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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dar 發表於 2013-12-23 11:5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3 11:51 AM 編輯

第015章 香君侍酒

     李香君俏顏帶著一抹喜色,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那種美天然潔淨,分外沁心。

     李香君一直懷疑侯方域暗裡要對秦牧不利,這使她對侯方域的人品產生了懷疑,現在看來是自己誤會他了。

     秦牧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覆:“是的,這次在下能夠到會昌補缺,確實得益於朝宗兄與辟疆兄舉薦,朝宗兄與辟疆兄與我一見如故,為了能讓在下能早日補上缺,二位仁兄四處奔走,費心周旋,甚至不惜自降身份,求到閹人韓贊周門下。

     在下雖不屑於受惠於閹人,卻不願負朝宗兄與辟疆兄盛情高義,決定近日便行赴任,此次本應當面向朝宗兄與辟疆兄道謝的,只是聽說朝宗兄已前往宜興訪友,辟疆兄也已返回家鄉如皋,只有等待來日了。”

     李香君笑容不覺又收了起來。

     東林與閹黨一向勢不兩立,侯方域與冒辟疆為了初識的秦牧,不惜求到閹人門下,以她對二人的了解,很難相信二人能捨棄一身傲骨,放下身段去求一個太監。

     但秦牧言之鑿鑿,這種事情是作不得偽的,這讓李香君疑惑不已。

     這時丫環端上香茗,一直靜坐不語的卞賽賽柔婉輕舒,分下茶來。

     秦牧向她含笑頷首:“有勞賽賽姑娘了。”

     “秦公子不客氣。”卞賽賽正想請茶,卻見秦牧兩手包得像蒲團似的,不由得有些為難。這就像端盤骨頭讓沒牙的老太婆啃,這不是寒磣人嘛。

     “秦公子請用茶。”她​​稍一猶豫,端起青花茶杯,呈到秦牧嘴邊。

     秦牧微詫一下,倒也沒太做作,落落大方地就著她的手呷了一口茶,然後謝道:“在下這傷,倒是讓賽賽姑娘受累了,多謝賽賽姑娘。”

     見李香君望來,卞賽賽神色微微有些妞妮。

     卞賽賽左右而言它道:“秦公子此去會昌,金陵又少了一位才情橫溢……咦?會昌?秦公子補的可是江西會昌知縣的缺?”

     “不錯,賽賽姑娘似有疑慮?”

     “秦公子,會昌去不得,去不得。”

     “因何去不得?”李香君搶著問了一句,她隱隱猜到了些什麼,一顆心頓時又糾了起來。

     “妹妹有所不知,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有江西官員提到,會昌有山賊盤踞,為禍甚烈,前兩任知縣都在任上被害了,朝廷至今無力進剿。

     吏部多次遣官赴任,但無一人敢前往就任,如今會昌已將近一年無官治理,更不知亂成何等模樣,秦公子雖才華橫溢,滿腹經綸,但手無一兵一卒,這會昌如何去得?”

     “多謝賽賽姑娘提醒,大恩不言謝。”秦牧臉色變得異常凝重,蹙著雙眉似是在權衡輕重。

     李香君卻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因過於震驚以至衣袖將茶杯拂倒了都沒有察覺。原本清澈的雙眸無法抑制的湧上一層熱霧,心頭陣陣的刺痛。

     李香君終於明白了,侯方域假意結交秦牧,不惜卑躬屈膝去求閹人,根本就是想將秦牧往死路上推。

     秦牧與侯方域之間本無仇恨,起因不過是李香君自己侍奉秦牧一次湯藥。

     李香君以前覺得侯方域才華人品皆是萬中選一,由佩服到愛慕,對侯方域寄予無限的深情,一心等著他來給自己贖身;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在窯子裡鬧得醜態百出也就罷了,因自己報答恩人的小舉動,竟不惜將人往死路上推,如此卑劣的人品,便是有幾分才華又豈是良人?

     李香君一抹雙眸,突然站出身來,走到壁前拿起那把心愛的琵琶,用力地砸在牆壁上。

     “啪!”的一聲響。

     秦牧和卞賽賽雙雙起身,上前勸阻李香君。

     “香君妹妹你這是做什麼?”

     “賽賽姐不必攔著我,妹妹決定今後再不彈這琵琶,要它何用?”李香君外表嬌小柔弱,性子卻剛烈,否則歷史上也不會有血染桃花扇之事了。

     秦牧雙手有傷,不便搶奪,便說道:“香君姑娘要食言嗎?”

     “秦公子何出此言?”

     “香君姑娘曾答應過我,將來為我再奏一曲《將軍令》,香君姑娘不記得了嗎?”

     李香君聽了回望秦牧,默默無語。

     秦牧坦然一笑道:“香君姑娘若是因為我的事而毀掉這把琵琶,那大可不必,如今的大明朝,流寇滿地,不獨會昌一地有匪患耳!”

     “秦公子仍打算赴任?”

     “不錯!”

     “不可!!”李香君和卞賽賽異口同聲地喊出來。

     李香君顧不得看卞賽賽的神色窘迫,搶著說道:“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會昌悍匪成患,已有兩任知縣遇害。

     公子是文官,雖有治世之才,也需等兵將剿滅匪患之後,方能施展,此時公子前去,手上無一兵一卒,實在太凶險了。”

     秦牧輕抖前襟,坐回茵榻,平靜地說道:“我方才已想清楚了,若是會昌是清平之地,我此次一定會放棄赴任,正因會昌悍匪橫行,民不聊生,我才決定赴任。”

     “秦公子!”

     “香君姑娘與賽賽姑娘一番好意,在下感激於心。然而,朝廷沒有派官時,咱們埋怨沒有施展抱負的機會,朝廷派官了,卻因些許困難便畏縮不前,這豈是為人之道?”

     李香君與卞玉京互視一眼,一時竟不知再從何勸阻。

     秦牧自信地一笑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遙想當年,班定遠輕騎出玉門,絕域催戰雲,若是他也因些許險阻便畏懼不前,何來那蕩氣迴腸的浩然史詩?在下雖不敢自比班定遠,但會昌撮爾毛賊,又何足道哉!二位姑娘只管試目以待就是。”

     秦牧沒有高聲陳詞,自始至終語調都很平靜,但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透著自信,讓人不得不信服。

     李香君忍不住擊節叫道:“壯哉!好男兒當如是也!”接著她對侍候的丫環吩咐道:“快取酒來,我要敬秦公子三杯。”

     等丫環取來酒,秦牧攤攤手苦笑道:“還是算了,在下可不敢再勞駕二位佳人。”

     李香君和卞賽賽看著他那包得像蒲團似的雙手,雙雙掩面輕笑,兩人一個婉麗清揚,一個高貴典雅,兩種不同的美交相輝映,令人目眩神迷。

     接下來,秦大公子可真是艷福不淺,二位佳人一個舉杯相敬,一個持杯相餵,濃濃的酒香,幽幽的體香,纖纖的玉指,羊脂似的冰肌,處處惹人遐思。

     卞賽賽通常情況下話很少,不善酬對,但若遇佳客知音,卻是談吐如雲,三人飲酌之間,她妙語連珠,輕婉笑語,秦牧暗暗詫異,難不成自己竟成她的知音了?

     這不好吧,這左擁右抱的適合嗎?咱可是好人……

     三人喝得已有幾分醉意,李香君散衣香於春風,傳翠杯於素手,宛然說道: “公子驚才絕艷,佳作信手拈來,偏偏每次到奴這便藏拙,公子可是嫌奴家愚昧無知,不屑於將佳作示下。”

     “恰好相反,香君姑娘蕙質蘭心,才情高絕,是以在下羞於班門弄斧。”

     “公子折煞奴家了,奴家可當不得公子這般誇獎,公子此去,不知再見何時,不管公子怎麼說,今日可不許再藏拙,定得留首佳作才行。”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秦牧收去笑意,脈脈地註視著她吟道:“惆悵彩雲飛,碧落知何許。不見合歡花,空倚相思樹。總是別時情,那待分明語。判得最長宵,數盡厭厭雨。”

     這曲《生查子》吟出,席間為之一靜,只有李香君稍為急促的呼吸聲可聞,她雙頰上本來就有一縷酒紅,此時更是霞滿又頰,如嬌花盛妍。

     一旁的卞玉京的笑容看似不變,細看來卻滲進了一絲勉強之色。

     秦牧這首詞,無異於向李香君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與李香君是好姐妹,本應替姐妹高興才是,只是不知為何,心頭卻隱隱有些莫名的失落。

     “秦公子果然是名不虛傳,這等佳作隨口誦出,婉若天成,奴家有幸了。”李香君垂著螓首,避開了秦牧的目光,她雖然與卞賽賽一同侍酒,表面上笑語嫣嫣,但這不過是職業需要了。

     秦牧對李香君有救命之恩,臨赴任前來向她告別,怎好垂淚相對。

     只是李香君鍾情侯方域已經有兩三年,雖然侯方域的人品讓她絕望了,但畢竟鍾情了兩三年,現在突然發現自己所託非人,心中那份悲傷又豈是外人能了解的。

     此時李香君還強顏歡笑已是難能可貴,又豈能接受秦牧的表白?所以她只是照例贊幾句,裝著沒聽懂秦牧詩中的心意。

     聽李香君這般回答,秦牧眼神中有一絲說不清的情緒流過,卻很快開玩笑道:“果然是佳作嗎?香君姑娘是不是也打算包幾十兩潤筆之資予我呢?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3 12: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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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踏上官途

    第二天一早,秦牧開始穿戴起意外得到的新行頭。

    青色的七品官服,補子上繡著的是鸂鸂,這是一種水鳥,形似鴛鴦而稍大,多為紫色,雌雄偶游,別名紫鴛鴦。

    嗯,烏紗帽也很帥,前低後高,靠後腦的地方,左右各有一片長橢圓形的帽翅,帽內有網巾束著頭髮。

    和宋代官帽的官翅相比,明朝的帽翅短了很多。這充分體現了朱重八窮苦出身,勤儉持家、杜絕浪費的核心思想。

    在雲巧兒的幫助下,秦牧將新行頭穿戴整齊,然後將雙手攏在袖子裡,他倒不是想學滿清四九城裡那些老冬烘,實在是他那雙大蒲團有些影響官儀。

    秦大公子……呃不,現在該叫秦大知縣了,輕咳兩聲之後,他邁開四方步,在房內轉了一圈,看得小丫頭兩眼直冒星星。

    秦大知縣走到桌子前一坐,拿起桌上的鎮紙……苦也,拿不起,他連忙向巧兒使眼色,小丫頭可機靈著呢,飛快地跑過來拿起鎮紙一啪。

    呯!

    「升堂!」

    「威武!」

    「巧兒,你這聲音忒嫩了點,這堂威沒氣勢啊!」

    「那人家去把店裡的掌櫃和小二叫來一起喊好了。」

    「哈哈哈……去吧,讓他們把早飯給本老爺端到房裡來,咱們吃完了好早點出發。」

    「嘻嘻!」

    秦牧輕輕跺了跺官靴,心裡頗有些感慨,這七品官來得太容易了些,雖然這是別人挖的一個坑,正把不得他往下跳。但無論如何,自己好歹是衣冠禽獸了……

    哈,各位看官別誤會,「衣冠禽獸」這個詞本來是褒義詞的。

    大明朝的文官官服繡飛禽:

    一品緋袍,繡仙鶴;

    二品緋袍,繡錦雞;

    三品緋袍,繡孔雀;

    四品緋袍,繡雲雁;

    五品青袍,繡白鷴;

    六品青袍,繡鷺鷥;

    七品青袍,繡鸂鸂;

    八品綠袍,繡黃鸝;

    九品綠袍,繡鵪鶉。

    武將則是繪走獸:

    一品繪麒麟。

    二品緋袍,繪獅子;

    三品緋袍,繪老虎;

    四品緋袍,繪豹子;

    五品青袍,繪熊;

    六品、七品青袍,繪彪;

    八品綠袍,繪犀牛;

    九品綠袍,繪海馬。

    「衣冠禽獸」這個詞由此而來,原指朝廷命官來著。

    當然了,朱重八對官員有種發自骨子的敵視,到死也忘不了小時候那段比白毛女還悲慘的經歷,大明朝的官服一改歷朝歷代的風格,又是繡禽,又是繪獸,搞得這麼生動活潑,花俏浪漫,這可不像放牛娃朱重八一向勤儉嚴謹的性格。

    很可能一開始朱重八給官員們弄出這樣的官服,就是要時刻提醒自己,自己每天是在和一群「禽獸」打交道,得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千萬不能麻痺大意,時刻不忘階級鬥爭。

    朱重八心機深著呢,即便他真有這層意思,也絕對不會顯露出來,咱們也只能海闊天空的猜測一下。

    秦牧買了一把刀,雇了一輛破車,帶上幾套衣服,就這麼踏上了「官途」。

    這些日子秦牧雖然交遊甚廣,但這個官職是通過「內線」得到的,南京城裡知道的人不多。

    秦牧本著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的原則,將能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

    秦牧這麼做,自然是別有用意。

    秦牧乘坐的那輛破車走起路來吱呀有聲,看上去隨時可能趴窩,甚至四分五裂,西門的勝棋樓上,姜曰廣為首的眾人見了這情形,都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這破車能走到會昌嗎?

    唉,秦大才子若就這麼赴任,不這是給南京的官員丟臉,給我大明朝抹黑嘛,這成何體統?自己不來餞行也就罷了,來了不送上些程儀,今後是要被別人指脊樑骨嘀,

    於是乎,秦大才子「拚命推辭」、「十分無奈」地收下了一份份程儀。並一再表示,各位若來會昌,俺一定夾道歡迎,熱情接待。

    秦大知縣不說還好,這一說送行的人不由得暗暗苦笑。就你那破地方,山賊橫行,誰吃飽了撐著跑那兒去,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嗎?

    其實許多人給秦牧送上程儀,不過是礙於姜曰廣的面子。

    姜曰廣身為詹事,掌南京翰林院,目前雖無多大實權,但地位崇高,他都送了,你不送這未免有些「出格」。

    另一方面,秦牧最近名聲響徹江南,幾十兩銀子對這些人來說不是多大的數目,官場上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用上了。

    總之,秦牧從多勝棋樓下來時,懷中又多了五六百兩銀票。嘿嘿,這勝棋樓風水不錯,是個聚水藏風生財之地啊!

    這勝棋樓還有個典故,傳說當年朱元璋與徐達在樓上下棋,兩人從早上下到中午,朱元璋節節逼進,眼看勝局在望,便高興地說道:「徐卿,這局以為如何?」

    徐達含笑答道:「請萬歲縱觀全局。」

    朱元璋起身細看,不禁驚歎:「哦,朕實不如徐卿也!」

    原來徐達的棋子竟布成了「萬歲」二字。

    秦牧覺得自己這回不但沾上了點皇氣,還沾了點財氣,以至於他還想再上勝棋樓,重新辭別一次,這招兵買馬哪樣不要錢,咱容易嘛!

    樓邊的莫愁湖春波澹蕩,游絲拂水,翠葉藏鶯,一派風光依稀如畫,秦大知縣上了車,在車把式有節奏的甩鞭聲中,在破車吱呀吱呀的合奏聲中,哼起了輕柔的歌謠:

    莫愁湖邊走,春光滿枝頭,花兒含羞笑,碧水也溫柔。莫愁女前留個影,江山秀美人風流,啊!莫愁、莫愁,勸君莫憂愁............

    秦大知縣懷揣著銀票,確實沒什麼好憂愁的。他已經想好了,若是擺平不了會昌的山賊,就乾脆逃之夭夭,或上井岡山落草為寇得了,事實證明,井岡山是可以作為龍興之地嘀!

    車行至十里長亭,亭中突然傳出一陣琵琶聲,有人在婉轉而歌:「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秦牧掀起車簾,見亭中一修長窈窕,一嬌小玲瓏兩個麗人,衣裙漫飄,香鬢如雲,水沉為骨玉為肌,千嬌萬態破朝霞。

    秦牧昨天已經到媚香樓道別,沒想到她們今日還會遠出長亭相送,而且一來兩個,很讓他意外。

    入亭相見,三杯餞行酒飲過,秦牧突然不知說什麼了,昨天該說的都說了;

    現在的自己,連個立足之地都還沒有,眼看大明朝搖搖欲墜,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讓自己流連於花叢,再者,就算李香君真屬意自己了,自己現在也沒能力幫她贖身,能說什麼?

    「香君姑娘,賽賽姑娘保重,我會常稍信來的。」

    聽他匆匆道出這句離別的話,李香君欲言又止。

    倒是卞賽賽為免冷場,從旁作答道:「秦大人此去,艱險重重,更須保重才是。」

    「多謝賽賽姑娘,我與二位姑娘相知一場,臨別之時有幾句肺腑之言相贈,縱觀天下大勢,我大明已勢若壘卵,朝堂上仍是烏煙瘴氣,南都醉生夢死,不出一年,天下恐將有大變……」

    「不至於吧?」李、卞二人愕然抬頭,驚疑不定地問道。

    「但願我是杞人憂天吧,然我大明朝廷內無資用之財,外無可戰之兵,更無良相名將足以扭轉乾坤。罷了,不說這些了,說了你們大概也不會相信。

    二位姑娘只需謹記,來日若有大變,可往會昌來;秦某此去,極有可能棄文從武,盡自己的能力為國朝多爭取一絲生機,然時間倉促,能做到哪一步尚未可知,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秦牧這番話若傳出去,已經夠誅他九族的了,李香君與卞賽賽無法將秦牧這番話完全當作瘋言瘋語。

    這天下的時勢,李香君與卞賽賽她們並非一無所知,甚至比許多官員看得更清楚,只是沒有親見到北方慘景,還像生活在童話裡的人一樣,無法相信童話會這麼快破滅。

    聽了秦牧這番話,二人驚心的同時,對他的這份信任也十分感動,秦牧等於是把命交到了她們手上,至於他說的棄文從武,這些都是細枝末節了。

    「國難時危,時不我待,秦某就此別過,二位姑娘珍重。」

    「秦大人珍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3 12:17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3 12:17 PM 編輯

第017章 怎樣當好一個知縣

    如何你是大明朝窮苦人家的一個苦命娃,幸運的是你有機會讀書了,更幸運的是你撿到了幾瓶生命一號,或者一台步步高點讀機,總之你一路過關斬將,通過了縣試、鄉試、會試,從秀才到舉人到進士,或者你長得人五人六的,順利通過了吏部「選美大賽」,給你放了個知縣。

    問題來了,你家窮啊,你請不起師爺,而你又從未接觸過官場,更沒有治理一方的經驗。

    現在突然讓你去治理一個縣,而你這個知縣還兼著公安局長、法院院長、稅務局局長、國土局局長、農業局局長、教育局局長等等,甚至殯儀館館長都由你來兼任,還有一大群奸滑如油小吏在等著蒙你,你到任後知道應該怎麼開展工作嗎?

    別吹,答案肯定是不知道,世間沒有生而知之之人。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身為我大明朝的「衣冠禽獸」,你非常幸運。

    當年我太祖朱皇帝未曾發跡,還在牆角抓虱子時,就練就一身事無鉅細一手抓的好本領,這樣的難題我太祖朱皇帝早就替你想到了。

    為此太祖朱皇帝親自主持編撰了一本《到任需知》,這可是本朝獨有,他朝絕無的為官秘笈,堪比《葵花寶典》,你只需按這本秘笈去做,當個知縣不過是「澀澀水」!

    破車子不停地發出吱呀的響聲,一路西去。

    因路途遙遠乏味,車上秦牧墊了個軟枕,也拿起一本《到任需知》,想看看朱重八怎麼教人為官的。

    秦牧原本以為到任後第一要務是查賬呢,但按朱重八的《到任需知》要求,知縣到任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弄清裝神弄鬼的場所在何處。

    當然了,裝神弄鬼是普通的說法,文藝點的說法是:祀神若干?

    意思是要你到任後首先要弄清本縣有幾個社稷壇、土地廟、城隍祠之類的。

    正所謂國之大事,在祀在戎,一個縣也是這樣。

    春祈秋報二次祭祀是頭等大事,作為知縣首先要弄清楚這些。

    第二件事是:視察慰問養濟院孤老。

    這個也好理解,歷朝歷代多以孝立國,尊老愛幼是必需的,所以弄清在那兒裝神弄鬼之後,你就要先去慰問孤老了。

    月支糧米,歲支布疋,遂一開報,須親自點視給賜,毋致失所,以副朝廷存恤之意。

    第三件要做的事,是視察獄囚。

    刑獄者死生所繫,實為重事,故報祀神之次即須報知。

    本衙門見禁罪囚議擬已完若干?見問若干?其議擬已完者,雖系前官之事亦宜詳審決放,見問者到任尤宜究心。

    中間要知入禁年月久近、事體重輕。何者事證明白?何者取法涉疑?明白者即須歸結,涉疑者更宜詳審,期在事理獄平,不致冤抑。

    第四件事才是要查清官田民田、官糧民糧若干。

    這份《到任需知》共計三十一條(昊遠特將後面的27條附於章節末尾,想一看究竟的書友可在章節末尾詳察),每條之下又一一說明了處置的方法,秦牧都詳細看完了。

    可以說朱元璋這份《到任需知》絕對是一個了不起的創舉,沒有為官經驗的進士,只要按這份《到任需知》去做,大致都能把一縣之事理出頭緒來,避免了因無知而害民的弊端。

    秦牧打算從一個小縣起家,後世的東西在這個時代未必都適用,那麼借鑒一下朱元璋的章法便是很有必要的了。

    比如第一條裝神弄鬼,就非常值得借鑒啊!

    這一條在後世不太管用,但在這個時代,卻有極為重要的意義:誰爭到了與天神溝通的權力(祭祀權),誰就能成為人間的代理人(統治者)。

    這一條提醒了秦牧,自己不是正好能和天神溝通、能預知未來嗎?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啊!

    行至太平府時,便可感覺到與南京的浮華絕然不同的景象,這是一種末世的景象,富人窮凶極惡,腦滿腸肥;貧者衣不遮體,三餐無著。

    沿途隨處可見拖老帶幼的逃難之家,一個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小兒無力地啼哭著,老人眼淚流乾了,神情一片麻木,如同一具具行屍走肉。

    路邊處處是連墓碑也沒有新塚,不難猜到都是親人草草埋下的餓死之人,有的屍體甚至根本無人掩埋,只用破草蓆或樹葉遮蓋在野地裡。

    秦牧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慘絕的景象,心頭不由陣陣的抽搐。

    在後世秦牧也常會埋怨國家這樣不好,那樣不好,但和這樣的亂世相比,後世的人確實是生活在天堂裡了。

    在這萬家哭嚎,流離失所的亂世,屍骨露於野無人埋,靠樹皮草根度日,甚至被迫易子而食,生命在這裡賤如草芥,秦牧雖已作好了心裡準備,但真看到這種慘景時,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路邊一株老榆樹下,一個白髮零亂的老嫗,正在用木拐棍驅趕著要靠近的一個赤足男人。

    老嫗身邊還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婦人,正在奶孩子,幾人都是衣不遮體,那婦人想是餓久了,根本沒有奶水,孩子吸不到奶水,奄奄一息地哭著,婦人也跟著嚎淘大哭。

    秦牧不忍再看,緊緊閉起雙眼不讓自己的淚水流下來。

    巧兒扯了扯秦牧的衣袖,他搖頭,再扯……

    秦牧只得讓車把式停下車來,把車上的十來個煎餅拿下去一股腦塞給了那婦人,外加送了一兩碎銀,然後不顧婦人與老嫗的千恩萬謝,一言不發地回到車上。

    此後,每遇到這樣的事情,小丫頭就來扯他的衣袖,秦牧每次都咬牙不去看路邊的慘景,也不再施捨。

    多次之後,小丫頭不再扯他衣袖了,卷在車角裡默默流著眼淚。

    秦牧不得不說道:「巧兒,咱們身上是有千把兩銀子,但這樣救不了他們,更救不了全部,我必須得留著這筆錢,必須!我要用這筆銀子做更重要的事情,若是做成了,才能真正救得了他們。」

    「可是公子……」

    「我知道,我也不忍心,但現在咱們的力量太弱小,救不了幾個人。」

    「公子要做什麼?」

    「你將來會知道的。會的,妳會知道的。」

    「………」

    去年二月,張獻忠部曾攻佔與太平府一江之隔的巢湖地區。包括廬州(合肥市)、舒城、六安、無為、廬江等城皆為叛軍所破。

    攻下這些地方後,張獻忠在巢湖大練水軍,有東下進攻打南京之意,並擊敗了總兵官黃得功、劉良佐的官軍。

    鳳陽總督高斗光、安慶巡撫鄭二陽因此被朝廷下獄,並起用馬士英代之,十月,張獻忠被劉良佐率軍擊敗,西走鄲水。

    叛軍、官軍在太平府北岸的拉鋸戰持續了將近一年,叛軍來叛軍搶,官軍來了官軍搶,北岸的百姓家破為亡的不計其數,秦牧所見到這些難民多是從長江北岸逃過來的。

    若不是他身上穿著一身「虎皮」,只怕這一路行來未必能這麼順利,秦牧一心只想快點趕往會昌,過太平府時未作多留。

    出太平府西行十來里,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秦牧掀開車簾一看,後面黃塵瀰漫,有一人雙騎;

    馬上的大漢戴著斗笠遮住了面目,背弓挎刀,向他的馬車直衝而來,勢若奔雷!

    ************************************

    PS:(5)節次聖旨制書及奉旨榜文諭官民者若干;(6)本衙門吏典若干;(7)各房吏典不許那移管事,違者處斬;(8)承行事務已完若干,已施行未完若干,未施行若干;(9)在城印信衙門若干;(10)倉庫若干;(11)所屬境內倉場庫務若干;(12)系官頭匹若干;(13)會計糧儲,每歲所收官民稅糧若干,支用若干;(14)各色課程若干;(15)魚湖幾處,歲課若干,備開各湖多少;(16)金銀場分若干,坐落何山川,所在若干;(17)窯冶各開是何使器及磚瓦名色;(18)近海郡邑煮海場分若干;(19)公廨間數及公用器皿裀褥之類若干;(20)邑內及鄉村系官房舍,有正有廂若干;(21)書生員數若干;(22)耆宿幾何,賢否若干;(23)孝子順孫、義夫節婦,境內若干,各開;(24)境內士君子在朝為官者幾戶;(25)境內有學無學,儒者若干;(26)境內把持公私,起詞訟者有幾,明注姓氏;(27)好閒不務生理、異先賢之教者有幾;(28)本衙門及所屬該設祗禁弓兵人等若干,各報數目;(29)境內士人在朝為官,作非犯法,黜罷在閒者幾人,至死罪者幾人;(30)境內民人犯法被誅者幾戶;(31)境內警跡人若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3 12:24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3 12:25 PM 編輯

第018章 亂世匪蹤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我想不明白,你一個名動江南的才子,怎麼會看上我這叛黨。」

    「看上你?瞧瞧你這德性,臭烘烘的粗鄙漢一個,老子會看上你?少他娘囉嗦,你現在就還我十二萬兩銀子來,立即可以走人。」

    蒙軻顯然沒想到,文質彬彬的秦牧會突然暴出滿口粗話來,他一怔之後哈哈大笑起來。

    秦牧則懶得廢話,將那破馬車打發回南京後,自己抱著巧兒上了馬,向前疾奔而去。

    蒙軻注意到他的動作標準,騎術竟是不差,不由得又有些詫異。

    從太平府向西,一路過蕪湖、銅陵、池州,除了睡覺和吃飯,秦牧馬不停蹄,即便是蒙軻這樣的壯漢,也頗有些吃不消了,秦牧卻還在咬牙苦撐著,絲毫沒有停下來休整的意思。

    進入東流縣境內之後,蒙軻終於忍不住問道:「你這般緊趕慢趕,把自己累個半死,所謂何來。」

    秦牧頭也不回地答道:「咱們時間不多,敗走鄲水的張獻忠很快會攻下黃州、麻城等地,聲勢大振,五月會從鴨蛋洲渡過長江,攻武昌府城,八月南下岳陽,陷長沙,席捲湖廣,兵指江西、廣西、廣東等地。留給咱們的只有五個月時間。」

    這一番話差點讓蒙軻石化,望著一騎飛馳在前的秦牧,久久難言。

    如今的張獻忠,只是一個敗走鄲水的流寇,手下不過一兩千殘兵,秦牧對他今後的一切言之鑿鑿,難道秦牧竟有未卜先知之能?他這樣緊趕慢趕,究竟意欲何為?

    蒙軻深思良久,若有所悟,又難明透徹,不由得灑然一笑。

    或許,秦牧所說的,不過是他個人臆測而已,書生嘛,就喜歡空口白牙,大放厥詞。

    「巧兒,能支持得住嗎?」秦牧看了看懷中滿臉疲色的巧兒,甚為擔心,其實他也好不到哪裡去,全身骨頭快要散架了似的。

    「公子能支撐得住,巧兒就能支撐得住。」

    「丫頭,這話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誤會什麼?」

    「啊哈,沒什麼,再堅持一下,咱們到前面的南嶺再休息。」秦牧這也算是苦中作樂吧,意淫一下以分散身上的酸痛感。

    又奔馳了一盞功夫,來到東流縣西南面的南嶺。

    嶺不高,亂木叢生,遠遠望去一片蒼翠,上嶺一半,向北望去,便可見萬里長江滾滾東去,洪波浩渺,煙氣蒸騰。

    見這滔滔江流,秦牧只感一股浩然之氣激盪在胸中,不禁仰首長嘯:「我志未酬人猶苦,河山到處有啼痕……」

    秦牧的嘯聲方起又止,因為一個拐彎之後,樹林間一棵樹木橫倒在路中間,這意味著什麼秦牧再清楚不過。

    這亂世,流民遍地,匪患叢生,這一路行來,他們已遇到四股劫道的匪徒了,大多數是些被迫落草為寇的難民,少則七八個人,多則百十人。

    每次都是蒙軻一個衝殺之下,草寇為其悍勇所懾,很快潰退而去。

    秦牧一勒馬韁,正要掉頭,兩邊林中便響起一陣吆喝聲,樹葉草叢晃動不停,彷彿狼群在其中衝突。

    秦牧一手摟著巧兒,一手抽刀出鞘,遊目四顧之下他不由得暗自叫苦,林間衝出的匪人足有一百多,大部分拿的是木棍,少部分拿刀;

    但從他們凶狠的眼神,滿身的匪氣可以看出,這伙匪人絕不像先前遇到的那幾伙「菜鳥」,幹這殺人越貨的勾當絕不止一次了。

    更要命的是,此時蒙軻落後數十丈,而這伙匪人衝出來後連個場面話也沒有,便一窩蜂的衝上來。

    靠,你倒是喊幾句: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啊!這就麼衝上來也忒沒有職業道德了。

    秦牧撥轉馬頭後,狠拍著馬屁……股,只望能衝回去,他手上雖然拿著刀,但那不過做做樣子。

    這副身體還沒鍛煉出來,一路過來累得渾身酸軟,秦牧可沒自認能牛到以一敵百的地步,這個時候不跑那是傻子。

    但要跑又哪裡是這麼容易,一眾匪人囂張地大喊著,趁秦牧馬速未快,紛紛圍了上來。

    其中後頭一個大嗓門高喊道:「小的們注意了,這匹馬不錯,本大王要,大伙可別弄傷了。」

    秦牧回頭望去,一個滿口大黃牙的傢伙,肩上扛著大刀正對他咧嘴桀桀而笑,這下秦牧拍馬更急。

    「大王放心吧,看我的。」右邊一個赤著膀子的匪徒桀笑一聲,手上的木槍一挑而來。

    「啪!」

    秦牧奮力砍出一刀,將挑來的木槍砍歪。

    就在此時,一點寒光朝他飛射而來,「嗖!」的一聲貼著秦牧的身體飛射而過,嚇得他冒了一身冷汗。

    「啊……」緊接著身後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大王!大王!」四周的匪人為之一滯,紛紛驚呼起來,此時又連著傳來幾聲呼嘯,最靠近秦牧的幾個匪徒應聲而倒,身上剩半截在外的的箭矢還在顫動著。

    前面拐彎處,蒙軻一馬如龍,狂衝而出,他直著身子,一箭射完,一箭又發,如連珠不斷。

    秦牧趁匪人大亂的瞬間,邊拍馬猛衝,還邊大罵道:「蒙軻,你想要老子的命是嗎?他娘的,知不知道剛才那一箭有多險,老子皮都被刮掉一大片了。」

    蒙軻哈哈大笑,蹄聲如雷飛衝而來。

    秦牧連忙大喊道:「別逞能,這夥人是慣匪,不好打發,先脫身再說。」

    蒙軻恍若未聞,連頭上的斗笠都未取下,收弓,出刀,動作如行雲流水,悍然殺入了匪人之中。

    「靠!都他娘的是亡命之徒。」秦牧再罵一聲。

    對於蒙軻的底細,秦牧一直也想探個清楚,他來自遼東,曾是袁崇煥部下將領,但具體曾任何職,帶過多少兵,秦牧不知。後世看過的史料中,更從未見過蒙軻這號人。

    不過袁崇煥鎮守遼東時,明軍一直採取守勢,這種依城防守的戰爭除了主將外,中下層將領很難有留名青史的機會,所以沒有留名青史並不代表就是無能。

    前面的蒙軻一刀在手,殺氣瀰漫,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突然揮出一瞬間,刀光化成一道幻影,帶著懾人的勁風橫掃而出,這凌厲的一刀,竟是一刀兩命;

    第一個頭顱沖天而起的一瞬間,戰馬狂衝而過,刀光如彗星尾焰,再拖過另一個匪徒的脖子,那匪徒連一聲慘叫都不及發出,喉嚨已血噴如泉,倒翻出去。

    四周的匪徒大亂,紛紛走避。

    這時一個躲在樹後,有若瘦猴的匪徒大喊道:「兄弟快退到林子裡,別慌別慌,退到林子裡他們奈何不了咱們,快快快,撿石頭,砸死他們!」

    「二當家,聽二當家的,快砸.........」

    這下不光秦牧一驚,就是蒙軻也是臉色一變。

    這些匪徒在他縱馬衝殺之下,潰不成軍,但若是讓他們退入樹林,上百人用石頭猛砸,恐怕霸王再世,也只有滿頭包的份。

    「快走!」秦牧大喊一聲,當先往回衝出,身子盡量伏下,將巧兒壓在馬背上。

    四周的石塊說來就來,呼呼地砸出。

    蒙軻飛馬衝到秦牧一側,刀光盤纏如練,為秦牧當住一側,大刀拍在石頭上,呯呯作響。

    呼的一聲,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擦著秦牧頭頂飛過,把他的烏紗帽都給砸落了,長髮披散開來,飛舞在身後。

    這一下驚得秦牧頭皮陣陣發麻,這他娘的絕不比在槍林彈雨裡衝鋒來得舒服,一個不好就能砸你個腦袋開瓢。

    緊接著秦牧小腿上就挨了一下,幸運的是石塊不算大,打在腿包肉上不至於砸斷骨頭,即便如此,也夠他「咬牙切齒」的了。

    眼看就要衝出石彈襲擊的範圍,嶺右則的林子邊突然又衝出一群人,一個個光著膀子,流裡匪氣的。

    更要命的是前面的六七個匪人竟然騎著高大的戰馬,這些人個個膀大腰圓,吹著胡哨,揮舞著大刀,一看就知不是易與之輩。

    衝在前頭的一個大笑道:「兄弟們,今天運氣不錯,碰到個七品官兒。」

    「哈哈哈,最好是個貪官。」

    「他娘的,這年頭有不貪的官嗎?」

    這伙匪徒顯然和剛才那伙不是一起的,要彪悍十倍不止,他們已經把秦牧兩騎看作自己碗裡的菜,一邊笑罵,一邊衝來,鐵蹄鏗鏘,捲起黃塵瀰漫,連人都看不清。

    「這天下,匪類何其多也!」秦牧突然有種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憤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3 12:35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3 12:35 PM 編輯

第019章 誰是狼誰是羊

    「喲呵!」對面衝來的匪徒肆無忌憚地叫囂著。

    最前頭那匪人手一抖,一根套馬索準確地向秦牧頭上套來,秦牧身體一伏,險險躲過。

    秦牧心中為之大訝,要知道中原人馬術好的不鮮見,但會用套馬索的絕對不多。

    那馬上的匪人似乎也有些驚詫,套馬索一收,嘿嘿大笑道:「這狗官遙遙欲墜的,沒想到還能躲過俺的捆天繩,真是八十老娘倒蹦孩子,邪門了!」

    「哈哈哈,霍大哥慢慢玩,兄弟們給您看著四周,包管肥羊跑不掉就是。」

    「霍勝!」蒙軻突然摘下頭上的斗笠猛吼一聲,聲如炸雷。

    「蒙……啊!!!是蒙將軍!是蒙將軍!」對面的匪人一看清蒙軻的面貌,臉上的表情極為豐富,是驚是喜是詫難以形容,一個個猛勒韁繩,飛身下馬,推金山倒玉柱,齊齊單膝跪地而拜。

    「蒙將軍!拜見蒙將軍!」

    「太好了,蒙將軍沒死,蒙將軍沒死,太好了!」

    「蒙將軍!」

    蒙軻安坐馬上,如同一座山嶽巍然不動,目光炯炯地掃過拜倒的六七人,沉喝道:「霍勝、崔鋒、寧遠、凌戰,好好好!你們真出息啊!我當日軍中的四大金剛,竟成了劫道的毛賊,還劫到老子頭上來了!」

    「請蒙將軍恕罪,我等以為蒙將軍已被閹賊所害……」

    「所以你們就落草為寇?」

    「蒙將軍!」

    「少他娘的廢話,後面這些就是你們的嘍囉吧。我給你們一柱香時間,給我把山上那伙毛賊擊潰,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末將遵令。」

    地上跪著的幾條大漢一躍而起,招呼身後的幾十個嘍囉立即向林中殺去。

    這一切變化太快了,以至於秦牧有些應接不暇。

    秦牧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蒙軻在發號施命時,那股子鐵血的味道讓秦牧印象十分深刻;

    這絕對是從死人堆裡爬過來才能形成的一種強大氣場,森冷,堅硬,殺伐果斷,每一個字都透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直到發現秦牧似笑非地看著他,蒙軻才收回那炯然的目光。

    蒙軻知道秦牧不會主動打聽他以前的事,這回倒是比較光棍地說道:「當初在遼東,他們雖都只是百戶,但作戰極為悍勇,只是性子也桀驁不馴,參與了軍中鬧餉之事,是我向袁督師求情保他們一命,並調到自己麾下管束,後來……」

    後來怎麼樣,蒙軻沒說下去,似乎不願提。

    但秦牧已經能猜到大概,袁崇煥想來也知道要五年平遼是癡人說夢,但話已經放出,這個坑他必須得想辦法填。

    到遼東督師後,他與皇太極常有私信往來,希望促成大明與滿清議和,因為雙方一議和,他就不必「五年平遼」了。

    從當時的大局來說,與滿清議和對大明未必不好,當時皇太極皇內有兄弟叔侄爭位,西有蒙古林丹汗虎視眈眈,東有朝鮮牽制,皇太極當時是迫切地想與大明義和,議和的誠意不用懷疑。

    雙方若真議和,大明可以集中精力平定國內叛亂,梳理內政以待來日。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若當時真與滿清議和的話,明朝絕對不會這麼快滅亡。

    但大明朝廷堅持不妥協,拒絕議和,這使得袁崇煥難以填平「五年平遼」這個巨坑。

    清軍第一次攻到北京下,主要還是想逼明廷議和。

    而袁崇煥也難以洗脫與韃子私下存有協議、逼崇禎簽下城下之盟的嫌疑。

    不管袁崇煥初衷是什麼,因為他洗脫不了與韃子勾結的嫌疑,最終落了個千刀萬刮的下場。

    像祖大壽這樣的重將是遼東人,家族勢力在遼東軍中盤根錯節,朝廷不敢追究,但若是在遼東根基不深,又是袁崇煥心腹,這樣的將領就難逃被清洗的命運了。

    蒙軻很可能就屬於後者。

    秦牧現在要做的不是去探詢這些人的過去,而是怎麼讓這些人真正為自己所用。

    這世上虎驅一震,別人就納頭便拜的事情或許有,但時也勢也,缺一不可。你掌握了足夠強大的「勢」後,要讓別人服帖不難。

    但秦牧現在沒有這樣的「勢」。

    蒙軻願跟著秦牧前來,一是他沒有別的好去處,二來他欠秦牧的一條命,但這絕不等於他就會對秦牧服服帖帖。

    這一路行來,秦牧與蒙軻的關係有些微妙,秦牧不時對他呼來喝去,但這種呼喝是秦牧以「債主」自居發出的,並不是尋常意義上的主從關係。

    蒙軻一向沉默寡言,對秦牧的呼喝只要不太過分,他都照辦,但又保持著一種原有的傲骨,絕不像普通僕役那樣俯首帖耳。

    山上的草寇被霍勝、崔鋒等人輕而易舉地擊潰了,霍勝等人回來時刀口上還滴著血,一個個殺氣騰騰,視此舉如兒戲一般。

    他們只瞟了秦牧一眼,便上去向蒙軻繳令,從他們的眼神不難看出,沒人把秦牧當根蔥。

    秦牧淡淡一笑,索性帶著巧兒到路邊的樹下歇息,任他們說什麼也不去理會。

    小丫頭的堅強程度令秦牧刮目相看,這一路過來,她從未喊過一聲苦,一聲累,一停下來她還堅持替秦牧端茶遞水。

    秦牧接過水囊,拍拍身邊的草葉把小丫頭拉過來:「先坐下喝口水,若是累了,就躺一下。」

    「公子,我沒事。」小丫頭一邊作答,一邊幫他攏起滿頭亂髮,從包袱裡拿出四方巾繫好。

    「好了,坐下,這是命令。」

    小丫頭立即乖乖地坐下,秦牧看了不由得自嘲地一笑,看來自己現在也只能讓這丫頭聽令了。

    好吧,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號令天下就從號令這小丫頭開始吧。

    蒙軻這邊,與霍勝等人談了許久。

    最後霍勝扭頭掃了遠處的秦牧一眼,略帶輕蔑地說道:「照將軍所說,此人不過是個落榜舉人,運氣好補了個七品知縣的缺而已,將軍和他在一起有什麼奔頭,不如帶著我們干吧,憑咱們的實力,多拉些兄弟,未必就比那李自成差。」

    崔鋒、寧遠、凌戰三人也紛紛勸說,蒙軻不表示可否,只淡淡地答了一句:「我欠他一條命。」

    「將軍,就算你欠他一條命,剛才也還清了,若是不將軍相救,剛才他早就死十回了。」

    「你們別小看了他,除了救命之恩外,我對他更是好奇萬分,會昌如今有山賊盤踞,前兩任知縣都死在任上,已有一年無人敢去趕任。他孤身一人,不但絲毫沒把會昌的山賊放在眼裡,還緊趕慢趕,說敗走鄲水的張獻忠很快會攻下黃州、麻城等地,聲勢大振,五月會從鴨蛋洲渡過長江,攻取武昌府城,八月南下岳陽,陷長沙,席捲湖南,兵指江西、廣西、廣東等地.........」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人不會是得了失心瘋吧?」

    「就是,如今張獻忠還縮在鄲水,隨時可能被朝廷的軍隊滅掉,他說的這些都哪跟哪啊?」

    蒙軻淡淡一笑道:「你們若是願意跟著我,自己可以觀察一下,他像不像得了失心瘋之人,總之我非常好奇,他要趕在張獻忠前面趕什麼?」

    「將軍,他這分明是胡扯,你真信他不成?」

    「就是,將軍還打算跟他走下去不成?」

    「不管如何,救命之恩不能不報,我至少要護他到會昌,等他安頓下來再定去留。」

    「好吧,既然將軍已做了決定,我等就追隨將軍走這一程便是。」

    「你們要跟著我可以,以後不要再叫我將軍了,叫蒙大哥吧。」

    「是,蒙大哥!」

    秦牧再上路時,身後又多了二三十名彪形大漢,一個個狼顧虎視,凶光畢露,這對秦牧談不上什麼好事,至少目前是這樣,這些人看向他的眼神就像狼看著羊。

    若不是有蒙軻在,秦牧隨時有可能成為他們宰殺的對象。

    這倒提醒是了秦牧,此後他也開始在沿途收留一些身體健壯之人作為隨從,在這流民遍地的亂世,只要你能提供一日三餐,就有大把的人願意跟你走,就怕你要不了這麼多。

    秦牧本著兵貴精不貴多的原則,所收之人全是精挑細選,非身材魁梧,年輕體壯之人不要,軍人優先。

    在流民中,有不少潰兵,秦牧前後收了一百條壯漢,多有從軍經歷。

    秦牧也絲毫不浪費時間,早晚要這些人練習技擊,白天就當作急行軍拉練,誰敢叫苦叫累,就把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然後提頭滾!

    這一路上,霍勝等人不時想宰掉秦牧,好拉著蒙軻去「幹大事」。

    而秦牧也想著如何吞掉他們。

    這誰是狼,誰是羊,誰知道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4 09:07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4 09:08 AM 編輯

第020章 一路剿匪

    秦牧收編流民,蒙軻只是冷眼旁觀,也不插手,而霍勝等人更是當作笑話看。在他們看來,秦牧又是教技擊,又是拉練,就像小孩子過家家。

    像秦牧這麼練,全是些花架子,至少他們是這麼認為的。

    秦牧也不管他們怎麼看,其實他開始練的主要是體能,以及團體協作能力,多採取後世軍中的一些訓練方法,比如一百人每天要綁著沙包行軍,或兩個人扛著一跟木頭行軍什麼的。

    霍勝等人大概沒見過,覺得秦牧這是花架子很正常。

    秦牧也不刻意去拉攏霍勝他們,別人現在連瞧都瞧不起你,你憑什麼去拉攏人家?

    這一路過去,霍勝等人每天愜意地看著。

    秦牧與那一百人則是累得要死要活。

    秦牧一個書生,竟與那一百人同吃同練,而且還咬牙堅持下來了,以他的體質,要比那一百壯漢付出更多的毅力才能。

    光是這一點,就讓霍勝、崔鋒等人不知不覺對他收起了輕視之心。正所謂「有志者,事竟成。」,有這等毅力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快到南昌時,北邊傳來了張獻忠攻破黃州、麻城,並在麻城招募得數萬人馬,聲勢大壯的消息。

    蒙軻、霍勝一干人看向秦牧的目光一下子就變了,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

    這一切難道只是巧合?

    或者是秦牧與張獻忠暗中有勾結,提前得到了張獻忠的進兵路線?

    還是秦牧真能未卜先知?

    不管如何,秦牧無形中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秦牧只當什麼也沒發生過,逕直進南昌各個衙門拜見上官。

    大明朝的地方構架有些複雜,名義上布政司、都指揮司、按察司是一省最高的權力機構,一個管政,一個管軍,一個管司法,三者互不統屬,相互牽制,這樣可以有效防止地方官員權力過大,威脅到中央的統治。

    但進入明朝中期之後,地方上吏治逐漸敗壞,民亂曾多,這種三權分立的地方構架因事權不一,相互推諉扯皮的問題就突顯了出來,於是朝廷會經常往有事的地區派出巡撫,總領一省、甚至幾省軍政,事了還朝。

    隨著中後期階級矛盾越來越尖銳,事情越來越多,一些巡撫派出好幾年也沒能把事情處理完,比如當年王陽明巡撫江西就達十年之久。

    漸漸地,撫巡就成了常駐地方的中央機構,他直接架空了原來的布政司,都指揮司、按察司。

    但巡撫權力太大,不能不制衡,這又出現了總兵和巡按監察御使衙門,用於制衡巡撫,這就造成了嚴重的機架重疊。

    秦牧拿著朝廷的委任文書,在南昌城裡轉得暈頭轉向,好在各個衙門的主官知道他出自韓贊周舉薦,雖然秦牧沒有送禮,也沒有太為難他。

    搞定南昌一大堆衙門後,接下來便要趕往贛州府了。

    會昌縣是贛州府治下,贛州知府將是秦牧的頂頭上司,常言道縣官不如現管,這個頂頭上司更須慎重對待才行。

    在南昌城裡,秦牧便開始打聽贛州知府楊廷麟的為人秉性了。

    楊廷麟,字伯祥,崇禎四年進士。其性勤學好古,聞名翰林,充講官兼直經筵,與黃道周、倪鴻寶並以文章節義名天下,稱為「三翰林」。曾授以兵部職方主事,贊盧象升軍。

    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十一日盧象升兵進駐巨鹿的賈莊,僅剩五千殘卒,已斷糧數日。派遣楊廷麟求助太監高起潛於雞澤。高起潛置之不理,盧象升軍中大哀。

    楊廷麟在保定往真定路上聽聞盧象升全軍覆沒,放聲大哭。當時朝中內閣首輔楊嗣昌本與楊廷麟不和,以為楊廷麟亦死,及聞楊廷麟正好奉使在外,悵恨久之,再貶江西。

    楊廷麟到江西數年,因治理地方有功,升贛州知府。

    這樣一個人,想玩些花哨手段應付是不行的了,必須拿出點真材實料來。否則擺不平這個頂頭上司的話,有些事情會很麻煩,還沒等你成氣候就恐怕就被打成叛賊了,那來會昌也就失去了意義。

    從南昌沿著贛水一路往南,沿途難民有逐漸減少的趨勢,但劫道的毛賊反而更多了,這與江西的整個地形有很大的關係。

    江西是因唐玄宗時設江南西道而得名,江西省境內除北部較為平坦外,東西南三面環山,中部丘陵起伏,成為一個整體向北面鄱陽湖傾斜的巨大盆地。

    越往南走山地越多,南部是極佳的落草之地,山勢起伏,卻又物產豐富。

    江西所處的戰略位置更不待言,南扼兩廣,東連福建,西接湖廣,但因山勢阻隔,四面又難對它形成合圍之勢,一但在贛南站穩腳跟後,向北一俯衝,拿下南昌這樣的重鎮後,就可以順江而下直逼吳越,則江南半壁盡入囊中矣。

    後世毛太祖是湖南人,卻跑去江西起家,不是沒有道理的。他老人家的戰略眼光無需懷疑,放眼古今能與他比肩的還真不多。

    若是第五次反圍剿由他老人指揮,紅軍不至於被迫長征的話,再經幾年發展,太祖很可能就直接拿下南京了,因為從地形上來說,江西一失,則江東必不能保。

    而秦牧此去會昌,與相鄰的瑞金,可是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誕生地,在後世有紅色故都之稱。

    嘿嘿,有首歌似乎是這麼唱的:毛「太祖」怎樣說阿佤人民怎樣做跟著毛「太祖」哎跟著共產黨,哎~

    沒錯了,咱們就用毛太祖的戰略思想武裝自己,從江西起家,完成太祖他老人家想直下江南半壁而未能完成的戰略構想。

    當然,秦牧也知道,戰略構想是美好的,但也得看什麼人去實施,實施得怎麼樣,弄不好,你就會成為玻璃瓶裡的蒼蠅,前途光明,出路沒有。

    第一步,剿匪。

    沿途的草寇不少,草寇不來找他麻煩,秦牧就主動找上門,以實戰練兵,誰戰死算誰倒霉。

    這樣的亂世,最不缺就是兵源,君不見,張獻忠登高一呼,立即就招募得幾萬人馬,秦牧想補充百十人有什麼難?

    誰不想死,那平日就得拚命練,戰時拚命砍,秦牧就是要用優存劣汰方法,用鮮血浸出一支精銳的核心力量來,這很殘酷,但這是世亂,容不得你慢慢去練兵。

    要不了多久,滿清韃子就要席捲華夏大地,秦牧不願匍匐在地做奴才,那只有以血薦軒轅了!

    蒙軻、霍勝一干人見秦牧用如此殘酷的方法來練兵,沒人敢再笑他是花架子了。

    相反對他的狠勁有種發自內心的敬畏,和他說話時,桀驁的語氣少了,漸漸用上了「秦大人」的尊稱。

    在剿匪時,對秦牧指派給他們的任務,也不再牴觸,配合越來越默契。

    從南昌到贛州,這一路秦牧走得比較慢,但有一點,沿途匪患幾乎被他清剿一空。

    有這樣的成效,一是秦牧的狠勁,不計傷亡的猛拼,二來得益於蒙軻這伙猛人的協助。

    秦牧還沒有走到吉安府,整個江西就為之震動了。

    一個小小的知縣在前去赴任的路上,把沿途的匪患清剿一空,可謂是千年未聞之事;

    沿途州縣的官員無不為之側目,對秦牧不敢有絲毫怠慢,吃的住的,包括武器補充,一樣都不敢少他的。甚至有些州縣的官員開始給他送錢,請他去剿滅境內的山賊。

    秦牧則視實際情況,容易清剿的就去,要鑽深山老林的,對不起,以後再說吧,老子的地盤還被山賊佔著呢!

    從南昌到吉安,秦牧整整走了一個月,他整個人曬黑了不少,但因每天抓爬滾打,身體卻比原來健朗了不少,二頭肌已經開始出現了,身體的敏捷程度大大增強,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過了吉安府後,秦牧突然加快了行程。

    因為秦牧聽說會昌一帶的山賊,在匪首馬永貞的率領下,半月前數百人馬西掠靖石、祁祿山、禾豐、羅江等鎮,所過之處勢如破竹,竟有星火燎原之勢,兵鋒已經逼近贛州府城。

    贛州震動!江西震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4 09:17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4 09:18 AM 編輯

第021章 血濺桃花扇

    四月下旬的陽光已經有些熱辣,媚香樓前的柳絲顯得嬌弱無力,柔柔地在風裡飄拂著。

    李香君雲鬢上戴著金絲點翠蝴蝶釵,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一襲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襯得那玲瓏的體態如同含苞欲放的嬌蕾。

    李香君依在茵榻上,就著裊裊薰香,小心地將秦牧通過驛傳寄來的一封信慢慢展開。

    秦牧離開南京已經有月有餘,但每隔三兩天就會給李香君寄來一封信。

    每封信內除了聊聊幾句問候,甚至有時連問候也沒有,就只有一首詩詞。

    不知不覺間,收讀秦牧的信已經成為李香君生活的一部分,成了她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信紙展開了來,紙上字跡有些繚草,似乎下筆時很倉促,上面只有一首《生查子》。

    李香君一看之下,便有些癡了,口中喃喃地念道:「短焰剔殘花,夜久漏聲寂。倦舞卻聞雞,暗覺青綾濕。天水接冥蒙,一角西南白。欲渡浣花溪,遠夢輕無力。」

    這首小令融情於景,描寫入夜起徘徊,離憂難禁,惆悵難眠的情景,透著若淡實濃的相思意,讀完之後讓人倘恍中漸生怨情與離憂交織的款曲。

    與之前秦牧寄來的詩詞相比,這首《生查子》並不是最出彩的,但每一首詩詞都是一次情感的累積,最終這首《生查子》成了沖潰李香君感情防線的最後一個浪頭。

    這一兩個月來,侯方域雖然讓李香君異常失望,卻一時還難以割捨得下,因為這幾年來,侯方域一直是她編織才子佳人的夢幻,是她通向她理想生涯的必要途徑。

    雖然她知道自己錯了,但幾年的感情又豈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所以當初秦牧來辭別,以詩表明了自己的情意時,李香君仍是沒有正面回應。

    現在秦牧雖然離開了南京,但兩三天一封信寄來,不但讓李香君無法忘卻他,心中的天平反而一點一點的傾斜著。以至於讓她忍不住通過一切可能的途徑,去打探秦牧的消息。

    好在秦牧的消息並不少。

    秦牧到江西之後,收編流民,沿途所過之處,草寇被他清剿一空,這消息經商旅傳回南京後,為人津津樂道。

    聽到這個消息時,李香君不由得想起了秦牧那天放出的豪言: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秦牧用事實證明,他並非只會大放厥詞。

    而侯方域等人除了在桃葉渡狂醉悲歌之外,都做了些什麼?

    秦牧、侯方域兩相比較之下,二者高下立判。

    這一點一點的積累,讓李香君心中的天秤一點點的傾斜,終於在秦牧再寄來這封滿帶著相思意的信時,她的情感盈過了心的堤岸,傾洩了一地。

    「女兒,你這是做什麼?」李香君的養母李貞麗接到秉報之後,匆匆趕到李香君房中。

    「媽媽,女兒要替自己贖身。」李香君一邊翻出自己所有值錢的東西,一邊答道。

    「女兒,你瘋了嗎?你說,你為什麼這麼做?是為了那個秦牧嗎?」李貞麗的聲音突然提高,一臉難以置信。

    「女兒不想騙媽媽,女兒確實是為了秦牧。」別看李香君嬌小玲瓏,但性子剛烈,極有主見,一但她決定了的事,誰都難以勸阻。

    李貞麗深知她的性格,只得好聲相勸道:「香君,你雖身為妓籍,但媽媽我苦心培養這麼多年,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你樣樣精擅,非一般的青樓姑娘可比。

    秦牧年輕英俊,才華橫溢,此番孤身赴任,竟是連連破賊,這樣的人物,若是與女兒你相情相悅,倒也不委曲你,媽媽我本也不應攔著,但你這樣自我贖身,無名無份的送上門去,算個什麼事?這事萬萬做不得。」

    「媽媽養育之恩,女兒永世不忘,女兒不管別人怎麼說,這事女兒已經決定了。」

    「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秦牧想娶我的女兒,除非他自己抬著花轎來替你贖身。不然我絕不答應。」

    「媽媽,當今天下,韃子窺於外,叛賊亂於內,大明江山岌岌可危,秦牧刁然一身,一心只想著報效朝廷,匡扶社稷,哪來的銀子替女兒贖身?媽媽一向俠而慧,仁心豪義,難道媽媽要他去搜刮民脂民膏來替女兒贖身嗎?」

    李香君倒不是亂捧,李貞麗確實是個性格豪爽有俠氣之人,嘗一夜博輸千金而淡笑如常,所交多為當世名士豪傑。

    秦牧文武出眾,確實是李貞麗推崇之人,經李香君這麼一說,她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但李貞麗辛辛苦苦把李香君培養出來,絕不比培養一個公主花的心思少,一直把李香君當親女兒看待,現在秦牧不但不花一文錢,連人都不來,讓她就這麼把女兒送出去如何甘心?

    因此不管李香君怎麼說,李貞麗就是不答應。

    李貞麗爭不過李香君,就將贖身價格提高,李香君有多少私房錢她再清楚不過,這價格往上提一半。

    李香君念及李貞麗這麼多年養育之恩,不想在贖身銀子上和她爭,一時也無法可想。

    然而第二天卞賽賽知道李香君的事後,不但把自己的私房錢全拿了來支持他,還四處借債,硬是給李香君湊夠了贖身銀子。

    第三天,李香君如數奉上贖身的銀子後,李貞麗仍不想放人。

    李貞麗拉著李香君的衣袖勸道:「女兒啊,去年秋夜,保國公迎娶寇白門,特派五千名士兵手執紅燈,自武定橋開始,沿途肅立至內橋朱府,何等的盛況。

    香君你哪點比寇白門差了,豈能如此輕賤自己,連贖身銀子都要自己出,此事傳出去,世人會如何看待女兒你?不行,此事我萬萬不能答應。」

    李香君毫不動搖地答道:「寇白門出閨是很風光,但如今又如何?君恩絕履綦,棄之如秋扇。女兒不圖那些虛華,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不管別人如何笑話,女兒都無怨無悔,請媽媽成全。」

    李香君說到這裡,萎身跪倒在地,李貞麗見她怎麼勸都不聽,不由得有氣,大聲叱道:「不行,你是我費盡心血培養出來的,你如此輕賤自己,媽媽我絕不答應。」

    「請媽媽成全。」李香君一下接一下地拜著。

    「不行。」李貞麗乾脆別過頭去不看她。

    「既然媽媽不肯成全女兒,養育之恩女兒只有來世再報了,昔有綠珠墜樓明志,女兒今日也只有一死以謝秦郎了。」

    李香君心中大悲,淚落如珠,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起身,一頭撞上旁邊的柱子,「呯!」的一聲,樓中所有人心頭一陣發麻,只見李香君血濺扇面,艷若桃花,身體隨即萎靡倒地,不省人事。

    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讓樓中所有人難以置信,個個目瞪口呆,直到李香君倒在地上,李貞麗才先反應過來,「女兒啊。」

    李貞麗又驚又怕,急忙奔上去抱起滿頭是血的李香君,口中大叫著,「快,快救,快叫大夫,快啊。」

    媚香樓中頓時亂成一團,有人奔出去請大夫,有的圍上來救人,有的被滿地的鮮血嚇得尖叫連連。

    此事不到半天功夫,就傳遍了南京城,令無數人唏噓不已,有關李香君和秦牧的各種傳說,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江南,惹得許多癡男怨女心潮澎湃,不知暗灑了多少傷情淚。

    崇禎十六年五月,張獻忠率數萬人馬西取漢陽,從鴨蛋洲渡過長江,迅速攻佔武昌府城。

    武昌為楚王朱華奎的王府所在地。守城官吏聞風而逃,楚王所募兵為張獻忠做內應,大開城門迎接張獻忠。

    張獻忠處死楚王后,與部下分食其肉,同時「盡取宮中金銀各百萬,輦載數百車不盡」,發銀六百餘萬兩,召集各地流民。

    在武昌,張獻忠自稱「大西王」,建立了大西政權。設六部和五軍都督府,及委派地方官吏。「改武昌曰天授府,江夏曰上江縣」,並開科取士,招攬人才,共錄取進士三十名,廩膳生四十八名,都授以州縣官職。

    消息傳來,江西一片風聲鶴唳,各級官員惶惶不可終日。

    而這個時候,秦牧剛好到達贛州,這個消息與當初秦牧的預言一絲不差,時間地點完全吻合。

    霍勝、崔鋒、寧遠、凌戰四人拉著蒙軻躲到一邊,竊竊私語了許久,其間不時窺視秦牧一眼,那眼神極為複雜。

    最後霍勝蹭到秦牧身邊,小心地問道:「秦大人,您說八月張獻忠以二十萬重兵攻岳陽,隨後席捲湖廣,兵逼江西是真的嗎?」

    秦牧淡淡地反問道:「你說呢?」

    「這……秦大人是從何得知這一切的?」

    秦牧只是冷冷地掃了霍勝一眼,根本沒有作答的意思。

    若是秦牧前頭的話沒有得到印證,光是這冷傲的一眼,就足夠霍勝給他一刀了,但現在,霍勝竟不敢正視他的目光,心中感覺秦牧此人更是高深莫測,身體不由得躬下一些來。

    霍勝還有些不死心地問道:「除了張獻忠外,秦大人還能說說別的嗎?」

    霍勝依然有些懷疑,是不是秦牧根本就是張獻忠的人,從而提前得知了張獻忠的作戰計略。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要知道戰場上千變萬化,就算是張獻忠自己,恐怕也不知道幾個月後自己的行止。

    秦牧仰頭望了望天空,好一會兒才沉聲說道:「十月,李自成破潼關,孫傳庭死。正月李自成在西安府稱帝,以李繼遷為太祖,建國號大順。」

    霍勝下意識地跟著望向天空,但見白雲飄動,陽光耀眼,無盡天穹莽莽蒼蒼,深邃幽遠,平靜之中帶著無限神秘。

    霍勝本能地感覺到天空中有一隻巨大的眼睛,在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他不知道為何突然有這種感覺,但這一瞬間他確實無法承受莫名的心裡壓力,低下了頭來。

    這時耳邊突然又傳來秦牧的聲音:「別怪我沒有警告你,此乃天機,你若隨意洩露出去,必遭天遣。」

    霍勝聞言心中又莫名悸動了一下,不覺又望了望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4 09:24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4 09:25 AM 編輯

第022章 人質事件

    從來沒有哪個知縣像秦牧這樣,赴任的路上還一邊剿匪,還沒到任就已經政績斐然了,儘管這些政績有狗拿耗子的嫌疑。

    若是承平時期,還定會遭到彈劾,估計朝廷也不用你去赴任了。

    若換在朱重八時期,直接讓你往閻王爺那兒去赴任也不奇怪。

    但如今世道不好啊,連沒牙的八十老太都成了反王,三歲的娃子敢站在上風口朝父母官撒尿,誰還有心去管秦大知縣這麼做合不合體制?

    再者,考慮到秦大知縣的地盤如今被山賊佔著,他有此驚人之舉還是可以理解的。

    秦牧到達贛州時由於會昌叛軍已經逼近,離城不過五十里,贛州府城已經戒嚴,四門緊閉。

    秦牧帶著一百多人馬到來,讓城上守軍緊張了好一陣,仔細驗過他的官憑印信後尚不放心,又請示了知府楊廷麟,才敢開門放他入城。

    贛州城作為贛南重鎮,依山臨河,城牆高達兩丈餘,頗為雄偉,望之巍峨。

    由於會昌匪亂漫延,城中擁進了大量拖家帶口的難民,街邊簷下到處都是,小童在哇哇啼哭,婦女在淒然垂淚,男人在黯然傷神,許多人身上那襤褸的衣衫還染著血跡,蓬頭污面,景象淒涼。

    秦牧一行經過,街邊的難民紛紛向他們乞討,很是可憐。

    好不容易走到了府衙前,看到官府已經開始沿街設粥鋪,向難民施粥,城中士紳富戶也有一些在自家門前設了粥鋪,但對滿街的難民來說,這些粥鋪只怕遠遠不夠。

    府衙旁的粥鋪前人頭攢動,擠成一團,儘管有兵丁在維持秩序,場面還是很亂,不計其數的難民你爭我搶,吵鬧聲,叫罵聲,哭喊聲如浪潮洶湧。

    秦牧看到一個撐著「楊」字旗子的粥鋪裡,竟是一個妙齡少女帶著丫頭小廝在施粥。

    妙齡少女穿著淺綠色挑絲雙窠雲雁宮裝、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材曼妙動人,臉上雖然蒙著輕紗,但五官隱隱可見,玉鼻櫻唇引人無限遐思。

    「大家一個一個來,都別擠,都別擠,還有粥的,大家都能分到的……」粥鋪前擠上來的人太多,連粥鍋都差點被擠翻了,那個妙齡女子不停地安撫著,聲如黃鶯,極是溫柔動聽。

    秦牧注意到這個女子,從穿著不難看出她是個大家閨秀,因為朱程理學的盛行,大明的女子通常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這樣的大家閨秀,出來施粥的極為罕見,因此秦牧不免多看她兩眼。

    秦牧到府衙前,守門的衙役驗過他的官憑印信,正要引他進去,粥鋪那邊突然大亂,擁擠的難民中有人衝出,掀翻了大鍋,還有人在人群中大喊。

    「鄉親們,官老爺個個貪得無厭,刮地三尺,如今咱們都活不下去了,他們卻不開倉放糧賑濟,沒天理啊!」

    「就是,他們設這幾個粥鋪做做樣子,能救了得幾個人,遲早咱們都得餓死。」

    「鄉親們,府倉裡有的是糧食,咱們衝進去,搶他娘的!」

    「不搶也是餓死,搶他娘的!」

    「………」

    亂糟糟的難民中,不斷有人大喊著,極力鼓動著難民的情緒,粥鋪一下子全被掀翻了。

    秦牧一見這情形,不由得大驚,他想了也沒多想,立即對自己那一百多人馬下令:「給我殺,凡造謠生事者,殺無赦!」

    蒙軻等人也沒有多想,立即結陣衝了上去!

    秦牧知道,這多半是混進城來的叛軍奸細,想煽動民亂,以便奪取贛州城。

    此刻府衙前至少有五六千百姓,一但亂起來,很快就會波及城中數萬難民,到時後果不堪設想。

    同時秦牧也知道,光是殺人還不夠。

    秦牧一邊衝,一邊讓手百一百多號人跟著齊聲大喊:「鄉親們,這是混進城的叛賊在散佈謠言,目的是為了讓大家亂起來,他們好裡應外合,攻下贛州城。鄉親們,你們千萬不要上了叛軍奸細的當,一但叛軍進城,就會殺了你們,奸淫你們的妻女,鄉親們千萬不要上當啊。」

    「現在鄉親們都不要亂,通通蹲下!快蹲下,凡不聽號令者,將會被視為奸細射殺,鄉親們快蹲下!蹲下!」

    秦牧一百多號人結成重陣,刀出鞘,箭上弦,步步進逼。

    前面的百姓被這凝重的氣勢所逼,望著那森冷的箭頭,紛紛驚恐地依照他們的大喊聲蹲下身子,數千難民就像風吹過的麥浪,一浪一浪的矮下去;

    剩下那些奸細還在口沫橫飛的鼓動著,蒙軻等人便再不留情,立即開弓射殺,一時血花飛濺。

    附近的百姓嚇的尖叫連連,有的受不住驚嚇,整個人趴到地上;有的則嚇得身起躲開,四處亂衝,眼看場面又要大亂。

    秦牧立即又讓手下跟著大喊:「不許亂動,蹲下!蹲下!誰再亂跑格殺勿論!蹲下!蹲下!」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有數個壯漢衝進粥鋪,他們不選那些負責施粥的小吏,卻專選那個蒙著面紗的妙齡少女以及旁邊幾個丫環,匕首架到了幾個女人脖子上,對秦牧厲聲大吼道:「你們再過來,我就宰了這小娘們,這可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別過來!別過來!」

    這些人大概沒想到場面這麼快就被秦牧控制住,他們方才大聲煽動百姓時已經暴露了身份,不得已只能挾持人質以求脫身。

    「知府千金?知府千金算個屁!」秦牧一邊桀桀冷笑,一邊帶人逼上去,蹲著的百姓紛紛爬開,讓出道路來。

    此時四面都有官軍匆匆趕來,刀槍森然地頂在難民四周,場面真個得到控制了。

    「別過來!再過來我真宰了她!」挾持少女的那個大漢臉色猙獰,見秦牧穿著七品官服,帶著一干彪悍的手下步步逼近,便一邊厲吼,一邊挾持著那少女往人群裡退去。

    「知道我是誰嗎?本官就是新任的會昌知縣,一路從南昌府剿賊過來,本官何曾向賊人妥協過,不就是一個知府千金嗎?和萬千百姓比起來,一個知府千金算得了什麼?有膽你儘管殺,想走,沒門!」

    「我真宰了她,你再過來,我真宰了她!」那奸細神色具厲地大吼。

    「宰啊!你他娘的倒是宰啊!」不想秦牧吼得更利害,聲如炸雷!

    秦牧經過兩個月的拚命鍛煉、剿匪,比後世新兵入伍前三個月的體能訓練還要苦,如今他可不再是南京城裡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頗有幾分蠻橫之風。

    那奸細被他逼著步步後退,手上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難以取決,微微顫抖著,明晃晃的匕首把少女的脖子劃破了皮,鮮血一點點的往下滴,少女嚇得尖叫不已。

    那奸細在後退之時,難以顧及腳下,踏在一根圓木棍上,身子一個趄趔。

    秦牧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時疾撲而上,長刀猛然刺出。

    「噗!」的一聲,刀鋒深深地刺進那奸細的胸膛,那奸細雙目圓睜,致死也不相信秦牧竟真的不顧人質的安危,悍然上前殺人;

    奸細死不瞑目的萎靡倒地,那妙齡少女驚嚇過度,腳下無力,眼看也要跟著倒下去,秦牧左手一抄,摟住她的纖腰把人抱了過來。

    旁邊幾個奸細見挾持人質無效,紛紛放棄人質,奪路奔逃,嗡嗡幾聲弓弦響起,便個個慘死在箭下。

    府衙內衝出來的一群官員望著這場面,都有些發怔,大概誰也沒想到,奸細竟敢混到府衙門煽動百姓生亂。

    其實不是奸細蠢,相反,是贛州府的官員太蠢,在府衙前的空地施粥。

    你在這兒施粥,必定會引來大量難民聚集於此,奸細一但煽動成功,就能直接衝擊府衙,把贛州的主官給一窩端掉,到時贛州群龍無首,必定大亂,一座雄城將不攻自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4 09:32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4 09:33 AM 編輯

第023章 贛州危局

    贛州知府楊廷麟大概四十多歲,面容清臒,-相貌儒雅,他與黃道周、倪鴻寶並以文章節義名天下,稱為「三翰林」。

    在治政方面他頗有建樹,但在軍事方面卻是弱項,當初在盧象升軍中,他也只是負責籌集後勤糧草,有關作戰事宜,他一向插不上嘴。

    南贛巡撫進京述職,剛好碰上清軍入叩京城,並肆虐河北山東等地,到四月底才撤軍出關,南贛巡撫因此滯留京城,至今未返。

    楊廷麟身為贛州知府,現在贛州事務都得他來承擔,會昌賊勢日盛,除了督促贛州衛指揮使朱騰盡力剿賊之外,自己也拿不出什麼高明的辦法來。

    堂中坐著的還有贛州同知陳紹平,判官高定方,贛州衛指揮同知馬思忠。

    再有就是兵備道王拱了。

    王拱身份比較特殊,兵備道是介於省之下與州府之上的權力機關,類似於後世的地區行政公署。

    弘治年間始於各省軍事要衝遍置整飭兵備之「道員」,稱為兵備道。掌監督軍事,並可直接參與作戰行動。

    此官由按察使或按察僉事充任,是分巡道的一種。又稱兵備副使,兵憲。

    兵備道這個衙門說來有些複雜,要說清楚它,有必要說說朱元璋設立的明朝政治構架。

    朱元璋主要把國家權力構架分為三個體系,分別是政、軍、監察這三大體系。

    在省級權力構架中,對應以上三個體系的分別布政司、都指揮使司、按察司。

    兵備道原來也像巡撫一樣,只是臨時性機構。

    它本身屬於監察系統,但卻幹著行政、事軍這兩個系統的活計;

    它本是按察司的派出機構,但設置與革除又均由兵部負責;

    你說他是屬於監察系統吧,他幹著行政系統的活,你說它是行政系統吧,它的設置或革除由軍事系統說了算,你說它是軍事系統吧,它的官員都是監察系統的……

    這簡直比製造核彈還複雜,當初也不知是哪個天才把兵備道弄出來的,有這麼精明的頭腦,用來造核彈的話,大明朝還會亡嗎?

    而且,現在兵備道雖然成了地方常設衙門,但尷尬的是,它又不像府、縣官那樣,有歷代相承約定俗成並通過「諸司職掌」確認的職權。

    它所有權力全部通過一紙敕書得來,敕書上若規定你有行政、財政、監察、督軍等方面的職權,你就可以凌駕於本道所轄的知府、指揮使等所有官員之上。

    若是敕書上規定你只有軍權,那麼對不起,知府、知縣不鳥你,王拱的職權剛好就是只管整飭兵備,現在贛州亂起,按說王拱職權應該突顯出來,眾人應以他馬首是瞻才對,但是別急。

    咱們得先弄清楚贛州兵備道衙門坐落在哪兒才行,它坐落在該死的——會昌。

    會昌扼守江西、廣東、福建三省交界,地理位置很重要,所以當初把兵備道衙門設在會昌,而非贛州城內。

    明白了吧,王拱現在不過是一隻「喪家之犬」,自己的衙門都丟兩年了,他到現在還沒被革職,這絕對是一個奇跡。

    是李自成、皇太極、張獻忠等無數風雲人物一起努力,替王拱創造了這個奇跡。

    王拱雖然還沒有被撤職,但他本身就管不了楊廷麟這個知府,現在又是「喪家之犬」,待罪之身,所以在坐的官員都以楊廷麟為首,反而把他給冷落在了一邊。

    楊廷麟等一干官員憂心忡忡,面色凝重。

    今天若是不秦牧應對有方,及時制止了奸細煽動民亂,城中幾萬難民被煽動起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今天僥倖逃過了一劫,但大家知道,若繼續這樣下去,城中數萬難民遲早會被有心人煽動起來。

    如何安置這幾萬難民,就成了眼下議事廳中所有官員必須盡快解決的棘手問題。

    贛州同知陳紹平一臉憂色地說道:「如今正值青黃不接之時,府倉之中雖然還有些米糧,但須得先確保前方剿賊官兵的口糧,能用於賑濟百姓的不多,這可如何是好?」

    贛州兵備道僉事王拱接口道:「大凡匪人作亂,總是想方設法招納難民,以壯聲勢,這次匪首馬永貞卻大反常態。照下官看來,他分明是早有預謀,將難民驅趕到贛州來,讓咱們作難,這數萬難民之中,還不知道混進了多少奸細,絕不止今日擒殺的這十來個,咱們不得不防啊。」

    「王僉事言之有理,照本官看來,府庫既然拿不出足夠的糧食賑濟難民,再留這些難民在城中,遲早會引發大變。」贛州衛指揮同知馬思忠補充道。

    坐在上首的楊廷麟蹙眉問道:「照馬大人的意思要如何處置?」

    「立即將難民集中到城外安置。」

    坐在下首的秦牧一直沒有出聲,聽到這他終於聽不下去了,一抗聲說道:「你今日能把數萬難民驅趕出城,明天他們就能打進城來。」

    馬思忠冷冷地掃了秦牧一眼,未等他出聲,楊廷麟已經先說道:「不錯,馬永貞叛軍已經逼近府城,此時將百姓驅趕出城,百姓必定心生不滿,這無異於將他們推給叛軍,萬萬使不得。」

    馬思忠神色有些不渝,論品級,這的衛所指揮同知是從三品,比楊廷麟這個四品知府還高,只不過因為他是武職,品級雖高,在楊廷麟面前卻不得不低一頭。

    馬思忠見楊廷麟支持一個小小的知縣,而駁他的面子,便不耐煩地反問道:「楊大人既然這麼說,那如何安置這數萬難民,就全憑楊大人作主了。」

    馬思忠這分明是賭氣撂挑子了,楊廷麟為了顧全大局,也不好說什麼,現在贛州民變漸成燎原之勢,連府城都岌岌可危,武官不甘再被壓制,出來爭取話語權這很正常。

    楊廷麟略一沉吟,向秦牧問道:「秦知縣可有何良策。」

    秦牧也不拖泥帶水,立即起身答道:「如今只有在城中找一空地,集中安置入城的難民,派兵加強防備,同時在難民之中,編戶為甲,選出甲正,甲丁,令其協同維護治安。

    每甲之中,但凡有人散佈謠言,煽動叛亂者,由甲正甲丁負責扭送衙門治罪,若是甲正甲丁失職,致使謠言在本甲內傳播,則全甲治罪。」

    馬思忠立即譏諷道:「我道你有多高明,這些方法當我等不知道嗎?不解決賑濟的問題,百姓飢腸轆轆,你再如何編甲也是枉然,他們為求活命,仍免不了鋌而走險。有本事你就生出點錢糧來,這些就不用你來班門弄斧了。」

    秦牧不理他譏諷,接著說道:「城中並非無糧,贛州府南通兩廣,東接福建,西帶湖廣,自古商路不斷,下官想來城中巨商富戶必定不少;

    方今天下局勢不穩,這些富戶家中必定多存錢糧。如今官府要向他們曉明利害,若無糧賑濟,則贛州不保。

    贛州不保,則他們萬貫家財必為叛軍所奪,如此之後,再由楊大人出面向富戶借糧,申明以來年賦稅嘗還。」

    「別人若是不借呢?」馬思忠冷笑道。

    秦牧也立即冷聲道:「誰不借,就是通敵!」

    楊廷麟搖頭說道:「秦知縣此舉過激了,只怕會激起民變,不妥,不妥。」

    秦牧一揖道:「楊大人,張獻忠攻下武昌,得數十萬眾,南昌方面為防著張獻忠乘虛而來,必定不敢派兵助我贛州剿賊,如今的的贛州,外無援兵,內有數萬難民如同火藥桶一點就爆。

    下官敢肯定,若不盡快安置好這數萬難民,贛州必定不保。當此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舉,楊大人借糧,會不會激起民變下官不知道,但借不來糧,下官卻敢肯定民變就在眼前;

    這等情況下,沒有多餘的道理好講,強借也好,硬搶也罷,顧不得許多了。楊大人只須守好本心,將來平賊之後,主動償還他們便是;

    至於拿什麼償還,楊大人也無需太過擔心,如今叛軍所過之處,官紳富戶被搶殺一空,叛軍得了不少髒銀,咱們若能迅速平亂,這些髒銀足夠償還借糧所欠了。」

    贛州同知陳紹平脫口問了一句:「若是不能平亂呢?」

    秦牧攤攤手,懶得回答這麼白癡的問題。

    陳紹平很快反應過來,臉上不禁露出一抹訕然之色。

    可不是嘛,你不平賊,賊就平你,到時還用得著你去還債嗎?

    秦牧的這番話,或許確實是解決眼前危機的唯一方法了,但這無異於強搶民財,一但激起民變,就算鎮壓下去了,將來也順利平定了叛軍,但過後朝廷追究起來,楊廷麟等人仍是免不了要被治罪。

    而且楊廷麟也覺得,此舉太過激進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至於什麼時候才到萬不得已,各人心中的認知自然不盡相同。

    楊廷麟沉吟著向在坐的眾官問道:「各位不防各抒己見,看看究竟秦知縣此策當行不當行。」

    馬思忠立即答道:「下官仍堅持己見,將難民集中安置到城外,若是楊大人打算強行向城中富戶借糧,下官不敢附和,一切全由楊大人定奪。」

    陳紹平,高定方,王拱三人猶豫了一下,也各自表示,與其強行向城中富戶借糧,還不如將難民安置到城外。

    秦牧明白,誰都不想承擔責任,誰都想得過且過,強行借糧的風險對他們自身來說,比將難民驅趕出城高得多。

    將難民驅趕出城,難民必然會投向叛軍,這個大家沒有太大的疑問,但他們還有一絲僥倖,認為就算這幾萬難民都投向叛軍,贛州城也未必就不能守住,只要贛州不破,他們的罪責就輕得多。

    而一但強行向富戶索糧,在城中激起民變,將來他們必受朝廷追究,這是跑不了的。

    正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這些官員作出這樣的選擇再正常不過。

    楊廷麟艱難地權衡了許久,最終他還搖頭說道:「本官身為贛州知府,替皇上守牧一方,當此之際,萬不能將百姓逐出城外,這與逼他們從賊無異,若真到了那時,在坐的各位恐怕同樣難逃朝廷追究。

    這樣吧,先將難民安置到府學,派兵嚴防,同時編甲戶,查處奸細,開設粥鋪賑濟。本官再把城中富戶請來,曉以利害,想來多少能籌到一些錢糧,暫且應付著,再派人前往南昌府,請巡撫大人調糧賑濟。」

    楊廷麟這翻話說完,除了馬思忠冷笑不言外,陳紹平,高定方,王拱同意了這折中之法。

    秦牧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心中也不禁暗暗冷笑。

    和崇禎相比,你楊廷麟算那根蔥,李自成打到北京時,崇禎出面讓京中權貴捐款籌集軍餉,結果京中權貴寧願坐等城破,也沒人願拿出錢出來,最後白白便宜了李自成。

    越是亂世,富戶越是想多留棺材本防身,這是必然的,除了強「借」,想讓他們把錢糧拿出來,一個字,難!兩個字,休想,三個字,你去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4 09:4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4 09:40 AM 編輯

第024章 有心打鼠卻遇虎

     按洪武十七年確立的衛所編製,一衛有兵五千六百人,其下依序有千戶所、百戶所、總旗及小旗等單位。

    但隨著時間推移,軍屯制漸漸敗壞,出現了大量的「奸軍」和「貧軍」現象。

     所謂「奸軍」,是軍中將領強佔軍田,或兩到三成或五至六成不等,甚至強指鄰近的民田為己田。

    而「貧軍」指的是軍戶中貧困者,債主不但奪其田,而且放高利貸,在利滾利之下,讓軍戶債欠得越來越多,不得不給債主當奴僕一樣驅使。

    各級將領侵佔屯田,吃空餉,情況日漸嚴重,致使不少軍戶不得不逃亡。

     贛州府志上有明確記載,到嘉靖年間,贛州衛只剩下屯軍二千七百六十有五人。

     到崇禎年間更少,所餘不足一千八百人。

    秦牧打聽到,所謂的會昌山賊,其頭目馬永貞與顧憲成原來都是會昌千戶所的兵丁,因不堪將領的壓搾,才悍然殺官洩憤,上山落草的。

    聯想到李自成、張獻忠等各路反王多曾是明軍士卒,可以說明亡於軍屯制敗壞也不為過。

    秦牧坐在府衙後面的一家小酒館裡,無聊地喝著酒,贛州府的官員現在大都忙於安置難民,籌措軍需,根本沒人理會他這個連自己地盤都去不了的小知縣。

    除了楊廷麟對秦牧還算客氣之外,陳紹平,高定方,馬思忠、王拱幾人對秦牧都不甚待見。

     秦牧自嘲地笑了笑。或許是自己做事有點高調,還沒到任,就名動江西了,這會讓人看不順眼嘀!

    小丫頭托著下巴坐在桌子對面發呆,秦牧伸手在她腦門輕輕一彈:「丫頭,想什麼呢?」

    巧兒小嘴一嘟,揉著腦門道:「我在想,這天下怎麼這麼多難民呢?我原以為到了贛州會好些,可沒想到這邊難民更多,這天下究竟是怎麼了?唉!」

    「呵呵,我家巧兒竟學會憂國憂民了,不錯,不錯,憐我世人兮,憂患實多。」

    巧兒有些妞妮地問道:「公子,咱們還去會昌嗎?」

    「為什麼不去?」

    「可是,會昌的山賊不是要打來了嗎?」

    「哈,山高豈礙白雲飛!」

    坐在隔桌的蒙軻幾人聽了這句話,不由得暗自交換了一個眼色。

     如果說之前一路上的剿賊體現了秦牧的籌劃能力,那麼今天衙門前平亂就體現了秦牧的應變能力。

    加上秦牧身上那莫名的神秘感,讓蒙軻、霍勝幾人絲毫不懷疑他這句話。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劉猛終於回來。

     劉猛是秦牧招納的那一百人馬中的一個,因勇猛而忠誠,被秦牧提拔為連長。

     連長這個職銜是秦牧隨便安上去的,這一百人馬畢竟不是朝廷編製的軍隊,跟著叫百戶有些不妥。

     蒙軻幾人也圍了過來,秦牧稍一示意,劉猛便輕聲說道:「大人,屬下打聽到叛軍如今兵分兩路,馬永貞率領的北路人馬號稱一萬,向北攻下瑞金後,接著向西轉戰,

     連下西江、白鵝、莊口、禾豐等鎮,接著攻破雩都縣城,現在逼近羅江鎮,離贛州城不過五六十里,贛州衛指揮使朱騰率領一千人馬目前防守羅江鎮的南蛇山,雙方正在對峙,大戰一觸即發;

    大人,屬下還打探到一個消息,馬永貞雖然號稱一萬人馬,但最多不過幾千人,而且大部分是輔兵,用來維持所佔領縣鎮的治安,真正用於作戰的只有八百人馬,

     這八百人馬頗為精銳,朱騰前天與之遭遇,兩軍激戰了一場,結果朱騰一千多人馬不敵,這才退守羅江鎮西側的南蛇山。」

    聽完劉猛的話,秦牧與蒙軻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不由得謹慎起來。看來馬永貞此人並非一般的流冠可比,兵貴精不貴多的道理很多人都懂,但造反之人,能真正忍住擴軍慾望的不多。

    縱觀歷朝歷代造反的農民軍,幾乎無一例外都是迅速地膨脹,像滾雪球一樣,所以初期即使人數發展得很快,但戰力都很差,其興起勃然,其亡也忽焉。

    一般只有撐過了幾年的流動作戰,在優勝劣汰的法側下,慢慢才鍛煉出一支精兵來。

     像馬永貞這樣一開始就走精兵路線的幾乎沒有,這樣的叛軍往往更難撲滅。

    秦牧沉聲問道:「還有一路呢?」

    「回大人,還有一路是叛軍二當家顧憲成率領的南路軍,從會昌走西南方向,先是攻破安遠縣,顧憲成與馬永貞不同,他攻破安遠縣之後,大肆殺掠,開倉放糧招兵買馬,人數一下子就增加到了八千多人,接著肆虐重石、版石、新田、安西等村鎮,所過之處,官紳富戶被殺掠一空,百姓被裹挾從賊,人數已經增加到一萬兩千人,並號稱八萬,如今已經逼近南面的信豐縣。」

    贛州府下轄縣城中,如今已經有四個被叛軍佔領,信豐縣眼看也不保,秦牧來的時候,只是打算剿剿山賊,因此他只招了一百人馬,可事態的變化太快,打老鼠卻變成了打老虎。

    蒙軻不動聲色地問道:「接下來大人有何打算?」

    秦牧不答反問劉猛道:「馬永貞與顧憲成倆人關係如何?」

    「這個,屬下未曾打聽到。」

    「立即去,務必要打探清楚。」

    「是,大人。」劉猛一抱拳,立即轉身離去。

    寧遠問道:「大人可是覺得兩路叛軍不和。」

    蒙軻幫著答道:「北路馬永貞與南路顧憲成行事作風完全不同,現在顧憲成又在拚命招買兵馬,只要攻下信豐縣,其聲勢就會蓋過大當家馬永貞,在我看來,二人分道揚鑣,甚至狗咬狗只是遲早的事。」

    秦牧淡淡地說道:「關鍵就在於遲還是早,若是朱騰先支撐不住,馬永貞和顧憲成在還沒有撕破臉就拿下贛州的話,他們將來撕不撕破臉還關咱們什麼事?」

    蒙軻點頭答道:「城中有數萬難民,大人何不從中再招些人馬,然後出城尋找戰機,南路顧憲成的人馬也都是剛拉起來難民,人數增長得這麼快,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打打順風仗還能一擁而上,若是遇到襲擊,或是強攻,人數越多只會崩潰得越快,實不足為懼。」

    「沒錢!」秦牧乾脆地答了一句。

     秦牧來時帶的那點錢,如今已用得差不多了,養軍確實是花費巨大的事情,他這一百多人,才一個月時間,兩千兩銀子就基本花光了。

    現在贛州城的官員對他又不待見,容不容他在城內難民中招兵買馬還是一回事。

    崔鋒詫異地問道:「難道大人準備袖手旁觀?」

    霍勝、寧遠、凌戰也一齊向他望來,從秦牧這一路所作所為來看,他可不像個甘於寂寞的人,他與一百手下同吃同住,拚死苦練,難道真是打算剿幾個山賊而已?

    四人望向秦牧的眼神帶著幾分熱切,甚至可以說是恐怖,因為四人都彪悍之極的猛人,這麼灼灼地盯著一個人,跟猛虎僕食差不多。

    秦牧在他們注視下,泰然自若,笑而不語。

    蒙軻橫了四人一眼,輕聲說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霍勝四人聽了豁然開朗,秦牧若是打算袖手旁觀,便不會把劉猛的人手都派出去打探消息了,而且,不光要探明叛軍的情況,還要弄清贛州官方的情況,這樣出手時,才能利益最大化。

    只是秦牧給人的感覺太過淡定,不免給他們造成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錯覺。

    想清楚這些後,霍勝主動請纓道:「大人,信豐離此百五十里地,在下立即出城,明日晚間即回,包管把顧憲成的情況給大人摸個一清二楚。」

    「那就有勞了。」秦牧含笑應了一句。

    旁邊的寧遠也跟說道:「我去探探馬永貞,此人頗有些看頭,我喜歡!」

    常言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寧遠、霍勝幾人有此表現,秦牧表面雖不動聲色,心裡卻是非常高興,秦牧有信心,遲早會讓這些猛人甘為自己所用。

    而此時,贛州知府楊廷麟正在招集城中士紳富戶,準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城中富戶甘願捐獻錢糧。

    結果會如何呢?

     秦牧很期待楊廷麟能得到一個令自己意外的結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4 09:52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4 09:53 AM 編輯

第025章 玉漱公主

    贛州知府楊廷麟把城中士紳富賈請到一起,大談皮之不存,毛將……呃,就會像原始的處女地,一根毛都難附的道理。

    結果,贛州的士紳富戶立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個個都說自己早已返老還童,變回處女地了,哪來的毛拔給您啊!

    楊廷麟忙碌了一個下午,磨破了嘴皮子,還以身作側,帶頭捐出了三百兩錢糧,但最後募到的不過銀三千兩、糧兩百多石。

    這點錢糧,如果是給三口之家,足夠這家人一輩子安享生活了,但攤到五六萬難民身上,不過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實際問題。

    城中幾萬難民嗷嗷待哺,賑濟不及時必將成為最大的亂源。

    城外兩路叛軍已成氣候,南北夾擊而來,情勢岌岌可危。

    而滿清大軍剛剛肆虐河北山東,四月份才大搖大擺出關離去,歷經燒殺搶掠的無數難民急需朝廷救濟。

    李自成和張獻忠相繼在襄陽、武昌稱王,聲勢浩大,這一件件,一樁樁,令朝廷焦頭爛額,顧此失彼,根本不可能調集大軍到贛南來平亂。

    籌不到錢糧的楊廷麟憂心如焚,回到府衙後左思右想,無計可施,沒奈何只得讓人在後衙置辦了幾個小菜,然後將秦牧請來。

    秦牧隨著楊廷麟家的小廝從側門進入後衙。

    庭中有數種盒花,廳中有幾張素椅,壁間字畫周之冕,桌上砂壺時大彬,雖然算不上富麗堂皇,但總個是桌明几淨,清雅宜賞。

    「秦大人請稍候,小人這就往二堂並報我家老爺。」小廝奉上茶水後,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秦牧坐在廳中,門邊站兩個小丫頭侍候著,內外靜悄悄的,他一邊賞看壁上的字畫,一邊思索。

    楊廷麟找他過來的目的秦牧大概能猜到幾分,問題在於,自己怎麼做才能利益最大化呢?

    首先贛州不能失,否則贛州極有可能成為一座空殼,這不是秦牧希望看到的。

    其次是取得楊廷麟的信任,讓他支持自己一系列的方案。

    第三要幫楊廷麟提高威望,盡量讓他集贛州府軍政大權於一身。

    楊廷麟不是個好糊弄的人,平時要做到這幾點不大可能,但現在,若能借勢而為,倒未必沒有可能。

    秦牧正獨自在廳中思索著,廳外隱隱傳來一縷環珮輕響。

    「我阿爹回來了嗎?」接著門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溫柔婉轉如鶯聲嚦嚦,極為動聽。

    「回小姐,老爺還在二堂處理公務呢。」門邊的丫環斂衽一福。

    廳門邊走出一個娉婷的身影,淡黃色的衣裙款款輕擺,似雲出岫。

    讓秦牧詫異的是她的相貌,竟是非常像電影《神話》中的玉漱公主,只是由於年齡更年輕,她顯得更清麗嬌嫩,就像一株籠煙芍葯,含嬌帶露。

    她顯然是沒想到有外客在廳中,一驚之下便連忙退下去,又是一陣環珮輕響。

    雖只是驚鴻一瞥,但那美麗的倩影已深深印入秦牧腦海中。嗯,真的很像年輕版的玉漱公主。

    秦牧正有些遺憾時,那少女竟又再次出現在廳門外,並向他斂衽作禮道:「小女子謝過秦大人救命之恩。」

    秦牧起身還了一禮,答道:「楊小姐不必客氣,當時我雖有心救楊小姐,但也確實是拿您的性命在做賭注,所以楊小姐大可不必謝我。」

    「楊大人過謙了,當時若換了別人,小女人只怕難免被賊人擄去,他們一定會用小女子來挾迫我爹爹,為了不讓我爹爹為難,到時小女子也只有自尋了斷。秦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盡。」這句話說完,她臉上已經若染輕霞。

    時下禮教森嚴,她一個未出閣的少女,若不是秦牧曾救她一命,是應該早早迴避的。

    聽她前面的分析,倒是明事理,可聽到最後一句,秦牧不禁腹誹了一句:什麼感激不盡,嘴上說得輕巧,你倒是來點實在的啊!俺一百手下快斷糧了。

    這時楊廷麟剛好從前堂進來,遠遠便問道:「芷兒,你在這兒做甚?」

    「爹爹您回來了?」門口的女子聞聲轉身,留給秦牧一個美好的背影。

    那約略女兒腰,恰似隔戶楊柳弱裊裊。

    秦牧忽然想起,自己是抱過她那纖細楚腰的。

    「你不在閨房呆著,跑出來做什麼?你還嫌爹這不夠亂嗎?你若再敢往外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楊廷麟臉容清臒,看上去很是嚴肅,但眼角終是難掩父親的慈愛。

    少女卻並不怕他,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說道:「阿爹,女兒知道錯了,以後都聽你的話,再也不出去了就是,爹爹終日操勞政務,女兒擔心阿爹的身體,熬了些藥膳,出來想看爹爹回來沒有,好教人端來給阿爹補補身子。」

    楊廷麟臉色大為緩和,拍拍女兒的手背和聲說道:「芷兒先回房去吧,阿爹還有事。」

    那酷似玉漱公主的少女乖巧地應了聲,又向秦牧斂衽一福便退下去。

    楊廷麟看了看自己女兒的背景,再掃秦牧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主客見禮重新落坐之後,楊廷麟當先開口道:「這次請秦知縣過來,首先是要感謝秦知縣對小女的救命之恩。」

    「知府大人不必客氣,下官僥倖而已。」

    楊廷麟聽出秦牧不想在此事上多言,而贛州的危機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程度,楊廷麟也確實沒心思談私事,客氣幾句後也不復再提。

    楊廷麟將秦牧引到左邊的花廳,府裡的丫環很快端上幾樣酒菜。

    才飲了兩杯酒,楊廷麟便轉入正題道:「秦大人自南昌一路過來,清剿了近十股山賊,本官是早聞大名,如今會昌叛賊流毒贛州各縣,南北兩股叛軍對府城眼看已成夾擊之勢,南昌方面一時又無兵來援,我贛州可謂是勢若壘卵啊,對此,秦知縣可有何對策?」

    「知府大人過獎了,我這一路過來,肅剿的不過是幾伙因衣食無著被逼落草為寇的難民,實不足道也。」

    「秦知縣無須自謙,如今贛州形勢逼人,若有良策,還望及早道來,也好讓百姓少受些流毒。」

    楊廷麟態度很誠懇,秦牧便也不再矯情,不疾不徐地答道:「知府大人既然垂詢下官,那下官便直言了,叛軍其勢已成,要想剿滅,需要綜合統籌,全面考慮才行;

    首先,贛州事權必須高度集中,令出一門,避免不必要的扯皮,以免貽誤戰機,這就需要知府大人敢於承擔,敢於獨斷才行。」

    「秦知縣請繼續。」楊廷麟不置可否。

    「贛州境內多山,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說,易於隱藏賊寇,加上地處三省交界、五領之要會,又有贛江水運之利,流竄較為容易,因此賊寇一但成勢,要想剿滅就非常困難。

     還有一點也必須考慮進去,那就是贛州的民情。自古以來,贛州俗雜風殊,質而少文。地偏俗樸,多出武夫勁卒。居民伉健,嗜勇好鬥;

    下官查過贛州府志,宋元時期,贛州府共發生較大規模的動亂62次,因贛州境內多山,動亂初期往往難以剿滅,因此動亂規模往往發展得很大,動輒涉及多省,人數上萬甚至十萬之眾。

    自本朝以來,波及贛州府治贛縣地區的較大動亂就有14起,整個贛南地區多達102起;可見此地民風何等彪悍好鬥。面對這樣複雜的地形,好鬥成風的民情,一味採取軍事手段是難以剿滅叛亂的。」

    秦牧列出如此詳實的數據,令楊廷麟暗暗驚詫,也讓他對秦牧接下來的策略充滿了期待。

    楊廷麟舉杯敬了秦牧一杯,才說道:「秦知縣所言甚有見地,那麼如何剿滅眼下的叛亂,想必秦大人胸中也定有成竹吧?」

    「知府大人過獎了,胸有成竹不敢說,只有一二淺見供知府大人參考。」

    「秦大人不妨直言。」

    「軍事方面,匪首馬永貞與顧憲成理念不同,咱們不妨分而化之,在我看來,顧憲成一路叛軍雖然聲勢浩大,反而容易應付;

    倒是馬永貞此人頗有些謀略,所過之處紀律也比較嚴明,沒有肆意流毒百姓,很得百姓的支持,這一路叛軍人數雖不多,要想剿滅反而不容易。下官的意思是,對馬永貞最好是以招撫為主。」

    「招撫?」

    「不錯,贛州多山,像馬永貞這樣的人,一但躲入山區,就算朝廷派來十萬大軍,也難以在短期剿滅。招撫無疑是最為合算的,據我所知,馬永貞為人頗為仗義,當初是為了幫朋友還高利貸,被會昌千戶所千戶逼得家破人亡,才殺官造反的。

    這樣的人,一但接受招撫之後,便不容易再反。不過如今其已成勢,想要成功招撫他,沒有個千戶的官職,只怕不行,這一點知府大人須有個準備才行。」

    對於招撫,楊廷麟是很贊同的,畢竟現在贛州岌岌可危,能不能保住府城還成問題,若能招撫那是再好不過。

    「好,本官立即上書朝廷,不過要等到朝廷答覆,只怕……」

    「知府大人,這就是我開始要你獨攬事權的原因之一,當此之時,已經來不及等朝廷回復了,知府大人必須有先斬後奏的果決,招撫條件不防先答應下來。」

    「沒有朝廷的首肯,只怕馬永貞未必能信得過本官啊!」

    「這就要知府大人拿出點誠意來了。」

    「誠意?」

    秦牧點頭道:「而且光有誠意還不夠,一味施恩,而無威以加,要想招撫馬永貞只怕也不行。」

    「秦大人的意思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4 10:0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4 10:01 AM 編輯

第026章 朱騰戰死

    「殺雞儆猴。」

    秦牧淡淡地說出這四個字,神態之中充滿了自信的味道。

    楊廷麟略一沉思後問道:「秦大人自信能迅速剿滅顧憲成?」

    「迅速剿滅不容易,但迅速擊敗他,把他打回原形則不難,當然,這需要贛州上下全力支持才行。」

    楊廷麟下意識地上下掃了秦牧一眼,似乎在判斷他這句話的可靠性。

    秦牧從南昌一路過來,剿滅了近十股山賊,從這一點上說,他具備了說這句話的資格,若是得到贛州上下全力支持,他能擊敗顧憲成倒是有可能的。

    按秦牧的意思,無非是趁叛軍兵分兩路之機,先擊敗顧憲成這一路,起個殺一儆百的作用,再挾大勝之威,招撫馬永貞。

    本來千頭萬緒零亂不堪的的事情,經秦牧列出處理方案之後,就顯得條理分明多了,至少沒有了那種狗啃烏龜,無從下嘴的感覺。

    光是這一點,就令楊廷麟對秦牧刮目相看。這樣的人,竟然三試不第,看來真是朝廷埋沒了人才啊。

    只是按秦牧的策略施為的話,楊廷麟自身要背負起所有的責任。

    就算順利平定叛亂了,將來朝廷方面也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楊廷麟去擺平,比如擅自招撫許官的責任,將來他未必能扛得下來,這無疑是要他把一生的榮辱壓在上面。

    要做出這樣的決定,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才行。

    「秦大人方才說若是平定叛亂,一味採取軍事手段行不通,不知秦大人還有什麼輔助策略?」

    「知府大人,這又不得不提贛州山多田少、民風彪悍的問題了,若純粹以軍事手段,即便這次能平定馬、顧之亂,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這次馬、顧之亂,已流毒數縣,讓許多百姓成了無家可歸的難民,贛州民風本就好鬥,這麼多難民生活無著,知府大人以為他們接下來會怎麼做?」

    楊廷麟頷首道:「本官為此也是憂心如焚啊。」

    「所以,無論是剿還是撫,都只是治標,還要配以一套治本的政策才行,二者相輔相成,標本兼治方能奏效,這其中的關鍵,就在『土地』二字上。」

    「土地……」楊廷麟若有所思,喃喃重複著這兩個字。

    ***

     李香君為了秦牧,自贖自身,不惜血濺桃花扇,這可歌可泣的事情一時傳遍了整個江南,坊間很快有人以秦、李兩人的故事為原形,加以創作,寫出戲本在坊間傳唱,觀者如山,喝彩如潮。

    水西門外的勝楚樓上,換上了男裝的李香君仿似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前來送行的人,有李香君之前的養母李貞麗,更少不了卞賽賽。

    樓外楊柳堆煙,日照棲霞,白雲緲緲,卞賽賽梳著飛鵠髻,玉臉含煙,雙眸似水,綠玉耳墜兒在風中輕輕擺動著;

    卞賽賽從欄杆外折下一枝垂柳,輕輕吟道:「楊柳青青著地垂,楊花漫漫攪天飛。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

    李香君猶豫著接過那柳條,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這次若不是卞賽賽全力支持,她根本湊不夠贖身的銀子,對於這個姐妹,李香君無比的感激,此刻別離在即,心中自是萬分難捨。

    聽了卞賽賽吟出的這首送別詩,李香君眼中不禁湧上一層熱霧。

    「卞姐姐,我……」話到嘴邊,李香君便以哽咽難語。

    卞賽賽盡量擠出一絲笑容,反而安慰她道:「妹妹不必如此,秦公子三兩日便寄來一封書信,可見他對妹妹用情之深,秦公子文才已不用多說,一弱質書生孤身赴任,竟能一路剿清沿途的匪患,不知令多少馬上將軍汗顏。像他這等允文允武的好男兒,能得他垂青是咱們女兒家幾世修來的福分,妹妹有此福緣,應該高興才是,何至於落淚呢?」

    李香君緊緊拉住卞賽賽的手說道:「姊姊大恩,妹妹來日必有所報。」

    「妹妹打算如何報我?」卞賽賽用手指刮了刮李香君的瓊鼻,帶著幾分俏皮問道。

    李香君微微一怔,平時卞賽賽總顯得有些憂鬱,很少開這樣的玩笑,雖然知道她是在逗自己,李香君還是說道:「妹妹一定幫姊姊了結平生最大的一個心願。」

    「姊姊只是跟妹妹開個玩笑,妹妹別當真。」卞賽賽的俏臉莫名有些發燙,她連忙左右而言它道,「如今世道亂,路上不平靜,妹妹此去,定要小心行事,若是有何情況,需駐留沿途州縣,觀望清楚了再定行止。」

    旁邊的李貞麗插話道:「女兒啊,我本不該再攔你,可如今賊人張獻忠大破武昌,隨時可能順江東下,你不如再等等吧,先捎個信去,好歹讓秦大人派幾個人來接你,這樣也穩妥些。」

    「媽媽放心吧,女兒自己會小心的,仁通商號是贛州最大的商號,此次商隊有近兩百人一同上路,他們對沿途的情況又熟悉,女兒隨商隊同行,不會有事的。」

    李貞麗望望樓下足有半里長的商隊,負責保護商隊的足有上百壯漢,稍稍放心了一些。

    李貞麗對李香君的感情有些複雜,不光把她當作自己的搖錢樹,多年的培養,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又豈能沒有些感情?

    臨行之時,李貞麗送了李香君一千兩銀子作盤纏,又一再叮嚀商隊的許掌櫃幫著照顧李香君,等商隊啟程,看著李香君的車子逐漸遠去,一向豪爽的她,竟也不禁淚眼朦朧。

    名滿江南的李香君,就這樣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旅途。

    若是承平時期,從南京到贛州,不過是十數日旅程,但在這大明末世,一切都充滿了變數,誰能預料這一路會發生些什麼呢?

    ***

     秦牧與楊廷麟交談了將近兩個時辰,後面還談了些什麼,外人不得而知,出來時,是楊廷麟親自送他到大門外的。

    秦牧正要離去,便見一騎飛馳而來,馬上的士卒慌慌張張地翻身下馬,向楊廷麟並報道:「知府大人,大事不好,賊人馬永貞部今日內亂,朱指揮使趁機引軍去攻打,不想中了馬永貞的埋伏,朱指揮使被一箭射死,全軍大亂……」

    「住口!你竟敢謊報軍情,該死!」不等那報信的士卒說完,秦牧突然大喝一聲打斷。

    「小人沒……」

    那報信的士卒還待自辯,「啪!」秦牧一個耳光狠狠地甩過去,把他打得嘴冒鮮血,整個人歪向了一邊。

    秦牧立即對守門的幾個士兵喝道:「你們一起來,把這謊報軍情的奸賊押到內堂去!快!」

    秦牧不顧極度震驚中的楊廷麟,凜然下令,那幾個守門的士兵望了望楊廷麟,見知府大人既驚且訝,沒有什麼表示,只得遵從秦牧的命令,將那報信的士兵押入內堂。

    秦牧一扯楊廷麟,急步跟著往裡走,反應過來的楊廷麟向他問道:「文治啊,你這是做什麼?」

    「這廝謊報軍情!知府大人想過沒有,那幾萬難民如今衣食無著,正人心惶惶,怨聲四起,這個時候,這廝還來謊報軍情,一但消息傳出去,贛州城只怕會亂成一團,即便暫時不崩潰,下官與知府大人商定的計劃也無法再實施了。」

    聽了秦牧的話,楊廷麟頓感脊背生寒。不錯,這個消息必須先封鎖住。

    一入內堂,秦牧再次越俎代庖,向那報信的士兵問道:「你進城的時候,還曾向誰道及朱騰戰敗的消息?」

    「沒有,因情況緊急,小人急著來府衙報信,未曾向他人提及朱指揮使戰敗的消息。大人,小人真不是謊報軍情,小人……」

    楊廷麟先吩咐幾個士卒去傳令封鎖四門,不准朱騰戰敗消息傳入,然後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沉聲問道:「本官來問你,兵備道王大人不是前往南蛇山督軍了嗎?他人在何處?為何沒有阻止朱騰擅自出戰?」

    「回知府大人,本來朱指揮使不願出戰,就是王大人下了嚴令,朱指揮使不得以才出戰,這才在南蛇山東面五里的草嶺坡遇伏。」

    「草嶺坡地勢平緩,只有十來株樹木,一目瞭然,根本無法埋下伏兵,你撒謊!」

    「知府大人,小人所說句句屬實,賊人沒有在草嶺坡沒埋下伏兵,只在樹上隱藏了一名死士,因為四周空曠,大軍經過時也沒太注意路邊的那棵大榕樹,

    朱指揮使被隱藏在樹上的死士一箭射中眉心,緊接著數里外突然鼓聲齊鳴,我軍頓時大亂;賊軍很快追來,許多士卒見機不妙紛紛逃走,

    現在李傑李百戶收攏起五百多潰兵,依舊退守南蛇山,急派小人回城稟報知府大人,讓知府大人趕緊增兵,李百戶說南蛇山易守難攻,是贛州最後一道屏障,若是南蛇山失守,贛州必定不保……」

    「王拱王大人呢?」

    「王大人在逃回時摔斷了腿,被李百戶救上了南蛇山。」

    問到這,楊廷麟已是心急如焚。

    李傑是朱騰帳下百戶,他那百戶所不但罕見的滿員,而且是贛州衛最精銳的軍隊,一向被朱騰作為親兵看待。現在幸得李傑死守南蛇山,才不至於讓賊軍攻到城下。

    南蛇山幾百殘兵新歷大敗,剛失主將,若是不能及時增援,只怕真的守不了多久。

    但現在讓楊廷麟去哪兒找兵來增援?

    贛州城連老弱病殘一起算上,也湊不出一千兵力,再抽調兵力派往南蛇山的話,贛州城不要了嗎?

    楊廷麟一咬牙說道:「你立即回去告訴李傑,要兵沒有,但有一個指揮使的官職給他!明日本官會派人押運糧餉去南蛇山犒軍。只要他守住南蛇山,本官擔保,贛州衛指揮使的職位就是他的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4 10:0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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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哭泣的信豐城

    李傑能不能撐住,又能支撐多久?這只有鬼才知道。

    還是那句話,贛州絕不能落入叛軍手裡。毫不誇張地說,從踏入贛州那一刻起,秦牧的潛意識裡已經地將贛州城當成自己盤裡的菜,絕不容別人染指。

    眼看危機在步步逼近,逼使秦牧不得不困獸猶鬥。

    太祖他老人家當初上井岡山時,情況比自己眼下的還遭,雖然不敢和偉人比,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刁然一身,又極度討厭瓜皮頭,那也只有拼了,為事在人,成事在天。

    秦牧毅然說道:「知府大人,現在已刻不容緩。首先,要穩住李傑,務必讓他頂住。第二,務必封鎖好四門,朱騰戰敗的消息能瞞多久就先瞞多久。

    第三,立即派人與馬永貞接觸,能施住他也一時也好一時。第四,立即將城內幾萬難民編成保甲,並從同抽調精壯甲丁,由知府大人自親統轄,帶著他們向城中士紳富戶借糧。

    有糧之後,才能安定城中民心。最後就是請知府大人從城中守軍中,抽調兩百精勇士卒給下官,下官這就率軍出門,按計行事。」

    之前,兩人商量了一套平賊方案,本來還想按步就班地實施。但朱騰戰敗,真正把贛州逼上了絕路,現在也不得不硬拉鴨子上架了。

    楊廷麟一咬牙說道:「好,就這麼辦,城外之事,就指望文治了。」

    「知府大人切記,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城內之事,必有人從中作梗,大人萬不可存婦人之仁,一切為了保住贛州!」

    秦牧身為下官,用這種口氣和楊廷麟說話,很是突兀,但他顧不得了。

    楊廷麟治理民生方面還行,但在軍事方面卻是弱項,秦牧真擔心他關鍵時下不了狠手。

    ***

     信豐縣位於贛州南面,距離一百五十里左右,居貢水支流桃江中游,地勢由南向北傾斜,南嶺山脈的大庾嶺、九連山餘脈分別從縣境西南綿延,周圍群山環繞,中部地勢低平。

    說信豐縣是贛州南面最後一道門戶也不為過,境內原駐有贛州衛轄下的一個千戶所,按原來的編制,一個千戶所有兵1200人,但從明朝中葉起,編製就只是編製,與實際兵力早已是兩回事。

    現在信豐千戶所總兵力不到五百人,而能拿得動刀槍上陣的不過兩百人左右,相對於其他衛所,這已經是好的了。

    靠著這兩百人馬退守縣城,信豐縣整整頂住了顧憲成兩天的攻擊。

    縣城之下,顧憲成的叛軍連營數里,聲勢很嚇人,攻城時一萬多人黑壓壓的擁到城下,喊聲震天,十數里可聞。

    遠遠望去,不大的信豐城就像是汪洋中的孤島,隨時可能會被洶湧的人潮淹沒。

    但靠近一看,卻是另一回事,實際投入攻城的也不過一兩千人,很多人手上拿的還是鋤頭鐵鍬,甚至是木棍。

    更多的是衣衫襤褸的老弱,他們沒有實際攻城能力,顧憲成將他們驅趕到城下,無非是為了增加聲勢。

    顧憲成三十多歲,身材不算高大,但雙臂特別長,有如猿人,雙頰顴骨很高,讓他整個臉形呈兩頭小、中間寬的形狀,左腮下還有一道淡紅色的刀疤,彷彿一隻小蚯蚓爬在臉頰上。

    他的大帳內鋪著精美的西域地毯,幾壇開了封的美酒讓大帳內瀰漫著濃濃的酒香。

    顧憲成光著上身,斜靠在虎皮大椅上,他腳下兩個姿色頗美的女人同樣是光著上身,一個三十六七歲,一個只有十四五歲,光看相貌就不難看出這是一對母女;

    顧憲成攻打安遠縣時,安遠知縣拚死抵抗,誓不投降,後被叛徒乘夜打開城門,城破之後,顧憲成將知縣家男丁屠殺一空,見這對母女有幾分姿色便擄了來;

    母女倆不堪忍受,幾度尋死皆未遂,遭受半個多月非人的蹂躪後,母女倆早已麻木了。大帳中不時有叛軍進來稟報軍情,都不忘掃幾眼母女倆那白花花的胸脯,兩人也恍若未見一般。

    「用力點!他娘的沒吃飯嗎?」顧憲成將金樽裡的美酒一傾而盡,一手摸著左臉頰上的刀疤,對正在給他捏腳的母女怒喝一聲,「行了,行了,用嘴舔,用嘴舔。」

    母女倆不敢違抗,以免招來更慘無人道的折磨,只得伏身下去,一人含住一隻腳指慢慢地舔,顧憲成那雙臭腳不知多少天沒洗了,薰得母女倆胃裡陣陣翻騰,直想作嘔,也只能強忍著。

    顧憲成在母女倆細心的侍候下,一時興起,將那知縣夫人一把抱過,命令她像狗一樣趴在地毯上,然後淫笑著從後面撲上去,長裙一掀,裡面竟是寸縷全無,一個雪股高高地翹著。

    顧憲成一扯衣帶,退下褲子正要衝刺,大帳外突然衝進一個手下。

    「二當家的,恭喜二當家的,賀喜二當家的,狄凡被流矢射死了,城上的官軍大亂,咱們的人馬已經攻上城頭了,二當家的,城破了!」

    那手下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顧憲成蹂躪這對母女,他一飽眼福的同時,嘴裡連珠炮地嚷著。

    「城破了?真的破了?」

    「大王,小的豈敢騙您,不信大王您去看看,城真的破了。」

    顧憲成在那白花的雪臀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一抽褲頭哈哈笑道:「走,去看看!」

    狄凡是信豐千戶所千戶,這兩天全靠他率軍死守,方才在城頭激戰時,不慎被流矢射中頸部,壯烈殉國,他一死,本就岌岌可危的城頭頓時亂成一團,攻城的叛軍蜂擁而上,守軍潰不成軍。

    顧憲成來到城下時,東門已經被打開,歡呼聲響徹雲霄,無數的叛軍蜂擁匯聚,就像一道巨大的洪流從東門傾洩而入。

    在衝入城的叛軍當中,或許大部分幾天前還是受害者,但此刻他們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惡魔,在這種無序的狀態中,他們彷彿要把自己不久前遭受的苦難,十倍的施加給城裡的人。

    沿街的店舖民房被蜂擁而來的叛軍轟然撞開,值錢的東西被哄搶一空,哭喊的小孩被扔到街上踐踏至死,男人稍有反抗立即被亂刀砍死,女人被就地扒光奸淫,甚至連五六十歲的老婦人也未能倖免。

    整個信豐縣城很快被火光、血光映紅,街上隨處可見狼藉的屍體,撞門聲,打罵聲,砸搶聲,哭聲,喊聲,求饒聲,哀嚎聲,嗚咽聲,無數的聲浪讓整個信豐城如同人間地獄,慘不忍睹。

    顧憲成在親兵的簇擁下,志得意滿的進入東門,對城中燒殺哄搶,奸淫擄掠的情景,顧憲成不但不阻止,反而當成一種樂趣看得津津有味。

    顧憲成派人守住了縣衙,以及一些大戶人家,這些是他的,至於城中一般的百姓人家,隨手下的人馬怎麼搶,不把東西搶光,不把城中百姓逼上絕境,怎麼有人願意跟著造反呢?

    當初李自成等人還不是這樣做,所過之處被燒成白地,絕了生路的百姓除了跟著造反,別無選擇,所以李自成等人雖屢經挫敗,總是很快又能聚攏起大股人馬。現在李自成已經在襄陽稱王了。

    這麼好的榜樣,顧憲成豈能不學?

    燒吧,搶吧,燒光了,搶光了,再開倉放糧,一下子又能招集大量的人馬。

    顧憲成的心腹手下馬三落後他半個馬頭,嘿嘿地笑道:「二當家的,我聽說大當家的還死守著那破規矩,攻下的地方是不少,可手下還不到一千人馬,二當家的,咱們今天順利拿下信豐城,過不了幾天手下人馬就能增加到兩萬,甚至三萬………」

    顧憲成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信豐城算個屁,讓兄弟趕緊,咱們在信豐不能久留。」

    「二家當的意思是?」

    「贛州城裡有無數肥羊,和贛州城相比,信豐算得了什麼,嗯?明白了吧,我要趕在姓馬的前面,拿下贛州城,到時整贛南就是咱們的了,誰也別想跟咱們搶!」

    「二當家明見萬里,小的佩服,佩服。」

    信豐城的搶掠不因夜色到來而消停,一棟棟房子被當成了巨大的火把,把整個縣城照得如同白晝,打砸搶掠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城內百姓正處於煉獄之中。

    而贛州城下,秦牧趁著夜色,帶著三百多人馬匆匆出了東門,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4 10:15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4 10:15 AM 編輯

第028章 雨夜奔襲

    秦牧於入夜時分,領著將近三百五十人馬悄然出城,前去打探消息的霍勝和寧遠都未曾回來,夜色中又飄起了淫淫細雨,道路泥濘難走。

    秦牧原來的那一百多人馬還好,剛剛跟隨他出城的兩百官軍很快就開始抱怨起來,行軍時拖拖拉拉,走兩步停一步,秦牧看得直皺眉。

    在城中集結時秦牧已經訓過話,但很顯然,這兩百老爺兵並未將他的話當回事;

    特別是夜色中行軍,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從衣領直澆而下,在這種情況下行軍確實很苦,秦牧又不准打火把,誰拖拉秦牧也看不清,根本沒人怕他。

    秦牧把兩個百戶叫來,兩人一個叫蘇大忠,一個叫袁業。

    秦牧還沒開口,蘇大忠卻先抱怨了起來:「秦大人,你究竟要帶著兄弟們去哪兒?這雨大天黑路滑,這麼走下去,只怕不到半個時辰,兄弟們就全掉隊了。」

    秦牧寒聲說道:「帶你們出來,自然是為了作戰,我再次警告你們,管好你們的手下人馬,莫貽誤了戰機。」

    蘇大忠抗聲道:「秦大人,有本事你去管,沒見過這樣的雨夜行軍的,兄弟們滿肚子怨氣,誰管得住?」

    另一個百戶袁業猶豫地問道:「秦大人,可否說說此行的目的,這樣我或許還能對手下士卒安撫一二。」

    「奔襲顧憲成部叛軍。」

    「什麼?秦大人你開什麼玩笑?顧憲成有數萬人馬,咱們只有兩三百人,這不是去送死嗎?要去你去,老子不奉陪。」

    蘇大忠驚得跳起來,脫口而出的話絲毫不客氣,彷彿他不是在和上官說話,而是在喝斥瘋子,四周的士兵聽了也一片嘩然,論議聲在夜雨中嗡嗡作響。

    「舉火!」

    秦牧一聲令下,上百個火把燃了起來,雨點澆之不滅,把四周照得一片通明,雨水落在四周的樹林裡,沙沙作響,左邊不遠,貢江河水汩汩北去。

    秦牧原來的一百多人馬肅然靜立,巋然不動,而那兩百官軍則是交頭接耳,滿臉驚容。

    秦牧手按刀柄,突然沉喝道:「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面有難色,此謂狠軍,犯者斬!」

    就在秦牧兩聲斬字刺破夜空之際,劉猛霍然拔刀。

    「鏘!」的一聲,金鐵交鳴之時,蘇大忠一顆頭顱橫飛出去,滾落兩丈多遠,無頭的屍體血如泉噴,噗聲倒地。

    秦牧視若無睹,再次沉喝道:「爾等從軍多年,對軍規應該都很熟悉,現在本官再強調一次,十七禁五十四斬,只要犯其中一條,必斬無疑。」

    上百支火把熊熊燃燒著,那兩百士兵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被秦牧的目光掃過時,人人只感一股寒氣自尾椎直衝頭頂。

    蘇大忠好歹是個百戶,秦牧說斬就斬了,誰還敢懷疑他的手段?

    「本官治軍,一向從嚴,絕不容任何人犯禁,違者必斬。當然,本官也絕不虧待聽話的部下,顧憲成的叛軍如蝗蟲過境,搶掠了無數財寶,只要爾等聽令行事,等擊敗了顧憲成的叛軍,這無數的財寶就由咱們來接手了,到時本官絕不會虧待參與作戰的每一個人。」

    鎮之以威,誘之以利,光是這樣還不夠,誰都知道,財帛雖動人心,但也得有命花才行。

    針對於此,秦牧不顧兩百士兵臉色變幻難定,繼續喝道:「這次奔襲顧憲成部叛軍,看似凶險,其實不然,顧憲成人數雖多,卻不過是一群扛著鋤頭的烏合之眾,若遇突襲,必潰無疑;

    為了達到突然襲擊的目的,本官才下令連夜出發,並不准舉火。現在天下起了雨,道路雖然難行,卻是天賜咱們的良機,敵人一定想不到咱們能在這樣的雨夜行軍,防備必然鬆懈;

    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們,本官已經在顧憲成叛軍中安排好了內應,只待咱們一到,本官安排的內應就會適時發動,只要各位聽令行事,忍住一時艱苦,到時咱們裡應外合,顧憲成搶來的無數財寶在等著你們去拿了!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大丈夫立世,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

    本官身為知縣,這條命比你們的賤命值錢得多,本官都敢去博一次,你們怕什麼?拿出你們的勇氣來!金銀財寶、功名富貴,終將是你們的!」

    秦牧喊完,目光沉沉一掃,劉猛彷彿打了雞血,立即大吼道:「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拼他娘的!」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拼他娘的!」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拼他娘的!」

    「……………」

    秦牧那一百手下跟著吼了起來,聲浪直拍貢江水面,那兩百官軍受了感染,紛紛跪地表示願意聽從秦牧號令,

    整個場面中,大概只有蒙軻一人保持著平靜,他就像一頭林間的老虎,無聲地看著秦牧的一舉一動,一言不發。

    秦牧迅速作出調整,讓崔鋒和凌戰接任百戶之職,管轄兩百官軍,袁業被降為總旗(明軍編制:十人為小旗,五十人為總旗。),戴罪立功。

    有蘇大忠人頭在,誰也不敢有異議。

    火把很快又息去,三百多人重新踏上了征程。

    這回行軍速度快了至少三倍,在夜雨中無聲地跋涉著,再沒有一個人敢叫苦。

    秦牧已經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他們,什麼叫殺伐果斷。

    同時在他們前方描繪了一幅財寶堆積如山的誘人畫面。

    更重要的是秦牧說有內應,誰都知道,再堅固的堡壘也經不住從內部破壞,有內應就代表著成功率會成倍增加,危險係數會大大降低。

    不錯,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知縣大人都捨得去拚命,咱們一條賤命,怕個鳥!

    這會兒秦牧可沒力氣喊口號了,這副身體雖然苦苦打練了兩個多月,比以前好了不是一點半點,但和蒙軻這些猛人比起來,還是相差甚遠;

    夜色茫茫,雨下不停,道路一片泥濘,一腳下去泥漿就漫過腳背,抽起來特別吃力,走了兩個小時這樣,秦牧已經累得兩腳灌鉛似的。

    但秦牧除了咬牙強撐著,別無它法,這樣的雨夜,路面泥濘濕滑,在不打火把的情況下騎馬非常危險,就連蒙軻等人都得牽馬而行,他就更別提了。

    可以說,此刻的他全靠一股毅力在支撐著,蒙軻一直走在他身邊,每次秦牧摔倒,趕上來扶起秦牧的總是他。

    這丫的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但沉默絕對不代表他是羔羊。

    天濛濛亮時,累得半死的三百多人馬在陽埠鎮南面的一片茂林內休息,秦牧有些懷念巧兒那雙小手了,小丫頭按摩起來那叫一個舒泰,以至於秦牧從來沒有役使童工的愧疚。

    這丫頭如今寄住在贛州府衙裡,大概正一邊吃著煎餅,一邊往身上藏煎餅吧,現在不擔心餓肚子了,但小丫頭還是習慣隨時往身上藏吃的,想起她這個習慣秦牧不禁莞爾。

    前往信豐打探情報的霍勝竟能準備地找到眾人藏身的樹林,秦牧敢肯定他一定是屬狗的,甚至忍不住往他屁股上掃了一眼,看看沒有沒有尾巴露出來。

    「大人,信豐縣被叛軍攻破了!」霍勝從凌戰手上搶過一個煎餅,一邊咬一邊說道。

    「就這些?」秦牧用手扳著自己的麻木的腳趾頭,嗒嗒地響著。

    「燒殺搶掠這些沒什麼好說的,顧憲成也就這點出息了。」霍勝一臉不屑。

    「別忘了,你也搶過本官。」

    「噗!」旁邊的蒙軻正在喝水,全噴了出來。

    霍勝一臉肝紅,一口煎餅卡在喉嚨,嚥不下,吐不出,蒙軻一掌拍他背上,終於把他那口煎餅給拍了出來。

    「大人……您不是官嘛,咱們搶當官的還說得過去,顧憲成他……別提了,信豐城裡那叫一個慘,我當時差點忍不住提刀衝進去砍一通。」

    「少廢話,說正事。」

    「顧憲成似乎不想在信豐多留,昨天搶擄大半天後,已經著人準備開倉放糧,招納難民,今天中午很可能就會開拔北來,我猜他一定是想乘勝直撲贛州。原來他手下就有一萬多人,攻下信豐後,人馬必定大增,極有可能增加到三萬以上,大人要有心裡準備。」

    「附近的地形探清楚了嗎?如果顧憲成北上,會走哪條路,哪裡最適合伏擊?」秦牧直接了當地問道。

    「大人,無需這麼麻煩,顧憲成學人家韓信點兵,多多益善,他正在大肆招納難民,咱們何不做回難民呢。」

    秦牧眉頭一挑,嘿嘿地笑道:「本官正有此意!事不宜遲,你就帶你原來那幾十人去吧!」

    幾人三言兩語就商定了破賊的方案,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又接著討論一些細節問題後,霍勝便帶人投奔顧憲成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3-12-24 10:28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3-12-24 10:29 AM 編輯

第029章 第五縱隊

    贛州城中,楊廷麟同樣把數萬難民編成了保甲,並從中抽調了三千青壯,由原來的城中守軍任各級軍官,整編成軍後,楊廷麟親自帶著這支隊伍上門,向城中士紳富戶借糧。

    城東張家第一個被找上門,誰讓他家最富呢?張員外仗著京中有關係,堅決不借,楊廷麟當場沒有發作,回衙後卻立即貼出告示:張家私通叛賊,全家打入大牢侯審。

    常言說得好,民心似鐵,官法如爐。贛州現在就像巨浪中的孤島,楊廷麟現在不但是贛州最大的官,而且手上握著兵權;

    贛州同知陳紹平,判官高定方,贛州衛指揮同知馬思忠等害怕日後朝廷追究,巴不得撇清一切干係,楊廷麟這麼做他們只是裝模作樣的勸阻一下,便不聞不問。

    如今贛州城內一切由都由楊廷麟說了算,他既然不惜下此狠手,進大牢後,誰敢保證他不會真給你叩上一個通賊的大罪呢。

    自張家舉家被打入大牢之後,楊廷麟再上門借糧,便沒有一個敢說不借的了。

    每當末世,天下往往就會出現這樣的現象,國家沒錢,普通百姓吃不上飯,而官紳富戶家中卻是錢糧堆積如山。

    贛州城裡也不例外,楊廷麟每家只借取三成,府庫就堆不下了。若是全刮來,真不知是何等壯觀的場面,而之前這些官紳富戶還口口聲聲哭窮,一毛不撥。

    真想不明白,若是讓叛軍打進來,他們又有幾人守得住自家的錢糧,這天下鼠目寸光的人何其多也!

    幾萬難民終於可以吃飽了,對知府大人自然是感恩戴德,特別是那幾千青壯,可以說楊廷麟指哪打哪。

    在這樣的亂世,為一個煎餅賣身的絕不止是雲巧兒一個人。

    城中幾萬難民不再是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相反,他們成了楊廷麟手上最重要的力量。

    ***

     秦牧他們在泥水裡跋涉了一夜,每個人身上都髒兮兮的,比難民還難民。

    霍勝帶著二三十手下來到信豐時,分散成三五人一夥,然後根本不用他們再費事,就被叛軍主動招納了,你不想入伙,人家還跟你急。

    真應了那句話,上帝想讓你滅亡,必先讓你瘋狂。

    顧憲成學人家韓信點兵,多多益善。卻忽略了他不是韓信的事實,這樣盲目擴軍,又沒有經過合理的整編就拉出去,確實是夠瘋狂的。

    當然,顧憲成絕對不是第一個這麼做的人,歷史上的農民起義軍與這都差不多,甚至到了二戰時,蘇聯還將沒有經過任何訓練,連武器也沒有青年推上戰場。

    沒有武器上戰場能幹什麼?斯大林同志會告訴你,你至少能消耗敵人一顆子彈,甚至十幾顆;

    如果你沒有成功消費敵人的子彈,那你也可以從戰場上撿起遺落的槍支,讓敵人來消費,總之,咱們杜絕浪費。

    顧憲成同樣不想浪費,哪怕是七旬老翁,只要你還走得動,只要你有志加入我們光榮的造反事業,我們都熱烈歡迎,你至於能為我們的隊伍增加一個數字,有時候,光憑數字都能嚇跨敵人。

    來吧!加入我們其實並不可怕。加入我們的隊伍後你無非有兩種可能:參加作戰或者不參加作戰,不參加作戰有啥可怕的?

    參加戰鬥後又有兩種可能:受傷或者不受傷,不受傷又有啥可怕的?

    受傷後又有兩種可能:輕傷和重傷,輕傷有啥可怕的?

    重傷後又有兩種可能:能治好和治不好,能治好有啥可怕的?治不好更不可怕,因為你已經死了。

    當然,最關鍵的是,不加入我們,你會死得更快!

    經過新一輪瘋狂擴軍後,顧憲成手下已經劇增到了三萬多人,稍稍編成小旗、總旗、百戶、千戶等作戰單位後,顧憲成便拉著這支人馬向贛州進軍了。

    幾萬人馬浩浩蕩蕩,綿延十多里,好不壯觀。

    霍勝成了一名百戶,手下一百多號人,不但滿員,還超編了。

    但霍百戶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絕不單是百戶的軍職,他身上至少還兼著孤老院院長,幼兒園園長、婦女主任幾個職位。

    瞧瞧他手下一百多人馬都是些什麼人吧。

    撐著枴杖,牙齒快掉光的老翁有十一個,一邊走還一邊尿褲子的娃娃有七八個,坐在破牛車上奶孩子的婦女同志也有好幾個,也不避人,白花花的奶子往外一掏就餵上了,惹得幾個半大的小子眼珠差點掉出來,走路忘了看路,撞成了一團。

    霍百戶很想肅整軍紀,但十七禁五十四斬裡面沒有禁止行軍時奶孩子這一條,他實在找不到法律依據來禁止這種行為。

    然而就是這樣一支人馬,當他們參與到燒殺搶掠中去時,卻絲毫不遜色於虎狼之師,甚至更狠,搶得更徹底,看看他們身上連搶來的東西中,連鍋鏟都有你就知道了。

    走了一天,走出三十里,晚上來到一個叫西牛鎮的地方紮營。

    西牛鎮不大,不到兩百戶人家,半數還是竹木結構的茅草房。

    叛軍到來前,鎮上的百姓已經逃得差不多了,也有少量生活無著的夾道相迎,等著加入叛軍,顧憲成仍是來者不拒,全部收編。

    到晚上顧憲成帶著比較精銳的兩三千人馬住在鎮子裡面,四周派了大量警哨把守,其餘的老弱則駐紮在鎮子四周,團團拱衛著小鎮。

    顧憲成在信豐搶來大量財寶和美人,為了迅速北上攻打贛州,還沒來及享受呢,這天剛入夜,小鎮裡便傳出陣陣淫樂聲。

    霍勝這個婦女主任外加幼兒園園長無緣進駐小鎮裡面。

    顧憲成也不真是個草包,小鎮裡駐紮的大多是比較可靠的人馬,而且都是挑選出來的青壯,還是有些戰鬥力的。不像外圍的雜七雜八,老弱婦孺皆有,根本就是用來充數。

    外圍的隊伍的紮營時,與小鎮還保持有一里寬的空地,空地上所有的樹木都被顧憲成下令砍光了,小鎮裡的警哨又比較警覺,這讓霍勝很是為難。

    霍勝本計劃一發動就直搗中樞的,沒想到顧憲成來這麼一著,讓他的計劃徹底落空了。

    秦牧帶著三百人馬,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從出贛州城後就晝伏夜行,躲在山林裡靠著乾糧充飢,忍受著蚊蟲叮咬,等的無非就是一個夜襲的機會。

    當然,別人也不是傻子,晚上不會不派警哨,憑他三百人馬,一但提前露出形跡,別人用石頭砸也能砸得你抱頭鼠竄。

    就算能神不知鬼不覺摸到別人的營寨邊發動夜襲,能突襲敵人一部,其它的敵人也反應過來了,想要徹底讓敵人潰不成軍,也很有難度。

    幸好,秦牧還有個第五縱隊。

    1936年10月,西班牙叛軍和德、意法西斯軍隊聯合進攻西班牙共和國首都馬德里時,領軍將領拉諾帶著四個縱隊進攻馬德里,當被別人問及誰先攻入馬德里時,他答道「第五縱隊」。暗指那些在城內暴亂的奸細、破壞分子。

    事實證明,能順利攻下馬德里,確實是靠「第五縱隊」的大肆破壞。此後「第五縱隊」便成了內奸和間諜特務的代名詞。

    然而一切準備妥當的秦牧,直到三更天也沒能等來「第五縱隊」的內應。

    崔鋒湊到秦牧身邊問道:「大人,怎麼辦?」

    「沉住氣,再等等。」戰爭往往會出現各種意外,本來計劃得好好的戰爭,演變成亂七八糟的大混戰的比比皆是,所以事前雖然作了周密的安排,此刻秦牧也不得不沉住氣。

    作為「第五縱隊」的隊長,此刻霍勝卻有些沉不住氣了。

    霍勝試了多次,都無法潛入小鎮內,一氣之下,他帶人跑到外圍營寨的上風口,分頭點燃了數十處火頭,然後在一群牛尾巴上綁上鞭炮,劈劈啪啪的鞭炮一下子驚破了夜空,幾十頭牛受驚之下,在營寨裡亡命狂奔,轟隆的蹄聲震耳欲聾。

    東面的營寨很快就亂成一團,熊熊的大火被風一卷,直衝起數丈高,一座座帳蓬被迅速點然,火光映紅了半天邊。

    成千上萬的叛軍連衣服都顧不得穿,亂轟轟地衝出帳蓬,見到處是大火,到處是狂奔的瘋牛,還有人在不停放聲大喊:「官軍打來了,官軍打來了,快去報告二當家的!」

    「官軍打來了,快跑啊!再不跑就沒命了!」

    「快啊,往鎮子裡躲,往鎮子裡躲!」

    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竄的叛軍聽到這樣的喊聲,根本沒有多想,一個個屁滾尿流的往鎮子裡衝去。

    而此時,營寨外傳來了驚天動地的戰鼓聲,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就像一片火海向營寨迅速蔓延過來,秦牧帶著兩百多人馬,每人打著幾個火把,盡量的分散開隊形,向著已然大亂的叛軍東面營寨狂衝而去。

    快,一定要快!

    秦牧在山上已經看得很清楚,起火的只是叛軍東面的營寨,若不能隨東面的亂軍殺入小鎮入,今晚的襲擊必然失敗。

    所以要快,一定要快,一定要緊咬著東面的潰兵衝入小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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