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上山打老虎額 -【大文豪】《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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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dar 發表於 2017-6-28 06:13 AM

第三十章:聖心獨斷

  這一日,陳凱之照舊清早來學習,方先生卻是眉飛色舞,難得的給了陳凱之好臉色。陳凱之一見,不禁道:“恩師,今日神采飛揚啊。”

  “你師兄來書信了。”方先生興致勃勃地道。

  陳凱之心裡酸溜溜的,面上卻笑著道:“這敢情好啊,想不到師兄還惦念著恩師呢。”

  這話聽著,很刺耳,仿彿那師兄沒心肝,只有陳凱之每日惦記著方先生一樣。

  不過方先生很高興,沒有把話放在心上,整個人生機勃勃的,從袖裡抽出書信,道:“你看看,你看看吧,以字觀人,看看你師兄的風采。”

  陳凱之接過了信,便聚精會神地看起來,這一看,也忍不住嘖嘖稱奇:“恩師啊,師兄的字寫的真好,這小楷媚而不俗,難怪……難怪了……難怪他能金榜題名,我若是考官,只看他的字,心裡就親切了幾分,恩師,你這是藏了一手啊,師兄的行書是不是你教的,你也該教教我,對我將來考試,有很大的幫助。”

  方先生突然又覺得心口疼了,忙是拿手捂著自己的心口,此時連名士的風度也顧不上了,咬牙切齒地道:“老夫是讓你看看你師兄書信裡寫的是什麼!”

  “噢。”陳凱之只看了看,便道:“很平常啊,不就是說恩師寄託去的琴譜,他試著彈了彈,說是三月不知肉味,繞梁三日之類,他三月都不吃肉啊,不對啊,師兄不誠實,恩師的書信,至多也就半月前寄的,到了他手上,十天都不到,至多十天不知肉味,怎麼來的三月,恩師,我沒有編排師兄的意思,可是誠信乃是做人之本,師兄他人品有些下賤呀……”

  方先生猛地一咳,一口痰居然參雜了血絲,陳凱之嚇了一跳,忙丟了信,上前一把將方先生攙住:“恩師,恩師,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方先生很努力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你走……”

  不管怎麼說,陳凱之相信恩師還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就比如剛才讓自己走,可是等緩過了勁來,居然還是板著臉開始輔導了,雖然在臨別的時候,陳凱之朝他作揖,說了一句告辭,恩師理都沒理他,可是陳凱之還是能感受到,這個時代所謂師者如父的道理,師徒之間,還是很有感情的。

  當然,如果沒有師兄的話,或許感情會更深厚一些。

  府試的日期已經迫近,陳凱之下學回去,書箱裡一遝的功課,還有半月的時間,陳凱之是插班生,就更不能等閒視之了。

  其實府試想要過關,以陳凱之的實力,倒也應當能夠勉強做到。

  可要一路過關斬將,卻很不容易。

  眼下陳凱之的目標是府試生員,只要能高中,自此便可獲得更多的官府錢糧補助,特權也是必不可少。

  這個時代最是崇敬讀書人,也正因為如此,讀書人的地位極高,而成為府試生員,方才算是一腳踏入了讀書人的行列。

  陳凱之從學裡出來,迎面卻見吳教諭與張如玉從外頭進學來。

  自從張如玉在縣裡吃了虧,陳凱之在縣學裡就不曾見到過張如玉。

  四目相對,張如玉就像沒事人一樣,跟在吳教諭的身後。

  陳凱之朝教諭行了個禮:“學生見過吳教諭。”

  吳教諭只懶懶的點頭,輕描淡寫道:“噢。”

  陳凱之也沒再說什麼,徑直走了。

  張如玉恨恨的瞪了陳凱之背影一眼,吳教諭這時道:“如玉啊,這一次府試,可有信心嗎?這陳凱之,有方先生提點,怕也不俗呢。”

  張如玉卻是森森一笑:“世叔,我根本就不用考,倒是我看他考不成。”

  吳教諭愣了一下,呆呆道:“怎麼?”

  張如玉道:“他品德敗壞,遲早……”張如玉聲音壓得越低,語氣中,帶著殺機。

  吳教諭卻是不露聲色地看了張如玉一眼,只淡淡道:“是你爹出馬了吧?”

  …………………………………………………………………………………………………………………………

  洛陽未央宮。

  都城所在,天下中樞之地,宮牆之內,在這冉冉的宮燈之下,宮闕樓宇在繁星之下,影影綽綽,即便是夜霧朦朧,依然可見其堂皇。

  就在方才,甘泉樓裡還是歌舞昇平,衣袖飄蕩;鳴鐘擊磬,樂聲悠揚,只等珠簾之後,一個女官徐徐出來,揮揮手,歌女便俱都散去,無影無蹤,美酒撤下,換上清茶,女官旋身,回到了珠簾裡,悄聲細語,似在低聲稟奏。

  幾個留下來的大陳朝重臣,卻是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看向那一卷珠簾。

  珠簾之後,突然傳出了一個聲音:“卿家們,說說吧。”

  大司馬張汾一襲紅色麒麟,頭戴梁冠,神色之中隱隱帶著幾分不屑,顧盼自雄的模樣:“臣以為,哪裡有什麼祥瑞,分明就是有人故弄玄虛,顯然是地方官吏,想要借此溜鬚拍馬,申飭他們一頓,他們也就老實了。”

  他話音落下,珠簾之後,突然傳出了輕笑聲,這笑聲顯是別有深意,卻又不置可否。

  與張汾相對的,乃是大司空姚文治,姚文治老神在在地坐著,捋著唏噓:“這樣的神作,豈是一個小小縣學生員能作得出的?若無天人感應,如何解釋?太后乃是洛水之神,天降凡間,這已是板上釘釘了,何來的故弄玄虛?”

  張汾便笑道:“一個粗鄙的縣學生員,無稽之談,不敢苟同。”

  姚文治用手指頭,輕輕地打著椅子扶柄,仿彿還沉溺在方才的歌舞之中,卻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張汾一眼:“張將軍是國舅,可是文武有別,我看,將軍管好自己的軍務即可。”

  張汾面上的橫肉微微一抽,眯著眼,那眼眸裡猛地綻放出一絲冷然:“你說什麼?”

  咣當一聲。

  珠簾之後,發出了一個清脆的聲響,似是什麼東西應聲而碎。

  本是口角的二人,此時俱都朝向珠簾看去。

  珠簾之後,自此聲音全無,靜籟無聲。

  只是稍稍片刻,女官卻是掀開了簾子,小心翼翼地捧著碎裂的夜光杯出來。

  這夜光杯,乃是大宛國進獻,彌足珍貴,乃是太后的至愛,竟是摔碎了。

  姚文治面色一沉,起身離坐,一下子拜倒在地:“臣萬死之罪!”

  張汾顧盼之間,也露出了疑慮,俯身拜倒:“臣死罪。”

  甘泉樓中的宮娥、女官,緩緩降下身子,屈膝而下。

  珠簾裡,再沒有聲音了。

  可是珠簾之前的殿前,卻是數十人俯身,那系著紫金玉帶,頭戴著梁冠,放到宮外便不可一世的人,此刻卻卑微如螻蟻一般,竟是動彈不得。

  “呵……”就在所有人身如篩糠,瑟瑟作抖之際,一聲輕笑自珠簾後傳來。

  “既然爭議不下,那就去請皇帝裁處吧。”

  殿中之人,心裡咯噔了一下。

  皇帝才三歲而已,乃是趙王之子,被人抱進了宮中,莫說有什麼見識,只怕連說話都費力氣呢,指望他能有什麼裁處?

  張汾道:“君上年幼,怎麼能做主呢,娘娘說笑了。”

  “那麼……”珠簾之後,那聲音只是輕笑,溫言細語道:“那麼就讓張卿家做主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6-29 12:58 PM

第三十一章:背後打黑槍

  張汾驟然間,臉色一沉,雙目有了幾分慌亂,忙磕頭道:“臣……起于微末,蒙先帝不棄,得以位列中樞,一介草莽,德不配位,無有寸功,愧不敢當,此等大事,不敢做主!”

  此時,珠簾輕輕卷開,在那珠簾之後,卻見一個鳳冠褶裙,年方三十,面色姣好的女子斜坐於榻上,晶瑩玉透的芊芊細手枕著她的側鬢,驚世容顏方才嶄露出冰山一角,她眼眸裡似帶著笑,可是眸子卻如電一般凝在張汾的身上。小□說

  女子微微勾起薄唇,似在淺笑:“哦?哀家還以為張卿家已經忘了自己的出身,已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起來吧,在這甘泉樓裡,不過是請你來懇談,地上涼得很。”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她眼眸裡的凌厲似乎轉眼一掃而空,此刻卻如蒙上了一層輕紗,她輕輕吟唱,若有所思:“哀家在夢中,是這般光景嗎?”

  她嫣然一笑,似在自嘲,隨即又徐徐道:“既然張卿家不敢拿主意,那麼姚卿家,這事,你來拿主意吧。”

  “臣,謹遵鳳旨。”姚文治的眼睛顯得呆滯,仿彿榮辱不驚。

  女子好看的眼眸只輕描淡寫地掃視了一眼,便見那一幅洛神賦,早已懸掛在了那卷開之後的珠簾之後,南牆御榻之上,那‘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的錦繡文章,高懸其上。

  待姚文治與張汾退去,太后的臉色微沉,便有女官拜倒在地:“娘娘……”

  太后已是嬌軀微傾,斜躺在榻上,眼眸闔起:“無極……可有下落了嗎?”

  女官略一沉吟,這十三年來,她已不知多少次聽太后問起這句話了。

  無極,便是太后與先帝所誕的唯一的皇子,只可惜在十三年前的一個夜晚,竟在守衛深嚴的皇宮裡不知所蹤了,而這十三年來,太后卻從未放棄過希望。

  可是,這希望似乎越來越渺茫了。

  而現在,先皇帝已經大行,駕鶴西去,查訪已經愈發的艱難了,畢竟現在藩王之子已經登基大位,克繼大統,為了以防萬一,只能暗訪,否則誰能保證被其他人會率先找到會是什麼後果呢?

  “沒……沒有消息,前幾日,臣女聽說揚州出現了一個腰間有三顆痔的人,年齡也與無極殿下相仿,已火速派人去了,可最終……”

  “最終卻發現,他不是無極,是吧。”

  太后的語氣,竟是平靜,她哂然笑了笑:“繼續找吧,他一定還活著的。都退下吧,哀家……要就寢了……”

  女官退下,一個宮女小心翼翼地拉下了帷幔,數個近身侍候的宮女亦徐徐到了四壁,罩上宮燈。

  這權傾天下的女人,衣裙未撤,晶瑩玉手枕著面頰,似已睡去,只是那即將熄滅的宮燈落下最後一道光輝時,這動人容顏上,長長的睫毛微微一抖,似有一行清淚滑落,沾濕了香枕。

  寢殿陷入了黑暗,歸入無聲靜籟。

  ………………

  今兒,陳凱之起了個大早,先是到了方先生的廬舍,卻不見方先生,問了方先生的老僕,才知道方先生去找教諭了。

  陳凱之搖搖頭,便去了明倫堂,自己來得太早,這裡空無一人,索性自己拿出課文溫習功課。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陳凱之很明白自己在這個世界需要什麼,他希望自己過得更好,而讀書,是一條捷徑。

  和上一世歷史上的所有朝代一樣,讀書人總是能享受特權的,不但官府給予優待,就算是尋常的百姓,也會用不同的眼睛看你。

  這也是為什麼,陳凱之當初去歌樓裡借燈看書,連那龜奴和歌女們,除了一些善意的玩笑,也絕不驅趕陳凱之,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敬重,雖然這些‘黑網吧’腐壞了一個又一個大好前程的讀書人。

  中了府試,就意味著自己的生活可以改變,官府會給更多的優待,而自己的地位,也將水漲船高,先不急著琢磨這個,他只微微分神,繼續苦讀。

  等到同窗們三三兩兩來了,大家各自落座,過不多時,一個先生進來,便笑容可掬地道:“下月便是府試,知府衙門裡已經放榜,我們江寧縣的府試生員名單,也已出來了,現在老夫開始點名。”

  他徐徐拿起花名冊:“王如山、張如玉、楊哲、楊傑……”

  念到楊傑的時候,坐在陳凱之身邊的楊傑打了個激靈,露出苦惱的樣子。

  很顯然,每一次考試,他的性質就是陪太子讀書的,反正是沒希望的,說不準還要去鬧一個笑話。

  先生繼續念下去,足足六十多個名字,有的是同窗,有的根本沒有來過縣裡學習,應當是在族學裡上學的。

  陳凱之微微愣了一下,楊傑的名字都有,怎麼沒有自己的名字?他記得,自己雖是插班,卻是有資格考試的啊,而且前幾日,自己還花了十文錢報名呢。

  陳凱之便站起來,朝那先生作揖行禮道:“先生,能否再看看,可有陳凱之的名字?”

  先生便端起花名冊看了看,而後搖頭道:“沒有,真沒有,噢,你不說,我險些忘了,你的名字理當也在其中的。”

  可是左看右看,還是沒有。

  陳凱之面色平靜,心裡卻是火了。

  尼瑪的,不讓我去考試,缺德不缺德啊,這是哪個孫子的主意?

  陳凱之驟然明白了什麼,朝先生行禮道:“先生,學生有事,能否告假半日。”

  這先生也能體諒陳凱之被人打黑槍的心情,頜首道:“不必著急上火,或許只是遺漏了,去吧。”

  陳凱之匆匆出去,直接尋了吳教諭的公房,剛要進去,卻聽到裡頭傳來爭吵聲。

  嗯?是自己恩師?

  此時,只聽方先生厲聲道:“這和同知有什麼關係?陳凱之學問好,四書五經都背的滾瓜爛熟,此次府試,他是極有希望的。”

  “方先生,方先生啊,息怒,息怒,這和老夫真沒有關係,你想想,當初名錄送上去的時候,你也是過目了的,確實有陳凱之的大名,朱縣令還特意交代,說是讓陳凱之今年的考試,好好地考,你說,我敢怠慢這件事嗎?”

  “實話和你說,這是同知廳裡圈定的,現今朝廷新任的知府還未到任,同知負責主持府試,他那邊敲定的事,老夫能怎麼辦?再者,方先生,上一次,你還說你那門生俗不可耐的,何苦來哉,管他做什麼。”

  陳凱之的印象中,自己的恩師說話一向是慢條斯理的,可是接下來,卻聽方先生的聲音已變了咆哮:“對,他是俗,俗不可耐,是茅坑裡的臭石頭,是個不可教的孺子。”

  “啪啪啪……”似乎方先生此時在磕桌子:“可老夫是他的恩師,他的事,老夫不管,誰來管?這樣不公的事,老夫不過問,誰過問?他再俗不可耐,老夫也得管他!”

  “好好好,你們師生情同父子,可是你也知道,一旦榜文出來,就不得更改了,方先生,算了吧,下回還有機會的,來,先喝口茶,潤潤嗓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6-29 12:59 PM

第三十二章:恩師出馬

  陳凱之此時驟然明白了,從前無論風裡雨裡,自己的恩師雖然不待見自己,可無論什麼時候,清早都會等他去請教的,今日自己去尋恩師,恩師卻來找吳教諭,應該是恩師比自己還提前得知消息,這才來找吳教諭興師問罪的。

  很尷尬啊,想不到恩師居然會為了我這樣大動肝火。

  可話又說回來,愛護就愛護我嘛,可是三句兩句俗不可耐的是什麼意思?

  不過此時,陳凱之也沒心思想東想西,一旦錯過了這一次的府試,那就是兩年之後的事了,對於任何一個讀書人來說,時間是不能等的。

  這時卻聽方先生冷笑一聲道:“茶就不喝了,告辭。”

  陳凱之還來不及躲,就見方先生龍行虎步出來,臉上的怒氣還未消散。

  師徒二人撞了個正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方先生面上的猙獰終於冰釋,歎了口氣,又恢復了冷漠:“走,有話和你說。”

  陳凱之也不找吳教諭了,心思複雜地跟在方先生的身後。

  到了方先生廬舍的書齋,方先生盤膝坐在蒲團上,輕描淡寫的樣子看了陳凱之一眼:“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吧。”

  陳凱之點頭。

  方先生道:“老夫記得有一次,你想讓老夫彈琴你聽,老夫沒有彈,這不怪老夫,是因為你腦子裡缺了一根弦,老夫不想對牛彈琴。可是今天,老夫為你彈奏一首高山流水吧,此曲最是能使人寧心靜氣,今日,老夫就給你彈奏這一曲吧。”

  陳凱之搖搖頭道:“罷了,不聽。”

  方先生強笑道:“怎麼,這就心灰意冷了?”

  “心灰意冷?”陳凱之搖頭道:“恩師不明白的,這世上,沒有人能打倒我,可是我在這世上,活著已很艱難,我沒有別人那樣的家世,我非要認真讀書不可。在這裡活著,要改變任何現狀,都需十二萬分的努力。我不擔心吃苦,也不在乎別人嘲笑,甚至我不害怕別人設計暗害,人心險惡,我怎會不明白呢?我又不傻,更不曾活在蜜罐裡,可是,我心裡依然難受的很,因為他們可以嘲笑,可以耍小心思,卻不能毀我的前途,哎,這曲,是恩師的好意,可是我不能聽,因為聽了,心裡還是難受,學生無法做到遇到這樣的變故,卻還有心思聽琴,學生得為自己去尋出路,要為自己去爭取應得的東西,恩師教誨之恩,學生銘記在心,可是學生要告辭了。”

  說罷,他深深一禮,旋身要走。

  “哎,功名利祿,你看不透啊。”方先生搖頭,其實他心裡是挺鄙視陳凱之的,還是那句老話,俗!卻不知為何,此時也不禁眼眶有些發紅了:“你啊,好自為之。”

  “謝恩師。”陳凱之心裡想,功名利祿,我當然看不透,我看得透才有鬼了,我之所以看不透,是因為我特麼真的沒有功名利祿啊。

  他返身走了幾步,方先生已取了琴,開始彈奏,琴音飄渺,是那首陳凱之再熟悉不過的高山流水。

  突得,琴音戛然而止,啪的一聲,陳凱之錯愕地回頭一看,卻見方先生已拍案而起:“不彈琴了,這個時候,彈什麼琴,走,老夫帶著你親自去同知廳裡問問,倒要看看,他們憑什麼誤人前途。”

  方先生徐步領著陳凱之,氣勢洶洶地出了學裡,其實這裡離知府衙門的同知廳不遠,時間急迫,方先生想要步行,卻被陳凱之叫住了:“先生,得備了轎子再去。”

  方先生本想說,就這幾步路,備什麼轎子,轉瞬間明白,這個學生城府很深,是啊,這是要去見同知,面子上要過得去,否則難免被人看輕了,即便自己名滿江南,可世俗之人,也難免會狗眼看人低的。

  他點點頭道:“我叫人備轎,還有,去將老夫的名帖也取來,這東西,已經束之高閣許久了。”

  陳凱之匆匆回了恩師的院落一趟,尋到了名帖,這名帖上寫著會稽方正山幾個大字,上頭沒有頭銜,不過陳凱之知道,對於恩師來說,會稽的方正山,就已經很管用了。

  這時轎子已經備好,是學裡給方先生預備的,陳凱之步行尾隨。

  金陵府知府衙門同知廳,其實距離縣學和縣衙都不遠,畢竟江寧縣乃是縣治所在地,相當於上一世西城區與東城區之於北京。

  金陵府便坐落在江寧縣與玄武縣的中軸線上,一座金陵城,分置兩縣。

  方先生落轎,叫人送了名帖,過不多時,就有差役來,請二人進去。

  陳凱之心裡松了口氣,看來自己的恩師,還是頗有能量的。

  不過等差役領著他們到了同知廳,而不是後衙的廨舍花廳的時候,陳凱之心裡心又沉下去一些。

  不對勁。

  如果同知真的敬重方先生,一般不會這樣正式,在這公堂裡見自己的恩師,在這裡相見,這就是公事公辦的意思啊。

  方先生卻是很磊落,率先進廳,他甫一進去,迎面便有一官員衣冠整齊,大腹便便的上前,朝方先生爽朗笑道:“會稽方先生,失敬,失敬。”

  說著,又有幾個佐官紛紛來見禮。

  方先生一一應了,見了這樣的大官,卻是榮辱不驚,客氣道:“閑雲野鶴,不值一提,見過大人。”

  陳凱之也上前,朝著那一看便是同知的肥胖官員見禮:“學生陳凱之,見過大人。”

  方先生便介紹道:“這是劣徒。”

  這同知姓楊,叫楊潔,楊潔眼角只在陳凱之身上掃過,淡淡然地道:“後生可畏。”

  點到即止,表面上是誇了一句,實際上卻不將陳凱之放眼裡。

  這是理所當然的,陳凱之的身份太卑微了。

  這楊同知請方先生落座,陳凱之便站在方先生身側。等寒暄過後,方才知道,這同知廳裡的幾個佐官,一個是府裡的通判,還有幾個,只是堂官。

  楊同知道:“方先生來了金陵,老夫早想拜訪了,只是案牘勞形,實在分不開身。”

  說罷,他笑了笑,端起了茶盞,吹了吹茶沫,臉上的肥肉堆成了褶子,笑容可掬地道:“方先生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有何見教。”

  方先生瞥了陳凱之一眼,暗暗驚奇,這個小傢夥,小小年紀,遇大事,見了大人物卻不驚,方才同知對他冷淡,他也面色如常,倒像是見過大世面的。

  方先生是名士,說實在話,這個門生,其實是有點拿不出手的,怎麼說呢,太俗,而且據說出身不怎麼好,身份又卑微,他怕就怕這小子遇事就慌亂,現在看來,倒是小看了他。

  方先生呷了口茶,開門見山道:“今日同知廳放了府試名錄,我這門生,現在忝為縣學生員,江寧縣也將他的名字報了上去,大人,不知是不是下頭的文吏有了什麼疏漏,竟是將他的名字漏了,老夫心急如焚,無奈何,哈哈,護犢之心,人皆有之,少不得,厚顏來問問。”

  陳凱之這時候知道自己的恩師也不是等閒之輩了,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啊,先是大抵介紹了情況,卻只說是不是下頭的小文吏搞錯了,絕不追究同知的責任,最後再以自嘲的語氣作為收尾,將氣氛調起來,既不讓人見怪,又把事情交代了清楚,一箭雙雕。

  下一個步驟,應當就是楊同知把文吏叫來,訓斥一頓,然後把名字補上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6-30 01:07 PM

第三十三章:神仙打架

  顯然,陳凱之這一次是低估了問題的難度。

  楊同知依舊還是堆笑,手裡捧著熱茶,並不去喝,口裡則道:“噢,先生這樣一說,本官倒是有了印象,是叫陳凱之的,是嗎?此人沒在名單裡……倒不是文吏的錯,老夫查閱過他的學籍,他是幾個月前才補的縣學生員吧?年紀太輕,今年的府試,報名者如過江之鯽,這貢院都不夠用了,他是後進之秀,索性等後年的府試再來吧,年輕人嘛,厚積薄發,豈不美哉?”

  臥槽……

  陳凱之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你特麼的把我的名額劃了,還一副為我好的樣子?什麼厚積薄發,你這還不要臉了。

  不過陳凱之的心,卻是沉了下去。

  楊同知當面承認這是他的意思,而不是推脫到下頭的文吏上頭,這就麻煩了。

  這擺明著說,這就是我的意思,我就是不讓這個陳凱之考試,你能怎麼樣?

  方先生怒了。

  顯然像他這樣的人,素來在外,大家多少都會給一點面子的,他深吸一口氣,深知這時候是決不可動怒的,一旦動怒,陳凱之考試的事,就算真的泡湯了。

  他盡力笑了笑,才道:“早聞大人憐才之名,還請大人給老夫一些薄面,還望……”

  “方先生為何不早些來呢?”楊同知依然在笑,如沐春風的樣子,歎息道:“若是昨日來,本官怎好不給先生面子?只是可惜,這榜已放了出去,本官也無能為力了,先生見諒啊。”

  好話都已說盡,陳凱之心裡想,什麼叫為何不早來,一早的時候,誰知道你把我除名了?

  陳凱之氣的是,連楊傑尚且都有了考試的資格,而自己卻是沒了,這擺明著是故意不讓自己考。

  方先生深吸一口氣道:“還請大人轉圜。”

  見恩師低聲下氣的,陳凱之心裡有些不忍,想說什麼,卻知道這個場合,沒有自己說話的份。

  楊同知的身子在官帽椅上挪了挪,卻是義正言辭道:“轉圜?先生乃是高士,本官怎麼不想轉圜?只是可惜,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本官為政一方,怎麼可以徇私枉法?方先生,私情是私情,禮法是禮***才大典,怎麼容得半分轉圜?”

  這一番堂而皇之的話,直接堵住了方先生的嘴。

  楊同知又笑道:“不談這些,不談這些了,方先生既然來了,不妨請到後衙廨舍裡,賞臉吃幾杯水酒。”

  綿裡藏針,剛柔並濟。

  方先生吁了口氣,心裡自然是曉得這事兒辦不成了,心裡大怒,卻是被楊同知的官話堵了嘴,他長身而起,正要說告辭。

  卻有文吏匆匆進來道:“大人,江寧朱縣令拜見。”

  楊同知眼眸一閃,似笑非笑地看了方先生和陳凱之一眼:“真想不到,今日這麼多江寧縣的人求見,請進來說話。”

  這江寧縣令跑來求見,肯定是來談公事了,方先生想要回避,誰料這時候,還不等有人去請,朱縣令就已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他臉色鐵青,進來之後,抬眼看了一眼方先生和陳凱之,朝楊同知作了個揖,道:“大人,下官有事要問。”

  楊同知身子微微前傾,似笑非笑地看著朱縣令:“子和啊,你這吃了什麼藥,今日怎的這般急躁躁?”

  這本是玩笑,可是朱縣令卻一丁點都不覺得好笑,依舊板著臉:“下官方才得知,原來本縣的生員陳凱之居然不在府試的名錄,大人,這陳凱之學問不淺,又是方先生高徒,朝廷掄才,本是為了招攬賢良方正、博學宏詞、才堪經邦的俊才,現在陳凱之不能參加府試,是什麼情由?”

  一來就是興師問罪,態度也是極為強硬。

  方先生和陳凱之都愣了一下。

  陳凱之萬萬想不到,朱縣令竟會為自己出頭。

  雖然他知道朱縣令較為欣賞自己,可為了自己考試,居然直接和上官頂牛了,這就不得不令他感到意外了。

  這……朱縣令怎麼回事?

  楊同知的面微微一冷,顯然朱縣令的咄咄逼人使他氣惱,他不徐不疾道:“是本官的主意,怎麼,朱縣令有異議?”

  語氣如刀,隱含威脅。

  大抵是說,你朱縣令是我治下的下官,誰給你的底氣,敢說這樣的話?

  幾個佐官禁不住打了個激靈,詫異地看著朱縣令。

  “下官正是有異議,方才來問一問,這是怎麼回事!”

  朱縣令沒有洩氣,反而更加凜然。

  楊同知惱了,突的冷笑:“他年紀輕輕,哪裡來的所謂才學?何況,朱縣令……”他這被肉擠著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臉上依舊堆笑,可是這眼中縫隙裡,卻是掠過了刀劍一般的鋒芒,他一字一句道:“這誰有資格參加府試的事,似乎輪不到江寧縣來做主吧。”

  你姓朱的,要記著自己的身份!

  朱縣令沒有嚇倒,卻是昂首迎視楊同知的目光:“下官聽說了一些流言蜚語,說是陳凱之與本縣生員張如玉不和睦,張家乃是本縣大戶,又和楊同知關係匪淺。”

  ……

  一番話出口,宛如驚雷。

  同知廳裡的眾官都驚呆了。

  那學裡的學正,更是下巴都合不攏了。

  眾目睽睽,下官居然直接指責上官徇私,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連陳凱之也嚇了一跳,他其實也懷疑這個,可是……朱縣令居然直接說了出來。這是撕下了臉皮,拿自己的烏紗帽在撕逼啊。

  楊同知也沉默了。

  他臉色青白,似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這一番話,猶如一記重拳,直接打在了他的面門上。

  “放肆!”楊同知拍案,咆哮道:“胡言亂語,朱子和,你瘋了嗎?”

  “下官沒有瘋。”朱縣令居然顯得很平靜,他只是淡定地朝楊同知行了個禮:“本縣負責教化地方,而今縣裡出了少年俊傑,若是下官不為他說話,誰來為他說話?大人,現在謠言四起,若是堂堂同知,徇私舞弊,那麼朝廷的綱紀何在?若是同知大人,想要自證清白,應當考教這陳凱之,若是他沒有才學倒也罷了,可若是明明才高八斗,卻被大人拒絕,這……”

  朱縣令昂首,目中精光閃閃,令人不敢逼視:“那麼,下官不會干休,言盡于此,大人,告辭。”

  說罷,朱縣令直接轉身而去。

  只留下了楊同知氣的滿臉通紅,面上的肥肉劇烈的抖動,他猛地撐著手起來,朝著朱縣令的背影厲聲喝道:“朱子和,你……放肆!”

  陳凱之看得目瞪口呆,他是一丁點都沒想到啊。

  朱縣令,好霸氣。

  然後,他陷入了深深的擔憂了。

  神仙打架啊。

  一個是金陵府的二號人物,而在知府大人沒有到任之前,這位同知,便是眼下的金陵之主。

  而另一邊,卻是京縣縣令,一縣之長。

  他們……居然撕了。

  還是為了自己的事。

  這同知勢必要展開最瘋狂的報復,報復的人不但是朱縣令,還有自己,因為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一開始,還只是讓自己不能參加府試,現在……卻不是參加府試的問題了,人家要碾死自己,就像碾死螞蟻一樣容易,接下來,可能就是革除學籍,甚至,惹來滅頂之災。

  可即便如此,陳凱之還是覺得霸氣,朱縣令,屌爆了。

  他還沉溺在這其中的功夫,恩師已掖了掖他的袖子,示意他走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6-30 01:08 PM

第三十四章:迎難而上

  陳凱之能感受到楊同治的怒火,正如此,連忙識趣地隨著方先生走了出去,也不向那楊同知告辭了。

  是啊,這時候還有什麼告辭的,臉都撕破了,雖然是朱縣令撕破的臉,可大家都知道,朱縣令是為了陳凱之和同知打了擂臺啊,你就算是說一千道一萬道,人家還會原諒你嗎?肯定是往死裡整的。

  出了同知廳,卻見朱縣令已準備上轎,方先生背著手,只是佇立,朝陳凱之使了個眼色:“凱之,去和縣公說說話吧。”

  陳凱之點點頭,到了轎邊,苦笑道:“縣公……”

  坐入轎裡的朱縣令將轎簾卷起,眼睛平靜地看著陳凱之:“原來是凱之啊。”

  陳凱之抬眸,敬畏的看他一眼:“縣公今日……”

  朱縣令搖著頭打斷道:“不要說這些了,你好好讀書,且記住本縣一句話,明珠是不會蒙塵的。”

  陳凱之便點點頭道:“學生謹遵教誨。”

  隨即轎簾放下,轎夫們已抬了轎子,走了。

  當天夜裡,夜色幽冷,雖是皎月當空,可是這江寧縣的後衙廨舍裡,卻只能感受到一股寒氣。

  子夜時分,朱縣令卻無倦意,他手搭在窗臺前,手指禁不住打著拍子,乾瘦的身子佇立於窗臺前,一雙眼睛,看相當空的明月。

  他看明月,如明月也在看他。

  久久相互凝視,朱縣令仿彿是這明月照視的是自己內心。

  此時,宋押司徐步進來,道:“明公,今日之事,金陵已經傳遍了。”

  “噢。”

  宋押司猶豫了一下,道:“可是學生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嗯?”

  宋押司鼓起勇氣道:“明公這一次,太孟浪了,而今非議四起,那楊同知怎肯干休呢?自來都是官官相衛,哪裡聽說過,下官直接與上官掀桌子的?這桌子一掀,可就無法回頭了,楊同知勢必要竭力報復,他……終究是同知啊……”

  “呵……”朱縣令反是輕笑起來。

  他看著明月的眼睛,竟隱隱有些發紅,眼角有了些許的濕潤,他輕笑起來,眼角便褶起,眼紋畢現:“老夫已經年過四旬了啊。四旬……京縣縣令,雖為六品,可是再過一些時候,若是不能再進一步,這輩子,怕也止步於此了。”

  朱縣令的手,依舊打著拍子,口裡則繼續道:“歷來到了這個年紀,只有封疆大吏,方才有機會進洛陽,恩師前日修了書信來,他年紀已經老邁了,身子也越發的不成了,他在書信中已有暗示,說是再過不了多久,他便要請辭致仕,告老還鄉。”

  一行淚水,自朱縣令的眼角滑落,他抬頭望著明月,眨了眨眼,苦笑道:“本縣,若是再不能前進一步,從此,天下誰知道這裡有一個叫朱子和的人,我三歲讀書,七歲入學,十三歲連中府試、鄉試,二十三歲會試金榜題名,哈……那時真是鮮衣怒馬,數不盡的風流,哎……垂垂老矣了,而今恩師告老在即,本縣還能等嗎?”

  他猛地回眸,那通紅的眼眸裡淚花點點,目光卻是深邃不見底,哽咽的嗓音,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生死榮辱,成敗在此一舉!”

  ………………

  在同知廳後衙廨舍裡,楊同知輾轉難眠,和衣起來,徐步走出了臥房。

  外頭有守著的文吏見大人如此,忙上前道:“大人還在為今日的事心煩?”

  楊同知大肚便便地到了假石旁的石凳上坐下,道:“只怕也有人睡不著吧。”

  他抬頭看月,面色陰冷。

  “張家那邊,可來了人嗎?說了什麼?”

  “來了,那張家的人來賠罪了,說是給大人惹來了麻煩。小人只說大人身子不爽,閉門謝客。他們說,一切聽大人做主,悉聽尊便。”

  “哼!悉聽尊便!”楊同知冷哼一聲,才接著道:“到了今日這個地步,還能悉聽尊便嗎?本官現在就成了刀子,出了鞘,不飲血還怎麼成?”

  他目光幽幽,目露殺機。

  事情走到這一步,就不是人情往來這麼簡單了,他也愕然于朱縣令為何突然咄咄逼人,可是事情已經發生,用不了多久,江寧縣令對著同知拍桌子的事就要傳遍金陵。

  楊同知不露聲色道:“本官若是置之不理,這金陵,一個縣令就可以騎在本官頭上,上至知衙門,下至各縣,誰還會將本官當一回事?也好,好得很哪……”他面色在月色下變得慘然,目光一閃:“那就魚死網破,讓他姓朱的死無葬身之地。”

  文吏則道:“還有那個叫陳凱之的,是不是現在就下條子,讓江寧縣的吳教諭革了他的學籍,這吳教諭,對大人可是敬仰得很呢。”

  楊同知的手放在膝上,輕輕地打著拍子,臉色陰晴不定,半響後,搖頭道:“不必,朱子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指責本官與張家有染,仗勢欺人,若是直接革了學籍,說出去不好聽,豈不是正好坐實了他們的控訴?要大度……”他自嘲地笑一笑:“不是說要考教?那就考教吧,出一個難題,讓那陳凱之答不出,再之後革了他的學籍,重重發落,除掉了這陳凱之,轉過頭再將那朱子和一併收拾了。放個公文出去,七日之後,本官在同知廳,當著府中諸官的面,考教這個陳凱之。”

  …………

  而另一邊,鎩羽而歸,陳凱之便發現學裡的氣氛與之前不同了。

  吳教諭先將陳凱之叫了去,這吳教諭似笑非笑地看了陳凱之一眼,方才痛心疾首的樣子道:“本官當初怎麼對你說的?現在好了,縣令為你出頭了,可是啊……呵……這不出頭還不打緊,一出頭,你一個小小縣學生員就牽涉到了同知大人了,不將你這小小生員置之死地,往後同知大人在府中還有威信可言嗎?”

  “愚不可及!”吳教諭很期待這傢伙悲痛欲絕的樣子,他故意磕了磕案牘:“明日開始,不要來讀書了,在家思過,等候裁處吧。”

  “噢。”陳凱之很輕描淡寫地回應。

  他這冷淡的樣子,令吳教諭有些失望,便厭惡地揮揮手道:“走吧。”

  陳凱之偏不會給他看到自己心急如焚的樣子,淡定地朝他作揖:“再見。”

  踏出這教諭的公房,外頭卻是陰雨綿綿,雨水纏綿,卻和陳凱之這患得患失的心情一般,他想朝著一個方向努力,可是行路難,每一步都是坎坷。

  陳凱之不是沒有自信,他終究還是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只是道路曲折,不免如這雨,濛濛陰雨,給他的心也蒙上了一層陰霾。

  他本欲打開油傘,終是笑了嗎,將油傘夾在肋下,高聲朝著雨道:“去你的千溝萬壑,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晃晃蕩蕩的,走入了雨幕之中。

  痛快!

  吳教諭坐在公房裡,心裡還有些暗喜呢,看著這局勢,似乎接下來好戲要開場了,可是外頭陳凱之這麼一嚷嚷,令吳教諭微微呆了一下,然後他懵了很久,方才得出了結論。

  這傢伙……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6-30 01:08 PM

第三十五章:行路難

  陳凱之回到家裡,雖是家徒四壁,陳凱之卻感覺心情放鬆了許多,屋有些漏雨,牆壁上有水滲出,陳凱之忙取了木桶,放在滲水之處。

  他心裡想,這世上沒有人將凱哥打倒的,凱哥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放棄,所以……先睡覺。

  等一覺醒來,天卻是放晴了,陽光灑落,光芒萬丈,外頭卻有人叫門,陳凱之出門一看,卻是方先生來了。

  方先生是第一次來陳凱之這裡,見這漏屋,面上沒有所動,心裡卻是泛起一絲異樣。

  陳凱之邀他進來,方先生只一襲青衫,命隨人將他的琴擱下,坐穩,眼裡帶著笑道:“遇到了挫折,學業也荒廢了?拿你的功課來,讀書,不是為了功名,讀書,是修身,是明理。”

  接過了陳凱之的功課,方先生頜首,倒是很滿意:“進步不小,不過你對《堯典》的理解還未吃透,來,坐下。”

  接著便開始講解起來,陳凱之本來心還亂著,可是漸漸的,竟也平心靜氣起來,記下先生摘要,見時候差不多了,起身道:“多謝先生賜教。”

  方先生含笑:“老夫今次是厚著臉皮來,是非要讓你聽一聽老夫的琴音不可,你啊,功利心太重,總要洗滌一下你的心才好,你聽好了。”

  一方琴擺在了案上,方先生先去淨手,方才坐定,輕動琴弦,眼睛閉上,手指輕動,那高山流水之音,便在屋中回蕩。

  於是屋中頓時傳出潺潺流水聲,溪流淙淙,音色撩人。

  那荀家小姐雖然憑著印象,將這曲譜了出來,卻還有一些疏漏,陳凱之對這高山流水再熟悉不過,只一聽便明白大概。

  反是方先生,一旦撫琴,便落入了混沌之境,如癡如醉的樣子,沉浸在琴音裡,一曲撥弄完了,久久無法回神,張眸時,目中似有幾分醉意,他歎了口氣:“怎麼樣,聽了這琴,可有所悟嗎?”

  “恩師,我覺得此曲的第二段的收尾處,該用……”

  “住口!”方先生大怒:“天上之曲,完美無暇,豈是你可以大放厥詞的?”

  陳凱之覺得自己不說,心裡不免難受,憋紅了臉:“可是我覺得,這曲兒確實有幾處……”

  “滾!”方先生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啊……”陳凱之想不到這恩師說翻臉就翻臉,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他踟躕了老半天,憋紅著臉仿彿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方先生見他真摯的樣子,臉色緩和一些:“想說什麼?”

  陳凱之歎了口氣道:“恩師,這是我家,從這裡滾了,我就無家可歸了。”

  方先生又氣又笑,只得長身而起:“那我走。”收了琴,忍不住道:“俗,俗,俗不可耐。”

  他的來意,本是給陳凱之打打氣,誰曉得這廝,簡直就是榆木腦袋,撫琴給他,教他靜心,他倒好,還想大放厥詞。

  方先生越想越怒,一股淡淡的悲哀湧上心頭,還是大弟子好啊,才情俱佳,不可多得,這意外收的的小弟子,實在……實在……榆木腦袋,真是榆木腦袋啊,想我方某,一世雅名,如今,要毀於一旦囉。

  陳凱之將方先生送到了門口,才行禮道:“恩師,再會。”

  方先生這才不經意地道:“噢,有一件事,新近從同知廳傳來消息,七日之後,同知要親自考教你,你好生讀書吧。”

  陳凱之不覺得意外,道:“學生一定好好努力。”

  “只怕……”方先生卻只撇撇嘴,顯得並不看好:“雖是這樣說,只是那楊同知勢必不會讓你過關,所以這場考教,不易啊。”

  陳凱之道:“無論如何,學生也要試一試。”

  方先生便哂然一笑:“是啊,老夫差一點忘了你這渴望上進的性子。”

  他的口吻仿彿自己上進,反而成了罪孽一樣,陳凱之對此,不以為然,咧嘴笑了:“恩師啊,因為學生非要上進不可,學生窮怕了,退無可退,無路可走,現在腳下無論是陽光大道還是獨木橋,都只有勇往直前。”他很灑脫道:“我沒什麼可輸的,所以押上自己的所有,也要賭一賭這前程。”

  方先生想要搖頭,鄙視他,結果入目著這破屋,卻是笑了,背著手道:“好啊,明日記得來學裡讀書,不可偷懶,走了,這裡俗氣沖天,不自在。”

  陳凱之望著恩師的背影,雖是被狠狠鄙視了一通,心裡卻很犯賤的升起一絲暖意。

  其實……

  他知道這一次希望很渺茫,因為他很清醒的明白,那楊同知所謂的考教,不過是做個樣子,他總有辦法,出一道題難住自己,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已經頗有不死不休的意味了,神仙打架,殃及魚池啊。

  心裡搖搖頭,想要笑,他深諳人心,可依舊不明白,為什麼這朱縣令,要為自己出頭。

  不管了,讀書,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他打開書,卻忍不住想,張家那兒,怕是已經開始袒護起那張如玉了,也就是說,這一次已經不再是張如玉出馬,只是……荀家有沒有份呢?那個荀小姐,是張如玉的表妹,兩家結了親。

  想到這裡,心裡竟有些惆悵。

  他不願意相信人性本劣的,至少,他覺得荀小姐生性善良,或許不是這樣的人,可假若荀小姐也參與了其中……

  坊間已經將此事傳的沸沸揚揚,陳凱之充耳不聞,只在家裡讀書。

  這事連一旁‘黑網吧’的常客們也都知道了,得知陳凱之便住在附近,少不得要在院外調侃幾句:“陳呆子,別看書了,哈哈,你這要大難臨頭了,看書有什麼用,同知給機會考教你,人家會出一個你答得出來的題嗎?真真是愚不可及啊,與其如此,不如及時行樂更痛快,來來來,今兒小爺請夜,咱們通宵達旦,醉生夢死。”

  “哎呀,還真是呆子,你瞧,又在看書。”

  倒是歌樓的歌女們卻不將這些事開玩笑,被人問起時,也不好說什麼,心裡對陳凱之充滿了同情。

  陳凱之待在家裡,讀書習字,心態卻保持的還不錯,外頭的呱噪,他是不理會的,理他們做什麼,恩師說的好,書讀了便是自己的,臨時抱佛腳心理不許有,努力努力再努力罷。

  七日過去,卻似乎昭示著什麼似得,又是一場陰雨。

  雷聲大作,那陰霾的天穹處,突的一道銀蛇般的電光閃爍,接著雷聲隆隆,聲振屋瓦。

  陳凱之洗漱,將就吃了早飯,穿了他體面的衣衫,便出了門。

  無論能否過的了這一場考教,即便這一場考教關係到了自己的前途,他也要直面去面對,不為別的,至少他該給自己一個交代。

  開門,瓢潑大雨便遮了陳凱之的眼簾,屋簷之下,宛如水簾。

  陳凱之咋舌,自己這油傘,只怕也不濟事,可惜沒有蓑衣,哎……又是行路難,多歧路。

  “公子,公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1 01:24 PM

第三十六章:嗟來之食

  柴門之外,陳凱之聽到隱隱有人叫喚,水霧太重,陳凱之看不清,等那嬌弱的身子,穿著蓑衣徐步進了庭院。陳凱之方才認清了人,是荀小姐。

  一想到荀小姐與張如玉的關係,陳凱之將臉微微一傾,只勉強道:“荀小姐好。”

  荀小姐頭戴斗笠,一頭烏黑秀髮盡被笠子遮了,笠簷遮住了她的美顏,可是那鵝蛋般如玉如脂的臉蛋卻依舊難掩,她站在雨中,雨中落在她的蓑衣上,在蓑衣上濺起水花,她抬起眸來,看了陳凱之一眼,慚愧的道:“我也是前幾日才知道了我表哥的事,都怪我,若不是我,表哥……”

  陳凱之一笑:“我誰也不怪,只怪自己本事不濟罷了,荀小姐,此來何事?”

  “我……”荀小姐踟躕道:“這件事,我已稟告了家父,想必家父……”

  陳凱之不禁又是一笑,笑中卻帶著自嘲:“張如玉吃了虧,就回去找他的父親;你沒了主意,也可以尋你的父親,哎,我不是說什麼酸溜溜的話,只是在這世上,只有我孑身一人,比不得你們公子小姐這般任性,若是無事,我要走了。”

  陳凱之想撐起油傘,結果傘面一撐,卻是狂風大作,頓時將傘骨吹斷,哢擦一聲,木質傘骨連帶著油傘的傘面一道兒折了。

  折了……

  呃……陳凱之突然覺得挺尷尬的。心裡歎口氣,果然喝涼水,都塞牙縫啊。

  “我……我有傘。”荀小姐忙道。

  陳凱之搖頭:“請回,學生不吃嗟來之食。”

  陳凱之心裡又歎息,到了這個份上只好……一抬腿,便步入了雨中,雨水傾盆而下,頓時渾身濕透。

  荀小姐忙道:“我……我有車……”

  陳凱之道:“車子是你們千金小姐坐的。”

  說著,已是出了院子,荀小姐追上來,外頭果然有車馬和幾個穿蓑衣的人候著,陳凱之信步在前,荀小姐卻只好匆匆追上來,滿是委屈地道:“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小氣,我和你無冤無仇。”

  陳凱之信步踩著水窪,雖是淋成了落湯雞,卻不免故作瀟灑:“可我和你表哥有不共戴天之仇…”

  荀小姐立即道:“表哥與我何干?好,就算有干係,可是你…你…非禮了我,這算不算兩不相欠…”

  “臥槽!”陳凱之不由駐足,板著臉看著荀小姐:“這樣的話,你也亂說?”

  荀小姐不禁面色殷紅:“我……的意思是,很多事很難說清楚,我覺得,你和表哥的事,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該……我該……”

  陳凱之搖搖頭:“這是我和令兄的事,小姐不必費心了。”

  荀小姐厲聲道:“可是你這樣冒雨而行,會生病的。”

  “小姐,再會了。”陳凱之搖搖頭,疾步消失在雨幕之中。

  荀小姐看著她背影,顯得有些孤獨,有些落魄,卻帶著一股特有的倔強,終是幽幽歎了口氣,凝噎不語。

  ………………

  到了同知廳,陳凱之已是狼狽不堪,門前卻早已來了許多軟轎和車馬,陳凱之抬頭,看到了熟悉的人,方先生居然站在簷下候著。

  他撐著油傘,不過這油傘顯然比陳凱之的傘要結實許多,只是不免還有水花濺在他的大袖和儒裙上,陳凱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朝他行禮道:“恩師怎麼來了。”

  方先生冰冷冷地看他一眼,冷漠地道:“你沒見過世面,老夫若是不來,你能對答如流嗎?”

  哎呀,師傅就是有水準,寥寥一語,就把自己拔高了。

  陳凱之只得道:“恩師,我們進去吧。”

  “不急。”方先生道:“等朱縣令。”

  陳凱之想了想,也覺得恩師處事老辣,和自己的水準差不多,對,等朱縣令。

  朱縣令的轎子姍姍來遲,到了簷下落轎,方先生朝陳凱之道:“上去見禮。”

  陳凱之摸摸頭:“恩師……其實……這些我都懂的。”

  方先生面色木然不動,一副小子住口的表情,看來恩師對今日這場考教很憂心。

  陳凱之冒雨上前,到了轎旁,朝轎中的朱縣令作揖道:“學生見過縣公。”

  轎子垂下,早有差人為朱縣令撐起了傘,朱縣令捲簾而出,瞥了陳凱之一眼,肅然道:“噢,是凱之,外頭雨大,進去吧。”

  他什麼都沒有多說,卻令陳凱之有些意外。

  至少,這位縣令大人,理當問一問自己準備的怎麼樣吧。須知這一次縣令與楊同知交鋒的關鍵,就在自己的學問,若是楊同知的考教自己過不了關,楊同知正好可以借機發難,藉口朱縣令袒護一個不學無術的自己,所以這一場考教至關重要。

  可是……怎麼好像縣令這樣沉得住氣?

  陳凱之頜首:“是。”

  朱縣令到了簷下,和方先生相互見禮,最後才領著陳凱之進入同知廳。

  …………

  同知廳後堂花廳。

  吳教諭很是不安地在此等候,焦灼的等了一炷香,才見楊同知施施然的來了,他穿著朝服,顯得精神奕奕,吳教諭忙上前見禮:“見過大人。”

  楊同知只微微頜首:“吳教諭見早就來了?有勞。”

  吳教諭忙是笑著道:“哪裡的話,下官這是應當的。時候不早,大人是不是該升堂了?”

  “不急。”楊同知反而坐下,輕描淡寫的樣子:“讓他們等一等吧。”

  吳教諭心裡如明鏡似得,前堂那兒,坐著的都是本府的屬官,又請來了一些本地的士紳和名流,不過無論怎麼說,在知府到任之前,楊同知現在才是金陵府之主,這一次江寧縣挑釁了同知的權威,楊同知當然要擺一擺官架子。

  吳教諭就賠笑:“也對,讓他們等一等,也是無妨的。”

  楊同知卻是翹著腿,坐穩了,命人上茶,呷了口茶,才漫不經心道:“前幾日,你提供的消息,都無誤吧?”

  吳教諭忙道:“沒錯,這陳凱之就是本縣生員,絕不會有錯,論起文章,這人曾作過洛神賦,很是不凡……”

  一說到洛神賦,楊同知露出不屑:“定是不知從哪裡抄來的。”

  吳教諭附和著笑了笑,繼續道:“可這種事,總是沒准,定要小心才是。至於四書五經,下官看,也沒有考教的必要,此人居然能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諒來,這難不倒他。倒是他的恩師,就是那姓方的,卻總是感慨他俗不可耐,只知死讀書,卻沒有才情。”

  楊同知抱著茶盞,笑了:“沒錯就好,這樣本官就放心了。”

  接著,他闔目閑坐,大腹便便的樣子,如一座山一般,椅在官帽椅上,陪站著的吳教諭顯得尷尬,卻不敢驚擾他。

  過了一會兒,有書吏來道:“大人,江寧縣縣令朱子和,請大人升堂。”

  楊同知似是睡著了,卻是紋絲不動。

  那書吏討了個沒趣,忙去回復。

  又過了小半時辰,外頭的雷雨更大了,書吏再來,道:“前堂的諸公都等急了。”

  楊同知將眼猛地睜開,滿面怒容道:“怕是姓朱的還有那姓陳的等急了吧。呵,沒有禮數。”旋即長身而起,方才慵懶地道:“走吧,升堂。”

  楊同知在一干書吏的擁簇下到了前堂,便見堂中已是濟濟一堂,在座之人紛紛站起朝他作揖:“見過大人。”

  楊同知春風得意,眼角斜的看向朱縣令的方向,卻見朱縣令依舊是高高坐著,方先生也在一旁,似打盹狀,陳凱之倒是笑呵呵地行了禮。

  這傢伙……這時候還笑得出來,能做到行禮如儀,要嘛……他想借機討好,要嘛是個呆子,再或者……是個城府更深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1 01:26 PM

第三十七章:故意刁難

  楊同知落座,笑了,道:“方先生沒有睡夠嗎?”

  他先是如沐春風地關心方先生,此人畢竟是名士,現在他故意找朱子和和陳凱之的茬,卻不宜當眾和方先生撕破臉。

  方先生知道楊同知是故意晚來的,他們這一等,淋濕的衣裳都幹了,但他卻依舊如沒事人一樣,即便知道楊同知是故意的,方先生也無可置喙,畢竟人家官大嘛!

  眼眸微微一眯,方先生朝楊同知不卑不亢地說道:“草民年紀老了,身子確實不如以往。”

  “若是如此,更該保重身體才是。”楊同知微微一笑,自始至終沒有看陳凱之一眼。

  其他的諸官還有請來的名流紛紛點頭稱是,氣氛開始變得緩和許多。

  楊同知仿彿是所有人的焦點,他接著道:“前些日子,關於有一個生員,叫王,王什麼來著?”

  學正側坐一旁,忙道:“是陳凱之。”

  “對。”楊同知面上掛笑:“有個叫陳凱之的,這人,本官瞭解不深,還是請朱縣令來說吧,朱縣令與他關係匪淺,不是嗎?”

  朱子和道:“他是本縣的生員,本官身負教化之責,僅止於此。”

  “哈……”楊同知意味深長地笑道:“不見得吧,這種事,誰說得清呢。”

  氣氛一下子又緊張起來,方才還面上掛笑的人,現在盡都尷尬地故意端茶來喝。

  朱縣令道:“本官行得正,坐得直,無可挑剔。”

  “當然無可挑剔。”楊同知不徐不慢的用手指節敲了敲案牘,發出聲響,口裡道:“可是生員的榜文已經頒佈了,卻還想著徇私求情,這是將本府視做什麼?這裡是菜市口嗎?現在府裡有些官員,越發的放肆了,以下犯上,口沒遮攔,這是什麼?胡鬧!”

  楊同知突的臉色一紅,變得大義凜然起來:“現在國家大體承平,既是仰賴太后與陛下大治天下,其次,便是群英盈朝,這些廟堂裡的英傑哪裡來的,靠的就是地方上,通過科舉,遴選出俊才,國家養士,公不可沒,可是居然有人,想要對府試指手畫腳,而今知府大人還未到任,本官忝為一府之長,如何能縱容這樣的風氣,可笑!”

  朱縣令鐵青著臉:“大人冠冕堂皇,振振有詞,倒是可敬了,只是……”

  “只是……只是什麼?”楊同知盛氣淩人,拍案而起:“只是有人可以為了一己之私,就敢插手府試嗎?呵,今日本官有言在先,本官一日在任,就絕不容許某些人肆意胡為。”

  他見朱縣令冷冷看著自己,心裡想笑,卻是慢悠悠坐下,與朱縣令四目相對。

  堂中諸官,早已嚇得大氣不敢出,這同知與縣令,才剛剛開始,就已經撕破了臉皮,看來今日是沒有這樣輕易收場的。

  朱縣令老神在在,不為楊同知的鋒芒所動,方才還冷著臉,旋即一笑:“是啊,正因為不能徇私,方才將這陳生員叫了來,當著大家的面,考校一番,若是孺子可教,自然不可辱沒了他的才華,明珠蒙塵,這是多遺憾的事?大人以為呢?”

  楊同知點點頭:“陳凱之。”

  陳凱之徐徐走到了堂中,朝楊同知行禮。

  方才火藥味太濃了,好在他兩世為人,倒也不至於畏縮,朝楊同知行了個禮:“見過大人。”

  楊同知冷言冷語道:“今日本官考教你,若答得出,本官自然提攜你,可若是答不出……”

  他目光一斜,如刀子一般在朱縣令面上一掃而過。

  他手搭在案牘上,道:“你且聽題。”

  此時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陳凱之身上,這些屬官和名流,萬萬想不到,一個小小生員,居然惹來府縣之間的大動干戈,自然,絕大多數人對於陳凱之是不以為然的,在他們看來,陳凱之不過是個引子罷了,至多,也就是導火索的作用,將這府縣之間,積壓的矛盾迸發了出來。

  楊同知不緊不慢地道:“讀書人,略通一些詩書,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呢,本官以為,一個人才學如何,從他的才情便可一窺究竟。歷來有才情的才子,無一不是既精琴棋書畫,又深諳四書五經,所以,本官別具一格,今兒不比別的,只來問你,你可通音律嗎?”

  一聽到音律,許多人都來了興趣。

  大陳承平數百年,承平的越久,琴棋書畫就越是風靡,在座之人,都是深諳此道之人,想不到楊同知出了這麼一題,看來,是想給大家解解悶了。

  方先生聽到這裡,臉色卻是驟變了。

  雖然早知道楊同知絕不會輕易給陳凱之破題的機會,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這個小子,俗不可耐,對音律一竅不通,不,他哪裡懂什麼音律,連半分欣賞能力都沒有,這下……人要丟大了。

  方先生幾乎可以想像得出陳凱之手足無措的模樣,而後惹來哄堂大笑。

  方先生心裡不禁鬱結,哎……

  楊同知含笑道:“本官素知令師最愛琴,是個雅人,既然名師出高徒,這題,是難不倒你陳凱之的,你陳凱之鳴奏一曲,給本官聽聽,若是能登得上大雅之堂,本官自然不為難你。可若是你一竅不通,不學無術……”楊同知板起臉來:“本官也絕不輕饒。”

  朱縣令一臉陰沉,顯然對於考教‘才情’,他是極不滿意的,方先生更是如鯁在喉,心口突然又有些疼了。

  陳凱之道:“撫琴?學生對琴所知不多。”

  方同知靠在官帽椅上,左右四顧,用輕鬆的語氣調侃:“你是方先生的門生,就不要謙虛了。”

  他眼睛在屬官和其他士紳名流的面上掃過,大家也跟著笑:“是啊,是啊,正好教我等大開眼界。”

  “名師出高徒,料來是不差的。”

  “既是同知大人出題,豈有你挑三揀四的道理?”

  陳凱之很無奈,只好歎口氣道:“那學生只好勉為其難了。”

  早有人做了準備,抱了一方琴來,有人拿來蒲團,陳凱之席地坐在蒲團上,四周數十個官員和士紳都聚精會神的看著陳凱之。

  還好,陳凱之臉皮厚,摸了摸這琴,在上一世,他倒是學習過彈箏的,琴和箏相差也不會很大吧。

  陳凱之汗顏,這時候他不在乎別人刁難的目光,寧心靜氣起來,心裡暗暗想,其實琴和箏彈奏技巧很是相似的。可能最大區別就是因為琴面和箏面不同,彈奏時候落指不同,發出的聲音就自然不同了。

  而這個時代的琴,原理與上一世差不多,好吧,勉為其難了。

  他笑了笑道:“彈得不好,請勿見怪。”

  方同知只是笑,深邃的眼裡,則是掠過了冷然。

  方先生忍不住坐穩了,他怕自己待會兒失態,別人以為這陳凱之或許只是謙虛,可是知徒莫若師,這個俗不可耐的傢伙,是真的沒謙虛……

  此時,陳凱之深吸一口氣,伸出了手。

  眾人以為他要開始彈奏了。

  誰曉得陳凱之撥了撥琴弦,這琴弦頓時發出尖銳的聲音。

  “我先試試音!”

  “………”

  所有人震驚了。

  試音……

  卻見陳凱之很認真,每一根琴弦,都撥弄一下,一時之間,各種或高或低的琴聲便響起來。

  這種感覺……

  敢情你陳凱之對琴一竅不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1 01:26 PM

第三十八章:將軍令

  沒錯,但凡是有一丁點常識的人都能看出了端倪。

  就不說試音了,單說這小子撥弄琴的技法,就完全沒有章法,所謂彈琴,有擘、托、抹、挑、勾、剔、打、摘八種技法,針對不同的音域,技法也是不同,可是他呢,撥一下這裡,撥一下那裡,偏偏還很認真,一臉陶醉和忘我的樣子。

  方先生已經後悔了,如果當初沒有拜見朱縣令,如果沒有和朱縣令比那一番琴,如果那位前輩高人,恰好沒有那高山流水傳世,讓朱縣令鑽了空子,如果自己沒有答應收徒,如果收的不是陳凱之,如果今日沒有來這裡……如果……

  沒有如果……

  因為此時,已是滿堂哄笑。

  “哈哈……”楊同知也跟著笑起來:“陳生員,鼓搗了這麼久,可以讓我們欣賞你的琴技了嗎?”

  有人聽到鼓搗二字,忍不住會心一笑,琴是高雅之物,用鼓搗二字,怎麼聽著像是鼓搗棒槌一樣,不雅,俗。

  可是這二字運用之妙,真是恰到好處,令人忍不住噴飯。

  陳凱之一臉窘相:“我說了彈琴不熟,所以得適應一下。”

  噗嗤,有人終於繃不出,將剛喝的一口茶水噴了出來:“陳生員,不急,不急的。”

  “多謝。”陳凱之接著認真試音,心裡記下每一個音域,他是很認真的,可不是跟這些人開玩笑。

  好在他記性逆天,所有的音域很快熟記於心,這才松出口氣道:“我彈得不好,只是恰好作了一個曲兒,還請大家不要見笑。”

  陳凱之真的不想拿前世的東西來裝逼,可是事關到自己前途,自己彈琴的水準肯定不高,要過關,只能在曲上做功夫了。

  聽了他的話,方先生喉頭一甜,口裡便湧出一股血腥味。

  不要臉啊。

  丟人就丟人現眼,可你還作什麼曲啊,你沒學會走路,然後張開手臂,你還要飛?

  朱縣令的臉,已經開始發青了。

  想想其實也挺鬱悶的,為這麼個現世的生員爭得面紅耳赤的,結果……

  楊同知大笑,差一點笑岔了氣,忙說:“好,好,都依你。”

  其他人也都笑,相互對視,不好直接諷刺,畢竟朱縣令還坐在這裡呢,只是方才氣氛還緊張,劍拔弩張,誰曉得,現在竟成了一個笑話,今兒這事,放到了外頭去,足夠自己跟親朋好友吹個一年半載了。

  陳凱之深吸一口氣,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他閉上眼,仿彿要沉醉在自己的琴音之中,手指輕輕一撥弄……

  叮……

  不忍卒睹,方先生一口血要噴出來,這是左弦段的開音,理應是用勾,而不是用撥,下乘,下乘,丟人了啊。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心裡重重歎口氣,不忍去看。

  叮……

  又是一個重音。

  叮……

  每一下,節奏都加快了一些。

  可是許多人,已經不以為然了。

  可笑,琴音,講究的是婉轉,可這一個音域的重音緩緩吟出,哪裡有半分琴音之美。

  陳凱之已經開始陶醉其中了,手指的撥弄加快,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越來越快,節奏如潮。

  只專門以一音域,頓時如鼓聲一般,給人一種被壓迫之感。

  叮叮叮……

  琴音更加快了。

  快得讓人心都忍不住打顫,有人覺得這曲子真是可笑,可是剛有人想笑,愕然之間,竟發現自己的心也隨著這節奏開始瘋狂的跳躍。

  宛如烏雲壓頂,連呼吸,都開始變得透不過來。

  將軍令!

  陳凱之所彈奏的,便是上一世,唐朝皇家的將軍令。這首將軍令流傳千年,可謂絕唱,以至於到了後來,無數曲藝作品都借鑒了這首千古之作。

  在唐伯虎點秋香的電影中,紅燒雞腿我喜歡吃裡便有這曲,此後甚至有人乾脆用將軍令作曲,重新填詞,於是那風靡天下的《男兒當自強》便橫空出世。

  這曲子主要表現的乃是古代將軍升帳時的威嚴莊重、出征時的矯健輕捷、戰鬥時的激烈緊張,因此一開始,便先聲奪人,節奏不斷加強,以至這威嚴莊重的氣息,彌漫在每個人的心頭。

  琴音陣陣頻催,仿彿這非琴音,而是戰鼓。

  方先生此時老臉憋紅,方才他透不過氣來,可是現在……他愈發的更透不過氣了,初時的捶胸跌足,還有後悔莫及,已是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失了呼吸,不,不是失了呼吸,而是不敢呼吸,生怕錯過了每一個音符。

  每一個人都覺得古怪起來,分明他們覺得這技法有問題,曲子也無悠揚婉轉,可是,一下子,他們的心便被抓住,急促的琴音繚繞。

  就在所有人都透不過氣來的時候,陳凱之終於開始變幻了琴音,旋律開始出現,這莊嚴肅穆的旋律開始飄揚,加之常出現低音的襯托,更顯示出旋律所蘊藏的內在力量,恰似將軍升帳時那種威風凜凜和令人不敢直視的緊迫感。

  轉瞬之間,陳凱之開始變奏,而此時,那譏誚的人,面色已經開始僵硬,這一次的變奏,陳凱之直接用擊琴弦的方法開始加強力度,明明這是琴曲中的大忌,可是這威嚴和壓迫卻愈發的開始濃郁。

  一瞬間,楊同知終於明白過來了什麼事,他身為這裡的眾官之首,自有他的威嚴和氣度,可是現在,在這將軍令面前,竟發現也被這巨大的壓迫所壓制,他不在乎這琴音,可是這琴音,卻如大山和浩瀚大洋一般朝他席捲而來,他一身的官家威儀竟在此刻,蕩然無存,臉上只有震驚,一股莫名的震驚。

  琴音開始緊迫,更加的緊迫。

  越是到了收尾,陳凱之的手就開始瘋狂起來,瘋了似得開始連續不斷的撥弄琴弦,使旋律無停頓地進行,氣勢劇烈緊迫。

  這排山倒海之勢,竟使人心跳不斷劇烈地加速,像是一顆心快冒到了喉嚨眼裡,甚至有人額上竟不知覺地冒汗……

  可是陳凱之沒有停頓,繼續加快,他猛地撥弄著琴弦,整個人也陷入了這琴音之中。

  在古時,這是將軍令,可是在陳凱之心裡,這卻是男兒當自強,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旋律,令他浮想聯翩。

  熱血男子!

  熱勝紅日光!

  讓海天為我聚能量!

  去開天闢地!

  為我理想去闖!

  去他娘的艱難險阻,去他的卑鄙小人,我陳凱之只要還一息尚存,天上地下,就絕沒有人壓垮我,只要還能張望,還能行走,我陳凱之就絕不甘心落後於人。

  你以為我是螻蟻,其實我是蟑螂,想捏死我,沒這麼容易!

  他已是大汗淋漓,被一股巨大的情緒所醞釀,眼裡不禁濕潤,男兒自當自強,我絕不服輸,我要胸襟百千丈,眼光萬里長,誓奮發自強,什麼張如玉,什麼楊同知,你們擋的了我嗎?擋得住我嗎?

  鏘……

  就在這收尾的最後關節,一聲破音使琴音戛然而止,卻是這琴弦因為用力過猛,竟是斷了,斷弦飛濺出去,陳凱之的食指,亦是殷紅的血泊泊而出。

  他抬眸,仿如夢中驚醒。

  而此時,每一張臉都清晰地在陳凱之的眼底。

  非常的安靜,大堂之中,落針可聞。

  每一個人,此刻依舊被方才的氣勢所攝,竟猶如還沉浸在壓迫之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3 08:38 AM

第三十九章:晴天霹靂

  固然陳凱之彈琴時,毫無技法可言,即便是最終琴弦應聲而斷,這都是撫琴的大忌,可是沒有一個人嘲笑,不是不想,是不敢。

  這將軍令能流傳千年,何況為大唐皇家收錄,乃是皇室歌舞的必點曲目之一,自是最上乘的曲目。

  誰會嘲笑,又誰敢嘲笑!

  盪氣迴腸,每一個人腦海裡,似乎還回蕩著那帶有巨大威儀的壓迫。

  大堂裡足足過了很久,還是落針可聞。

  陳凱之呼出了口氣,手指尖鮮血滴淌,卻不作理會,他站起,朝楊同知作揖:“學生獻醜!”

  楊同知渾身上下,已是被冷汗浸濕了,既是因為這琴音,也是因為彈琴之人。

  他張嘴嚅囁了一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第一次在一個小子面前失態。

  那吳教諭不是說……不是說這人沒有才情嗎?

  楊同知不斷地呼氣,總算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可是坐在這裡的諸人,卻還疑在夢中,他勉強道:“此曲叫什麼?”

  “男兒當自強。”陳凱之本是想叫將軍令,可是開口時,終究還是願意稱呼它為男兒當自強。

  男兒當自強……

  楊同知喃喃念著,其餘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小小少年,他面目俊秀,身材纖瘦,可是這挺拔的身姿,卻頗有幾分自強的倔強。

  這是以曲明志嗎?

  楊同知臉色陰晴不定,他若是嘲笑陳凱之的琴技,顯然是大為不妥的,看其他人至今還震驚的臉色便知道。

  他只好道:“此曲,是你所作的?”

  陳凱之面色一頓,他心裡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篤定地道:“是,胡亂作的,不登大雅之堂。”

  楊同知目裡已是慌亂了,滿堂則都是嘖嘖稱奇的聲音。

  朱縣令滿是詫異,而方先生,不可思議地看著陳凱之,是他作的?這……這曲,氣勢磅礡,真真是高山仰止啊,這傢伙……不是……不是榆木腦袋,俗不可耐嗎?他……不會抄的吧?

  楊同知連忙藉故端起茶盞,用喝茶去掩飾自己的失態,他的心裡則已經冒出了無數的念頭,有錯愕,有惱羞成怒,有茫然,呷了一口茶,方才想到了什麼,突然臉色一板,厲聲道:“胡說八道,你連琴技尚且一竅不通,如何作得出這樣的曲子?這一定是你不知從哪裡抄來的,你一個小小生員,大言不慚,你……大膽!”

  這一手真是高明,直接判定陳凱之抄襲,可抄襲與否,當然是楊同知說了算,官字兩張口,你能奈何?

  只要咬死了這件事,楊同知就立於不敗之地。

  當然,楊同知是有底氣的。

  一個小小少年,怎麼作得出這樣的曲子,許多人從琴音中走出來,心裡回味著那琴曲,也是一臉不信的樣子。

  莫說是他們,連陳凱之的恩師,心裡都難以相信。

  陳凱之卻是微微一笑,他這一笑,讓本是有了點的底氣的楊同知突然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他故作威風凜凜地看著陳凱之,想使這生員知難而退。

  可是陳凱之卻是平靜地道:“這確實是學生的拙作,若是大人不信,可以問荀家小姐。”

  荀家?

  荀家可是金陵望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這和荀家小姐,又有什麼干係?

  正在所有人深感不解的時候,陳凱之接著道:“學生和荀家小姐,恰好曾有過一面之緣,蒙她的不棄,也獻了一回醜,演奏了一曲《高山流水》,荀小姐聰明伶俐,竟是生生的將那《高山流水》記下了七八分,重新譜曲,而今那《高山流水》在坊間也算是有了一些名氣。”

  “什麼!”有人豁然而起,激動莫名地道:“《高山流水》竟也是你作的?”

  在座之人,都是雅人,就算不雅,那也是附庸風雅。

  高山流水一出,也不知是何方高人所作,卻已是風靡了金陵,現在陳凱之口口聲聲說請荀小姐來作證,再加上今日這一曲男兒當自強,已是讓某些琴癡坐不住了。

  噗……

  方先生的心口,抽搐得厲害,這一驚一喜之間,哪裡想到俗不可耐的陳凱之就是傳說中的那位高人。

  他的身子不好,受不得這驚嚇,於是一口血霧自他的口裡噴出,他搖搖欲墜,嘴巴嚅囁著,想要說什麼,卻是說不出口。

  只是,現在顯然沒有人關注這位方先生。

  滿堂震驚,許多人已經不知該用什麼來形容了。

  是他……

  這就是傳聞中的那個高人。

  楊同知已經恨不得直接將那吳教諭尋來,心裡甚至生出了要將他活埋的衝動。

  那姓吳的誤我啊。

  這一腳,委實踢在了鐵板。

  “真的是你作的?”

  他不甘心,眼裡佈滿了血絲,惡狠狠地瞪著陳凱之。

  陳凱之一笑:“這……也是夢中所得。”

  夢中……所得……

  也不知是不是嘲弄,楊同知卻有一種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的衝動,你也做夢,我也做夢,怎麼我做夢是鬼怪和春色,你做夢卻又是神女又是琴曲。

  當然,這可能是陳凱之的托詞。

  楊同知眼睛眯著:“這種子虛烏有的荒誕事,從何說起,莫不是你的背後有什麼高人,指點於你,這洛神賦與琴曲,都是你竊取他的?”

  說來慚愧,陳凱之心裡想,竊取是沒有錯,可惜卻是另一個世界的高人所作,他哂然一笑,心裡自然知道,楊同知還不甘心。

  不過又怎麼樣呢?你要考我,現在我卻已過關了,公道自在人心,陳凱之並不惱羞成怒,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楊同知。

  這眼神,是鄙視。

  沒錯,願賭不服輸,我很看不起你!

  可就在此時,猛地,有人厲聲道:“楊珠,你可知罪?”

  楊珠,乃是楊同知的真姓大名,這很不客氣的話,讓所有人從方才的震驚中驚醒,接著,又懵逼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朝著聲源處看去,卻見朱縣令豁然而起,小小縣令,竟倡狂到了這個地步,居然問罪於同知。

  楊同知面上一滯,頓時感到了一股羞憤。

  朱縣令卻是凜然正氣,鐵面上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嘲諷和輕蔑之色:“方才楊大人竟口口聲聲說,陳凱之的洛神賦,並非夢中所得,你楊珠是何居心,是誰給你這樣的膽子!”

  臥槽……

  陳凱之腦子有點發懵,看向凜然正氣的朱縣令,朱縣令吃錯藥了吧,你沒事也發飆?

  卻見朱縣令很不客氣的自袖中掏出一份公文,狠狠拍在了手邊的茶几上,啪的一聲,擲地有聲道:“這是司空大人手書,陳凱之的洛神賦驚為天人,本官視為祥瑞,呈報太后作為壽禮,司空大人視其為天人交感,認為這洛水之神,便是今朝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即是洛神,楊珠,你說洛神賦非夢中所得,這意思可是說,洛神賦並非祥瑞,而太后,也並非是洛水之神?”

  宛如晴天霹靂,頓時讓堂中默然。

  司空……太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3 08:40 AM

第四十章:浩然正氣

  楊同知猛地打了個激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只愣愣地盯著朱縣令揚著的一份公文,只看那公文所用的紙張,便曉得果然是京中的御紙,何況誰敢拿司空大人,拿太后娘娘來開玩笑?

  他一下子癱坐在椅上,竟是無法呼吸。最快此時腦中冒出了一個念頭……

  圈套,這是一個圈套,定是這姓朱的布下的圈套。

  一切反常的事,在這剎那之間,突的都得到了解釋,他牙齒一寒,竟是無言以對。

  朱縣令冷聲道:“今日之事,在座諸公,便請做一個見證,楊珠狂言犯上,我身為朝廷命官,即刻便要參他一本;除此之外,楊珠,你在同知任上,貪贓枉法,十惡不赦,莫以為本官不知,下官來問你,金陵江寧縣的鄭家土地被侵一案,你還有印象嗎?你收受人錢財,為人消災,本官已查明了;還有,你的弟弟,在金陵橫行不法,去歲,奸殺了一名鄭姓女子,想必,你也是知情的吧?”

  他一聲聲的質問,聲色俱厲。

  陳凱之頓時也忍不住嚇得打了個激靈,夠狠!

  楊同知的眼中已佈滿了血絲,這一樁樁隱秘的事,朱縣令竟全知道,他沒少費心思明察暗訪吧?

  細思恐極啊,一樁樁的罪狀,隱而不發,只在暗中搜羅,卻又無端出了個什麼祥瑞,接著……

  他得了司空的手書,卻依舊秘不示人,卻在這個時候……拿了出來。

  完了……

  被楊同知請來的屬官,有不少平時沒少巴結楊同知,現在見狀,心裡又是忐忑又是情急,這一本彈劾上去,楊同知必死無疑,狂言犯上這樣的大罪,誰敢包庇?再加上其他各種罪證,足以讓楊同知萬劫不復。

  而陳凱之也猛然醒悟,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朱縣令為了爭奪自己的府試名額,直接和同知撕破了面皮,再往深裡想,張家肯定和同知關係匪淺,當初張如玉冤枉自己,自己寫出了洛神賦,朱縣令大不了不聽張如玉的誣告,也就沒事了,何必還要對張如玉動刑?

  恍然大悟啊。

  說不定在自己寫出洛神賦的時候,朱縣令就已經心裡有了打算,他不惜對張家動刑,是知道張家肯定氣不過,一定會進行瘋狂的報復,如何報復呢?府試就要臨近了,張家和楊同知的關係,朱縣令肯定知道,既然知道,張家一定會找楊同知,在府試上頭做手腳。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連環的圈套,而朱縣令的目標,就是同知。

  想明白了這些,陳凱之激動得發抖,忍不住想要仰天長嘯,夠狠,夠陰,夠黑,他甚至有一腳把自己恩師踹開的打算了,嗯,休師?好想休了拉倒,這恩師只曉得彈琴,拜這位朱縣令為師才是真正的學習啊,這是厚黑界的一哥,是撕逼圈中的戰鬥機啊。

  陳凱之跪了,恨不得五體投地,朱縣令所表現出來的正氣,所展現出來的凜然,他的剛正不阿,他的嫉惡如仇,都深深的讓陳凱之心裡只剩下了一個大寫的服字。

  朱縣令嘲諷似得看了一眼楊同知,道:“楊珠,你還有何話可說?”

  “且慢!”陳凱之想了想,自己的問題還沒解決呢,他依然朝向楊同知,作揖行了個禮:“大人,學生的題,到底算答對了呢,還是沒有答對呢?”

  楊同知有氣無力的癱坐椅上,臉色蒼白如紙,眼下他哪裡還顧得上這小小的生員陳凱之,於是勉強擠出了幾個字:“陳生員的才情……才情非尋常人可比,本官服了,你預備府試吧。”

  如今他嗅到了不好的氣息,此時能做的,就是立即補救。

  陳凱之卻是摸了摸鼻子,行禮如儀道:“那麼,學生告辭。”

  這種撕逼的事,他還是不摻和的好,既然達成了有機會參加府試的目標,得趕緊退出去。

  於是他朝朱縣令等人拱拱手:“告辭。”

  回過頭,卻見自家恩師臉色發青,嘴角帶著血絲,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陳凱之心裡笑得發苦,忙攙著方先生一同出去。

  從同知廳裡出來,雨後天晴,一縷陽光灑落在陳凱之的身上,陳凱之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恩師,走吧,那同知大人和朱縣令,怕還有一場刀光劍影。”

  方先生卻是邁不動步子了,只捋著須,不發一言,不過看起來終於又有了點精神氣,總算是回神過來了。

  其實他的心情很複雜啊,這個傢伙……真是那位高人?

  不像啊!

  方先生很想好生搭住陳凱之的肩膀,親切的詢問一下,哪裡學的琴啊,這高山流水作出的時候,可有什麼心得啊,在你心裡,是高山流水更佳還是男兒當自強更好?

  可是這些話,他張著口,卻說不出口。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

  不能這樣沒臉沒皮的。

  於是他便捋著須,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只是他身子確實不好,在這雨後甚至令人感覺弱不禁風。

  陳凱之看著都有些發急了,倒能猜出幾分恩師的心思,便道:“恩師,是不是想問曲兒的事?”

  “不問!”方先生下頜微微地仰角四十五度,眼睛已經望著天上去了。

  丟不起這個人啊!

  他憋紅了臉,一副舉重若輕的樣子:“府試在即,好生努力吧。”

  就這樣輕飄飄地丟了這麼一句話,便走向了他所坐的轎子。

  當然不能問了,你是門生,應當主動,難道讓為師厚顏無恥的圍著你轉?這就俗了。

  於是他躬身進了轎子,落座,心裡卻是無數念頭想起來,男兒當自強的旋律還在自己心腹之中迴響,百爪撓心,他卷開了轎簾子:“凱之。”

  “學生在。”陳凱之朝他作揖。

  “啊……嗯……恩師要走了啊。”

  這本是一句隱晦的提醒。

  陳凱之作揖:“恭送恩師。”

  方先生的臉一拉,很不解風情嘛,心裡有些惱了,於是轎簾子狠狠一放:“起轎。”

  這兩個字咬得比平日重,有點失了風度。

  轎子起了,方先生心裡卻有些惱了,不死心,於是轎子走了兩步後,方先生猶豫下,吩咐轎夫道:“且落轎。”

  轎子落下,方先生喊道:“凱之,你來!”

  可是,沒動靜……

  倒是轎夫道:“先生,那陳生員已經走了,他走得急。”

  這就走了?

  一股幽怨頓時自方先生的心底深處油然而生,哎,從前以為是沒才情,現在看來這不是才情的問題,是情商有問題,孺子……不可教也……

  另一頭的陳凱之的確走得很急,沒辦法,他雖不是恩師肚裡的蛔蟲,可畢竟相處了這麼些日子,怎會不知他心裡想什麼。

  可是沒法交流探討啊,這雖是平行世界,將別人的東西摘抄來,不會妨礙別人的利益,可終究在陳凱之心裡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讓他拿著這個不曾有過的心得去誇誇其談,實在有點……

  他匆匆信步回到家裡,想到府試的事總算塵埃落定,心裡總算是落下了一塊大石。卻忍不住又想到了朱縣令的事,頓時覺得後脊有些發寒。

  朱縣令太高深莫測了,這個人,不一般啊。

  納尼……陳凱之陡然想起,自己的洛神賦居然上達天聽,這不知是福是禍,不過想來對於那高入雲端的人物來說,他們看中的只是洛神賦,還有洛神賦背後的意義,自己終究只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理應也不會被關注。

  還是好好努力吧,發奮讀書才是硬道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3 12:25 PM

第四十一章:深不可測

  到了次日清早,陳凱之一覺醒來,本是想要去學裡,誰料還沒出門,就聽到周差役已在外頭喊了:“陳老弟,陳老弟。”

  陳凱之連忙走出去,見周差役精神奕奕地站在外頭,頗有幾分風騷。

  周差役笑著道:“昨日的事,我聽說了,了不得啊,小子,你不是要預備府試嗎?我家裡有一些書,本是給我那不成器的兒子買的,指望著他能上進,誰曉得這廝是扶不起的爛泥,我心裡想著或許你用得著,這便送來了。”

  說著,便將身上背著的一個包袱往陳凱之跟前遞過去。

  陳凱之倒不扭捏,邊接邊連聲說謝,包袱掖開一個角,卻見這些書都是簇新的,陳凱之心裡就明白了,這哪裡是周差役家裡的藏書,分明就是新買來的。

  周大哥讓人很感動啊,剛剛聽說自己有前途,轉手就來送書了,這份情商,都要蓋過自己了。

  陳凱之又是謝過。

  周差役打了個哈哈,道:“謝個什麼,自家的兄弟,好好用功吧,你周大哥等你高中。好了,我還要當差,走了啊。”

  很尋常的樣子,沒有絲毫矯揉造作的痕跡,揚揚手,走了。

  陳凱之將書收拾起來,也來不及細看,猛地想到,自己是不是該去縣裡走一遭,去見一見朱縣令。

  是呢,雖然朱縣令和楊同知發飆是別有圖謀,可終究還是以自己的名義,面子上來說,自己算是承了他的人情,所以……好吧,走一趟,將來還不知道有多少事需要麻煩他。

  想要在這個世界站住腳,陳凱之不介意多交朋友,何況還是朱縣令這樣將來用得上的人,交朋友嘛,無非就是跑的勤罷了。很多時候,有人總是挖空了心思去揣摩別人需要什麼,自己備好禮物,投其所好。

  陳凱之卻不會這樣說,理由很辛酸,他窮。

  窮就是原罪啊。

  當然,這交朋友和脫單一樣,終究需要臉皮厚比城牆,跑的勤,效果反而更佳。

  收拾了一番,陳凱之步行到了縣衙,通報之後,宋押司得了音訊,如沐春風地出了衙來,見了陳凱之,便道:“賢侄來了,縣令正等著和你說話呢。”

  陳凱之會意了,和宋押司寒暄了幾句,隨之到了後衙廨舍,便見朱縣令在廨舍裡用早飯,一碗小米粥,就著幾張蒸餅,顯得很樸素。

  陳凱之腦子裡立即劃過了清廉的形象,不過他人情練達,卻很快摸透了朱縣令這個人。

  這種生活樸素的人,不貪圖享受,志向反而比尋常人要高遠得多,這種人才是真正的可怕,他不為利,不在乎錦衣玉食,熬得了苦,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抵制常人無法抵制的誘惑,那麼……他追求的是什麼呢?

  上輩子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陳凱之只一見這場景,心裡便輕鬆起來,朱縣令這樣一絲不苟的人,是最注重禮儀的,見任何人,肯定都要擺出莊重的樣子,這叫官儀,所以將人請到廨舍來,自己卻在吃粥,這是很不常見的事,除非……他將自己當作了自己人。

  這反而是親切的表現。

  陳凱之行了禮,道謝。

  朱縣令吸了兩口粥水,似笑非笑地抬眸,只是這眼眸裡,像是幽深得見不到底。

  他嘴角微微一揚,抿了抿嘴,道:“不要說這些見外的話,本官料到你會來,宋押司,給凱之盛一碗粥來。”

  這敢情好啊,早飯省了,多吃一點,連午飯都能省。

  對於吃,陳凱之總是滿懷著期待的,忙不迭地謝過,便坐下,等粥水和蒸餅送來了,也不客氣,很雞賊地開始狼吞虎嚥。

  “凱之胃口很好,真是羨慕你們年輕人。”朱縣令抽了空,笑了笑道。

  陳凱之不覺得尷尬,只笑道:“這幾日讀書,茶飯不思,今日見了縣公吃的香甜,反而勾起了食欲。”

  很不要臉的回答,無形裝逼最致命啊。

  朱縣令露出欣賞之色:“那凱之就多吃一些,讀書固然緊要,可是年輕人身子也要緊。令師,還好吧。”

  陳凱之狼吞虎地咽著蒸餅,一面道:“好的很。”

  朱縣令道:“你的才情極好,昨日那一琴曲,可謂震驚四座,不過讀書人,該以學業為重,府試就要近了,本縣很關注你的表現,這數十年來,金陵府試前三甲的,竟沒一個出自江寧,此番本縣將希望放你身上了,你不要讓本縣失望。”

  陳凱之點了點頭,吃飽喝足,方才摸了摸肚子,敞開吃的感覺真好。

  朱縣令也細嚼慢嚥地吃完了,拿了絲絹擦拭了嘴,讓人用銅盆盛了溫水來淨了淨手,才道:“這裡有一幅畫,請凱之品鑒,宋押司,將畫取來。”

  無端端的要看畫,陳凱之滿腹疑惑,不過現在他興致盎然:“恭敬不如從命。”

  宋押司取了畫來,將畫軸展開,一幅花鳥圖便展現在陳凱之面前。

  陳凱之對古畫有些心得,文青嘛,就愛這調調,看了之後,也不禁為之叫好。

  朱縣令含笑道:“這是兩百年前,名鹿先生的大作,名鹿先生被譽為我朝十大畫師之一,他的墨寶,價值不菲啊。”

  陳凱之心裡暗暗點頭,這不是虛言,兩百年前的古畫,再加上又是名師的大作,這價值怕是幾百上千兩銀子。

  誰知這時,朱縣令卻是含笑拿起了畫,直接將這畫丟進了腳下的炭盆裡,那盆裡的木炭燙的發紅,甫一接觸到了易燃的古畫,頓時一股火焰便升騰而起,烏煙翻滾,一幅價值連城的古畫,頓時燒為了灰燼。

  陳凱之頓時膛目結舌,心口一抽一抽的疼,暴殄天物啊,臥槽,這是錢啊,若不是要裝著逼,陳凱之恨不得直接跳進火盆裡,能搶救一些是一些。

  翻滾的烏煙之後,朱縣令的面孔變得略顯模糊,可是面上的平靜和那骨子裡的淡漠卻是展露無遺,他輕描淡寫地道:“這是張家送來的,這一次,他們失策了,將寶押在了楊同知身上,呵……現在他們想要亡羊補牢,才送了這畫來。凱之啊,你看,這張家還真是捨得。”

  陳凱之頓時明白了,朱縣令是個狠人,只怕將來要對張家進行清算了。

  這實在好極了,陳凱之心裡厭透了張如玉,現在朱縣令以畫表態,更有幾分拉攏自己意思,陳凱之忙是作揖:“張家橫行鄉里,罄竹難書,縣公不貪他們的財貨……”

  朱縣令擺擺手:“本縣知道你想說青天老爺之類的話,本縣絕非青天,這華而不實的帽子,本官不稀罕。”

  朱縣令深看陳凱之一眼,才接著道:“誠如你昨日曲調中所言,男兒當自強,凱之如此,本縣亦如是也。”

  陳凱之覺得這句話信息量好大,朱縣令這個人,真是深不可測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3 12:26 PM

第四十二章:誤會大了!

  看時候不早,陳凱之便向朱縣令告辭而出,宋押司則又親自送著陳凱之出了縣衙。

  這位世叔是縣令的心腹,對朱縣令的心思倒是摸透了一些,他親昵地拍了拍陳凱之的肩道:“賢侄啊,縣公很是看重你,此番府試,意義也是重大,你可千萬不可等閒視之,張家那兒,你已不必擔心了。”

  宋押司深看陳凱之一眼,言語中,帶著某種暗示。

  陳凱之道:“多謝。”他其實有點好奇,這朱縣令到底想搞什麼名堂,忍不住道:“那楊同知……”

  宋押司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楊同知已經告病了,他而今是自身難保,相信不久之後,朝廷就會有懲處來,這楊同知,不過是縣公的踏腳石罷了,眼下多半已經瘋了似地往京師裡寫書信,請人幫著說話,好獲得一個從輕發落。咱們縣公啊,不是池中之物,不過這些事,不必你來過問,著緊著自己的前途吧。”

  似乎宋押司又覺得有些冷了陳凱之的心,頓了一下,又接著道:“縣公若是能平步青雲,你我都有好處,可不該問的,就不必問了。”

  陳凱之一想也對,世途險惡,自己管這麼多罷了,自己得成為府學生員啊,在大陳朝,成了府學生員,才是真正意義的秀才,一輩子就可以得到保障了。

  他便笑呵呵地道:“是,多謝恩公提點。”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宋押司很是感慨,接著道:“府試你切記要小心才是,這府試可是在玄武縣考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自己仔細一些,不會有錯。”

  陳凱之鄭重其事地應承下來。

  府試的規矩,他已經摸清了,這府試對於朝廷來說,既重要,卻又不重要。

  因為對於朝廷來說,真正選拔官員,是在會試和鄉試這個層級,所以這兩場高級人才的考試,才是朝廷最費心思的事。

  可府試呢,不過是選拔秀才,秀才算是有功名的讀書人精英了,屬於‘士人’的範疇之內,朝廷給予許多的特權,可是讓朝廷浪費大量人力物力去主持考試,這層級卻又差了那麼一丁點。

  所以陳朝太祖皇帝在的時候,為了解決問題,便用了一個方法,那便是考生互調。

  本地的考生,需到異地去考試,而府試錄取生員的多寡,對於地方官員來說,又是鮮明的政績,所以往往異地負責監考的官員,往往監督的十分嚴格,自己縣裡能考中幾個不重要,但是可不能讓他縣的人考好。

  於是,便出現了一個怪像,各地的考場,對於外縣的考生,可謂是極盡刁難,莫說是作弊了,不折騰你就算不錯。

  這玄武縣和江寧縣都是金陵府齊名的府治所在地,金陵城實際上就是被玄武縣和江寧縣一分為二,城東是江寧的管轄範圍,城西則屬於玄武縣的管轄範圍。

  二縣在府試上頭,明爭暗鬥,已有許多年了,雙方都是母雞中的戰鬥機,為了撕逼,什麼花樣都使的出來,說是不要臉,也不為過。

  陳凱之知道宋押司的提醒肯定不是空穴來風,心裡記下他的囑咐,又想:“想來朱縣令也想囑咐這句話的,不過他讓宋押司來說,顯然也是為了避嫌,堂堂縣令,總不能直接說臨縣的同僚都不要臉吧。”

  這一次有了收穫,回到家裡的時候,竟不自覺的接近了正午,日上三竿,那隔壁的歌樓,而今卻是安靜得可怕。

  陳凱之剛要進門,卻聽到有人道:“凱之。”

  陳凱之側眸,只見方先生正氣衝衝地看著自己。

  陳凱之汗顏,忙行禮道:“見過恩師。”

  方先生興師問罪的樣子:“府試也就這幾日了,你還有閒工夫貪玩躲懶?”

  這方先生昨夜有點氣惱,心裡卻是百爪撓心,依然還在想著曲子的事,可陳凱之不提,他也不便問,於是心裡很是期待今早陳凱之去找他學習,或許可以旁敲側擊一下這個榆木腦袋,誰曉得足足等了一上午,竟一直不見人影。

  方先生生氣了,後果很嚴重啊。

  陳凱之辯解道:“學生去了一趟縣衙,見了縣公。”

  方先生了然了,明白了陳凱之的意思,便道:“既然來了,你開門,老夫在這裡給你授課吧。”

  陳凱之開了門,請方先生進去,方先生坐下,也不先說琴曲的事,徑直開課。

  對於這個學生,在學業上,方先生是很滿意的,這小子太聰明了,任何文字,只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自己所教授的要點,也是一點就通。

  方先生心裡有些小小的欣慰,看來此子還是可教的。

  尤其是想到自己的門生有如此才情,這令方先生老懷安慰,他決定夜裡給大弟子修一封書信,將陳凱之好生引薦給他那師哥。

  這樣一想,方先生便教得更用心,足足兩個時辰過去,竟不知覺間已到了傍晚,方先生才陡然想起一件事來。

  自己一直想問陳凱之琴曲的事,那男兒當自強是極佳之作,高山流水亦是上佳,卻不知這門生到底還藏了什麼曠世之作。

  哎呀,受不了了,今兒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

  方先生長身而起,既然這傢伙不開竅,那就只好不恥下問了……

  這樣一想,面皮便有些發紅,終究是老而彌辣,方先生換上了笑容:“凱之啊,為師……還是很欣賞你的。”

  陳凱之心眼可不大:“可恩師一直說學生俗不可耐。”

  “胡說!”方先生吹鬍子瞪眼,似乎又覺得抵賴不掉,索性呵呵一笑:“為師這是嚴師出高徒,不督促你幾句,你怎麼肯用功呢?”

  陳凱之心裡想:“說東是你,說西也是你,哼,真當凱哥是凱子嗎?”於是不露聲色地道:“可是……那恩師覺得學生如何?”

  方先生讚賞道:“為師遇見你,既是緣分,也是為師的……”他正待要說福氣二字,這已是他最高的讚賞了,若不是因為琴曲,這樣的話他是斷然不肯說的,他一邊賣著關子,一面踱步到了書桌前,看到案頭上有幾本嶄新的書,隨意地撿起,口裡正待說:“福……”

  可福字沒出口,臉色卻是變了,他猛地將書摔在案上,惡狠狠地道:“為師遇見你,真是瞎了眼。”

  陳凱之懵了。

  什麼狀況?臥槽,翻臉比翻書還快啊。

  方先生氣急敗壞地繼續道:“你這不成器的東西,俗,俗不可耐。”

  丟下這句話,又狠狠地瞪了陳凱之一眼,他旋身便走,再不停留。

  陳凱之還在發懵中,竟來不及追上去了。

  這又是怎麼了?

  半響後,陳凱之回神,疑惑不解地到了書桌前,卻見方才方先生翻過的書正在眼前,認真一看,這書叫《嬌妻如雲》。

  陳凱之頓時嚇得大汗淋漓,這是H書啊,誰,是誰,誰這麼沒有公德心,寫這樣的書……

  噢……陳凱之猛地想起,這書是周差役今日送的,這周大哥坑我哪這是。

  心裡頓時緊張,再一想,方才恍然大悟,周差役極有可能是不識字的,他跑去買書,大抵也就是挑一些賣的火的書買來,畢竟許多文盲都有一種固有的觀念,凡是讀書人讀的書,都是很了不起的,至於到底讀的什麼書,他們不在乎。

  這是坑哪。

  陳凱之將這書翻了一遍,除了嬌妻如雲,便是庶子風流之類,都是市面上賣得緊俏的小H書,心裡不禁搖頭,這個誤會可大了。

  可眼下一時也解釋不清了,恩師在氣頭上,還是不要招惹他為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5 04:28 AM

第四十三章:府試

  府試就要開始,轉眼之間,到了六月初三。

  初六便是府試,所以陳凱之一早到了學裡,吳教諭已經在組織應考的縣學生員動身往玄武縣考試了。

  見了陳凱之來,吳教諭不再像從前的冷面孔,老臉微微一紅,居然給了陳凱之一個微笑,道:“凱之啊,這一次好好考,本官還是很看好你的。”

  這風淡雲輕的態度,就像是大家從前沒有過節似的。

  陳凱之曉得他這時是察覺到風向不對了,心裡冷笑,面上卻道:“承蒙大人瞧得起,學生慚愧,噢,怎麼不見張同窗?”

  張同窗自然是指張如玉了,吳教諭跟張家世交,可現在他也不好得罪陳凱之,顯然有些不想提張如玉,只是淡淡說道:“這個傢伙,他很頑劣,你不必理他。”

  還真是權利好使,因為他跟朱縣裡的關係好,吳教諭竟是對自己換了態度,只是也不知那張如玉得知吳教諭這樣評價他,會怎樣想。

  不過陳凱之最看重的,還是這次府試,沒心思和人勾心鬥角。

  數十個縣裡的生員集結起來,又有幾十個並不在縣學裡上學的生員,足足七八十人,接著吳教諭帶隊,會同幾個差役,便啟程出發。

  玄武縣距離這裡不遠,轉眼就到,吳教諭統一安排住宿,大致地交代了一些注意的事項。

  這裡離玄武縣的縣學不遠,客店也是專門為生員們準備的,七八十個應考的生員見吳教諭一走,頓時便喧鬧了起來,彼此呼朋喚友。

  就如那楊傑,只是來混日子的,早已是尋了幾個狐朋狗友,要見識一下玄武縣的‘黑網吧’,彼此交流心得,可謂相逢恨晚。

  似陳凱之這樣的人,當然沒什麼興趣和他們湊一塊,自然回房裡讀書,預備考試。

  到了次日一早,陳凱之起來,卻聽外頭鬧作一團,有人高聲道:“太欺負人了,抓了十幾個……”

  陳凱之忙走出去,見許多生員在議論,一打聽,才知道楊傑等人在‘黑網吧’裡被玄武縣的差役堵了個正著,連夜抓去縣衙,打了一頓屁股,到現在還沒放出來。

  陳凱之心裡惡寒,卻又忍不住想,怎麼才剛剛入住,就堵了個正著呢?看來……這是玄武縣有意為之,這一次可算是將他們三成的生員都一網打盡了,淘汰掉了兩成的競爭對手。

  楊傑這樣完全是來混日子的人倒也罷了,陳凱之記得昨天夜裡,還有幾個平時頗為刻苦的生員,磨不過楊傑這些人的熱情邀請,年輕人嘛,臨考的時候心理壓力大,所以也跟著楊傑等人去放鬆一下,結果……

  看來……要小心了。

  陳凱之沒有加入他們的討論,到了外縣考試,而且兩縣彼此之間還有競爭關係,人家多半早就盯上了。

  而且玄武縣已經連續很多年包攬了府試的案首,如今人家對此也是志在必得,對於玄武縣令來說,若是這一次讓江寧縣占了上風,便是失職,怎麼向玄武縣的百姓交代?

  刀光劍影啊!

  陳凱之沒有摻和進同窗們的抨擊裡去,躲入了房裡,讀讀書,寫寫字,不讓人抓住把柄即好。

  這一次考試,他是很有信心的,畢竟自己過目不忘,又有恩師提點,作個文章,倒是不成問題,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時代並非是考八股文,某種意義來說,考官出題,生員們呢,自由發揮即可,這就使考試的難度大大降低。

  在客店裡住了兩日,期間發生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事。

  就在昨天夜裡,不知哪個生了兒子沒**的傢伙,居然在客店外頭放了半夜的鞭炮,陳凱之給自己的耳朵塞了棉絮,才堪堪睡去。次日一早,還是有些困頓,不過今日是考試之期,怠慢不得,陳凱之收拾了考具,一個考藍,還有一瓶墨水以及毛筆,除此之外,還有自己的戶籍以及學籍。

  墨水是必帶的,因為考試過程中,不得帶硯臺,據說前幾年,許多人將作弊的內容都用小字刻在硯臺上,然後再抹上炭泥,如此一來,帶進去的時候,和尋常的硯臺一樣看不出什麼,等進了考場,用手一抹,這字便浮現出來,自此之後,金陵的府試,一律自帶墨水。

  檢查了幾遍沒有什麼問題,這時有玄武縣學的差役來,領著大家至縣學,縣學這裡,早已是戒備森嚴,上百個差役皂隸,還有本縣巡檢的兵丁按刀而立,在此防守。

  就為了百來個考生來考試,就這樣的架勢,還真是……

  陳凱之這時候,方才知道大陳朝為何是文法治國了,即便只是府試,依舊是非同小可啊。

  進縣學需要搜身,有差役將陳凱之拉到一邊,開始搜檢衣物,考藍則是被另一邊的差役拿去翻查,等搜查完了,陳凱之重新接過考藍,接著便由人領著到了縣學明倫堂,按理來說,這時候要謁見考官。

  明倫堂裡,玄武縣的鄭縣令會同本縣縣學的諸官在此高坐,生員們魚貫來行禮。

  陳凱之也學著他們的樣子,抱手作揖,朗盛道:“學生陳凱之,見過恩府大人。”

  所謂恩府,有師門的意思。誰來主考,誰就算半個老師了,不過這是不算數的,只能說是對考官的一種尊敬。

  鄭縣令眯著眼,聽到陳凱之三字,面上就笑了,捋須道:“可是那作洛神賦的陳凱之?了不得啊,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才俊,本官很是拭目以待,陳生員好好考。”

  別人來拜謁,鄭縣令都是冷言冷語,只點點頭叫一聲好,可對陳凱之的態度,卻是如此的如沐春風,羨煞旁人。

  陳凱之覺得鄭縣令笑得很親切,心裡存著好感:“是,學生一定不負所望。”

  “哈哈……”鄭縣令捋須:“有這信心就好,本縣對你的文章,還有那琴曲,都是極看重的,我是命官,我朝廷掄才,乃是應有之義。”

  陳凱之又是稱謝,這才在文吏的帶領下,走到了考棚。

  嗯……那鄭縣令人還不錯。

  在考棚裡坐下,等了幾柱香,便聽到一聲炮響。

  考試開始了。

  有差役舉了木牌,木牌上便是考題,一個個考棚的經過,接著便開始發放考卷,那木牌上清晰的寫著:“泰山何其高也。”

  高山有多好啊。

  這個考題,算是中規中矩,其實就是讓考生們寫一篇文章,來稱頌泰山之高。

  當然,這文章一定不能離開四書五經的主旨,否則就是離經叛道。

  陳凱之上輩子就有不錯的文學基礎,這幾個月來,又將許多書倒背如流,再加上方先生的指點,他滿帶信心地鋪開了考卷,心裡開始做著腹稿。

  得益於自己的用心苦讀,只片刻,文思便湧上了心頭,果然…………智商高就是好啊。

  陳凱之心裡一喜,打開了墨水匣,提筆,正待要蘸墨答卷,猛地……他覺得有些怪怪的。

  咦,墨呢?

  他再仔細搜檢,接著目瞪口呆起來,墨水匣裡居然沒有墨水,只有一點墨水的殘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5 04:29 AM

第四十四章:明爭暗鬥

  陳凱之當然記得自己來的時候,是親手裝好了墨水的,還特意進行了密封,可是現在……墨水怎麼就沒了?

  他心裡頓時產生了不太妙的念頭,卻逼著自己要冷靜,於是凝神定氣,猛地想到了一個可能。最快

  自己進考場的時候,有差役取了自己的考藍去搜查,另一個差役在搜自己的身,其餘時候,這考藍都是不離身的。

  也就是說,一定是在這個過程中,有差役偷偷將自己的墨水倒了。

  臥槽……還要不要臉?

  不行,自己要去找鄭考官申訴,可是這個念頭冒出來,他的眼眸又忽明忽暗起來。

  不對,一個小小的差役,怎麼敢做這樣的事?公門裡的人,雖然有許多的齷蹉,可是一個小小的差役,敢在府試上頭做文章,除非……有人授意。

  那麼……就是那個王八蛋黑了心的鄭縣令啊!

  方才自己還覺得他是個好人,對自己態度極好,還道他是欣賞自己,可現在才明白,這鄭縣令比那臭不要臉,帶著小姨子跑了的那位浙江溫州皮革廠的黃老闆更加可惡。

  自己現在已經有了一些才名,在玄武縣裡的人眼裡,自己是這一次府試奪魁的有力競爭者,那鄭縣令一面暗中讓人倒了墨水,一面表示了對自己的欣賞,自己就算要申訴,也是申訴無門啊。

  這時候若是說有人害自己,那麼,證據呢?

  好嘛,沒有證據,你說這是鄭縣令刁難你,可這麼多雙眼看到,鄭縣令對自己關懷備至呢!

  這些官……沒一個好東西啊。

  陳凱之氣不打一處來,他定了定神,便敲了敲案牘,道:“我要求見鄭縣令。”

  這時有文吏走到了考棚來,道:“府試裡頭,哪裡能見考官的?我家大人,不需避嫌嗎?”

  是啊,你得考完了才能去見。

  問題就在於,等考完了,黃花菜都涼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陳凱之只好道:“那麼,學生的墨水沒了,能否請……”

  “這是你的事。”這文吏一臉鐵面無私地道:“若是人人都要墨水,這府試豈不是成了兒戲嗎?休要囉嗦,好生的考,再敢喧嘩,便將你趕出考場去。”

  陳凱之有點不信邪了,這文吏不威脅倒也罷了,可口出惡言,卻是另外一回事。

  陳凱之便道:“我要求見鄭縣令,你一個小吏,竟為鄭縣令做主,他見與不見,是鄭縣令的事,你竟敢擅自為鄭縣令做主嗎?”

  陳凱之本來就牙尖嘴利,何況近來讀了許多書,炮嘴的功夫見長,這邊一鬧,另一邊的考棚頓時便傳出喧嘩,倒是讓這文吏有些下不來台了,他猶豫一下,冷笑道:“你等著。”

  說罷,轉身而去,過不多時,又去而複返,很不甘願地道:“鄭縣令請你去。”

  陳凱之便出了考棚,舉步到了明倫堂裡,鄭縣令抱著茶盞,面帶微笑,陳凱之作揖行禮道:“學生見過恩府。”

  鄭縣令和顏悅色道:“陳生員啊,你好好考你的試,何故喧嘩?”

  陳凱之道:“學生的墨水在進考場的時候,被人傾倒了,所以請恩府賜墨。”

  這時候,一定要高聲說出你的需求,不必追究是誰幹的,現在被人倒了,我考不了試,你作為考官,置之不理,就是你理虧。

  鄭縣令卻是輕笑:“呀?墨水被人傾倒了,還是你沒有準備墨水來?這……可就難辦了,按照府試的規矩,考官是不准傳遞物件給考生的,若是傳出去,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本官舞弊呢,陳生員,你啊,就將就將就吧。”

  將就你大爺。

  陳凱之心裡就更印證了自己的想法,這件事和鄭縣令絕對脫不了關係!

  陳凱之便道:“恩府,學生沒有墨水,如何將就?”

  “這是你的事嘛,你可是才子呢!”鄭縣令依然笑容可掬。

  陳凱之突然道:“敢問學生的墨水,是不是有人故意授意人傾倒的?”

  他突如其來的一問,鄭縣令笑臉一僵:“陳生員,說話可要講真憑實據!”

  都到了這個份上,陳凱之也就不和他打啞謎了,抬眸直視著鄭縣令:“恩府是朝廷的縣令,不是一家一姓的縣令……”

  鄭縣令皺眉道:“好了,不要再說了,快去考試吧,再敢喧嘩,小心趕你出去,本官憐你有幾分才學,才和你囉嗦這麼多。”

  陳凱之為之氣結,他突然目光一閃:“鄭大人是不是吃死了我陳凱之沒有墨水,所以必定不可能過關,如此一來,你們玄武縣今年府試,怕又要大放異彩?”

  “小人之心。”鄭縣令面色一冷,終於露出真面目。

  陳凱之道:“是不是小人之心,大人心裡清楚。”

  這是玄武縣,鄭縣令並不是陳凱之的父母官,陳凱之也就索性大膽起來:“只是大人以為如此,學生今日也就放一句話,大人休想得逞。”

  說罷,他拱拱手:“告辭。”

  鄭縣令不禁惱怒,想不到一個小小生員,敢這樣頂撞自己,可細細一思量,這傢伙已經沒了墨水,勢必是考不中了,何必跟他糾纏呢?這樣反而顯得自己不夠寬宏大量,於是面上只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

  見陳凱之走了,那文吏湊上來道:“明公,這小子真是膽大包天。”

  鄭縣令卻是淡淡然地呷了口茶:“天大的膽子,考不中就是考不中,一個考不中的縣學生員,任他放肆吧。”

  府試的成績,事關到了父母官的政績,大陳朝對於官員的考核,其中教化便是重中之重,而教化最直觀的體現就在這科舉上,玄武縣已經多年來,在金陵府的府試裡名列前茅,若是這一次馬前失蹄,就顯得鄭縣令平庸了。

  鄭縣令對陳凱之頗為忌憚,能做出那篇洛神賦的人,定是個有真才實學之人,必成為此次府試,玄武縣的最大隱患。

  授意人倒掉墨水,這也是鄭縣令權衡之後的結果,他倒不擔心引來什麼後遺症,無憑無據,就想要指責一個縣令為了一己之私,而刁難考生,這怎麼可能?就算是江寧縣的朱子和來和自己打官司,鄭縣令也不怕。

  陳凱之已氣衝衝地又回到了考棚。

  當然,這氣急敗壞的樣子卻是假的,上一世在社會上經歷的人心險惡見得多了,吃過了許多虧,也栽過許多跟頭,陳凱之知道,那鄭縣令肯定會讓文吏好生‘關照’著自己,所以這時候,若是顯得冷靜,就不同尋常了,反而會使他們疑心。

  他捶胸跌足的樣子到了考棚裡坐下,心裡卻是冷靜得如古井之波,見那巡考的差役來回走動,便索性坐著不動,等那差役折身去了別的地方,他才揭開了墨水匣。

  墨水雖然倒掉了,可裡頭還有一些墨殘漬,將就著用的話,還可以寫二十幾個字,可是府試的文章,雖然不限題材,可想要作答,至少也需洋洋上千言才可,這是約定成俗的規矩。

  二十幾個字,怎麼破題呢?

  陳凱之提了筆,看著卷子只稍稍沉思片刻,接著便開始動筆,三下五除二,便將這墨水寫幹了。

  果然,真的只能堪堪寫二十幾個字啊。

  陳凱之為之鬱鬱,卻又聽到了腳步聲,忙用一張紙將試卷蓋住,不讓差役看到自己的答案,然後坐在桌前,一副怒氣衝衝,很不甘願的樣子。

  那差役見了他如此,心裡冷笑,卻假作沒有看到,又別過了頭去。

  去你娘的玄武縣,凱哥今日就跟你們杠上了。

  陳凱之一面在心裡憤憤地想著,一面開始封存自己的試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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