  張如玉死了,被人暴揍一頓之後,逃入了賊窩,直接被鹽販一箭穿心。

  張家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尋訪張如玉的消息,幾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僕役回來,只說公子被打了,可是很快,那一場大火,陳凱之擒賊的消息便傳來,張成方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是死了。

  他張成就這麼一個獨苗啊。

  自小,張成對這個獨苗便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也正因為如此,才養成張如玉這等的性格。

  而如今,張如玉死了。

  死了!

  張成滿眼恨意地盯著陳凱之,只恨不得,將這陳凱之碎屍萬段。

  陳凱之微微皺眉道:“我做了什麼?”

  張成語帶凜冽地道:“是你害死了如玉,若不是你,他怎麼會死?若不是你,怎麼會發生這些事?這一切的前因後果,都是你,事到如今,你還裝腔作勢做什麼?你……便是兇手!”

  面對張成的叫駡,陳凱之的臉拉了下來,冷冷地道:“那麼,敢問張如玉又做了什麼?”

  張成一呆。

  陳凱之一臉不屑地繼續道:“你只記得你的兒子死了,似乎是忘了你的兒子曾做了什麼嗎?你自然不會記著你的兒子如何挑釁別人,如何視人為草芥,你更不會記得,他想栽贓陷害,就因為爭風吃醋,便可以陷害陳某,他做的這些,你可曾管教和約束?不,你沒有,你非但沒有,還想為他出氣,你忘了嗎?你將我引至畫舫裡去,想要借機壞我名譽,這一樁樁的事,你都忘了,你們父子,只記得自己吃了虧,卻從不曾想到自己做的事會害死多少人,到現在,你來問我做了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8 09:35 AM

第一百五十一章:生不如死

  陳凱之微微一笑,仿彿即便在一個‘悲傷’的父親面前,也是無動於衷。

  他冷漠地道:“很抱歉,我做的事,無愧於心,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一切,都是令子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宛如晴天霹靂一般,使張成身軀一顫,他暴怒,獰笑道:“是嗎?咎由自取?你……你是什麼東西,你……你以為你是誰?如玉……如玉是我的兒子,呵……呵呵……陳凱之,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我們後會有期。”

  他看著陳凱之,臉上雖在笑,可是那眼中的怨毒足夠明顯,那目光裡,飽含著的,是滔天的恨意。

  陳凱之卻是面不改色道:“悉聽尊便!”

  在這院落之外,數個小廝在候著張成,張成快步走出來,惡狠狠地在這柴門上狠狠踹一腳,一個小廝忙道:“老爺,小心您的腳。”

  張成冷的一笑,直接一個耳光摔在這小廝面上,小廝被打翻了,忙跪倒道:“老爺息怒。”

  “盡是酒囊飯袋!”張成說到此處,不禁回頭看了一眼這庭院,而這時候,陳凱之已是關上了門。

  他這才深吸一口氣道:“走!”

  陳凱之對於張成的到訪和張成臨走之前的恨意,並沒有多大的懼意。

  從前的張家,對於小小的陳凱之來說,是巨人一般的存在,可現在,雖然也不可輕視,卻再也無法像從前那般可以輕易碾壓死他了。

  只是……張成是一個小人,又道是暗箭難防,對於此人,卻還需小心防範才好。

  陳凱之倒沒有繼續在這件事上糾結,繼續埋頭看書,那文昌圖又一次擺上了案頭,他仿彿上癮似的,感覺自己似乎距離這文昌圖的秘密似是越來越近了,猶如一個手裡捏著寶藏鑰匙的孩子,這巨大的寶藏就在眼前,現在卻需他打開最後一道鎖。

  直到夜深,窗外冷風呼號,陳凱之才感到倦了,他推開窗,一股涼風掛麵而來,風中夾著雪籽,敲在面上,陳凱之竟不覺得冷。

  看著這窗外又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屋裡的書頁被風吹得卷起,沙沙的聲音,卻令陳凱之突然想起了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心事。

  無極……過得還好吧。

  他這一別,去了哪裡?

  這個令人憂心的傢伙啊!

  …………

  明鏡司有明鏡高懸之意,號稱天子親軍,設南北鎮撫司以及令人聞之喪膽的神機營,明鏡司的密探,在整個大陳,幾乎無孔不入,而神機營更是網羅了不知多少高人,殺人無形,來去無蹤。

  這裡對於任何欽犯來說,都如噩夢一般的存在,進來這明鏡司天牢之人,唯一的念頭,絕不是求生,他們的奢望,不過是能夠痛痛快快地死罷了。

  只可惜……有些時候,就是想要死,也不是那般容易。

  大陳有兩處天下名醫的去處,一處是洛陽宮中的御醫,還有一處,就在這明鏡司當中,這些名醫唯一的職責,便是讓人不得好死。

  正因為如此,這裡有天下最好的大夫,有天下最好的刺客,更有無數傳聞中種種飛簷走壁,來去如風的高人。

  明鏡司……乃宮中的明鏡司,誰是天下的主人,明鏡司便屬於誰。

  現在……在這幽幽的月下,一輛馬車已停在了這裡,緊接著,一個披著披風,頂著帽兜的女子款款而下。

  在這裡,有許多的人,可這些人,卻仿彿沒有聲息一樣,他們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目光不曾有光澤,仿彿黑暗的夜色與他們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女人腳未及地,便立即有一個宦官快步上前,這宦官,正是張敬。

  張敬扶著女人進入了大獄,穿過長長的地牢甬道,所過之處,兩側的明鏡司校尉無一不無聲的拜下。

  這甬道很長,兩壁都是冉冉的油燈,雖是增加了光亮,卻依舊驅除不了這裡的森然之息。

  長長的甬道裡,只有女人和張敬細碎的腳步。

  女人露出了眼睛,這一雙眼睛,莊嚴而肅穆,終於,拐過了一處地牢,女人才是駐足。

  張敬佝僂著身道:“娘娘,就在這裡。”

  “都預備好了吧。”這位有著精緻妝容的女人便是太后,此時,太后的聲音很輕。

  張敬恭敬地回話道:“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太后頷首,踱步進去,在這牢中,那曾經聲名赫赫的三眼天王現在已是遍體鱗傷,身上滿是血污,仿彿每一個毛孔都滲出了血。

  他四肢皆被鐵索拴著,被懸在了牆壁上,而正對著他的,便是一個錦墩。

  太后與張敬前後進來,隨即,太後坐在了錦墩上,才抬眸看著被‘掛’在牆壁上的三眼天王江晨景,卻是無言。

  倒是張敬小心翼翼地遞上了一份文牘,太后便繯首,細心地看著文牘起來。

  這是江晨景招供的口供,太后看得很細心,而張敬也很貼心地移了一個燭臺過來,免得太后傷了眼睛。

  看了很久,太后抬眸,歎了口氣,才道:“江晨景?你是讀書人,奈何做賊?”

  江晨景滿面都是血污,只一雙眼睛,可見黑白,他似是有了一點反應,突然痛哭流涕道:“饒命,求求你,給我一個痛快吧,求求你,我叫江晨景,我罪該萬死,我豬狗不如,我造下了無數的罪孽,我……”

  “住口!”張敬一聲大喝,打斷了他的話:“老實回答。”

  江晨景目中的瞳孔開始發散,一被斥責,渾身顫慄起來,一下子就住了口,連呼吸都似乎止住了。

  “你……”太后凝視他道:“奈何做賊。”

  江晨景這才小心翼翼地道:“我自以為自己學識好,可幾次參加鄉試,都不得中,一氣之下,便做賊了。”

  太後面上沒有表情,顯然,這不是她要問的關鍵問題,這個問題,不過是投石問路而已。

  她端坐著,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江洋大盜,接著道:“你是被誰拿住了?”

  “陳……陳無極……”

  陳無極!

  當時的陳凱之,自稱自己是陳無極,而江晨景自始至終還是認為陳凱之便是陳無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8 09:37 AM

第一百五十二章:恩賞

  聽到陳無極三個字,太后香肩微顫,她竟是恍惚了,忍不住喃喃念道:“陳……無……極……”

  這三個魂牽夢繞的字,在這幽幽的地牢,出自一個汪洋大盜之口,卻牽動了太后的每一根神經。

  太后深吸一口氣,才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江晨景竟是頓住了,他無法形容。

  見江晨景不答,張敬便厲聲道:“快答!”

  江晨景自散亂的亂髮之中,露出那眼睛,似乎很是恐懼,這幾日的訊問,已令他生不如死,他忙道:“是,是,他……他是個極聰明的人。”

  極聰明……

  這是江晨景的實話,他也不敢不說實話。

  太后默不作聲,而張敬只佝僂著腰,小心翼翼地看著太后的臉色。

  江晨景則是繼續道:“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很鎮定,那時候,我便覺得他不是一個簡單的書生,他鎮定得過頭了,甚至……給人一種錯覺,仿彿他有玲瓏之心,還有他的眼睛,仿彿能洞悉許多東西。”

  “可是我還是大意了,我縱橫江湖十數年,以為什麼樣的豪傑,我都曾遇到過,一個小小的書生,怎麼可能翻得起浪來?噢,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我後來想明白了,我之所以大意,最重要的是,這個人……他能洞悉人心,他利用了一樣東西麻痹住了我。”

  “什麼東西?”

  “巨利!他最可怕之處,不在於他的鎮定,而在於他知道我需要什麼,所以他便謊稱自己能制出鹽中之王,鹽對我這樣的江洋大盜來說,便是銀子,是數不清的銀子,而我恰恰需要銀子,我太需要這鹽中之王了,只有得到了這些,那麼我的鹽,便是天下最稀罕的珍寶,任何的鹽販所兜售的井鹽,都無法對我形成威脅,或許……而正是因為貪婪,他抓住了我心中最渴望的東西,而那時候,我雖有所防範,可是我心裡,那被他所勾起的貪欲,便如無數蟲蟻一般,撓著我的全身,此人……真是可怕,我不是被那一場火擊敗的,也不是陰謀詭計,而是貪欲,因為再大的陰謀,也總會有疏忽,再多的算計,亦可以細心的發現它的端倪,唯有……唯有被勾起來的貪欲,卻足以讓馬失前蹄。”

  太后默默地聽著,眼睛裡,卻陷入了回憶。

  其實對於她來說,江晨景描述的這個人,是好也好,也壞也罷,是一個庸庸碌碌的少年郎,又或者是個足智多謀的人,其實這都一丁點都不重要,太后只是很單純地想知道這個人更多的資訊,哪怕只是一些蛛絲馬跡,哪怕是漏洞百出,她只是單純地想知道,盡力地多知道一些而已。

  “他……沒有受傷吧,那一場大火……”

  江晨景努力地回憶:“有,有的。”

  太后芊芊玉手,突的握成了拳頭,隱忍地道:“嗯?”

  江晨景道:“出了火場,我見他赤身,脫了衣衫,腰腹那兒有火燎的痕跡,血肉模糊的。”

  腰腹……

  太后鼻頭一酸:“還有呢,你還知道什麼?”

  “我……我瞧他的樣子,絕不像一個少年人,他雖有少年人外表,可是給我的感覺,他像是一個深思熟慮的中年,他看似憨厚,實則奸詐,看似淳樸單純,實則……他的一言一笑,他的一舉一動,似乎都是三思而後行。”

  “還有了嗎?”

  “沒……沒有了。”

  太后頜首點頭,帽兜下的臉藏在陰影之下,誰也看不清她面上的喜怒。

  半響後,她長身而起,轉身欲走,只是走了幾步,她突然回眸道:“他真的叫陳無極!”

  這一句話,足以讓人一頭霧水了。

  江晨景呆了一下,竟不知如何作答。

  而這時,太后已回到了甬道,朝著甬道的盡頭,徐徐踱步。

  張敬忙小跑著追了上來。

  太后道:“凱之知道自己是陳無極,也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

  “是。”

  “可是……”太后籲了口氣:“可是他沒有來相認,這說明什麼?”

  “說明……”張敬頓了一下,才道:“說明無極殿下也知道現在不是相認的時機,他真聰明,知道這樣的話,勢必有危險。”

  “姓楊的,臨死之前,一定告訴了他什麼。”

  “這一點,奴才方才也想到了,楊公公這個人,從前在宮中,一向沉默寡言,他既然選擇帶著無極殿下不知所蹤,這或許是因為他心裡有什麼難言之隱。”

  “這些已經沒有關係了。”太后一步步地走著,卻是道:“無極這個孩子,他既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一個母親,卻不敢來相認,是因為他怪哀家嗎?怪哀家當時沒有保護好他!又或者,只是因為他單純地察覺到了危險。”

  “娘娘,種種跡象來看,無極殿下是極聰明之人,想來,殿下是不會怪娘娘的吧。”

  “但願……如此吧。”太后顯得鬱鬱寡歡:“他這樣聰明,哀家也就放心一些了。”

  太后的話裡,滿滿都是溫情,連張敬似乎都受到了感染。

  可是下一刻,太后的語氣又冰冷了起來:“今夜便殺了江晨景,口供也要重新寫一份,原先的口供,但凡涉及到陳無極三個字的,都要抹得一乾二淨,可知道了嗎?”

  “是。”

  走出了地牢,外頭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已久侯多時了。

  太后卻是突的抬頭看月,月色撩人,帶著淡淡的光暈,太后指著月道:“張敬啊,你看,這月便如鉤子一樣,不知何時才能圓滿。”

  “娘娘,月有圓缺時,人有骨肉分離,也遲早會有相合的一日。”

  太后聽罷,竟是笑了,笑得極嫵媚,這嫵媚一下子抹去了此前的端莊和陰沉,她搭著張敬的手上了車,坐在車裡,沉吟了片刻,才道:“誅殺鹽賊之事,是大功一件,至於恩賞,就讓趙王擬列章程吧,只要他的章程報上來,一概恩准,哀家想看看,趙王會怎麼處理。”

  張敬便道:“娘娘高明,裡頭牽涉到了東山郡王,交付趙王來處置,若是賞得輕了,正好讓東山郡王府與趙王府生出嫌隙,若是賞得過重,無極殿下那邊……”

  太后卻是冷笑道:“可若是厚此薄彼呢?”

  張敬一愣,一時答不上來。

  “擺駕……回宮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8 09:40 AM

第一百五十三章:送禮

  年關將至,陳凱之提著一些禮物到了縣學,今日是送束脩之禮的日子,每到年關,作為學生的,都要送一些禮物給老師,以表對恩師的感激之情。

  在這種事上,陳凱之是絕不敢怠慢的,為此破費不小。

  等到了縣學,卻見幾個郡王府的人挑著擔子來,陳德行則是領在前頭,一見到陳凱之,便高興地笑著朝陳凱之打招呼:“凱之,你也是來送束脩的嗎?”

  陳凱之見幾個王府的下人挑著幾擔的禮品,恨不得直接將自己手中提著的幾斤臘肉還有一籃桂圓以及一壺酒給丟地上。

  陳德行哪裡知道陳凱之的難過,很開心地道:“恰好本王也來送束脩了,尊師重道嘛,走走走,同去。”

  陳凱之只好聳聳肩:“好啊。”

  二人到了方家的廬舍,便見吾才師叔已站在門庭前張望著什麼,等見到陳德行和陳凱之來了,頓時腰板伸直了。

  陳德行一見到吾才師叔,眼睛一亮,猛箭步上前道:“恩師,學生給你送束脩來了,哎呀,天氣這樣的寒冷,恩師還站在這裡吹風,莫要寒了身子。”

  吾才師叔看到幾個王府的下人挑著幾擔束脩,頓時嚴肅了,厲聲道:“送束脩便送束脩,為何送的這麼豐厚?老夫粗茶淡飯慣了,你……你……殿下,你太不懂事了,拿回去,拿回去,拎幾條臘肉來就可以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師徒也是一樣,你……休想用財富來羞辱老夫!”

  陳德行頓時肅然起敬,一種無以倫比的崇拜感自他面上升騰而起:“恩師,來都來了,若是拿回去,學生的面子往哪裡擱?我素來知道恩師是個清雅寡淡之人,不睦名利,可這是學生的小小心意,就煩請恩師笑納吧。”

  陳凱之突然覺得這兩個人就特麼的絕對是屬臭蟲的,兩隻臭蟲在一起,臭味相投啊。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吹著口哨,權當一切都沒有看見,閒庭散步一般,直朝著自己恩師的書齋去。

  腦後,卻還聽到吾才師叔教訓陳德行的聲音:“殿下,你入了老夫門牆,可要懂得禮貌,不要學你師弟。”

  “是,學生跟師弟不一樣,學生尊師重道,行禮如儀。”

  “殿下能這樣說,老夫很欣慰。老夫就是因為如此,方才一眼相中了你,像殿下這樣有為的少年人已經不多了。”

  陳凱之聽得就差翻白眼了,更加快了腳步進了書齋。

  只見方先生正在撫琴,陳凱之謙和地行了一禮,接著奉送束脩。

  方先生抬眸看了陳凱之一眼,才放下了手上的琴,顯得很高興:“日子過得真是快,都快過年了,你不要破費,自己留著一些錢過個好年。”

  陳凱之本想說,學生尊師貴道,哪裡說得上破費?轉念一想,這臺詞陳德行說過了,想到自己若是也來步他的後塵,便忍不住有些噁心,於是只好道:“這是應有之義。”

  方先生卻是笑了:“你啊,人情往來是應當的,可是呢,也要量力而行。來,坐下說話。”

  陳凱之方才坐下,與方先生攀談了一會,方先生道:“凱之,老夫近來做了一些筆記,你時常來求教,又需去府學,來回奔波,倒是辛苦,近來天寒地凍,你少走動一些吧,拿著這些筆記去看看,亦有心得啊,不過隔三差五,你需送一些文章來給老夫看,明年便是鄉試了,這鄉試關係重大,你既然心思在功名上,自然需比別人更努力一些。”

  陳凱之便點點頭道:“是。”

  方先生卻是瞪了他一眼道:“哎,老夫晚節不保,竟收了一個利益熏心之人,罷了,現下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飯,如之奈何?”

  陳凱之挺尷尬的,他雖知道方先生其實並沒有真正見怪的意思,可是這酸言酸語,確實聽著有些刺耳,便道:“恩師,學生該去府學了。”

  “去吧。”方先生揮了揮手。

  陳凱之點了頭,便起身告辭,出去的時候,卻見吾才師叔和陳德行你儂我儂的,還在門口你說一個請,另一個則是說:“恩師先請。”

  陳凱之覺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便聽吾才師叔捋須,欣慰地道:“殿下聰明伶俐,尊師貴道,老夫晚年能得遇殿下,真是老懷安慰啊。”

  陳德行道:“學生活了這麼多年,直到現在方才遇見先生這樣的高士,真是深感這輩子是白活了,先生人品高潔,學生高山仰止。”

  陳凱之一副要嘔吐的樣子,忍不住道:“既然惺惺相惜,不如燒了黃紙做兄弟吧。”

  陳德行好不容易表現出一點文縐縐的樣子,聽陳凱之諷刺,頓時眼睛瞪得銅鈴大:“凱之,你怎可說這樣的話?”

  吾才師叔只是笑吟吟地道:“殿下,休要動怒,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凱之就是這樣的人,你要有寬宏的氣度。”

  陳德行凜然,虎軀一震,崇拜地看著吾才師叔道:“恩師提點的是,學生受教。”

  吾才師叔這才笑著對陳凱之道:“凱之啊,見完大兄了?又要去府學裡上學吧,正好老夫有事和你說,你們府學,明日要去夫子廟對吧,明日老夫也去。”

  歲末祭夫子廟,這是傳統,陳凱之對此事,沒有放在心上,不過聽到吾才師叔要去,倒是不由道:“師叔去做什麼?”

  吾才師叔撣了撣身上儒裙的灰塵,風淡雲輕地道:“聖人門下,拜祭孔聖人,還需要理由嗎?”

  陳德行忍不住道:“學生也去。”

  “你不能去。”吾才師叔道:“讀書人方才可以去,殿下身份尊貴,太招搖了,到時若是讀書人都爭先目睹殿下風采,引發了什麼事故,這樣便不好了。”

  前頭的話,令陳德行有點小小的不愉快,可是話鋒一轉,陳德行樂了。

  恩師果然知我啊,不知怎麼搞得,恩師說話總是超好聽的,一個字,爽。

  陳凱之又覺得胃裡翻騰了,一陣陣的有作嘔的反應,為了自己的身子著想,他急匆匆地溜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8 09:41 AM

第一百五十四章:提學大人有請

  歲末拜夫子廟,是金陵的一場盛事,不但官吏們要去,府學裡更有學規,所有秀才都需前去參拜。

  孔聖號稱至聖先師,天下的讀書人,無一不是他的門生,正因如此,所以這等大典,是最馬虎不得的。

  不過陳凱之卻知道,所謂的尊師重道,終究還是淪為了形式,許多人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

  次日一早,吾才師叔便在外呼喚陳凱之:“凱之,凱之,時候不早,出發了。”

  陳凱之已穿戴一新,出了門去,卻見吾才師叔很是‘光彩照人’,身上的儒衫綸巾,竟是絲綢剪裁而成的,這吾才師叔‘發跡’了。

  陳凱之出去朝吾才師叔行禮,竟見師叔背後又是兩頂轎子,陳凱之可謂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

  臥槽,不會是又讓我付錢吧?

  吾才師叔自然從陳凱之的臉上看出了他的心思,沉著臉批評陳凱之道:“時候不早了,還愣著做什麼,快上轎。”

  陳凱之卻依舊不安地道:“師叔,學生忘了帶轎子錢。”

  吾才師叔瞪他一眼道:“你將師叔當什麼人?師叔和你出門,會讓你出錢?真真豈有此理!”

  陳凱之這才放了心,便也坐上轎子。

  待到了夫子廟,這裡已是人山人海,吾才師叔下了轎子,看著這攢動的人頭,撇了撇嘴道:“師叔最討厭湊熱鬧了,哎,若不是要向聖人行個大禮,真不願來此。”

  二人揮汗如雨地從人群中穿梭過去,等隨著人流列隊進了夫子廟的明倫堂,朝孔聖人的畫像行了禮,陳凱之才和吾才師叔出來。

  當然,只是行了禮,卻還不能走的,因為還要點卯,需去一邊的小殿裡簽名,否則如何證明你來過呢?

  陳凱之和吾才師叔到了小殿,這裡早有夫子廟的供奉揮汗如雨的在此拿著花名冊被許多生員圍著簽名。

  不少生員,多半是急著要走,不免推擠一番,供奉便忍不住怒喝:“擠什麼擠,再擠一個個學規處置。”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

  這等小事,其實學規是管不了的,畢竟朝廷厚待生員,只要不犯什麼大事,一般情況,是不會對這些生員懲戒的。

  一邊的吾才師叔捶胸跌足地道:“世風日下,今日乃祭孔聖的大典,可是看看他們,全無敬畏之心,老夫心裡有抓心之痛啊,斯文喪盡,斯文喪盡啊……”

  痛駡了幾句,便也學著其他人沖進去,口裡大叫著:“我先來的,哎呀,你可莫要推擠老夫,老夫是老生員,年近五旬了,老骨頭不經撞,出了事,擺了棺材到你家去。”

  這句話居然很有威力,陳凱之看得眼睛都直了,猶豫了一下,也連忙隨後沖進去,好不容易擠到了供奉面前,在花名冊上簽了江寧縣府學生員陳凱之的大名。

  那供奉見了陳凱之簽下的名字,便抬頭看著陳凱之,臉上露出一點微笑,接著道:“江寧的陳生員?陳生員,提學大人有交代,請你祭聖之後,去後殿飲鄉酒。”

  陳凱之微楞:“這……學生並非舉人。”

  所謂飲鄉酒,其實是大有來頭的,每一次大規模的祭祀之後,學官以及本地的父母官,都會在學廟的後殿宴請舉人,當然,也會有一些致仕的官員參加,因為舉人將來需要進京去考試,待在鄉中的時間並不多,難得有了機會,而這些人,更是一隻腳幾乎踏入了官員階層,是明日之星,所以借此機會,大家歡聚一堂,官長呢,借此機會提攜一下後進,而這些明日之星,本地的才子們,也借此機會露露臉,為將來的前途鋪陳好道路。

  陳凱之現在還只是個秀才,按理,他和所有生員一樣,是沒有資格去的,誰料到這供奉早就受人所托,在這裡專門候著陳凱之來。

  這供奉笑吟吟地道:“陳生員又非尋常的秀才,既是提學和諸位父母官的意思,何須自謙?”

  陳凱之便點點頭,反正是吃,對於吃,陳凱之是斷然不拒絕的。

  他正待要答應,身側的吾才師叔道:“老夫是他師叔,同來的,豈有不同去的道理?”

  這話擺明著就是說,順便捎帶著我吧。

  供奉沉吟了一會兒,便道:“也請一道去,提學都督早想見一見陳生員。”

  說罷,給一個文吏使了個眼色,這文吏便將手一伸:“請。”

  陳凱之看了吾才師叔一眼,居然一點也不奇怪,便尾隨著文吏,和那興致勃勃的吾才師叔一道到了後殿。

  後殿這裡就清幽了許多,文廟是歷來有之的建築,而且是幾經修葺。

  金陵文廟始建於四百多年前,如今院牆都已翻新,唯獨這裡的樹木卻依舊還在,據說一旦開春,許多參天古樹便如華蓋一般,將這後殿遮得一絲光線都落不下,好在現在是冬日,倒多了幾分淒涼。

  途經了立聖石、勤學亭,穿過月洞,方才到了後殿,而在這裡,諸生們都已入席了。

  陳凱之和吾才師叔進去,果然見這後殿又一番天地,十幾個官員分尊卑而坐,再下,則是三十來個舉人兩人一席,跪坐在酒案上。

  其實金陵的舉人不少,足足有數百之多,不過有的已經中了進士為官了,還有的駐留在京師預備來年的秋闈,也有一些在家的遲一些動身,因此在這裡的人並不多。

  提學的官職乃是提學都督,大陳的天下分為一京兩都七州,所謂的京便是洛陽,兩都便是金陵和長安,而提學都督,天下各置十位,都是京師和陪都,以及七州之地的最高學官,金陵雖是府,卻因為是陪都,地位超然,所以這裡也設置了提學都督,總攬學政,地位崇高。

  陳凱之兩世為人,自是曉得自己能得此榮幸,一方面是這一次自己中了案首,學識已經得到了提學都督大人的矚目,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擒獲了三眼天王,立了功勞。雖然朝廷的恩諭還未頒發,卻也足夠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8 09:45 AM

第一百五十五章:璞玉

  說到這提學都督的品級,其實還在知府之上,管理著金陵以及附近幾個府的府學、縣學,若能蒙他看重,對自己的未來是大有好處的。

  當然,憑著多年積攢下來的人情世故,陳凱之還不至於天真得認為單憑自己這個案首,或是有些許的功勞,便得了人家的看重。

  這種相當於一省的最高學官,治下的才子不知凡幾,見識過的神童更是多如過江之鯽,再好的才情能在他心裡留下一點記憶,就已算很難得了。

  所以這時候,便有了矛盾之處。

  自己這個年齡,若是行禮如儀,顯得過於成熟,在提學大人心裡,未必會留一個好印象,因為提學乃是大宗師,是尊長,你若是太平靜,哪裡曉出他的地位?

  陳凱之上一世,多少也粗通一些人性,為人官長的,反而更期望後輩或者是下官顯得拘謹或者無措一些的好,若是表現得過於成熟穩重,反而就失去了提攜後進的興趣。

  這是一種心理,很奇妙。

  可若是表現得無措,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誰會願意欣賞一個小家子氣的人?

  說穿了,什麼是官,大家搶破了頭去做官,為的不就是那種別人見了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覺嗎?可若是一味的戰戰兢兢,便顯得過卑微過了頭,雖是滿足了別人,卻也讓人對你產生了輕視。

  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可是一門大學問啊。

  這裡最重要的,還是一個尺度問題,尺度不但要拿捏好,而且還要拿捏精妙的地步。

  陳凱之想定,便上前十九步,雙手抱起作揖,不卑不亢地道:“學生江寧生員陳凱之,見過大宗師。”

  他的表現,可謂穩重到了極點,絲毫看不出什麼異常。

  可是陳凱之還是留了破綻。

  正規場合,拜謁大宗師,尤其是第一次拜見,按禮儀,是行十八步,陳凱之卻走了十九步。除此之外,讀書人行揖禮,是右手朝外,而左手蜷於右手掌心。

  可陳凱之卻是左手朝外。

  正經的場合,居然出現了如此錯誤,無心人可能不會發現,可是對於負責推行教化的提學都督來說,怎麼可能看不出呢?

  這提學都督叫王進,曾是欽點的翰林,之後歷經宦海,最終調至陪都為提學都督,地位崇高,貴不可言,他笑吟吟地看著陳凱之,見了他的舉止,心裡便冒出許多念頭。

  陳凱之風頭很勁,想不到竟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雖是年輕,卻很有氣度,行禮如儀,嗯……不錯。

  嗯?步子錯了,連揖禮也有瑕疵?

  看到這一幕,王進並沒有見怪,反而莞爾一笑。仿彿發現了這外表鎮定自若的少年人‘小辮子’。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啊,表面上雖是不卑不亢,可見了老夫,還是有些激動,他已是秀才了,還是案首,《禮經》肯定是倒背如流的,怎麼會不知道禮儀呢?怕是因為心中惶恐,這才出了這些差錯。

  王進這時候的感覺就是,仿彿他這眼睛,已經一眼洞察了陳凱之的內心,這個看上去氣度非凡的少年人,原來也有緊張的一面,看來……是老夫嚇著了他。

  王進細微的心理變化之中,不但沒有一絲一毫責怪之心,反而對陳凱之興趣濃厚起來,這種小秘密,足以讓他自己腦補出陳凱之外表背後,那不為人知的心理。

  王進捋須含笑道:“老夫久聞你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陳凱之聽到王進說久聞大名,心裡便松了下來,這是調侃的話,堂堂提學都督,相當於一省的教育廳廳長,會對某市高考狀元有太大的關注嗎?

  可既然是調侃,反而說明王進此刻的心情還算不錯,對自己的印象尚可。

  陳凱之便道:“學生慚愧得很。”

  這自然是客套話。

  王進便對左右的知府包虎以及提學副使張文和笑著道:“這是璞玉,精心雕琢,他日必是美玉。”

  包虎性子直,其實這一趟來參加這飲鄉宴,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和其他的學官在一起,他是有些不自在的,可見了陳凱之來,卻是喜笑顏開,這陳凱之可是救了自己命的啊。

  於是包虎便也笑道:“此子若蒙大人提攜,將來勢必非同凡響。”

  言外之意,是希望王進將來能給陳凱之一點‘方便’。

  一旁的提學副使張文和只是佐貳官,卻不好表示什麼,只是面帶微笑。

  聽了包虎的話,王進也不過一笑而已,並沒有太多的表示,只是對陳凱之道:“快請入席吧。”

  陳凱之又行了禮,便尋了個空位坐下,那吾才師叔見提學問也不問自己,頓時覺得無趣,便乖乖和陳凱之同席。

  在座的人,除了學官以及父母官,便都是本地的舉人,舉人和秀才完全是兩個檔次,一個幾乎可以擁有官身,是官員儲備的隊伍,既然是在家鄉,一個舉人的身份,也幾乎可以和地方上的縣令、縣丞平起平坐了,而秀才又名生員,說穿了,還屬於‘學生’的行列。

  所以大家對突然請來的這個秀才很奇怪,當然,也有一些本地的舉人是略知陳凱之這個人一二的,倒是對陳凱之頗為友好。

  酒菜端上來,陳凱之便不由地覺得餓了,這種宴會,其實酒還不錯,至於菜嘛,則都是昨日就預備好了的,一直都在鍋裡溫著,味道就欠妥了。

  陳凱之自然是不嫌棄的,他日子較為清貧,有肉吃便好,孔聖人今日吃豬頭肉,陳凱之也跟著過一過嘴癮了。

  而其他的舉人,卻顯得矜持了許多,飲鄉酒,其實就是拉關係的場合,真要吃,身為舉人老爺,哪裡沒有吃的?

  陳凱之低頭大快朵頤,吃得有滋有味,這殿中其實還算安靜,大家都等學官們說話,按照慣例,這時,提學都督是該說一些話的。

  提學都督頓了頓,便道:“前幾日,聽人彈奏了高山流水,真是令人心曠神怡啊,據說是金陵的讀書人所作,可在這裡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8 09:46 AM

第一百五十六章:拉仇恨

  此話一出,知道緣由的人,都不禁朝陳凱之看去。

  那包虎便道:“大人,正是府下生員陳凱之所作。”

  此時,陳凱之正滿口的肉,吃得津津有味呢,聽到這個,便匆匆地咽下去,顧不得不適了,連忙起身道:“學生慚愧。”

  提學都督王進顯得有些詫異,道:“這麼說來,將軍令也是你作的?”

  陳凱之汗顏道:“班門弄斧,登不得大雅之堂。”

  王進卻是捋鬚笑起來:“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才情,果然這才情乃是上天給的,老夫也略通音律,可無論如何去想,卻也難以想出這樣的曲調。”

  若是尋常人,這時候蒙王提學看中自己,肯定心裡要喜滋滋一番,可陳凱之的心裡卻是警惕起來。

  這是什麼宴,飲香酒宴啊。

  多少舉人在這一日來臨之前,都摩拳擦掌,就恨不得在這裡表現一番,能蒙提學大人看重,為自己的未來鋪路。

  舉人再進一步,就是進士了,成了進士,就可以做官,可是做官靠什麼呢?

  一個七八品的末流官,若是沒有足夠的社會關係,是很難立足的,所以作為儲備官員的舉人們,往往都會以同鄉、同年的名義,參與各種酒宴,既是拉攏關係,又可以借機表現。若是提學能看重,將來進了官場,穩固住這師生關係,將來便多了一條出路了。

  可以說,對於今日在座的舉人們來說,今酒宴,不啻是一場考試,也絕非不是陳凱之的考試,而提學大人這個時候表現得對自己讚賞有加,這不是拉仇恨嗎?

  果然,許多本是躍躍欲試的舉人們,紛紛朝陳凱之側目。

  陳凱之心裡籲了口氣,只好表現出遺憾的樣子。

  想了想,陳凱之道:“學生……這……這是托夢來的。”

  又是托夢!

  其實一開始陳凱之說托夢,大家是信的,可你每日都說托夢,這就顯得過於謙虛了。

  王進含笑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陳生員想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吧?”

  臥槽,這樣也能解釋?

  陳凱之訕訕道:“是,妙手偶得。”

  總算,王提學沒有再將注意力繼續放在他的身上了,陳凱之終於呼了口氣,繼續大快朵頤,吃飽了才是正經,最好連晚飯一併解決。

  這頭陳凱之吃得正歡,那頭王提學又突然問起:“前幾日,聽說有個生員寫了一篇愛蓮說,這……卻又不知是誰作的?”

  王提學作為學裡的最高長官,自然要偶爾看看最近有沒有出眾的文章,當然,對於他這種高高在上的人物,好的文章或許會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可寫文章的人,怕就未必有太深刻的印象了,畢竟治下的生員太多,隔三差五,便有一些好文章出來,怎麼可能都記得牢?

  陳凱之原以為自己算是躲過了一難,誰料今日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肚子才吃了閣半飽,又聽到提起了自己的豐功偉績,一臉錯愕地見無數眼睛又看向自己,有羨慕,有嫉妒……

  陳凱之汗顏,又連忙將口裡的食物咽下去,才又站起來道:“啟稟提學大人,這……是學生做……做夢……”

  王提學詫異了,怎麼又是你?

  之所以請陳凱之來,本是因為包知府的提議,今日是舉人宴,讓一個生員來,本就是觸犯了規矩,現在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起這個陳凱之來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紀,才情文章都是翹楚,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陳凱之,你坐前來。”到了現在,王提學的興趣終於濃厚起來了,朝文吏努努嘴,便有人在更近的位置加了一方桌案。

  陳凱之無奈,只好到這案前邊坐下,很無奈地道:“學生慚愧得很。”

  王提學捋鬚,哈哈笑道:“不需慚愧,你自己也說,這是你夢中得來的,妙手偶得,慚愧什麼?”

  陳凱之訕訕一笑,這時候一定要表現得‘天真無邪’一些,已經萬眾矚目了,顯得太莊重,反而給人一種矯揉造作的成分。

  只是……看著眾人的眼神,陳凱之便知道,已經有不少想要好好表現的人,恨不得將自己埋了,是呢,多少人都在等這個機會啊,結果……

  陳凱之只好垂頭,盡力不使自己言行不過於出格。

  終於,那坐在提學一邊的提學副使張文和笑道:“大人,金陵才子如過江之鯽,單單窺這陳凱之,便可見一二。”

  王進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不能冷落了其他人,金陵才子過江之鯽,多著呢,陳凱之不過是其中之一,這裡還有這麼多舉人,難道就專門誇一個秀才?

  王進朝這張文和對視一眼,似有默契,便笑吟吟地道:“噢,金陵才子,老夫倒是聽過不少的,文和可覺得誰的文章最為出眾?”

  舉人們終於沒心思關注陳凱之了,便都看向張文和。

  他們的心情,一定是緊張的,這是一年一次的盛會,過了今年,再見提學,那便是來年了,若是能得提學垂青,這是何其榮耀的事。

  張文和眯著眼,抓著他的山羊鬍子,帶著微笑道:“說起詩書,這金陵,誰及得上金陵陸家的家傳之學?這小小的陸家,人丁並不興旺,可是這些年來,高中進士的,卻有二人,如今都在朝為官,中的舉人,更有七人,今日在這殿上,正有一位陸氏子弟,他是去年中的鄉試,詩詞文章都是極好,大人不妨請他見一見。”

  王進面上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口裡卻一副訝異的樣子:“噢,哪位是陸氏的子弟?”

  陳凱之在這新的案牘邊坐著,無奈何酒菜還沒上,不得已,只好正襟危坐,眼睛不禁瞥向兩位學官,副使張文和提及到了陸家子弟的時候,陳凱之心裡便有些想笑了,都說飲鄉酒,乃是世家大族包場,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啊。

  這其實也是情有可原的,尋常的舉人,若是家世一般,誰會記住你呢?可是世家子弟就不同了,他們往往和學官的關係匪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8 09:48 AM

第一百五十七章:一爭高下

  陳凱之完全想像得到,這位副使大人,一定和陸家頗有淵源,要不怎麼特意提到這陸家人呢?

  畢竟這陸家已經出了兩個人為官了,現在提攜一下這位陸公子,既賣了人情,也不露痕跡。

  正說著,卻見一個穿著絲綢緞子儒衫綸巾,氣宇軒昂的青年起身,走到了殿中,朝王進行禮道:“學生陸學跋見過兩位大人。”

  陸……學霸……

  陳凱之真真是給嚇得不輕,在上一世,取這樣名字的人會被打的。

  此時,王進笑道:“陸舉人氣度非凡,倒是難得一見,張副使舉薦你,不知你可有什麼文章嗎?”

  陸學跋是早有準備的,這一次來,他便打算好了大放異彩,誰料中途殺出來了個陳凱之,心裡正有些憤憤不平呢。

  現在總算輪到自己,可總覺得差了這麼一點意思,不過此時還是抖擻起精神,從袖中抽出了一份文章,他便道:“大人,學生這幾日賦閑在家讀書,作了兩篇文章,還望大人不吝賜教。”

  這是傳統。

  在座的舉人,都帶了自己得意的作品來,畢竟誰曉得提學大人會不會突然讓自己表現呢?

  而陸學跋的文章,是這幾個月來搜腸刮肚之作,又得長輩的指點,自然是躊躇滿志。

  王進點頭道:“取來我看看。”

  便有文吏去取了陸學跋的文章,送到王進的案頭。

  那張文和借此機會,瞥了陸學跋一眼,二人相視,俱都一笑。

  陳凱之和其他的舉人幾乎都能猜想到,接下來就是提學大人看了文章,然後狠狠誇獎一番,接著陸學跋謙虛的環節了。

  其他的舉人心情複雜,可陳凱之卻是一身輕鬆,權當是有飯吃,還有戲看,只要自己不做出頭鳥即可。

  王進很細心地看著文章,時不時點頭,足足過去一炷香,兩篇文章方才看完,他抬眸感歎道:“都是佳作,好文章,好得很哪,陸舉人是可造之材,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這一番的誇獎,令那陸學跋的心裡可謂樂開了花,正待要將準備好了的謙虛之詞道出來。

  誰曉得王進竟是意猶未盡,繼續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兩篇文章雖是佳作,卻總覺得還差了那麼一點意思,自然,這文章是極好的,可和《愛蓮說》一比,唔……似乎有一些差距。”

  方才還談笑風生的後殿,霎時每一個人面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就連預備好開懷大笑的提學副使張文和的面上,也突然冷了下來。

  一旁的包虎雖是不愛和文人墨客打交道,可也是讀了書中了進士出身的,怎麼聽不出什麼意思?面色也古怪起來。

  你的文章很好……

  然後呢,然後還是比別人的差一點。

  這哪裡是誇人?這分明是罵人啊。

  其實假若說,你的文章很好,可是比某位高士的文章差一些,這是可以接受的,說不準陸學跋還要跟著笑一笑,然後說某某先生,學生是萬萬比不上的,大人謬贊了。

  可……比愛蓮說差那麼一點?

  好吧,愛蓮說確實是好文章,這是公認無疑的。

  可是寫愛蓮說的人是誰呢?是陳凱之,可陳凱之只是個秀才啊!

  一個小秀才,提學大人對他的文章念念不忘,舉人送來的文章,你不但要拿來比,還說陸學跋的文章比一個秀才的文章差一些。

  這哪裡是誇,這就是罵人啊。

  陸學跋呆了很久,仿彿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地看著王提學。

  陳凱之則感覺突然有人向自己投來了一柄飛刀,直插自己的背後,暗箭傷人啊。

  真是活見鬼了,平白無故躺著都能中槍。

  陸學跋想了想,當然是覺得氣憤難平的,卻還是道:“是,大人教誨的是。”

  王提學含笑道:“無妨,好好用心讀書,再磨礪幾年,老夫料你,必不在愛蓮說之下。”

  陸學跋面上升騰起一絲慍怒,抬頭看了一眼提學副使,卻還是乖乖道:“是,學生銘記在心。”

  王提學這時朝向張文和笑容可掬道:“文和,金陵真是多俊傑啊,陸舉人將來也是可畏的。”

  張文和心裡很不是滋味,可自己是佐貳官,又能說什麼,忙道:“是,大人所言甚是。”

  那陸學跋還是有些不甘心,道:“大人,陳生員這般的文采斐然,學生該多向他請教才是,不知陳生員近來可有什麼佳作嗎?”

  他當然不甘心,本以為今日是來造勢的,抬轎子的,敲鑼打鼓的,都已準備好了,就等著王提學誇一誇自己,陸家上下有光。

  誰知今日撞鬼了。

  他的態度很明白,既然不敢針對提學大人,可你陳秀才,我陸學跋還要忍你嗎?

  眾人心裡自己都明白怎麼回事,這是要找茬了。

  文人相輕,飲鄉酒宴上,讀書人彼此看不起,引發一些‘切磋’,也是常有的事。

  不過陸學跋畢竟年長,而且又是舉人,以他的身份,去和生員計較,就顯得氣度有些差了那麼點兒意思了。

  陳凱之心裡無語,這提學大人還真是坑我啊,只是他卻不能抱怨,便含笑對陸學跋道:“陸學兄,學生慚愧得很,那篇愛蓮說,實是偶然之作,其他的文章,卻是不堪入目,陸學兄才高我十倍,學生哪裡敢指教?”

  一言不合就認慫。

  這真不是陳凱之膽小怕事,而是對他來說,這種的意氣之爭並沒有意義,就算證明了自己比陸學跋厲害又如何?難道自己就成舉人了?

  今日壓根就不是陳凱之應該表現的時候,自己還只是生員,沒必要做這等意氣之爭,就算要爭,那也是自己中了舉人之後,在來年的飲鄉酒宴上得一點別人的認可。

  陳凱之一門心思以為自己這一番話能平息事態,因為他表現得確實十分謙虛,完全沒有和陸學跋一爭高下的意思。

  在座的其他舉人,各懷著心事,多數人以為陳凱之是不敢比,也有少部分人心裡詫異于陳凱之的謙虛,按理不該是少年人盛氣凌人的嗎,這陳凱之,倒是穩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8 09:59 AM

第一百五十八章:找回場子

  陸學跋卻是有些惱了,偏偏有火發不出,心裡呢,又有些不甘心,便道:“我聽說陳生員受教于會稽的方先生,是嗎?”

  提到了恩師的名諱,陳凱之卻是不能裝傻的。

  師父……師父……師者如父,作為學生,這老師就如同自己的父親一樣,而在這個孝道大於天的時代,任何人提起了自己的恩師,都必須表現出足夠的尊敬。

  陳凱之肅然道:“正是,學生不才,忝列方先生門牆,慚愧得很。”

  他連說幾個慚愧,意思是自己不夠資格接受方先生的教導,這是為了拔高自己的恩師。

  陸學跋則是笑了笑道:“可是家父曾有一句話,真學問,靠的是家傳之學,拜人為師,學不到多少真本事。”

  世家子弟和陳凱之這樣的人不同。

  他們一般是不外聘師父的,而是由家族中的長輩來手把手教導,陸家這樣詩書傳家的家族,就更是如此了。

  陸學跋的意思是,你陳凱之跟著方先生學習,怕也不過如此吧。

  陳凱之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可以看出許多人都期盼著自己的應對,尤其是那提學大人,還有那副使,便連包知府,似乎也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陳凱之心裡輕籲了一口氣,這時候想認慫都不成了,便道:“恩師才高八斗,學生愚鈍,若是學不到真才實學,這是學生頑劣的緣故。”

  眾人聽了,心裡都暗暗點頭,覺得陳凱之這話應答得很合適。

  甚至連那王提學都忍不住道:“說的好,這才是尊師貴道。”

  他這番話,有點為陳凱之助威的意思。

  陸學跋心裡憋著一口氣,臉都幾乎成豬肝色了,他深吸一口氣,才道:“家父又說過……”他盯著陳凱之,一字一句道:“家父說,會稽方先生,學問還算是扎實的,可若論精通,卻也不過如此。”

  這是直接侮辱陳凱之的老師了。

  倒是有些像是小孩子吵架,直接罵對方爹的意思。

  陳凱之忍不住皺起了眉,道:“陸學兄,你這是挑釁嗎?”

  他臉色凝重,已經開始很不悅起來。

  讓你是禮貌,可再咄咄逼人,那就沒有禮貌可講了。

  陸學跋道:“不,我只是闡述一個道理,就如凱之,你的愛蓮說,只怕連方先生也未必能作出吧。”

  這是實話,愛蓮說乃是流傳千古的佳作,即便是陳凱之的恩師方先生苦思冥想,或許這輩子還能寫出兩篇來,可讓他真正去作文,卻也未必能隨時寫出來。

  陸學跋又道:“可見你的學問,並非是你恩師教導的,正因為如此,陸某方才說,想要成才,非要家學才可,隨意去拜師,怕也學不到什麼東西,好了,言盡于此,陳生員,我其實並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他這時又恢復了世家公子的氣度,找回了場子,便愉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等大家聽完他這番話,方才恍然大悟,果然是世家公子,方才大家還以為這傢伙只是單純的向陳凱之挑釁呢。

  其實卻是意有所指啊。

  提學大人不是誇獎你的愛蓮說好嗎?那麼我也不和你陳凱之比,比了顯得我陸某人小家子氣。

  不過嘛……提及你陳凱之的恩師,就有意思了,你恩師能保證自己隨時作出愛蓮說這樣的文章嗎?

  自然不能,這等佳作,估計即便是方先生,若沒有靈感,也是難以作出的!

  既然如此,我陸某人的文章雖然比你陳凱之的愛蓮說差那麼一些些,卻未必比你的恩師差,我比你恩師強,那麼你陳凱之作為門生的,難道會比你恩師強?

  繞了一大圈子,其實就是把自己的臉找回來。

  他回到了席位,便完全一副方才的事沒有發生的樣子,伸手舉起了案上的酒盞,朝王提學謙和地道:“今日大人臨案于此,在此賜宴,學生等人,感激不盡,來,且飲了這杯水酒。”

  眾人被帶起了節奏,便也紛紛舉杯。

  可這時候,陳凱之卻不是滋味了。

  無端端的,被人當眾羞辱了自己恩師,結果人家還輕描淡寫,當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真是豈有此理啊。

  這時代的讀書人,將名聲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侮辱恩師,跟侮辱自己的爹媽一樣,若是陳凱之不能有所表示,將來是要遭人恥笑的。

  陳凱之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特麼的,這陸學跋放完了屁,人就跑了,現在多半是等自己氣衝衝地去尋他比一比,現在是他佔據了主動權啊。

  若是陳凱之這時候氣急敗壞地跑去和他比試,這便顯得陳凱之氣量不好了,而陸學跋呢,卻可以從容以對,無論他願不願意接受挑戰,他都佔據了主動權。

  可陳凱之若是無動於衷,別人又會怎樣看待他陳凱之呢?

  方才見這陸學跋找自己梁子,還以為這傢伙心思不深,可陳凱之現在才明白,人家的心思深得很,這手段,堪稱完美了。

  陳凱之定了定神,也舉起杯子,朝那陸學跋看去。

  他不喜歡跟年輕人爭強好勝,或許是因為兩世為人的緣故,畢竟外表年輕,可心理年齡卻是不小了。

  只是現在,陳凱之已經沒有選擇了。

  將一口酒一飲而盡,陳凱之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可是酒精有一些上頭,心裡仿彿有一腔熱血鼓舞著自己站出來。

  不能站,站出來了,就顯得自己肚量小,這反而遂了陸學跋的心願,稱了他的心。

  陳凱之面上帶著笑容,此時一定要笑,因為有許多人都在看著自己的反應呢。

  那王提學和副使諸官見陳凱之居然還淡定地喝酒,也有些詫異。

  都挑釁到了這個份上,牽涉到了你的恩師,你陳凱之居然還坐得住?

  有些好事者,心裡則是不禁有點兒失望。

  陸學跋一口酒下肚,卻是紅光滿面起來,無論怎麼說,他暫時找回場子,至少勝了陳凱之一籌。自己既然挑釁,對方卻是無動於衷,不敢來和自己比,那麼……

  誰還敢說自己的學問不如一個秀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9 01:07 PM

第一百五十九章:回擊

  大家各懷心事地喝酒談天,陳凱之喝得差不多了,俊秀的面上,不免染了一層紅暈,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陸學跋更是親自舉著酒盞走到陳凱之案前,鄭重其事地朝陳凱之道:“陳學弟,來,我來敬你一杯酒水,你我都是金陵人,王提學如此看重你,將來你我還要相互請益。”

  現在這席上,再沒有什麼事比陳凱之和陸學跋二人之間的互動更牽動人心了。

  這陸學跋深諳遊擊戰的精髓,打完就跑,跑了再回來,回來之後又一副無辜者的模樣,仿彿方才的事和他一點都不相干。

  他現在可謂是佔據了所有的主動。

  若是陳凱之不喝酒……哎,我好心敬你,你居然不喝,你是讀書人,怎可如此失禮呢?

  若是喝了……你看,陳生員那篇文章,果然不知從哪裡來的,若真是學富五車,為何還要如此認慫呢?

  陳凱之在眾目睽睽之下,卻是莞爾一笑,旋即舉起了酒盞,道:“多謝陸學兄。”

  說罷,陳凱之豪邁地將酒盞中的水酒直接一飲而盡。

  嗯?這小子的氣度還算不錯。

  只是……這樣被人踩,也不惱火嗎?

  眾人看了,有人覺得陳凱之的行為合乎禮法,也有人覺得,堂堂男兒,被人這樣挑釁,竟也沉得住氣?性子實在過於軟弱啊。

  酒宴已到了高潮,陳凱之連喝了許多酒,也是有些醉了。

  那陸學跋找回了場子,自是得意洋洋,漸漸從方才的陰霾中走出來。

  他本就是一個八面玲瓏之人,與人推杯把盞,頓時成了這酒宴中的風雲人物。

  倒是那位坐在上首位置的包知府,看著陳凱之,頓有恨鐵不成鋼之感,眼眸裡不自覺地露出失望之色,陳凱之實在太懦弱了,若是換做自己,哼,非要掀桌子不可的;而那提學副使,自是喜滋滋的勸酒。

  唯獨提學都督王進,面上卻是不露聲色,顯得很矜持,偶爾他才抬眸,見陳凱之喝得微醉的樣子與身邊的舉人說著話,王進便收回了目光,對陳凱之不再關注,顯然……他已經失去了興趣。

  陳凱之醉得愈發厲害,身子甚至已是坐不穩了,卻是突然喚來了書吏,道:“煩請拿紙筆來。”

  書吏愣了一下,弓著身,笑道:“陳生員拿紙筆做什麼?”

  陳凱之呆了一下,像是所有醉漢一般,似乎也不知自己在做什麼。

  其實這時候的他,已經不再是宴會中的焦點,良久,他方才道;“我是讀書人,寫寫畫畫,還不成嗎?”

  文吏也只是莞爾一笑,這個傢伙,看來是發酒瘋了。

  不過好歹也是能參加飲鄉酒宴的人,卻是文吏不可輕易開罪的。

  那文吏取了筆墨,見陳凱之勉強撐著身子站起,接著提筆,在這喧鬧之中,他仰頭,似在沉思什麼,良久,他俯身下筆,有幾次,或許是因為吃醉的緣故,身子竟有些打晃。

  他不得不用手一邊撐著案牘,一邊提筆龍飛鳳舞。

  陳凱之只低著頭全身心地疾書,似是將身邊的一切都拋之腦後。

  一開始,大家並沒有再去關注這小小秀才了。

  可漸漸的,人家在喝酒,或是在與人攀談,再或者借機給提學大人說一些敬仰之類的話,偏偏這麼個少年人,卻是俯身狂書,漸漸又開始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人家喝醉了酒,發酒瘋的有,木納不言的也有,這傢伙,標新立異,居然提筆作書。

  有人莞爾一笑,也有人不禁心裡生出了疑竇,心裡好奇起他在寫什麼?

  只是這樣的場合,陳凱之又是一人佔據一個案牘,其他人卻不好去看。

  等到後來,關注的人越來越多,連那陸學跋也被吸引了目光來,隨即嘴角升起一絲冷笑,這傢伙,看來是心裡鬱鬱,不得志之下,便假裝自己吃醉了酒發瘋了。

  陳凱之在這喧鬧中,對外界的事,卻是置之不理,只是專心作文,方才酒水吃多了,氣血翻湧,額上竟滲出了細汗,這細汗凝聚起來,滴答落下。

  他對其他事情渾然不在乎,有時沉思,有時默想,有時下筆。

  漸漸的,耳邊的喧鬧漸漸停了。

  似乎有人察覺到了什麼異樣,紛紛古怪地看著這位陳生員。

  便連提學和提學副使乃至於包知府,也將目光朝這裡看來。

  怎麼……這小子在做什麼?

  事有反常即為妖啊。

  包知府心裡很不悅,這個傢伙,終究是讀書人啊,身上還是沾了殿腐儒的氣息,被人欺負了,就只知道一個勁的喝悶酒,喝醉了,就胡亂塗鴉。

  每次見到陳凱之搖搖欲墜,幾乎要醉倒的樣子,包虎都不忍去看,丟人啊。

  終於,陳凱之寫下了最後一句,才抬起眼來,看著無數雙眼睛都朝自己看來,殿中已是鴉雀無聲。

  倒是這時,那陸學跋笑了,拉長了音調道:“陳學弟,莫非又有什麼佳作嗎?難不成吃醉了酒,還能作出什麼曠世文章?”

  不少人聽罷,都不由隨之噗嗤一笑,也有人覺得陸學跋有些過份了,陳生員老實本分,今日在這裡,處處對你忍讓,何必要咄咄逼人呢?

  眾人觀察著陳凱之的言行舉止,卻見陳凱之一副尷尬的模樣,隨即汗顏道:“呃,陸學兄說笑了,學生不過是不勝酒力……寫下了一些胡言亂語。”

  說著,便將這寫下的稿子一翻,一副生怕被人看見的模樣。

  他羞於言辭地想起什麼,接著朝王提學行了個禮,道:“大人,學生不勝酒力,想去外頭醒一醒酒。”

  醒酒的意思,就是如廁,多半陳凱之喝多了酒,想要小解。

  王提學便揮揮手:“去吧。”

  陳凱之點點頭,有些像是要躲著陸學跋似的,匆匆離席而去。

  他這一走,殿中卻沒有人吱聲,許多人的目光,卻都放在了他的稿子上。

  很多人很好奇,這醉酒的陳凱之,到底在這稿子裡寫了什麼?

  莫非是罵陸學跋烏龜王八蛋?

  又或者……當真只是隨手塗鴉?

  倒是陸學跋笑嘻嘻地道:“陳學弟挺害羞。”

  這話裡的諷刺意味又有誰聽不出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9 01:07 PM

第一百六十章:你服不服?

  大家似乎對於陸學跋這樣的諷刺並沒有太多的興趣,卻終是坐在陳凱之一旁案牘的人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直接取了那稿子來看。

  這舉人看著陳凱之所寫的這洋洋灑灑數百字的文字,頓時面色古怪起來,竟是一時有些拿不穩,那稿子隨之脫手而出,他的口裡,像是不自覺的發出了一聲輕呼。

  本來陳凱之人出去方便了,私自看人家所寫的東西,本就是一件有失風度之事,只是有人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罷了,更多人,卻還是坐得住的。

  偏偏這人的奇怪實在太反應了,終於使那些還坐得住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怎麼這人如此反應?

  便連王提學見那人模樣,也是不禁微楞了一下,隨即正色道:“取來給老夫看看。”

  提學乃是大宗師,等於是所有人的老師,而在這個時代,他便是學生們的大家長,別人不可以偷窺,可他作為大宗師,卻可以冠冕堂皇,你還跟恩師提隱私?抽不死你。

  那人才像是如夢初醒,彎腰拾起了文稿,戰戰兢兢地將文稿送上去。

  王提學接了文稿,本來面上還保持著他那慣有的矜持笑容,可細細一看,面色也變得古怪起來了。

  他顯然精神一震,隨即開始認真看下去,越看,面色越是古怪,甚至有時,他搖頭晃腦地默誦起來,良久之後,他才抬眸,正見許多人皆是錯愕地看著自己。

  王提學的面上不露聲色,直接將文稿推到了副使的面前:“文和,你誦讀來給諸生們聽聽。”

  張文和也是按耐不住,忙接過了文稿,隨即開始誦讀起來。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感。”

  用筆老辣精煉,這是議論文體,第一句,便直接貫穿了全文。

  許多人已經動容了。

  張副使的表情卻是變得複雜了,可這是提學大人的吩咐,他卻還得硬著頭皮去誦讀:“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

  古代求學的人,一定有老師,老師就是傳授道理,講授學業,解答疑難問題的人;人不是生下來就懂道理,誰能沒有疑難問題呢,有問題卻不向老師學習,拜他為師,怎麼能明事理?所以無論貴賤的人,無論年長或者年幼,只要有道理存在的地方,就是老師存在的地方。

  文章四平八穩。

  之所以讓人動容,在於這篇文章的開頭,隱含著一股……你可以姑且稱之為正能量。

  今日乃是祭拜至聖先師的日子,今日這個飲鄉酒宴,更是大宗師提學都督大人在此,與弟子們歡聚一堂。

  一句有道理存在的地方,就有老師存在的地方,這種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此時卻直接道出來,反而給人一種當頭棒喝之感!

  呼……

  “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

  大家屏住了呼吸。

  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文章,便是圍繞著前頭的話,開始闡述了。

  而所闡述的條理,清晰無比,各種引經據典,文字平白樸實,卻給人一種……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一種原來這毫無修飾的文字,這並不浮華的辭藻裡,卻給人發人深省的感覺。

  正能量。

  這是一篇將尊師貴道的道理推崇到極致的文章。

  而尊師,本就是這個時代的至高美德,今日所有人在這裡,祭拜至聖先師,不正是因為聖人乃是先師嗎?

  文章繼續念下去。

  而裡頭對於今世的批判和諷刺,也開始尖銳起來。

  哎,從師聞道的風氣已經失傳很久了啊,想人沒有困惑也很難了。古代的聖人,他們比之今日,不知超出了多少倍,尚且要拜師,向人求教,而今天的普通人,遠遠低於聖人,卻恥于向老師學習,所以聖人更加聖明,愚昧的人更加愚昧,大概都是因為這樣吧!

  此句一出,滿殿譁然了。

  那陸學跋呆了一下,差點打了個趔趄。

  打臉啊,這是打臉啊。

  聖人厲害不厲害!你陸學跋算是什麼東西?在聖人的面前,連糞土都不如,可是連聖人尚且都要向人學習,拜人為師,不恥下問,你靠著詩書傳家,有家中長輩教誨,學了點皮毛,還沾沾自喜,羞辱別人的恩師,自鳴得意,你……臭不要臉!

  這是罵人,這絕對是罵人啊。

  偏偏,陸學跋感覺自己就像被人打了一個耳光,臉上火辣辣的疼,可是……他不敢反駁和回嘴。

  因為這篇文章,舉的乃是聖人的例子,文章之中,正氣凜然,這是聖人的大道理,高舉了孔聖的旗幟,以尊師為幹擼,在儒生看來,這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必殺絕技,陸學跋是什麼東西,什麼世家大族,什麼詩書傳家,什麼家裡有兩個進士出身的官宦,什麼當地名流,什麼狗屁舉人,屁都不是,打你你得立正,罵你你也得跪著叫好。

  後殿中,鴉雀無聲,只有張副使的聲音在回蕩,宛如宣讀聖皇諭旨,無論喝醉沒有喝醉的人,都不由正襟危坐,面上不敢露出絲毫的不敬。

  “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後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一篇文章,最終落下了尾聲。

  可這最後一句,前句引用孔聖,後句直接旁徵博引,一擊必殺。

  陸學跋身子一顫,身前的桌案磕碰了一下,頓時案上的酒壺打翻在地。

  哐當……

  這流水順勢直接撒了他一身。

  他的臉色已是一片煞白。

  這……陳凱之幾乎是指著自己鼻子罵人了。

  你不是說陳凱之的恩師也未必能作的出愛蓮說嗎?可是……這文章的最後一句,實是點睛之筆:“聖人說,三個人走在一齊,其中一定有人可以做我的老師。”所以,弟子不一定不如老師,老師不一定比弟子賢能,懂得道理有先後,學術、技能各有專長,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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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dar 發表於 2017-8-9 01:13 PM

第一百六十一章:一箭雙雕

  每一個人,無論心裡情願還是不情願,這個時候,都不得不擺出了嚴肅的模樣。

  即便是王提學,亦是肅然。

  這篇文章,可謂正得出奇。

  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作為一篇文章,它論證嚴密,邏輯性極強,條理清晰無比,結構緊湊。說理深刻,且感情充沛,絲毫沒有令人生厭的說教治之感,欲言平實又靈活自然,可謂是動盪溜走,一氣呵成,堪稱典範。

  甚至……王提學隱隱覺得,這篇文章,水準絕不在愛蓮說之下,這樣的文章,竟是出自一個喝醉酒的少年人之手,真是……王提學不禁膛目結舌,他因愛蓮說而愛陳凱之的才學,可是今日見他醉酒作文,隨手便是一篇這樣的文章出來,王提學除了震撼,便是震撼。

  莫非……又是托夢?

  他當然不會相信是托夢了,這篇文章,寓意深刻的同時,還是專門奔著陸學跋去的,可謂一箭雙雕啊。

  呼……

  王提學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隨即四顧左右,只見每一個人都是若有所思,顯然……

  他們也被震撼到了。

  在另一個頭,陳凱之一副醉醺醺的模樣出了後殿后,其實並沒有去茅房。

  這個時候,這個有著一張年輕俊秀的臉的少年,口氣透著酒氣,在寒冬下,面色微紅,正在這後殿附近的無數古樹之下,背著手,徐徐踱步。

  陳凱之顯得很平靜,他很清楚方才他書寫出來的那篇流傳千古的文章將會引發什麼後果,所以他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跑去嘚瑟什麼。

  行走穿梭在這古意盎然的園林,耳邊能隱隱地聽到前殿的喧鬧,這亂中取靜的環境,使陳凱之的酒已醒了一些,微風拂面,仿彿一下子遠離了俗世的紛擾,陳凱之很享受這難得的恬靜。

  一個老吏擦肩而過,注意到了陳凱之,便停下了腳步恭謹地問道:“公子為何不進後殿吃酒?”

  這是一個典型的老吏,不是出自提學衙門,便是在這學廟裡公幹的,今日的飲宴,需要大量的人手,不少的文吏,也都被徵調了來。

  陳凱之見他頭髮斑斑,垂垂老矣,穿著還算乾淨的皂衣,卻是巍巍顫顫,他的腿腳似乎有一些不便,所以走起路來,微微有些一深一淺。

  這樣的老吏,其實有許多,他們並沒有殿中飲酒的人那般大富大貴,既沒有錦衣玉食,也不過是靠著官衙,勉強度日而已。

  陳凱之露出一絲微笑,忙朝他作揖行禮道:“學生只是在這裡走一走,好醒醒酒,老先生要小心一些,這裡碎石多,莫要摔了。”

  老吏呵呵一笑道:“哪裡的話,老朽已是習慣了,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心裡有數,倒是有勞公子掛心了。”

  陳凱之總能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氣質,他又是溫和一笑,攙了這老吏走了幾步才道:“學生再在這裡靜一靜,老先生且先去忙吧。”

  老吏點頭,感激地道:“公子年輕輕就做了舉人,真是羨煞旁人。”

  陳凱之搖搖頭道:“我並非舉人,只是秀才而已。”

  “啊……你是陳生員?”老吏頓時唏噓了一陣,聲音中多了幾許激動:“上一次天瘟,若非是陳生員,老朽的孫兒,怕就性命不保了,老朽在此多謝……”

  陳凱之倒沒想到,這樣都能遇到一個有點關係的人,見他要行禮,陳凱之忙側身避開,才道:“哪裡的話,這是太祖高皇帝的洪恩,學生怎敢居功,老先生年紀大,外頭又冷,不如去殿裡避避風。”

  老吏點點頭,又忍不住朝他作揖。

  陳凱之則是鄭重其事地也朝他回了一揖,相互拜別。

  此時這裡又冷清了,寒風吹著陳凱之的衣袂,使其如春水一般皺起,陳凱之卻不覺得冷,體內氣息在湧動,宛如彙聚成了奔流,生生不息,滔滔不絕。

  沉思了良久,陳凱之才吐出了一口舒暢之氣,方才折身回後殿去。

  後殿裡,當陳凱之進來時,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用著古怪的目光看著他。

  而陳凱之則心平氣和地到了殿中,先朝王提學行禮,方才回座。

  座位上,他那文稿已經不翼而飛,而這顯然是在陳凱之的預料之中,不過……他卻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仿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比試?誰要和你陸學跋比試,他壓根就沒有爭強好勝的興趣,這種行為,和為了女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一樣幼稚,所以他不比,他只是喝醉酒之餘,寫了一篇文章而已,而至於這篇文章會引起什麼效果,會讓人產生什麼心理,就不是他陳凱之所能預料的了。

  恩師的名譽,自然也不必去維護,因為一篇韓愈的《師說》,就足以維護恩師的尊嚴。

  所以,這輕描淡寫的行為,既沒有使陳凱之失禮,也沒有讓人覺得陳凱之軟弱可欺,因為現在,那方才還得意洋洋的陸學跋,現在卻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面上羞紅,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方才他居然還想跟陳凱之討教,現在大家只覺得他方才盛氣凌人的話,已成了一個笑話。

  今日這麼多舉人在此,不出幾日,這事傳出去,陸學跋怕是幾個月內,都不是再有勇氣輕易出門了。

  陳凱之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而殿中的人也清醒了過來,也都如方才的事沒有發生,繼續推杯把盞。

  這時候,大家不得不佩服起這位陳生員的文氣和涵養了,舉手投足,沒有絲毫的違和感,小小年紀,也不願爭強好勝,這等氣度,還有那一篇震驚四座的文章,再無人敢輕視他。

  王提學似乎也很默契的沒有再提這一茬,而是身子朝張副使那兒微微傾斜,壓低聲音,指了指自己案牘上的文稿道:“明日,印發這篇文章至諸府學、縣學張貼。”

  張副使心情複雜地點了點頭,他的心裡很明白,這文章堪稱是教科書式的勸學文,大人是想要趁熱打鐵,佈告各學,讓生員們都好好看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9 01:13 PM

第一百六十二章:事有反常即為妖

  真要將今兒陳凱之所寫的這篇文章四處宣傳了,陸家可就算是丟大了人了。

  張副使和陸家的關係不錯,自然是心有偏袒的,可又能如何呢?在這裡,王提學才是能做主的那個,他只能在心裡為陸學跋惋惜,點點頭道:“下官知道了。”

  一場酒宴繼續進行,只是再無舉人刻意地表現了,許多人都帶了自己的得意文章來,現在竟不好拿出來,只好繼續將其藏在袖裡,有這《師說》珠玉在前,誰還敢將自己‘糞土’拿出來丟人?

  等天色不早,外頭傳來鐘聲,今日的飲鄉酒宴,也就算是結束了。

  眾生開始紛紛告辭,那陸學跋剛剛行完了禮,幾乎是飛也似的疾走出去,顯然是深感丟臉丟大了,再無顏在此盤桓。

  其他諸生也三五成群要走,陳凱之和吾才師叔也跟著人群而出,到了學廟的前殿,身後卻有文吏追上來道:“陳生員,且慢。”

  陳凱之駐足,便見文吏氣喘吁吁地追上來,陳凱之便朝他作揖道:“不知有何事?”

  這文吏道:“提學大人請陳生員前去拜謁。”

  身畔走過的舉人們聽了,頓時都羨慕地看過來。

  陳凱之沒有猶豫,道:“那麼就煩請帶路吧。”

  參加酒宴,這是公共場合,和私下拜謁,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陳凱之對此不敢怠慢,提學主掌一地的學政,他對自己印象的好壞,甚至很多時候,決定了自己的前途。

  若說科舉可以決定自己的起點,秀才、舉人、進士的起點各有不同,可像王提學這樣的人,已算是地方上少有的高級別官員了,他的能量,絕不是縣令和知府可以企及的。

  尤其是學官,被詡為清流,身份尊貴,絕非等閒。

  陳凱之隨著那文吏原路返回,卻沒有回到後殿,而是到了耳房。

  文吏進去通報,過不多時,便請陳凱之入見,陳凱之步入耳房,只見帶著幾分酒意的王提學正在端坐著喝茶醒酒。

  陳凱之跨前幾步,作揖道:“學生見過大宗師。”

  王提學眼裡帶笑,他的身前,是一方烏漆長案,案頭上,陳凱之的那篇文章赫然擺在他手肘邊的位置。

  王提學淡淡道:“這是私下謁見,不必多禮,來,坐下說話吧。”

  陳凱之便欠身坐下,道:“大宗師醉了嗎?若是如此,學生只怕叨擾了。”

  王提學搖搖頭,笑了:“老夫還在想,陳生員是不是醉了?”

  呃……陳凱之方才想起,自己剛才在殿中裝了醉的,當然,他只能道:“學生不勝酒力,說來慚愧,不過現在倒是酒醒了大半。”

  “是嗎?”王提學似乎洞察了陳凱之的內心,似笑非笑地道:“酒醒了就好,來,喝茶。”

  有人斟茶上來,陳凱之遠遠的,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茶香,抱著茶盞端坐,輕輕用茶蓋揭去漂浮的茶沫,輕輕呷了一口,頓時口齒之間,留著幾分淡淡的茶香,整個人也變得清醒了一些,陳凱之道:“好茶。”

  “是好茶。”王提學一面飲茶,一面道:“這是金陵的名茶,在京裡都不多見。”

  提學大人看似是漫無目的地在和陳凱之聊天,而陳凱之呢,卻不敢當真去閒扯。

  要知道,提學大人公務繁忙得很呢,他這樣的人物,每日會客,都不知要多少人在等,吃飽了撐著,才平白無故和一個秀才在這裡扯淡嗎?

  王提學說罷,便將茶盞放下,而後帶著幾分笑意道:“你的文章,很有意思,這篇《師說》,老夫預備佈告各學,你不會責怪老夫擅作主張吧。”

  陳凱之汗顏的樣子,道:“大宗師說哪裡話?學生該當如此。”

  王提學點了點頭,隨即又道:“你師從的乃是那位會稽的方先生?”

  陳凱之連忙道:“是,家師諱正山。”

  王提學頜首:“老夫與他有過幾面之緣,你恩師是高士啊,說起來,老夫與他也算是故舊了。”

  陳凱之聽了,心裡不禁一怔,提學和自己恩師是故舊?為何沒聽恩師提起過呢?

  莫不是兩人有仇吧,我去……

  陳凱之心裡想了想,面上則是一副很愉悅的樣子道:“原來如此。”

  這個時候,王提學感歎道:“他收了一個好門生啊。明年開春,便是鄉試了,陳凱之,老夫對你倒是頗有信心啊。”

  而今馬上要過完年了,鄉試不遠,乃是王提學主持,不過王提學只是考官,卻非閱卷官,所有的卷子,都是要送去禮部檢閱的。

  陳凱之便道:“是,學生近來都在用功,不敢荒廢了學業。”

  王提學饒有興趣地突然道:“你家境很貧寒嗎?”

  他似乎都在問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

  陳凱之卻只得硬著頭皮答:“學生出身微寒,讓大人見笑了。”

  王提學搖頭道:“出身不好,這並不打緊。”

  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王提學似乎很閑,說了很多鼓勵的話。

  陳凱之很認真地應對著,卻沒聽出這王提學話裡有什麼用意,一直不明白這王提學葫蘆裡究竟想賣什麼藥,他都快有些憋不住了。

  足足東拉西扯了三炷香,這王提學依舊很有興趣的樣子,捋須道:“哎,老夫近來腿腳不方便,一到了雨天,便痛得很,卻也不知是何緣故,這金陵多雨,真是令人煩惱啊。”

  這是風濕,不過陳凱之卻知道是很難根治的,也只是道:“大人要多注意身體。”

  “嗯……”王提學點點頭,打起精神道:“現在讀書人,是愈發的不好管教了,誠如你這文章中所言,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以。如今的風氣,不似從前,難得你還能堅守自己的本心,很讓老夫欣慰。”

  臥槽……

  你特麼的還東拉西扯?

  可是……就在這時,陳凱之猛地警惕起來。

  事有反常即為妖,提學高高在上,欣賞歸欣賞,可也絕不會閑的和自己聊這麼多家常,自己和朱縣令關係這樣好,即便寒暄,卻也斷不會這樣漫無目的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9 01:14 PM

第一百六十三章:刮目相看

  一下子,陳凱之突然想到了什麼,人心險惡啊。

  有些事,當想明白了,可還要繼續東拉西扯下去嗎?

  陳凱之不禁有些猶豫。

  王提學似乎覺得陳凱之有些奇怪,不由道:“陳生員為何踟躕不言?”

  陳凱之坐定了,也少了方才的謙虛拘謹,身子坐直,道:“學生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王提學詫異道:“說來無妨。”

  陳凱之正色道:“大宗師和陸家有仇?”

  王提學的臉頓時拉了下來,訴責道:“什麼?陳生員,你說什麼胡話?”

  陳凱之沒有被嚇住,卻是繼續道:“本來學生這些話,是不該揭破的,可是大宗師,學生視大宗師為尊長,高山仰止。只是大宗師這樣利用學生,學生若是明知而裝作不知,心裡憋著的這些話,不吐不快,怕是這幾日都要寢食難安了。”

  這時候,王提學的臉色已是鐵青起來,道:“你想說什麼?”

  陳凱之看著臉色不好看的王提學,卻沒有懼意,而是昂首道:“大宗師和陸家的人有嫌隙,可是今日的飲鄉酒宴,大宗師故意命人叫了學生來參加,想來是早有預謀的吧。”

  王提學面色愈發的陰沉,不過還算淡定,並沒有打斷陳凱之的話。

  陳凱之便繼續道:“因為大宗師知道,陸家乃是世家,這飲鄉酒宴,是勢必不會缺席的,到時肯定會有人向大宗師舉薦這位陸學兄。而大宗師一開始就想好了,要冷淡處理,其實大宗師早就知道,那《高山流水》與《愛蓮說》,乃是學生所作,可是大宗師在酒宴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發問,問是何人所作,其實便就是想引出學生。”

  王提學的目光閃了閃,卻是端起了茶盞,垂頭去喝茶,似乎想要掩飾自己的臉上的表情。

  陳凱之繼續道:“引出學生,其實是大宗師是想要引出陸家的那位陸學兄,因為大宗師知道,陸家對這一次飲鄉酒宴很是看重,那位陸學兄,一定想要借此機會大放異彩,果然,一切如大宗師所料,那陸學兄按耐不住了,舉薦他的人,乃是副使張宗師,大宗師自然順水推舟,看了他的文章,卻是在最後補了一句,文章雖好,卻不如學生。”

  “這樣做,豈不正是借此羞辱撻伐了這陸學兄?若是傳出去,陸學兄豈不是大失顏面?而事實上,大宗師要的,便是他惱羞成怒,希望他來針對學生,想想看,堂堂舉人,連個小小秀才都不如,若是別人倒還罷了,偏偏此人,乃是世家子弟,這口氣,是絕不會咽得下的。”

  “而大宗師也一定預料到,陸學兄的挑釁,會引起學生的反擊,而大宗師的願望是什麼呢?”

  陳凱之目光專注地看著這位高高在上的提學大人,緊接著道:“大宗師想必要的就是陸學兄聲名掃地,敗在了學生手裡,從此在金陵成為笑柄,是嗎?甚至包括了大宗師將學生留下來,其實……也是就只是為了讓陸家人心裡不是滋味吧。”

  “學生自始至終,都是大宗師的一枚棋子罷了,這枚棋子,是大宗師就是為了壓制陸家的,是嗎?”

  “哎……”陳凱之知道,自己揭破了真相,極是可能引起王提學的反感,自己和王提學的身份相差懸殊,對自己自然沒好處,而這時,他話鋒一轉,則道:“本來有些事,看破不說破,可是大宗師乃是學生的座師,學生對大宗師敬仰無比,可哪裡想到,大宗師竟這般對待學生,學生實在無法忍受,這才不吐不快。”

  這話的意思就是,你不是東西啊,可是呢,我是真正的將視作是自己的老師,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呢?

  一句反詰,令王提學方才鐵青的臉上,卻又柔和了一些,他凝視著陳凱之道:“你倒是真讓老夫刮目相看啊。”

  陳凱之搖頭道:“大宗師既想打壓陸家,也不希望直接和陸家撕破臉,這才需要學生這枚棋子罷了,學生既是門生,即便是充作大宗師的馬前卒,那也是心甘情願的,只是被這般的利用,心裡卻還是很不是滋味。”

  王提學的臉色,又緩和了許多,半響,他才歎了口氣道:“倒是難為了你了,你真要知道前因後果嗎?”

  陳凱之毫不轉彎拐角,直接道:“學生既然已經身在局中,難道不該知道真相嗎?”

  王提學想了想,從袖裡抽出了一份文牘,道:“你看了便知道。”

  陳凱之接過文牘,便見這文牘之中,只記錄了一件事,便是那陸學跋騙jian了民女的事,最後這民女不堪始亂終棄,最終懸樑自盡。

  案子報到了陸家所在的浦口縣,因為案情重大,苦主鬧得厲害,於是上報了刑部,刑部判的乃是捉拿審問,不過刑部的定巚,卻需大理寺核實,結果,這大理寺居然直接將案子以事實不清的理由,直接打回了刑部。

  原來這陸家,竟有人在大理寺裡任官,而最終,陸學跋得了‘清白’,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反而是苦主的家人,因為不甘心這樣的判決,大鬧一場,最後被打了出去。

  陳凱之看過之後,眼裡極為平靜,他不是生在蜜罐裡的人,自然清楚這世界從沒有過這樣簡單。

  他看過之後,平靜地將文牘送回王提學,才道:“大宗師的心思,學生明白了。大宗師是既出於公義,想要狠狠的整一下陸家,可陸家也絕非軟弱可欺,所以大宗師又希望明哲保身,是嗎?”

  王提學歎口氣道:“是啊,這件案子已經定巚,想要翻案,卻是難之又難。”

  “所以,大宗師利用了學生,為的是明哲保身,既打壓陸學跋的同時,卻又令陸學跋矛頭不會針對大宗師,而是針對學生?”

  王提學籲了口氣,這時候直接被陳凱之捅破了窗戶紙,不免露出慚愧:“你是秀才身份,學問又好,老夫……”

  “算了。”陳凱之站了起來,邊道:“學生這一次原諒大宗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8-9 01:19 PM

第一百六十四章:朝廷恩賞

  這句話說得,令人感覺甚是好笑,原諒……大宗師?

  就在王提學錯愕之間,陳凱之卻是平淡地道:“學生告辭。”

  “你……陳生員,且聽……”

  王提學還想說點什麼,陳凱之卻作了一個揖,毫不停留地直接走了。

  既然已經明白自己今兒被人當做棋子所用,而做這棋子的感覺,當然不好受,難道還要我陳凱之謝你個祖宗十八代嗎?你特麼的不敢得罪陸家,還特麼的非要假裝自己有正義感,卻拿我陳凱之來當槍使?

  陳凱之很乾脆地走了,懶得再聽那王提學囉嗦,講什麼大道理,或者訴說苦衷。

  等出了學廟,卻見吾才師叔已在這裡久侯多時了。

  吾才師叔一臉痛心地道:“怎麼去了這樣久?這些轎夫都等得急了,說是誤了工,還要加錢呢,凱之啊,師叔這一次,真是為你破費太多了,遲早要窮死啊。”

  陳凱之朝吾才師叔笑笑,道:“有勞師叔掛心了。”

  上了轎子,在中途和吾才師叔分道揚鑣,陳凱之便直接回家去。

  但令陳凱之意想不到的是,剛剛到了家門口,竟見郡王府又來了人,派來的人催促道:“陳生員,請速去郡王府,朝廷有敕命下來了。”

  所謂的敕,便是封賞的意思,而諭呢,則是宮中下達的命令;詔書,則是佈告天下的旨意,這裡頭每一個字的意義都是完全不同,比如這一次是敕,這便是宮中的恩賞下達。

  陳凱之自是不敢怠慢,這一次誅殺鹽賊,算是大功一件,想來朝廷定是會有所表示的。

  可是……會賞賜什麼呢?

  陳凱之坐上了王府特意給他備好的馬車,很快趕到了郡王府,便見陳德行已穿了蟒袍,頭戴梁冠,也已命人開了中門,和宣旨的宦官一起,專等陳凱之來。

  顯然這份敕命裡,也有陳凱之的一份。

  見陳凱之一到,陳德行便急道:“凱之,快來。”

  接著與陳凱之一道接旨。

  這宦官披著紅袍,對陳德行自是極客氣的,不過到了宣讀旨意的時候,方才板起臉來,扯著嗓子道:“敕曰:東山郡王陳德行、江寧生員陳凱之,剿除鹽賊有功,特賜東山郡王東珠十顆,准其整肅金陵鹽務;江寧生員陳凱之,功勳卓著,責令地方加以旌表……”

  這旨意聽罷,陳德行呆了一下。

  他的賞賜還算是豐厚,東珠十顆,其實雖然不值多少錢,對於宗室來說,象徵意義卻是巨大,而且還令東山郡王府負責鹽務,這也算是朝廷的恩榮,金陵的鹽務太猖獗了,東山郡王府出面整頓,可以使朝廷省心一些,何況,鹽務的油水豐厚,背後的獲利肯定不少。

  可是……陳凱之呢?

  陳凱之卻只有責令地方旌表,這等於是什麼恩賞都沒有啊。

  陳德行是火爆脾氣,他曉得這功勞主要是陳凱之的,自己不過是個陪襯而已,他歷來囂張跋扈慣了,這時氣衝衝地沖上前去,一把揪住這宦官的衣領子,惡狠狠地道:“不公,這是什麼敕命?立功最大的是陳凱之……”

  宦官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道:“這……這是趙王殿下草的……這……和奴才無關。”

  陳凱之也沒有想到,結果居然只是個旌表,不過他比趙王要冷靜,其實就算是朝廷封賞,又能賞什麼呢?

  自己未來的前途是科舉,就算給了自己官做,不是從科舉走出來的官,也會被人瞧不起!

  於是他忙攔住陳德行道:“殿下,息怒,何必與這位公公計較,這並非是他的意思,他只是傳命之人。”

  陳德行惱怒地道:“趙王素來被稱頌為賢王,現在本王看來,也不過如此,賞罰不明,賢明個鳥。”

  痛駡一通,直嚇得那宦官心驚膽跳。

  陳凱之這時卻是笑道:“學生倒是要恭喜殿下了,殿下接掌金陵鹽務,這是其他宗室都不曾有過的待遇,實在可喜可賀。”

  “本王寧願不要。”陳德行怒氣難消地道:“真是可笑,本王哪有什麼功勞?沒有你想出辦法,救了本王一命,本王還有個什麼勞什子功勞?本王要上奏,非要據理力爭不可。”

  陳凱之卻是拉住他,搖搖頭道:“學生不過是個讀書人,志向是讀書進學,其實就算是有什麼恩賞,學生也是無福消受的,殿下,這既是朝廷的敕命,就算爭了,又有什麼用?殿下這樣做,反而是害了學生,不知道的,還以為殿下與朝廷爭論,是學生在幕後指使的呢。”

  “可……就這樣算了?”陳德行眼睛瞪得有銅鈴大。

  陳凱之心裡想,世道就是這樣不公啊,既然是趙王擬定的旨意,自己似乎因為洛神賦,已經得罪了趙王,趙王怎麼可能會給自己厚賜呢?反而是陳德行,想必趙王一定很希望能籠絡住這位東山郡王。

  要知道,鹽鐵專營,歷來是朝廷主要的財源,所以牽涉到了鹽鐵,一般是不允許宗室插手的,畢竟地方的宗王們已經待遇優厚,怎麼可能還將這等肥差交給宗室們管理呢?

  當然,金陵的情況特殊,大量的私鹽充斥市場,導致官鹽反而賣不上價錢,這一次趁著這個機會,給了陳德行管理鹽務的機會,既賣了東山郡王一個人情,也是省了朝廷一些麻煩。

  陳德行依舊是怒氣衝衝的樣子,冷笑連連著道:“如此不公,實在是令人齒冷啊,凱之,本王是為你痛惜,你怎麼反而幫著外人來責怪本王?哎。”

  陳凱之道:“殿下,學生是個認命的人。”

  “嗯?”

  “學生苦慣了,也知道自己出身貧寒,想要得到什麼,都需比別人付出更多才能爭取,所以今日這些事,在殿下眼裡是不公,可對學生來說,反而是稀鬆平常的事,殿下就不要氣惱了,現在朝廷委以殿下大任,這鹽務已是當務之急,殿下難道就沒有想過,如何整肅這金陵的鹽務嗎?”

  陳德行不由呆了一下:“整肅?無非就是拿鹽賊而已,還能如何整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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