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僅溯 -【小班納特「先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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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1-6 03:57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9-11-6 04:04 PM 編輯

第六十章 étoi|es 少夫人的標準

  甚至來不及看費爾德侯爵那一大長串的簽名,克莉絲瞪著問題良久,僵硬抬頭,看向書架。

  十四張紙的考試大綱,內容堆起來比人還高,結果最後就考這麼一個寬泛問題,還剛好就挑中了她只看過兩頁的書。

  難怪在佛羅倫薩時,他老人家有意繞過了法律部分沒教,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她。偏偏還算準了她會頭一個選這本,以她對法律的瞭解程度,看兩頁就會放棄。

  就像面對試卷,最痛苦的不是到考不會的,而是這道題自己分明做過,偏偏還不記得答案了。

  克莉絲瞬間面如死灰。

  老師何止是刁鑽,簡直是魔鬼。

  她卻不得不承認,他老人家實在太瞭解自己。因為這個捷徑正好就是她最近一直在琢磨的,而且比起自己想辦法運作,費爾德侯爵隨便幫她提一句有用多了,還名正言順,不會出差池。

  克莉絲毫不懷疑,就算自己這次沒有通過考驗,那份實習也會落到自己頭上。

  到時候都課業和實習落到頭上,劍橋倫敦兩邊跑,她就可以開始提前挑假髮了。

  撐桌起身,走到書架前,克莉絲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那本雖然彼此很眼熟,大家卻一點都不熟的《國會法》。

  她決定先勉強過一遍,提醒自己不要有畏難情緒,至少把整本書的大概結構摸清楚,看到不會的就跳過。

  三分鐘後她跳完了全本。

  克莉絲抹了把臉,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僅寫不出論文,還會寫出一篇比原書還厚的十萬個為什麼交給她的老師。

  當晚用過餐,大家都回到會客廳後,克莉絲難得沒有和其他人一起說話,跑到一邊彈鋼琴。

  瑪麗把書往後翻一頁,長長嘆了口氣,「又來了。」

  達西好奇道:「怎麼了?」

  吉蒂擔心看了一眼,壓低聲說:「克里斯只有需要發洩心情的時候才會一聲不吭主動去彈琴。」

  莉迪亞不懂這些,很乾脆問:「這次的曲子叫什麼。」

  「貝多芬的《悲愴》,第三樂章。」伊麗莎白頓了頓,看到五妹還是一臉茫然,繼續解釋,「貝多芬親自命名,就是表達對現狀的憤慨,反抗殘酷命運的意思。」

  莉迪亞:「……」

  你們文化人表達感情就是不一樣。

  克莉絲第二天起得很早,隨便去廚房塞了點麵包和牛奶,告知管家今天不吃早餐,抱上那本《國會法》就出了門。

  雖然完全不抱希望,她還是決定跑一趟麥裡屯,也沒去姨媽家,直接去了街上外公原先的律師事務所。

  得知她要問自己法律方面的知識,菲利普斯姨父自信心爆棚,非常「熱心」點了頭,甚至還找來好幾個書記員,要讓他們也跟著學學,結果接過夾滿了紙片的書就傻了眼。

  「我們在小鎮上也用不上這個法,我還不知道你外公有這一本。你看這個有什麼用?」

  克莉絲隨口解釋:「這是我的功課,所以想瞭解一下。」

  菲利普斯姨父忍不住笑了,「你不會是想參選吧,大學生。」

  如果是以前,克莉絲還會與他客套幾句,不過現在實在沒空,所以只是隨便點了點頭,起身告辭。

  她剛一走,菲利普斯先生就與身份書記員戲謔起來:「年輕真好啊,還能做夢的年紀,才上個大學就異想天開起來了。」

  書記員連連點頭,奉承道:「我們郡選區的人這麼多年沒變動過了,這位少爺就是進宮覲見,拿了爵位,也別想從那幾個完全聯手的老狐狸手裡搶半邊椅子,不必他們說話,他就得被他爸爸拎著上門賠罪。」

  克莉絲在門外遇到了一位先生。

  看到她從辦公室出來,對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接著又打量了一番,試探說:「您是小班納特先生吧?」

  克莉絲疑惑點頭,「您好?」

  他微笑解釋:「抱歉,因為您和您的外公有一點像,又與菲利普斯先生認識,所以才做出這個猜測,是我冒昧了。」

  「這麼說,您在這裡幹過很久啦?」

  「啊,請不必這麼稱呼我,叫我戈爾登就行了。我以前在老加德納先生手下學習,現在只是幫忙管理一些卷宗。」

  確定他在外公手下幹過,克莉絲眼前一亮,提出想要向他請教幾個問題。

  戈爾登猶豫了一下才點頭,領她去了檔案間,那裡光線不太好,因為存放的案件卷宗有一些淡淡的潮氣和霉味,堆積的灰塵也很多。

  克莉絲拿出手帕掩了鼻子,這才悶悶打了個噴嚏,另一隻手把《國會法》遞了過去。

  「我看這上面劃的線和批註,外公當年應該是看過這本書的。」

  戈爾登請她在那張小桌子後坐下,又開了窗子通氣,只瞥了一眼書的封面就面露恍然:「我還記得,這是為了一個案子買回來的。是先生搬來麥裡屯之前的最後一樁案子,記錄應該還在,您等等,我去給您找。」

  他翻找時,克莉絲不小心瞥到了一邊還沒歸檔的文件,或許本來就只是一件雞毛蒜皮的案子,書記員寫得很敷衍,克莉絲連字都沒看懂。

  戈爾登對每一宗案子存放都很有數,沒多久就在一個角落的箱子裡找到了,聯想起剛才青年的噴嚏,又很細心在一邊拍掉了灰塵才拿過來,放在克莉絲面前。

  和新文件的凌亂不同,這個卷宗寫得很詳細規整,不過她翻了一會,失望發現這只是一樁普通民事案件,因為委託人是一位議員,她外公性子謹慎,為了避免疏漏,這才特意買了這本法案研究了一遍。

  想要以此為論點寫一篇文章的想法還是泡湯了。

  注意到記錄的姓氏就是「戈爾登」,克莉絲又有了新的念頭。

  她從頭幾頁的紙條上挑出裡面幾個問題,和國會法無關,是因為她自己完全沒入門才產生的疑惑,或許是沾了外公的光,對方都耐心解釋了,而且說得很深入淺出,克莉絲本來就不笨,只是一直沒摸著門檻,所以一下就懂了。

  戈爾登說完後,克莉絲才拿出這封老卷宗的細節問,他也都記得清清楚楚。

  克莉絲很自然起身告辭,語氣隨意問:「你有名片嗎?」

  戈爾登驚訝看她,還是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張手寫卡片遞過去。

  青年站在門口接過,另一隻手裡還抱著那本書,從容自信說:「你不應該縮在這樣狹小的地方。」

  「你和我的姨父是同期的書記員吧,只是因為受到我外公的賞識,就認命被他派來做這種無趣又細碎的管理員工作,那才是虧待了他對你的培植。」

  「我正好缺一個律師。如果你相信我的姓氏,那麼工作之餘,請把自己當初做學徒時的勁頭撿起來,開始複習版權法,七月結束前我會給你來信的。」

  完全不用對方現在做回答,克莉絲自然走出房子,抬頭看了下牌子。

  ——菲利普斯和加德納律師事務所。

  「克里斯。」

  有人在身邊溫聲道。

  克莉絲轉身看清來人,已經下意識笑起來:「神甫先生,您的事情辦完了?」

  兩個人自然並了肩,繼續往前走。

  「是的。你呢,我注意到你從律所裡出來,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嗎?」

  克莉絲輕輕擺頭,「有一些法學的問題來問一下,不過沒什麼進展。現在我得去另一個地方碰碰運氣了。」

  「您要不要和我一起?畢竟回去也只能去浪博恩吧,我擔心媽媽會為了達西先生把您又塞給爸爸,這樣您恐怕得跟他再遊覽一遍我家的田莊了。」

  愛德蒙只聽著,沒有理會街邊不住看向身側的女性目光,更沒有看說話的青年阿多尼斯,抿了下要翹起的嘴角。

  「很樂意。」

  克莉絲接下來決定去的是盧卡斯家。

  班納特先生是個怕麻煩的,每年投票都很隨意跟風,和選區的議員沒有任何往來,所以她也不能貿然去拜訪。

  盧卡斯府和浪博恩很近,再加上兩家太太有一樣的八卦愛好,走動很勤,兩家人關係還不錯,盧卡斯爵士過去在麥裡屯做生意,後來又憑本事做了市長,進宮見過上一任國王,接受了授銜,雖然沒有地產,好在有爵士的爵位。

  現在做生意還是會遭上流社會鄙視,盧卡斯爵士很在意自己的出身,所以變得尤其熱情周到,得知克莉絲是要問國會相關的事情,便毫無保留把所知的一切都說了起來。

  托他介紹,克莉絲總算知道了他們鎮代表議員的家裡多麼氣派。

  依舊算不上什麼有效進展。

  知道留下來就是無止境關於達西先生的問題,克莉絲還是婉言謝絕了盧卡斯太太的熱情挽留,走了沒幾步,盧卡斯家的大女兒夏綠蒂跟了上來。

  「克里斯,麗萃在家嗎?」

  夏綠蒂今年二十九歲,是個聰敏通透的姑娘,和伊麗莎白關係非常要好,可惜鎮上大部分男士很膚淺,沒有耐心去接觸她的內在美。

  盧卡斯家比班納特家要講究「體統」一些,因為她一直沒有出嫁,家裡的妹妹都不能涉足社交界,盧卡斯家停了生意,又沒有地租,生活並不寬裕,連弟弟們也唯恐她未來要靠自己養,在家裡地位尷尬,所以常常跑來班納特家找伊麗莎白解悶。

  克莉絲也因此與她很相熟,有意和布沙尼神甫玩笑道:「達西先生的檔期空出來了,看來您今天下午不用面對我啦。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姐姐的摯友,盧卡斯小姐。」

  神甫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麼,不過還是向夏綠蒂點了點頭。

  夏綠蒂連忙說:「叫我夏綠蒂小姐就行了。」

  意識到這句話意味著她決定徹底放棄嫁人,甚至有可能去修道院,克莉絲忍不住驚訝看她。

  夏綠蒂表情自然看著前路,「瑪利亞也二十三歲了,應該進入社交界啦。」

  克莉絲抿了嘴:「那你呢?」

  這下輪到夏綠蒂吃驚回視,一陣後,突然噗嗤笑起來,「我好像不小心拿到了關於你的第一手消息。」

  克莉絲眨眼,不知道為什麼話題突然拐回自己頭上了。

  「你還不知道吧,」夏綠蒂調侃說,「你這次回來,有好多家太太都盯上你,要你做女婿呢。」

  「不過你一次舞會都沒去,叫她們挺失望的,有幾位就編了些話,說你不過唸書遊學,就學了些傲慢,結果還沒繼續說什麼,她們自己的女兒就替你辯駁了,說在鎮上的書店遇到你,你會替她們順手撐門或者幫忙拿高架上的東西。」

  克莉絲哭笑不得:「這只是基本禮儀,遇到懷裡抱滿了東西或者個子矮一點的人,即便是男士我也會這樣做的。」

  夏綠蒂搖頭,先接著說:「那些太太沒話說,就說你說不定是在法國被年長的女人教引過了,才學了些討好女人的本事。那些小姑娘當場又反駁,說你只是太紳士了,她們還能分清什麼是別有所圖。剛剛你是不是因為我想到了一個人?所以我突然覺得,那些太太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雖然驚訝夏綠蒂的敏銳,克莉絲還是很乾脆點頭承認了。

  在意大利時已經直白回答過好多次,現在克莉絲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害羞的了。

  夏綠蒂卻很認真說:「謝謝你願意告訴我,我不會說出去的。」

  克莉絲領了她的好意,還是解釋,她的情人太有名氣,沒法掩飾,一旦自己進了社交界,遲早會傳出來。

  夏綠蒂嘆氣:「國內鄉下還是保守一些,看來那些姑娘們要失望了。」

  他們說話這一會已經回到了浪博恩。伊麗莎白看到好朋友願意過來,並沒有因為她要結婚而有隔閡,大為感動,兩個人挽著手去花園裡說悄悄話了。

  克莉絲得到戈爾登解釋了一些基礎知識,決定上樓繼續和《國會法》抗爭一番。

  於是當天下午,愛德蒙不得不在班納特家的會客廳裡面對達西。

  兩個落單的人非常默契各忙各的,一個寫信,一個看書。

  愛德蒙近來一直在忙著私人驛站和收購銀行的事情,除此之外便被乍然重逢塞滿了,這時候才得了空,給在意大利認識也頗擅化學的神甫寫信。

  當晚因為要商量婚禮細節,未來的達西夫婦還有班納特夫婦聚在了書房裡,會客廳裡只有班納特家的四姐弟和布沙尼神甫。

  女孩子們湊在一塊聊天,克莉絲插不進去,索性在一邊給歐也妮寫回信,布沙尼神甫就坐在她身邊,將書伸到她面前的燈下,整個人卻坐在陰翳裡,安靜看一本她特意給他找的意大利文書。

  明天就是莉迪亞和克莉絲的生日,話題在莉迪亞身上打轉一陣後,三姐妹不免談到了小弟的頭上。

  一邊神甫已經默不作聲停止了翻頁。

  克莉絲一直埋頭寫信,一開始還只隨便聽聽,後來見她們突然好奇自己會找個什麼樣的老婆頭上,終於忍不住了。

  「我到明天也才十八歲,你們真的希望我這麼快找個管家婆,然後拿捏了你們的針線零用錢,讓她和媽媽天天在家裡為了家事鬧得不安寧嗎?」

  結果大家都不管她的抗議,還在各自發揮想像。

  現在克莉絲希望伊麗莎白能在這了,至少她知道真相,說不定還能幫著自己轉移一下話題。

  瑪麗說:「克里斯的妻子必須很聰明。不然光是因為聽不懂他那些七彎八繞的話鬧脾氣,以後家裡就不太平了。最好還能和他多聊聊天,他最討厭無趣的人了。」

  莉迪亞不服氣,「我覺得媽媽和爸爸還挺好的。」

  瑪麗聽到這裡笑了笑,沒吭聲。

  莉迪亞最討厭三姐這副自己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只白了她一眼,乾脆扭頭,很直接衝著克莉絲說:「你的妻子得很溫柔才行。」

  「你從來不發火,以後如果被老婆欺負了,也只會一個人跑去角落裡彈鋼琴生悶氣。」

  瑪麗有意說:「這樣看,還應該多才多藝了,至少能聽懂他彈的是『悲愴』還是『生氣』,不會讓他憋死。」

  沒想到一個從中二期畢業,一個勉強從金剛進化成了智人,這兩個人依舊不對盤。

  三姐一句話輕鬆損兩個,克莉絲無辜中彈,還沒回嘴,莉迪亞這個小傻子已經自顧自往坑裡跳,「那倒沒關係,反正我以後嫁不出去了,等他結婚去了修道院,也能偶爾出來看他,我威脅幾句,他的妻子就不敢欺負他了。」

  克莉絲:「……等等,為什麼你們都默認我是被欺負的那個。」

  瑪麗怔了下,看著莉迪亞忍不住笑起來,推了眼鏡,「那真巧,男人都太沒腦子了,我也不想嫁人。我們說不定還能勉強湊在一個房間裡。」

  莉迪亞哼了一聲:「我可不想老了還天天見著你。」

  幸好班納特太太不在這,不然看到剩下三個女兒有兩個鬧革命,第一次世界大戰恐怕要提前爆發了。

  接連被無視,克莉絲終於忍不住看嚮應該對此深有同感的小透明四姐。

  結果凱瑟琳居然在那裡連連點頭,還添了把柴:「我覺得那位妻子最好有一些家底,不然以後克里斯會很辛苦的。」

  克莉絲只好站起身,抱臂俯視她們,「死心吧,照你們這個標準找的姑娘,肯定也瞧不上我。」

  她這樣有五個姐姐的獨子,放在上輩子的婚戀市場掂量,就算大富大貴也得往下找。發到論壇大家都會勸趕緊跑的類型,能輕鬆收穫一堆「重男輕女」和「嫁過去就有六個婆婆」點評。

  更別說班納特太太是個連做女婿的都要掂量一下的丈母娘,選她做婆婆,那絕對是地獄級別模式。

  克莉絲不打算騙婚,更不想讓人家姑娘跳火坑。

  結果身邊的布沙尼神甫突然道:「不要這麼說。」

  克莉絲:「……」

  怎麼連您老人家也來湊熱鬧啊!

  這一會,在書房裡談正事的四個人也出來了,看到她站著都是一愣。

  得知他們在說什麼,還有那些條件後(克莉絲沒敢提瑪麗和莉迪亞都不想結婚的事情),除了達西對這種遊戲興致缺缺,另外三個「知情人」居然都來了勁。

  班納特太太以前只想過嫁女兒,雖然已經徹底把克莉絲當兒子,潛意識隱隱還有些逃避這個現實,所以從沒想過自己說不定未來會有兒媳,這下比誰都激動起來。

  「克里斯的夫人,那就是浪博恩未來的主母啦,我在舞會上聽其他太太說,克里斯以後一定會很有出息,要成大人物呢。那對她來說得是多大的體面和榮耀,所以她必須能管教下人,統籌宴會,還可以替他和同僚的妻子走走關係,最好出身名門,有岳家提拔……」

  班納特先生看妻子越說越離譜,這裡畢竟還有一個半的外人,打斷她道:「我的好太太,你這樣說的話,我覺得克里斯可以娶一個公主啦,再沒有比國王陛下更大的岳家了。」

  班納特太太被他這話一提醒,更加來了精神,跑到樓上去要希爾替她翻報紙,非要算出現在王室有哪些適齡的公主來。

  班納特太太一走,伊麗莎白居然也含笑看了克莉絲一眼,面上一本正經道:「我倒是覺得,瑪麗和媽媽她們說的這些都不重要,容貌反而應該是第一位,為了讓我的『弟妹』不會吃你那些追求者的醋,也能讓那些女士們盡快死心。」

  連自己一開始寄予厚望的伊麗莎白也這樣,克莉絲忍不住頭疼起來,扭頭求助:「爸爸?」

  班納特先生看她對這種笑話都神經緊繃,責任心過重的模樣,心下還是忍不住一痛,知道她道德感強,他很瞭解她,這時候細聲安慰反倒沒用,而且還有其他人在這裡,只好板著臉訓道:「你難道不能放鬆一下神經?什麼事情都想那麼長遠做什麼。」

  結果他莫名覺得自己似乎是被誰瞪了一眼。

  班納特先生沒多想,又跟著補充了一句:「其實我也不讚成你找一個太沒腦子的,我一生裡的樂趣只需要你媽媽提供就行了。」

  克莉絲聽懂了父親的提醒,意識到是自己過於緊張,這裡都是自己熟悉的人,也不會說出去,也只是開開玩笑而已。

  心裡鬆了口氣後,連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你們這些做家人的都發表意見啦,我自己不說一下好像不太合群。」

  她這話一說,意外有了主角評選最後獲勝者的意思,於是大家都好奇起來,一致熱切看向她,黑暗裡的注視就顯得不那麼明顯了。

  「其實我的標準很簡單的。」

  「機敏,善良,愛憎分明。」

  會客廳裡有一瞬間的安靜。

  「就這樣,沒啦?」莉迪亞最先沉不住氣嚷起來。

  克莉絲一臉自然點頭,「聽起來太敷衍了?我難得說真心話啊。」

  就像「看感覺」一樣,表面上寬泛的標準,其實是最嚴苛的。

  所以她從來沒有遇到。

  兩輩子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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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來被老師要求加班時。

  少爺:我活得好憂傷,我在雨中拉肖邦.jpg

  伯爵:原來每次都是你這個英國老頭讓她不開心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11-6 04:19 PM

第六十一章 étoi|es 金剛鸚鵡送金剛

  自從去倫敦上學,克莉絲已經有些年沒和莉迪亞一起過生日了。

  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希望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雙胞胎聽上去很有趣,自己當雙生子之一的體會就不一樣了,從出生前就共享一個「臥室」,出生後被穿上一樣的衣服,在各大聚會上被驚嘆一番然後拉著比較,日常被迫表演猜猜這是誰的遊戲,生日也免不了收到一模一樣的禮物。

  這時候,克莉絲就很慶幸自己在表面上和莉迪亞不是一個性別。

  八歲前她還會羨慕莉迪亞收到裙子,現在她已經可以由衷高興收下幾位姐姐親手做的領巾了。

  比起來,她更討厭和任何人一樣。

  「因為你太驕傲了。」

  伊麗莎白把禮物遞給她,一邊毫不留情評價,「你喜歡與眾不同,而且有些瞧不起無趣又不獨立的人格。大家只說你脾氣好,是因為你看上去太乖了。」

  「那下次遇到這樣的人,我會試試不掩飾,毫不留情對待他的。」

  克莉絲隨口說,當著她的面拆開,看到靜靜躺著的一對藍寶石鏤空銀鏈袖扣,挑眉看向二姐。

  伊麗莎白微微紅了臉,輕拍了一下她:「反,反正過兩天就一家人,現在就別分那麼清了。」

  克莉絲故作無辜嚷起來:「我還什麼都還沒說呢!」

  伊麗莎白不搭理她,瞥見女僕走下樓續茶,才示意克莉絲把下層打開。

  是她要的科多佩斯。

  克莉絲摸了摸下巴,回憶一番後,認真說:「看這成品,我覺得圖紙給的數據可能小了一點。」

  伊麗莎白連忙說:「我不改了,束胸還能裝是改良束腰呢,這個天天得躲著人縫。等等,你怎麼知道——」

  和伊麗莎白相反,克莉絲半點不臉紅,一本正經說:「我見過啊。那算了,我這個年紀應該也夠了。」

  伊麗莎白深知繼續聊下去尷尬的是自己,所以沒有深究她在男校是單人宿舍,也從來不去公共浴場,怎麼可能見過。到底還沒結婚,臉皮薄,還是放過了彼此,轉而道:「其實那天你拿出特許結婚證,連我也有點吃驚,因為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快鬆口。」

  克莉絲一愣。

  伊麗莎白解釋:「我太瞭解你了。那天在花園說漏嘴,你問我為什麼知道彭伯裡的花園很美,肯定不是隨口一說。後來簡結婚前夜,你故意搶在達西先生前面坐在我身邊,我就知道你肯定看出來了,好像還不太贊成他和我在一起。」

  克莉絲難過擺手,「快別說了,你這麼懂我,還聰明體貼,我更捨不得你啦。為什麼就便宜達西先生了呢。」

  伊麗莎白忍不住笑了,「現在你可以放心了,你這個人的確與眾不同。不過我還是很好奇,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

  克莉絲想了想,才說:「因為他的確很喜歡你。」

  「他的品性的確是閃光之處。不過還不夠。」

  「不同類型的戀人之間,相處方式當然會不一樣。這是我從簡他們和你們這裡發現的。你們相互開玩笑,聊起來會旁若無人,你願意在他姨母面前說出那些話,他也願意為你做一些他原本不會做的事情。」

  「在我眼裡,他的非凡之處是因為你。那些愛慕你的表現才使他動人。如果不是你,他和那些愛情故事裡霸道富有好看的男主角毫無區別。」

  伊麗莎白笑了,「照你的話說,相貌與財富都不應該是打動人的東西了?」

  克莉絲毫不猶豫說:「我要愛一個人,就要愛他獨一無二、只屬於我的靈魂。」

  伊麗莎白聽到「他」後忍不住長長鬆了一口氣,本來看六妹能一臉平常說出那番話,又有了一位願意幫忙保守秘密的情人,還以為她已經不會喜歡男性了。

  她這才感慨:「別人都覺得是我高攀了好親事,連爸爸也擔心我以後會很辛苦,就只有你拿這種話哄我。」

  「你怎麼都比德包爾夫人強吧?她這樣的人都能在社交圈混,你只要下點功夫,很快也能適應。」

  克莉絲滿不在乎繼續說:「至於所謂的夫人外交,你也別有壓力。」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吧。我還小的時候,難得一次出門,附近所有的人對我都很敬重。」

  「我才五歲,當然看不出來什麼學識和禮儀,紳士風度,嗯,也就長得可愛一點吧。這也不會是他們對我尊敬的原因,而是因為我是爸爸唯一的兒子。」

  「只要你是達西夫人,不喜歡你的人怎麼都能挑出刺,而比達西地位低的人,不論你怎麼做,她們都能誇出花來。你甚至不需要去甄別,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達西先生自己都懶得給其他人太多眼神,他的層次在那裡,完全不用你去討好別人,又和爸爸一樣是個沒什麼大志向的鄉紳,根本不需要你幫他什麼。你只要做一個好妻子好嫂子,處理好和女管家的關係,打理內務就夠了。」

  反正二姐已經做出選擇了,克莉絲把話說得很直接。這個時代,嫁人後,妻子就是附屬品,所有財產都歸丈夫,能做的地方很有限。

  要真是那種大權在握、長袖善舞型的,達西還不喜歡呢。

  伊麗莎白離開後,剩下來的幾個姐姐也過來了,瑪麗送了一把很精巧的鋼質書籤,邊沿雖然很鈍,卻還可以用來裁小紙條,吉蒂送的是一條連著自己中間名也一起繡上的手帕。

  莉迪亞就簡單多了,連包裝也欠奉,直接遞給她一張沾了墨水的紙條。

  克莉絲一臉茫然:「這是什麼。」

  莉迪亞撇嘴:「你看了那麼多小說,不知道黑券嗎。還記得我昨天說的話吧,你以後遇到麻煩了,就把這個送到我那裡,我會幫你教訓那個人的。」

  黑券就是海盜的最後通牒,可以理解成自己把這個發給誰,那不管逃到哪,這個人都會被莉迪亞弄死的意思。

  克莉絲失笑看了一會,跑到臥室裡,把那隻鸚鵡拎了出來,遞給莉迪亞。

  「那太巧了,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鮮花配美人,金剛鸚鵡送金剛。克莉絲自認為這個禮物送得相當貼切。

  莉迪亞果然很喜歡,打量了好大一會,才抬頭問:「它有名字嗎?」

  克莉絲想起自己硬塞給伯爵的錢,好好感受了一番心梗的感覺,才認真道:「你可以叫它十金幣,回來的路上我就這麼喊的。」

  事實證明,人是經不住念叨的。

  看到她下了樓,班納特先生長鬆了一口氣,「你會法語,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克莉絲茫然點頭。

  管家引她去了小會客廳,克莉絲終於安排好了法國人,因為對方三句不離讓自己留下來,交流非常困難,她又費了番功夫,才知道這是和她坦誠相見(單方面),共度生死過的好友基督山伯爵送的生日禮物。

  在意大利就三天兩頭約飯,現在自己都回英國了,還不忘給自己塞個法國廚子。

  「……難道我看起來很能吃嗎。」

  恰好迎面遇上瑪麗,克莉絲忍不住問。

  瑪麗抱著書,面無表情看她,「你才發現?」

  克莉絲:「還真是嗎!」

  「你這麼大一點的男孩子,想法太好猜了,」瑪麗瞥她,「小時候身體不好,又受不了別人說你瘦小,所以好像和誰較勁一樣塞吃的,後來開始跑步,吃得就更多了。」

  克莉絲鬆了一口氣。

  還好,聽上去完全是自己為了偽裝才表現出來的特點。

  「偏偏你還很挑剔,」三姐完全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你當初去倫敦上學,我還以為是因為終於受不了家裡做的飯了呢。」

  克莉絲只好投降。

  班納特太太把設定菜單看做自己作為浪博恩主母的戰場,在這方面非常執著堅定,克莉絲也別想動搖她,自己做飯更是想都不要想,她媽會叫囂著脆弱的神經直到她放棄這個計畫。

  這也是克莉絲雖然動了心思,卻沒有真的帶廚子回來的原因,因為太明目張膽挑戰她的內務權威了。

  但是被人送的就不一樣了,至少她媽媽一聽送「禮物」的人是一個伯爵,覺得大有面子,非常自然就接受了。

  這樣一想,對方其實也間接替她解決了麻煩。

  克莉絲決定還是想辦法給他寫一封回信。

  因為克莉絲的性格,加上莉迪亞的風頭還沒完全過去,這次生日並不熱鬧,卻非常溫馨,連達西也沒有來,只有他們一家人在一起,傍晚大家還收到了賓利和簡的快信。

  可能是因為懷著孕的緣故,大姐非常感性寫了前半截,就再也寫不下去了,連信紙都皺巴巴的,後面全都是大姐夫代筆。

  賓利先生還是那個性格,思路很跳躍,想到哪寫到哪,克莉絲甚至可以通過他的文字聽到他的聲音。在最末,他非常真誠邀請達西和伊麗莎白經過時去他們家留宿幾天,不僅彌補簡不能看到最愛妹妹結婚的遺憾,最好能讓他好好笑話一番他的好朋友,才願意和他做連襟。

  伊麗莎白唸完就笑了,扭頭對克莉絲說:「我還沒和簡說你會和我一起回彭伯裡,看來我能帶上一個驚喜了。」

  班納特先生突然說:「其實我這裡也有一個驚喜。」

  「明天我們家或許會來一位先生,麗萃,你可要好好招待他,因為他要來參加你的婚禮。雖然我也不明白,他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班納特太太聽說是一位先生,便連忙打聽對方的年紀,是不是單身。

  班納特先生又故意吊了一陣所有人的胃口後,才心滿意足把一封信往身邊供女兒們傳閱。

  克莉絲拿到手後,先因為那番咬文嚼字和亂堆的拉丁文辣了一會眼睛。

  國務大臣對她的書法和文體要求非常嚴格,這封信在她眼裡,可以理解為古代文學專業的學生看到了部分胡亂堆砌辭藻、毫無邏輯的古風歌詞。

  這位柯林斯先生寫了一大串的話,歸根結底就是要參加伊麗莎白的婚禮,順便化解他父親和班納特先生的仇恨。

  既然都有仇了,為什麼還會跑來參加伊麗莎白的婚禮?

  克莉絲盯著這封突然又冒昧的來信,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一邊,班納特先生開始向不識字的妻子解釋,這位柯林斯先生是他的表侄,因為自己和姐夫關係非常不好,早在姐姐出嫁後就和他們一家斷了聯繫。

  不等班納特先生繼續說信的內容,班納特太太竟然一下就反應過來這是誰,先嚷道:「我知道這個人是誰了,如果不是我的寶貝克里斯,他就是你的繼承人,遲早有一天會把我們一家都趕出去!」

  班納特先生很快面露欣慰,打趣道:「真不愧是律師的女兒呀,我的好太太,您對遺產繼承實在太敏銳了!」

  克莉絲瞬間頭皮發緊,如臨大敵。

  --------------------------------------

  【今天份的小劇場】

  #浪博恩繪卷#

  簡(開心):我的寶貝以後一定會成為像克里斯舅舅一樣的小紳士。【仁善】

  伊麗莎白(磨刀):居然有人敢在我妹面前遛鳥!【剛正】

  瑪麗(推眼鏡):突然在意自己飯量,其中肯定有問題。【叛逆】

  吉蒂(擰手帕):依舊是小透明的一天呢QAQ【中庸】

  莉迪亞(捏手):今天起,我弟我罩著了,誰敢搞他,我恁死他!【唯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11-6 04:54 PM

第六十二章 étoi|es 你算什麼小餅乾

  在法國的時候,從基督山‧逃犯‧貼身男僕‧伯爵那裡,克莉絲被科普了科多佩斯。

  男士用來裝第三條腿,她可以拿來偽造一個假吊。

  小時候的家庭教師是她攛掇吉蒂要求來的,因為當時的班納特先生不會同意給她請男性老師。克莉絲那時候已經隱隱有了出國的計畫,所以表面上蹭四姐的課,其實主要是她在學習法語,不過在當年還是簡愛的家庭教師指導下,克莉絲的素描水平也還不錯。

  這次回來後,她回憶了一下市集仔細觀察過的科多佩斯,畫了圖紙,讓伊麗莎白幫忙縫。

  伊麗莎白到底是個還沒出嫁的姑娘,雖然這玩意比束胸的技術含量低多了,只能背著其他人偷偷縫,時間有限,這次克莉絲生日只趕出了兩條。

  因為這一個突然冒出來的表哥,克莉絲危機感頓生,十八歲的第一天就給自己裝備上了,發現怎麼看都彆扭,又只好跑到書房去求助。

  班納特先生一臉驚嚇瞪著克莉絲那一包,因為達西先生而換的新杯子再次壯烈犧牲,表情比當初被妻子告知她其實是個女孩子還精彩。

  克莉絲很理解父親的反應,畢竟小兒子在幾個月大變成小女兒,小女兒在十八歲又猝不及防變成扶她,同一個孩子在性別的中介線左右橫跳,換她她也瘋。

  對於克莉絲一本正經的科學求知,保守老紳士始終過不了心裡那道檻,別彆扭扭含糊說了幾句,估計男孩子來了也聽不懂,克莉絲還是聯繫起自己知道的常識才恍然大悟。

  在公學她一般只和哈洛德他們那群高年級的學生一起玩。十六七歲的男孩子,話題不免會談到一些發育期困擾,聊起天時也百無禁忌,他們自認為比她年長,不會問一個小屁孩相關的事情,克莉絲在一邊聽,隱隱綽綽也被科普了一些知識。

  至少不會認為男生在走路時把丁丁盤在腰上。

  她依稀記起十男九左,所以又跑到書房的套間裡,掏出科多佩斯塞進了左褲筒裡綁好。

  這下不管看起來還是走起路都正常多了。

  班納特先生還是一臉驚魂未定,不過還能拉鈴叫男僕給他重新上了一杯茶,喝過後至少恢復了正常思考,竟然還發出了和伊麗莎白一樣的疑問。

  ……因為她只見過某個在荒島上遛鳥的羅馬塑像。

  考慮到這又會讓她爸陷入自責,解釋起來也非常麻煩,克莉絲表情自然說:「麗萃還沒結婚,我也是查資料後瞎猜的。」

  克莉絲當天上午沒有進書房看那本(雖然都快背下來了,但對她來說還是無字天書)的《國會法》,而是在會客廳裡翻來覆去研究柯林斯表哥的那封來信。

  威廉柯林斯也是一位教士,和「布沙尼神甫」的教派不同,職業是教會工作,卻可以娶妻生子,與正常人無異,這個位置收入足夠生活,重要的是非常體面,當年達西的父親沒看透威克姆本質,在遺囑裡給寄予厚望的教子指定的就是這一項職務。

  當地地主的勢力大一些都可以提拔教士,達西知道威克姆品行,也和他用錢了結了,選了另一個適合的人擔任。

  這就是一位紳士應該負的社會責任。

  克莉絲看了那封信的郵戳和地址,覺得莫名眼熟,回憶起來德包爾夫人曾在泰晤士報上登過一則招聘啟事,立即就把這兩個人聯繫上了。

  看來教士的位置是德包爾夫人給的,偏偏還這麼巧,這個人就是他們家的表親。

  克莉絲冷笑把信揉了。

  科多佩斯對喪心病狂、窮極無聊的陰謀家只能起一點安慰作用,再加上最近忙著和《國會法》抗爭,克莉絲內心很狂躁。

  只能說柯林斯先生來得非常不是時候。

  當天下午,這位倒霉蛋終於在剛成年惡龍的期待下來到了浪博恩。

  柯林斯先生不過二十七歲,光是打招呼就滿是老古板才有的酸腐氣息,尤其咬文嚼字,班納特先生很快就在這位頭一次見面的外甥身上找到不少樂趣。

  「當初你父親可是叫著再見面就要向我提出決鬥呢,原來這樣的隔閡也是能修好的嗎?」

  柯林斯垂手說:「我原先也一直認為,若貿然與您家做出這種來往,實在對先人不敬,叫家嚴死不瞑目。只是兩年前,我蒙受我的恩主擢升,做了當地的教士,有幸得以恭侍在她身邊,浸染在聖音之間。這次聽聞齒序第二的表妹要成婚,我就打定主意,要寬恕為懷,親自上門,化解過去的一切。」

  語氣很謙卑,態度極其自負。

  班納特先生笑了笑,只用了句似是而非的感慨做結束語:「這麼說來,你作為教士,可真是以身作則啦。」

  接著,不等柯林斯說話,班納特先生已經開始向他介紹家中成員。

  柯林斯被班納特先生方才那句話哄得很開心,便將每一位表妹都要誇到,說她們不愧和傳聞裡一樣好看。

  班納特太太非常愛聽這樣的話,很捧場跟著搭茬說鎮上多少人喜歡自家女兒,伊麗莎白一眾姐妹也就只好尷尬陪著繼續站在門口。

  等班納特先生介紹到站在最後卻最高挑的青年時,對方非常隨意點了點頭。

  「你好。」

  這下大家終於可以轉移到會客廳裡去了,班納特先生在前面繼續和柯林斯聊,克莉絲在後頭和伊麗莎白說悄悄話。

  「今天怎麼了?」伊麗莎白低笑問。

  「我們不是剛說過『無趣又沒有獨立人格』嗎,這個人實在太生動了,所以我忍不住要實踐一下我昨天的提議:下次遇到這樣的人,我會試試不掩飾自己,毫不留情對待他的。」

  伊麗莎白的婚事不能出任何差池,最好盡快戳破德包爾夫人的陰謀。

  克莉絲沒有等很久。

  加德納舅舅幫忙找的施工隊到了,柯林斯這樣的歡樂源泉當然比不上基建,班納特先生直接把接待「貴客」的任務交給了唯一的兒子。

  今天達西去倫敦接妹妹了,愛德蒙得了機會,在尼日斐用了一個上午處理事務。

  這段時間的佈置和周轉下,他的私人驛站已經完全鋪好,以後從倫敦到歐洲大陸的信件和通行將會非常方便,至少在英國佈置「威爾莫勛爵」的這段時間,他可以繼續調查法國的仇敵,遙控意大利的產業。

  愛德蒙也有意連通了哈福德郡,以後如果給浪博恩寫信,都會從他自己的線路走,比大部分郵寄方式都要快捷安全,以後如果有差池,也不會牽連到克里斯。

  疲憊按了眉心,將所有文件收回那本特別製作的聖經裡,他才從封面的夾層裡拿出一封信。

  本該在今早寄向遠在天邊的信,回到了它近在眼前的收信人手裡。

  愛德蒙靜靜看了一會信封,才拿了拆信刀小心裁開,連火漆也好好保存了。

  班納特少爺用的火漆印被特殊設計過,是私人印章,銅版印刷體的C.C.Bennet被纏枝花紋包圍,排布得很精緻清晰。信紙上是他很熟悉的筆跡,非常簡單的意大利體,邊沿被寫得微圓。

  六月,哈福德郡,浪博恩

  敬愛的基督山伯爵閣下:

  因為這是寫給您的第一封信,所以我選擇這樣稱呼您。

  我收到您的生日禮物了,特此寫信感謝。

  此外,關於您來信裡那些似是而非的話,我實在不知道該回覆些什麼。

  會擅自打聽我的地址,突兀給我寫信,我並不驚訝,因為這的確是一位不告而別的人能做出來的。

  所以請您將原計畫內打算繼續花在我身上的錢,給您自己找一個書信禮儀老師,既然已經是一位伯爵了,日後您會用上的。

  克里斯班納特

  P.S.:您似乎很熱衷在分別的時候做出一些冒犯的事情,然後以失禮賠罪為藉口,向我繼續邀約。我已經看穿您了。

  P.P.S:現附上新地址[——],接下來的幾個月我都會在哪裡。作為朋友,我可以無償替您驗收一下那位書信老師的教學成果。

  「……」

  愛德蒙沉默坐在書桌後。

  或許是他太瞭解這個寫信人了,第一遍看時,這封信還只有聲音,第二次看,就好像對方已經出現在了自己面前,用他最熟悉的語氣和神態說話。

  不僅沒有因為那封信責怪他,反而主動提出了願意和自己通信。

  從頭到尾,只有自己瞭解對方的一切,名字,過去,地址,現在甚至在對方不知情的前提下入侵了年輕人的生活。

  而克里斯對自己的過去毫不知情,不僅是第一次見面,就連現在還願意毫無保留相信自己。

  愛德蒙剛才還在因為仇人再次得益而掙扎惱恨,現在卻什麼念頭都沒有了。

  這些日子,用「布沙尼神甫」和年輕人聊天時,即使面對面,話題多麼有趣,他也只是覺得高興。

  看完這封完全是寫給「基督山伯爵」的信後,年長者卻湧上一陣衝動,已經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走出了房間。

  他想見克里斯班納特。

  現在。

  浪博恩上下都知道,布沙尼神甫和小少爺會討論一些問題,所以管家對他的獨自拜訪並不驚訝,只是提醒道:「我們家有位表親過來了,正在和少爺說話呢,您可能要等一會。」

  愛德蒙搖頭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管家進去了一會,出來時轉述說,少爺請他直接到他們在的房間等一會,他馬上就結束了。

  為什麼招待客人要用「結束」?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愛德蒙歸咎於管家隨口一說,跟著走進去,還沒看清屋內的環境,就聽到剛剛還在他腦海裡響起的聲音說:

  「從我們聊天開始到現在,你所有的話,真是漏洞百出。」

  「一開始你告訴我的教區就和信封的地址對不上。我提出這個問題,你才解釋你是在你的朋友家寫的。那就奇怪了,你在信裡為了炫耀你受到器重,明明寫了你是請假來的,說:雖然會不得不離開『自己的教堂』幾天,但你的恩主並不會說你什麼。」

  年輕人輕蔑笑了,坐在窗下的沙發裡,被下午的光映著,表情對愛德蒙來說有些陌生。

  注意到他過來,班納特少爺又對坐在對面的人繼續道:「我問你是怎麼知道我姐姐婚事的,你說是聽到了教會傳言她拿了特許結婚證。這位布沙尼神甫卻可以作證,達西先生是親自跑了聖堂,這才在最近拿到的。」

  「我們兩家這麼多年沒有任何來往,特許結婚證雖然麻煩,卻並不是稀罕事,其他人既然不知道你與我們家的關係,怎麼會主動把這件事告訴你?再加上,以你編出來的教區位置,要從肯特郡傳到你耳朵裡,少說也要兩個月。」

  克莉絲說話時,柯林斯先生已經開始不住擦汗,終於明白了德包爾夫人為什麼要他提防小表弟,也千萬不要讓他知道自己來這裡做什麼。

  下一秒,對方就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一樣,將雙臂架到桌上,輕而易舉捉住了他最擔心的問題。

  「柯林斯表哥,你是一個教士,你實話告訴我,你來浪博恩究竟想做什麼。」

  進屋時還口若懸河的人,這時候只剩支吾了。

  在他快要絕望時,對面的人卻突然退一步道:「好,那我再問你,既然你說是來化解過去一切的,那麼你計畫做點什麼?」

  柯林斯結結巴巴道:「這畢竟是上一輩的恩怨,我需要與你父親商量一下。」

  克莉絲聽到這裡,毫不猶豫給班納特先生扣了一口鍋,「你可以和我說說看,我們先討論一下,畢竟我爸爸的脾氣比我更不好。」

  柯林斯只好硬著頭皮說:「我有法子,為你們家避免一樁禍事。」

  克莉絲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忍不住笑了,「避免被德包爾夫人記恨?」

  柯林斯聽她一下點出恩主的名字,差點從沙發裡蹦出來。因為他這下表露出來的驚慌得太明顯,就連他自己都反應過來被試探了,知道計畫失敗,傳出去反在德包爾夫人那討不到好,開始選擇沉默以對。

  「所以,她派你過來,是想再試探一下,最好是拿上輩子的事情綁架一下我的姐姐?」

  克莉絲面無表情繼續說:「至於你呢,來這裡當然是為了討好恩主,最好能順便解決了我,畢竟我們家是限定繼承權,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繼承浪博恩了。」

  柯林斯只是個愛說奉承話的男人,無非就是討好貴人鑽營前程,壓根沒有這種害命的膽子。

  他聽她說到這裡頭皮發麻,一瞬間又覺得像是被狼冷冷盯上了,起了一身冷汗,騰地站起來,大聲道:「我絕沒有這個念頭,只是德包爾夫人同我說,既然舅父是一位紳士,那麼與舊怨和解傳出去必然會很體面——」

  「所以,她覺得,我爸爸會為了謀取一些名聲,來換我姐姐的幸福。」克莉絲冷淡說。

  看來德包爾夫人並沒有見過班納特先生,不知道他最怕這些麻煩事。

  到這一步,就什麼都清楚了,她以為背後有一場巨大的陰謀,畢竟這個表哥剛好是個教士,來得還這麼蹊蹺,又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理由拆穿她身份的人,連隊友都是有一些宿怨的德包爾夫人。

  結果搞了半天,就是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小打小鬧,對方連謊都不會撒,基本的邏輯也都圓不過來。

  克莉絲突然很懷念能勉強和自己打個平手的貼身男僕。畢竟當初如果沒有格里芬,其實他們還能繼續互相欺騙很久。

  她看著這位表哥,心情複雜,忍不住說:「那你也太沒有腦子了。你都在教會幹幾年了,難道分不清德包爾夫人和達西先生哪個更有教會勢力嗎。就算你真的成功阻礙他的婚事,德包爾夫人得償所願後不一定想起你,他反而能惦記你很久。」

  柯林斯聽到這裡一個激靈。

  克莉絲卻整個人都興致缺缺,也懶得管他因為自己這句話想了些什麼,起身就往外走。

  說到底,還是因為老師的作業一直沒有進展,她有些心浮氣躁,本來還滿懷期待拿這件事分散一下注意力,最後卻像欺負幼兒園孩子,半點成就感都沒有。

  愛德蒙也跟著她一起出來了。

  自從那天班納特少爺收到信後,看上去就一直都不太對勁,愛德蒙起初猜測是因為自己的信,今天看了回信,才終於確定是為了另一件事情。

  愛德蒙以為會和家庭有關,畢竟年輕人有那樣的父母,而且剛才他和那位表哥的那番話一聽,雖然幾個姐姐都很疼愛他,同樣也都是他需要背負的責任,明明是最小的,在這個家裡卻孤獨一個人去面對那麼多。

  再加上被父親用繼承家業威脅了這麼多年,所以要時時刻刻小心翼翼,連見到表哥的第一反應也是對方是來謀害自己的。

  發現克莉絲注意到並看向自己後,他選擇著措辭,才說:「你最近在煩心什麼事情嗎。」

  因為這番從法利亞神甫那裡學來的語氣,還有真切的關心,克莉絲雖然不太抱希望,還是將老師的命題說了。

  愛德蒙聽完後沉默了一會,隨即哭笑不得。

  ——果然還是個孩子,會為了功課的事情煩惱。

  他與法利亞神甫打了這麼多交道,很清楚他們這些博學的老先生愛賣關子繞著法子問。

  再加上旁觀者清,這個問題對他來說沒有那麼多的利益誘惑來干擾思維,他很快就明白了國務大臣的意思。

  愛德蒙微笑看她:「克里斯,很巧,這問題我能幫你。」

  克莉絲吃驚回視。

  「雖然我不懂英國的法律,不過,我也做過學生,所以,我要提醒你,你在看問題的時候,是不是忘了揣摩出題人的意圖?」

  他的小朋友非常聰明,只是愣了一下,很快眼睛就亮起來。

  像是每次航海時,愛德蒙都會在天空裡尋找的星星。

  只要看著,他就能找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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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爵的心路歷程:我就在婚禮上遠遠看少爺一眼→我只是好奇少爺堂親家→什麼這原來是少爺家→和少爺聊天真開心→到彭伯裡我們可以一起待好久。

  這次的章節名,étoiles,意思是星星。

  濾鏡厚度終於到巔峰值了,伯爵可以開始享受扒馬後蹦極的樂趣啦【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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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1-6 05:19 PM

第六十三章 étoies 濾鏡研討會

  「布沙尼神甫」這個人頭一次出現在世界上,是為了從當年的陰謀旁聽者卡德魯斯那得悉真相,愛德蒙拿出了一顆鑽石套取,之後便一直待在馬賽,暗中向莫雷爾一家報恩。

  莫雷爾這樣具有知足安樂高貴品格的家庭為數不多,他見得更多的是為了一個金幣就可以出賣親友的人,只要他願意拿出更多的錢,甚至可以誘使一個人做出超出人性底線的事情。

  朱麗莫雷爾的婚禮後,「布沙尼神甫」收到了法院的傳召。

  在監獄裡,愛德蒙見到了現在的管家貝爾圖喬,這才知道,卡德魯斯與其妻子在轉賣鑽石時,財迷心竅殺死了珠寶商,卡德魯斯逃走了,躲在那裡的貝爾圖喬卻被認定為唯一嫌疑人。

  出於某些目的,愛德蒙替這個人做出證詞使他免於死刑,從突尼斯回來後,又鋪設關係,用了一些隱秘的手段使卡德魯斯伏案,將這個人釋放出來,才寫了介紹信,讓貝爾圖喬做了「基督山伯爵」的管家。

  現在的愛德蒙已經與水手唐泰斯完全不同了。

  入獄前,他和父親雖然過得拮據,卻很幸福,對什麼都不會加以懷疑。

  拿到寶藏後,富可敵國的財富向他展示了過去他看不到的黑暗另一面,揭露了無數因為貪婪暴露出來的醜惡人性,他開始學著在灰色的世界裡遊走,做一個耐心的狩獵者。

  愛德蒙對怎樣從任何人那裡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已經得心應手。

  除了克里斯班納特。

  他的小朋友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討好,卻最使他束手無策的人。

  一頓好吃的飯,一次功課被解決,都能讓年輕人露出笑容,清新如晨,生機爛漫。

  克莉絲本來還在迷霧裡打轉,這時候被愛德蒙一下點醒,加上這些日子的積累,找準方向後,輕鬆一眼就看到了終點線。

  興高采烈之下,她毫無所覺直直回應過於專注的目光,由衷笑著感謝他。

  兩個人的心思千差萬別,所以對視時完全沒有覺得什麼,反倒是也不放心跟出來的伊麗莎白看到,莫名像是撞破了一場隱秘的合謀,下意識心裡一跳。

  布沙尼神甫的年紀實在太大,伊麗莎白也沒往其他的方面想,只是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埋了心思又折回門廊下,決定等達西從倫敦回來後,好好向他打聽一下這個意大利人的來路。

  克莉絲滿腦子都是自己不用禿頭的未來,也沒有和神甫多客套,真誠致歉告辭後就興沖沖跑回了自己的書房,頭一次這麼積極翻開《國會法》。

  現在再回想老師的問題,雖然空泛,但是也很寬鬆。

  他既然沒教自己法律,就算再相信自己的自學能力,也不可能讓她這個門外漢去寫法律論文辣他自己的眼睛,更別提還是國務大臣自己最瞭解的國會相關。

  所以這本書,不能當法學書看,要當國會史看。

  如果直接找相關的書籍瞭解,一來因為作者的立場問題,內容可能偏頗,而且為了出版,也不會涉及太過隱秘的東西。

  《國會法》就不一樣了,這是正經撰寫出來,有法律效力,大部分條例的出現都有它的源頭和意義,如果靠自己分析追根溯源的話,總能捋出一條線索和其中的主線趨勢。

  因為過於在意法律這個短板,克莉絲這段時間根本沒有多想,甚至開始硬著頭皮背,也不能說沒有用,因為現在不管是誰開個頭來點關鍵詞,她閉著眼睛都能回憶起來後半截了。

  她有預感,就連這一步也是國務大臣算到了的。

  自己當初既然選擇了白色的棋子,日後自然要進議會,所以不論書單裡其他書對她多有吸引力,只要一看到這個名字,她怎麼都會翻一眼,但是他故意沒有教她法律,所以料定她不會看下去。

  等算到她回來快一個月了,費爾德侯爵才在信裡提出考驗,這個議題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前面還晃那麼大一隻胡蘿蔔利誘她吸引眼球,那麼以她的脾氣一定會死磕,以她的記憶力,等反應過來,這麼一大本估計也都快背完了。

  最開始在船廠就被輕鬆打擊自信,這次也被輕鬆捉住弱點遛了一圈,在老狐狸手裡栽了兩個大坑後,克莉絲盯著書的封面,深刻反省了一番。

  最後覺得不能怪自己。

  老師天天念叨她像年輕的他,所以他對怎麼對付自己根本就是得心應手。

  沒想到他對年輕的「自己」都能下這種狠手。

  不愧是政治家,心真黑。

  有了方向後,克莉絲這次翻《國會法》快多了,等到晚飯時間,她終於列出了議題的大綱。

  算了算到維也納的距離,她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可以寫完全稿。

  克莉絲決定也當一把黑心的政治家弟子,寫個二十幾張紙,發國際快信,選填郵費到付。

  因為事情得到巨大進展,精神亢奮得有些睡不著,克莉絲索性花了大半夜翻出那一摞英國史書,把所有關於光榮革命的部分又重新看了一遍,第二天腳步虛浮走到餐廳,喝了一杯咖啡才活過來。

  「克里斯表弟。」有人訕笑在一邊說。

  克莉絲驚訝睜眼,這才發現柯林斯先生也在飯廳裡。

  似乎因為她沒有反應,柯林斯大受鼓舞,喋喋不休說了一大番話。

  這個人居然不僅沒走,還態度大變,昨天她的嫌棄表現得那麼明顯了,他竟然都能上趕著和自己說一堆奉承的話。

  今天耐心回籠,克莉絲又找回了以前的模式,配合著輕巧聊了幾句後,吃驚發現,這個人居然把她昨天說的嘲諷當真了。

  現在他眼裡,達西先生成了一根金大腿,顯然他認為,自己和未來的達西夫人有表親關係,是條更好攀的路子,還不如就真的如信裡說的一樣,就留下來參加婚禮。

  克莉絲很「擔憂」道:「你這樣是沒法完成任務的呀,到時候回到教區,德包爾夫人會怪罪你的吧。」

  「我已經想明白了,連德包爾夫人這樣尊貴的人都無法做到拆散這對天作之合,那麼我做不到,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這位表哥的心理素質可真好,說白了就是臉皮厚,為了鑽營謀利,投機取巧,連自尊和臉面都不要了。

  克莉絲心裡感慨了一番,柯林斯表哥還在繼續說:「當然了,我自然也不會遺忘他們對我的栽培,我會努力促進這對姨侄的和解。改善家庭之間的關係,使得家家戶戶惇睦交好,也是身為教士的責任。」

  「改善家庭之間的關係」本來是德包爾夫人派他來這裡噁心他們家的藉口,現在還到她自己的頭上,還是她親自挑選的豬隊友主動反水,光是這個畫面就讓人覺得很有趣。

  克莉絲想到這裡心情大好,勉強原諒了對方說話激動時噴濺唾沫,趁著這位表哥跑到飯廳門口迎接並誇讚伊麗莎白,非常順手把自己常用的杯子扔進了垃圾桶。

  第二天,達西先生從倫敦回來了,安置好舟車勞頓的妹妹後就來了浪波恩。

  柯林斯毫不猶豫抓住了這次機會,還沒經人介紹就湊上前一番糾纏,發現提到德包爾夫人反使面前「大富大貴,權利無邊」的人皺眉,便又連忙自我介紹說是伊麗莎白的表哥,達西這才勉強和他說了幾句場面話。

  達西沒想到,解救他的竟然是班納特太太。

  雖說柯林斯先生也是個未婚男士,工作還算體面,那些奉承話也很討人喜歡,但是班納特太太目前最疼愛「二女婿」,看伊麗莎白都擠到一邊「強作歡笑」,又見一邊板著臉看書、也最讓自己頭疼的三女兒,靈機一動嚷道:

  「瑪麗,你願不願意帶柯林斯先生去走走?」

  這意圖太明顯,主意也很糟糕,卻讓柯林斯眼前一亮。

  還有什麼關係會比做連襟更緊密呢。

  想到這裡,連這位最不起眼的姑娘戴著的眼鏡都變得可愛了。

  他連忙起身,客客氣氣邀請瑪麗表妹帶自己去附近看一看,沒想到小表弟也跟著站了起來,笑容滿面說吃撐了要跟著去逛逛,已經先一步紳士伸臂,由三姐挎了手腕往外走。

  柯林斯急忙跟上,中間差點被跟著達西先生一起來的神甫絆倒。

  頭髮花白的神甫輕鬆扶住了他,語氣平靜道:「請注意腳下。」

  班納特先生又跑去田莊看工程了,班納特太太眼裡的男客人僅限於能娶妻的適齡男性,莉迪亞更加沒這個耐心,最後負責招待布沙尼神甫的重擔落在了凱瑟琳身上。

  克莉絲這位四姐存在感非常薄弱,和陌生人說話會細聲細氣,讓愛德蒙想起了曾經在倫敦時有過一面之緣的達西小姐。

  到今天為止,除了已經出嫁的大姐沒有見過,他已經和這四位姐姐都打過交道了。

  和年輕人的二姐聊天是在來浪博恩的第二天,當時克里斯還沒回來,所以愛德蒙有意想要打探一下他的消息,不過未來的達西夫人在言談裡非常敏銳,他一會就收斂了全部心思,轉而將話題全部往達西先生身上帶。

  在門廊等克里斯下樓時,愛德蒙也曾和要出去借書的三姐短暫交流了一會,這位小姐性子比較悶,也不愛和陌生人說話,因為他主動開口問問題,她才簡單答幾句。

  至於克里斯的五姐……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們是雙胞胎,愛德蒙和克里斯聊天時,她曾經飛快跑過來,趴到年輕人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做弟弟的無奈寬縱笑了笑,只好拜託他等一會自己,又囑咐雙胞胎姐姐在這裡好好待著別亂跑。

  五小姐性子倒是活潑,而且會主動發問,雖然問題都很匪夷所思。他還沒問什麼,對方先打聽了一通小弟和自己天天湊在一起是在幹什麼,得知他們什麼都不做只是聊天後,就大呼無趣,非常直白當著上了年紀的神甫說他會將她的弟弟帶得更加老氣橫秋。

  年長者想到這裡,心裡一梗。

  凱瑟琳因為這時的沉默有些不安,實在不知道該和一位神甫聊什麼,想到他和小弟關係好,就只好硬著頭皮從克里斯聊起,結果這個話題意外獲得了成功,甚至引得對方坐直了,用非常感興趣的語氣詢問,因此頗受鼓動。

  作為一個在夾縫裡求生存的老四,家裡從來只有弟弟最記得她,連過去的莉迪亞也只把自己當跟屁蟲,凱瑟琳對小弟的感情非常深,再加上莉迪亞私奔的事,他也輕鬆解決了,因此非常依賴他,心中認定克莉絲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弟弟。

  她又把小時候的趣事撿了一些說出來,想到他現在反而比較像是哥哥一樣,所以凱瑟琳很懷念還會和自己「撒嬌」要跟著學畫畫的小弟,因此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

  「克里斯那時候真是太可愛啦。」

  下一刻,對面的人面露新奇,竟然跟著頗為贊同點了點頭。

  -------------------------------------

  【今天份的小劇場】

  [獲取支持]→我想要當浪博恩的少夫人。

  簡:要做主母,要能在[莊園內務]較藝中勝過我就行了。(仁善)

  伊麗莎白:沒問題,只要你能接下我五刀,放心,上一章小劇場剛磨好的。(剛正)

  瑪麗:此事本不易,除非你能說服我。(叛逆)

  凱瑟琳:這很麻煩呀,全家上下都要打點,如果你有1234567法郎的話。(中庸)

  莉迪亞:我說你想幹嘛呢,這個簡單啊,只要打敗我就行了。(唯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11-6 07:25 PM

第六十四章 étoies 達西小姐不適合他

  克莉絲小時候很擅長裝乖。

  因為根本記不清小孩子應該是什麼樣的了,而且多說多錯,為了不被發現異樣,索性往安靜懂事的路子上發展。

  女扮男裝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班納特先生擔心她年紀小說漏嘴,所以連其他姐姐也很少讓她見。

  和她相反,莉迪亞在搖籃裡就精力過剩,甚至比克莉絲還要先學會走路,很快就成了家中一霸。

  因為自己由那位接產的老婦人帶著,班納特先生也忙著給妻子的神操作收拾爛攤子,拿出全部心神來考慮怎麼把一個女孩子養成繼承人,這位雙胞胎姐姐也就順勢讓班納特太太親自照顧。

  在班納特太太那裡,似乎只要哭鬧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莉迪亞逐漸變得嬌慣跋扈起來,她倒是能記得媽媽叮囑「有弟弟我們才能在家裡安心住下去」,所以從來不欺負克莉絲,簡和麗萃又都是大孩子,和她們只差兩三歲的三姐和四姐就倒了黴。

  有句話叫「七歲八歲討狗嫌」,莉迪亞最熊的這一年,瑪麗終於受不了,帶著凱瑟琳敲開了書房的門,驚訝看了一會貓在角落裡看書的弟弟,兩個小姑娘才在班納特先生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苦,歷數媽媽的偏心和五妹的欺負。

  來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抱太大希望,只是莉迪亞年紀大了,越來越討厭,偏偏她比她們都要壯,連打架都不是對手,兩個人湊到一塊聊起這個話題,一時情緒上頭,所以才豁出去了,這會說完,又擔心父親根本不會管這種瑣碎小事。

  出乎意料的是,班納特先生很重視這件事,耐心聽完了她們抽噎著說的話,直接拉鈴,讓管家找來班納特太太,認真和她討論了一番,並堅持讓莉迪亞和兩個姐姐道歉。

  到這一步似乎是達成了和解,克莉絲卻知道沒這麼簡單。

  她上輩子在女校見慣了明裡暗裡各種小團體行為,所以一眼就看出,班納特先生這種班主任一樣拿到檯面上來的處理方法,根本就治標不治本,果然沒多久,莉迪亞很快又故態復萌。

  克莉絲決定觀望一陣,看看兩個處境相同卻性格各異的姐姐這下打算怎麼辦。

  瑪麗是主動拉著吉蒂去告狀的,反應過來告狀無用,似乎也有了一些倔脾氣,知道自己反應越大反而助長對方氣焰,開始把莉迪亞當空氣,搶什麼東西都由她去,等莉迪亞都覺得沒趣了,又板著臉自己拿回來。

  這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下來。

  很多被欺負的對象裡,類似四姐這樣性格的人比較多,她們一般會屈服於那些壞女孩,做了小跟班,或者就忍氣吞聲,默默受著。

  凱瑟琳卻做了一個出乎克莉絲意料的選擇。

  克莉絲很快發現,只要和莉迪亞出現在同一個房間,她就會湊過來和自己說話。

  四姐可能是屬草食系的,雖然攻擊力一般還膽子小,趨利避害的本能倒是非常強。

  克莉絲也不介意被拿來狐假虎威,正好她缺個藉口請家庭教師,可以和四姐互利互惠。

  班納特家對女兒是引導式放養,說好聽點叫素質教育,自己想學什麼隨便提,家裡還是請得起個把老師的,但是純靠自覺性,想玩也沒人攔著。

  克莉絲這個假女兒就不行了,她表面上是男孩,可以出去上學,就算身體再不好,也沒有請女性家庭教師的道理。而在當時的班納特先生眼裡,克莉絲只是內向聽話,這個年紀男孩和女孩的性別差別也不大,對自己的處境並沒有足夠的認知,當然不會放心她和其他人近距離接觸。

  這也是她出走倫敦上學時,他這麼生氣的原因。

  克莉絲引導凱瑟琳請家庭教師,後來又黏著四姐跟著去教室,凱瑟琳自己沒有察覺,當年的簡愛卻很輕鬆就發現了她蹭課的小心思,聯繫起自己小時候的經歷,主動替克莉絲開小灶,教她法語,還鼓勵她再長大一些了就去其他地方上課。

  克莉絲那時候已經認識到了女性的侷限性,因此有了更長遠的計畫,為了試探父親的態度,終於出手給五姐挖了個坑,讓她吃了一點小教訓,莉迪亞也因此有所收斂。

  雖說在她離開的四年裡,五姐又變本加厲,最後捅出了和人私奔的簍子。

  這段往事被毫不知情的凱瑟琳無限美化記憶後,當然就變了個劇本:

  弟弟作為唯一繼承人,自小體弱多病,所以一直縮在爸爸的書房裡,就連她們做親姐姐的也見得很少,直到她和三姐闖進去,看到甚至沒有身為女孩子的莉迪亞高的小傢伙,她才頭一次想起來原來家裡還有一個比自己更可憐的小弟。

  之後她為了避免被五妹糾纏,三姐也不帶她玩,所以乾脆去找弟弟,才七歲的克里斯會軟聲叫吉蒂,還一臉擔心幫她出主意,說如果有一位穩妥的年長女性帶著自己,莉迪亞就沒有機會欺負她了。

  可能是頭一次有玩伴,小傢伙非常捨不得她,還會跟著來聽課,因為家庭教師的引導,也變得更加嚮往外面的世界,終於在十二歲時借助舅舅出走去上學。

  愛德蒙聽完,沉默了很久。

  前面的一些童年趣事還只能讓他覺得新奇,再加上是聽年輕人的姐姐說出來的,就像被翻開了一本風格可愛的兒童畫冊,將他認識的人又向著過去延伸出了無數個更小隻的影子。

  到這裡,他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只說班納特四小姐不必被他拖在這裡,找了很妥帖的理由離開座位,獨自往班納特家的花園漫無目的走。

  因為聽到剛剛一直聊到的名字,他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所以克里斯才這麼快承認你。」

  這句話既笑且嗔,熱戀中的二小姐說起話來更加明悅動聽。

  做未婚夫的那位帶了笑意控訴起來:「克里斯拿出那張特許結婚證時,我就猜到了,你會是一個壞心眼的夫人,因為你最愛看我的窘態。剛才在飯廳裡也只顧著看我笑,而不來幫忙解圍。」

  聊到那位柯林斯教士後,克里斯的二姐順勢將話題移到了「布沙尼神甫」的頭上。

  達西先生對要與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毫不設防,何況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尤其因為神甫幫助了他們,所以原原本本說了,還不忘誇讚了一番神甫的高尚品格。

  聽力太過敏銳,實在是種讓人分不清好壞的能力。

  這個話題被成功帶過後,愛德蒙心中長長鬆了一口氣,聽戀人間的私密對話實在叫人不自在,正要轉身離開,卻又一次聽達西說起了未來小舅子。

  「我昨天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卻成了我的一樁心事。知道你最重視克里斯,所以我不免要來探探你的意思。」

  伊麗莎白認真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達西委婉道:「你邀請他去彭伯裡,我到目前來說也一萬個贊同。不過昨天接到喬治安娜時,我突然想起來,他們原來同歲。」

  因為威克姆事件,他倆對克莉絲的認知比較深入,都不自覺將她當成一個穩妥的成年人看待,而達西小姐雖然比伊麗莎白還高,在年齡差大的長兄面前總是有些羞怯唯諾,給人感覺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伊麗莎白經他提醒,也瞬間呆住了,下意識道:「你的意思是到時候在彭伯裡……」

  說到後面,連聲音也跟著低到消失了。

  剛好十八歲的少年少女,都才貌超絕,因為兄姐的婚事而認識,還要在一個風景優美的莊園裡打幾個月的交道,拿出去絕對是一本清新田園風純情戀愛小說。

  問題是克莉絲不是男孩子啊。

  伊麗莎白比家中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克莉絲看上去謙和友善,其實精神世界嚴封緊閉,很難有人在她的允許外多窺探一點,看著溫溫柔柔,其實最執拗堅決,一旦下定了決心誰都改變不了。

  這次遊學回來,因為伊麗莎白問到她的那位情人,六妹非常慎重告訴自己:「我已經下定決心,這輩子都不會和任何人在一起。」

  除非有人能讓她拋開那些責任和警惕,克莉絲說不會結婚,那麼就已經做好一輩子都獨自一個人的決定了。

  伊麗莎白既不想讓喬治安娜這樣的好姑娘再次受到傷害,更不願意克莉絲為了這種可能而內疚負罪。

  達西本來還有些緊張,憑著對伊麗莎白的瞭解,一眼看出她和自己一樣的意思,似乎還要更反對一些,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因為當年威克姆誘騙未遂,達西有意關照妹妹的心情,讓她延遲一年才踏入社交界。

  長兄如父的人昨天一夜沒睡,最近本來就因為妹妹說不定會被某個傻小子拐走危機感頓生,突然想到親妹和妻弟要在同一屋簷下生活幾個月,滿腦子都是小舅子變成妹夫的驚悚畫面。

  克里斯班納特長得太過風流俊美,氣度和談吐優雅從容,對女性極度耐心溫柔,正是妹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最喜歡的那種。

  ……這小子甚至還有一匹小白馬!

  達西直覺把他帶去倫敦,肯定要引發一場腥風血雨。

  他層次在那裡,倒也依稀聽到一些傳聞,說是上頭有位閣下注意到了小舅子,聯想到克里斯的手腕城府,日後絕不是妹妹這樣性子的姑娘能追趕得上的。

  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明白,在這個問題上,他們立場不同,都站在各自的弟弟妹妹角度,難免會生出摩擦來,未來的達西夫婦不約而同沒有猜測對方的理由,確定大家想法相同,非常默契對視一眼。

  「看來我們想到一起了。」

  「我比喬治安娜大十二歲,很多事情我已經不便和她說,以後就要麻煩你了。」

  兩個人達成一致,時刻關注彼此弟妹的情況,很快又說說笑笑走遠了。

  從頭到尾都只聽到了對話,沒能看見這對未婚夫妻表情的愛德蒙這才緩步往回走。

  達西夫婦這是打算介紹撮合達西小姐和小班納特先生,還約定好了過一段時間後,讓克里斯的二姐再去問一下達西小姐的意思嗎。

  平心而論,達西小姐還算漂亮,儀態端莊文雅,和克里斯站在一塊,畫面也一定賞心悅目,氣質相合。尤其他們都是哥哥姐姐最疼愛的孩子,親上加親,年輕人嚮往溫暖的家庭,這樣的環境和親緣想來也對他大有裨益。

  再想想那天晚上他們談論起克里斯未來的妻子標準。達西先生自己就曾經驕傲說過,他的妹妹多才多藝,正好也和他一樣愛彈鋼琴,她還會畫畫,說不定就會欣賞美好面容,要幫克里斯畫很多畫像。

  關於性格,達西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在神甫面前都很謙和,愛德蒙也全憑自己出獄後的閱人經驗,一眼看出這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

  嫁妝豐厚,家世很好,也完全符合他四姐和媽媽的標準。

  至於克里斯那天的要求,都是一些內在因素,只能靠他自己去判斷觀察。

  只是達西小姐的個子有點高,克里斯雖然還是比她高一點,但是他喜歡跳舞,這樣的身高差並不能盡興。

  而且達西小姐被保護得太好,克里斯有一個那樣難纏狠心的老師,還要關心一大家子,未來還要繼承家業,或許更需要一個能夠反過來照顧他的人。

  這時候,原本只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達西小姐又被愛德蒙回想起了不少細節,他一一比對,越看越覺得,這位小姐的確是個非常好的姑娘。

  但是……達西小姐不適合他。

  -------------------------------------

  喬治安娜:等等,我們還沒見面吧???

  克莉絲:能腦補這麼多,妹控和弟控很絕配了。

  歐也妮:女人一旦憐惜一個男人或者好奇他的過去,那麼離愛上他就不遠了。

  愛德蒙:???

【今天份的小劇場】

  #凱瑟琳的少爺濾鏡店#

  凱瑟琳(指向家庭欄):現在開始配濾鏡,如實念出你看到的這行字。

  杜朗:地主家大少爺,超級有錢。

  凱瑟琳:一百度。下一個。

  哈洛德:獨子,五個姐姐,父母重視。

  凱瑟琳:不錯,好好保持。

  威廉:誒,這個我不知道,不過能理解我,肯定在學校裡非常不幸吧。

  凱瑟琳:歪到下一欄了,五百度散光,那邊交錢。

  愛德蒙:有五個姐姐照顧,因此天真純善不解世事,父母不關心,所以嚮往自由,心疼。

  凱瑟琳:這個沒救了,抬出去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11-6 07:48 PM

第六十五章 étoies 撩妹利器小白馬

  另一面,有克莉絲搗亂,當天柯林斯並沒有和瑪麗說上什麼話。

  克莉絲倒沒把這件事特別放在心上,一個背著自己搞出事情的威克姆都解決了,她壓根沒把眼皮底下的柯林斯當盤菜,除了煩人一點,他的殺傷力並不大。

  回來後,班納特太太就把克莉絲拉到一個房間裡,「低聲」問她為什麼要跟著一起去。

  克莉絲滿不在乎反問:「我還想知道您打什麼主意呢。」

  班納特太太沒想到「小兒子」這麼直白問自己,難得哽住了,隨後才訴苦一樣和克莉絲說起瑪麗先前拒絕的那位男士來。

  瑪麗平日比較沉默少言,不過說起話就長篇大論,但是卻都是引經據典一些書裡看來的東西,很少提及自己的事情。連伊麗莎白也不知道那個男士的情況,克莉絲一個「男孩子」也不好上趕著問。

  班納特太太和八卦太太團保持著良好關係,幾家夫人連猜帶拼,終於把這件事的始末搞了個大概,結果只是個非常普通的單方面追求事件,之所以讓班納特太太反應這麼大,顯然她認為瑪麗嫁出去的可能性非常低,有這一個就謝天謝地了。

  「我問她為什麼要拒絕,你猜她說什麼,她居然說那個人沒有腦子,連歌德和康什麼(是康德,媽媽)也分不清。」班納特太太說著回憶起來,又氣得不行,「天吶,我頭一次聽說找丈夫要問問題的。你現在如果攔著我,就等著以後養著她吧。」

  克莉絲無奈說:「您的大女婿年金過千,二女婿年金過萬,難道還想找個年金十萬的三女婿?」

  這個年代的英鎊非常值錢,一磅可以直接等比七克黃金,除非把計量單位從英鎊換個國家,年金能有十萬英鎊的,恐怕十個指頭就能數完,十萬英鎊造個城堡都綽綽有餘了。

  班納特太太細想了一下,「如果真有,好像也不是不行。」

  克莉絲:「……」一個敢說,一個還真敢想。

  幸好她面上不是六女兒,不然得漲價到一個億。

  克莉絲拿出老本行,讓班納特太太回憶起來柯林斯表哥可以隨時除掉自己,把她們都給趕出去,終於成功把柯林斯先生釘死在了敵人的定位上。

  最近忙著趕老師佈置的論文,克莉絲也不能時時都像今天這樣幫忙,現在只要讓她媽不搞出什麼事情,她相信瑪麗那邊肯定就沒問題。

  等到晚餐後,達西替妹妹邀請伊麗莎白明天去尼日斐做客,大家就提前散了。

  克莉絲回到書房點了燈,正準備繼續研究一會布萊克斯通的《英國法釋義》,門突然被敲響了。

  居然是瑪麗。

  天色已晚,姐弟倆乾脆對坐了開著門聊天。

  沒等讓人上茶,瑪麗上來就鄭重向克莉絲道歉。

  克莉絲嚇了一跳,驚訝說:「你突然怎麼了。」

  瑪麗比伊麗莎白心氣要高,如果姐妹間吵架,錯誤也在自己,她就會將事情翻頁不談,只是別彆扭扭主動和對方示好,又說幾句話,大家也都理解她,知道這樣就是瑪麗式的低頭認錯。

  克莉絲還是頭一次遇到瑪麗這麼直白把事情拿出來說。

  瑪麗推了下還沒摘的眼睛,冷靜道:「你就受著吧,除了莉迪亞,我都找過了。」

  「多虧柯林斯表哥,讓我知道了以前的自己有多煩人。」

  以前沒有追求者時,瑪麗另闢蹊徑打造才女人設,看了一堆厚部頭,遇到什麼都要表達一番「高明」見解,反倒把自己搞得酸腐無趣。

  克莉絲離家的時候瑪麗剛十五歲,還沒進社交圈,簡在信裡從來報喜不報憂,這些還是後來她在舅舅家遇到伊麗莎白時知道的。

  克莉絲無奈說:「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何必因為這種人搞得自己不愉快呢。」

  瑪麗笑了笑,沒解釋,反問她:「我發現你好像不喜歡他。」

  克莉絲聳肩,「我的確不喜歡這種人。毫不自知,還有意生搬硬套顯擺,對奉承的話沾沾自喜,只要誰對他有利就做那個人的應聲蟲,沒有半點獨立的人格。」

  「之前的我也是這樣的,難道你也很討厭我嗎?」瑪麗忍不住問。

  克莉絲認真看她:「你們不一樣。」

  「你做出那個選擇時,出發點是不是覺得這樣或許會討男孩子喜歡?」

  瑪麗雖然不情願,還是點了點頭。

  克莉絲笑了,「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人類離不開社交,大家都想要討人喜歡。只是女士更注意這方面,因為這個世界、這個時代,就是這樣要求一個女孩子的。要會持家,要多才多藝,要生得好看,那些給女孩子開設的學校,也都是在向著這個方向,就像是塑造一個漂亮的花瓶一樣往外培訓一個姑娘。」

  就像現代都有女孩子會在網絡上問,「男生喜歡女孩子短髮嗎」「女孩子打遊戲會不會不討人喜歡」,似乎做一件事情,衡量的標準不是自己開不開心,而是異性喜不喜歡。

  「就算你自己不在乎,不僅媽媽會想方設法將你塞出去,十里八鄉的碎嘴也要逼迫你去在意。在我看來,你只是因為不甘心,所以做出了一點反抗。」

  「但是柯林斯先生會有這種困擾嗎?他有體面的身份,穩定的收入,我們聽說的一輩子不結婚的男性也太多了,其他人根本不會因為他『嫁』不出去,就認為他有什麼問題。他做出的一切,完全是順遂污流,是他自己的選擇。」

  「莉迪亞和媽媽都沒能讓你妥協,在我眼裡,你是一個還知道抗爭、還會掙扎、有心氣的人。就算這個家裡沒有我,柯林斯表哥會繼承浪博恩,他也配不上你。」

  克莉絲篤定說。

  一直藏在滿不在乎背後的「在意」被發現,還被珍惜看待了,瑪麗用力吞嚥了湧上來的澀意,哽咽著笑起來:「你說我心氣高,你自己不也驕傲得不行。」

  平靜了心情,瑪麗又輕聲提醒:「你最近看的那些書,我大概猜了個模糊的方向。我雖然不瞭解,但也能想像,那個世界,像他這種溜鬚拍馬,鑽空子走捷徑的人太多,也只會更嚴重,就算你不喜歡,以後也要小心隱藏。」

  其實是因為和伊麗莎白的一個玩笑,所以自己這次才表現得比較明顯而已。克莉絲沒多解釋,還是點了點頭。

  「你不是第一個說我太驕傲的人了。雖然我努力不去看,卻從來不會讓自己理解這樣的人。」

  克莉絲譏誚說,「適當話術有益,但是什麼都不做,光想著鑽空子走捷徑,說白了不過是貪婪便捷的上升途徑罷了,因為身邊的人都在做,所以自己也要去做。就和看到所有人都去搶翻倒的貨車,自己也用這種藉口跟著去拿麵包一樣。」

  瑪麗嘆氣:「不拿其實並不會餓死,但是卻比身邊的人少拿了好處,甚至可能因為有人默許這種擾亂秩序的競爭,被奪走本來會發到自己手裡的麵包。」

  克莉絲輕蔑低笑一聲,一詞一頓說:「所以我不做等著被發麵包的人。」

  瑪麗驚愕看向小弟。

  面前的人坐在沙發裡,姿態輕鬆寫意,雙眼卻堅毅認真。

  「我會走得更遠,讓這樣的人拍馬也追不上的。」

  她突然也跟著笑了,「我相信你。」

  之後的日子,整個浪博恩又變得無比熱鬧。

  伊麗莎白的婚期將近,班納特太太就忙了起來,也沒空阻撓柯林斯「謀害小兒子」的計畫了,柯林斯表哥得了機會就要向瑪麗大獻慇勤,偏偏他從不把話說死,兩個人只好成天打躲避戰,凱瑟琳開始畫浪博恩的花園,莉迪亞每天都要教鸚鵡說話。

  班納特先生的動靜最大,因為去年總年租比往年多了兩百鎊,今年也和附近幾個莊園簽了租約,正好施工隊就位,正式開始掘土引流,設壩填坑,每天往農莊跑得不亦樂乎。

  雖說是「小」興土木,但是在南方鄉村還是起了不小的動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造碉堡,紛紛跑來打聽吃瓜。

  克莉絲就在這樣的環境裡開始起草國會論文的初稿,反正遲早會改得面目全非,所以只是根據大綱搭了個大概框架,細分了幾個論點,看後期還需要蒐集哪些資料和數據。

  寫完後,她又掃了一遍,覺得不太滿意,想到這十里八村的教育程度,決定找布沙尼神甫幫忙看看。

  六月的太陽已經算熱,她沒有走路,把已經上鞍的小馬從棚裡牽了出來。

  她本來就是女孩子,身量非常輕,所以小傢伙帶著她能跑不少路。

  克莉絲相當滿意班納特先生的這份生日禮物,決定還是主動把最近互懟的頻道給掰回來,所以順便讓廚房裝了一大罐冰鎮檸檬水,跑了趟農莊,給她爸送去了。

  附近看熱鬧的佃戶倒是很捧場,施工隊忙得熱火朝天,也都羨慕這大太陽下的一口冰水,七嘴八舌由衷誇了一番克莉絲,班納特先生聽著,剛要面露笑意,好歹還是在人前繃住了,問她牽馬是要去哪。

  「尼日斐,找神甫問下功課上的事情。」克莉絲隨口說,輕輕拍了記偷吃路邊小花的白馬,因為動作太輕,它以為是在玩遊戲,又湊過來討好拱她。

  這到底是隻馬還是狗。

  克莉絲哭笑不得,和班納特先生又寒暄了幾句,才戴上帽子,翻身上馬。

  尼日斐的門房對班納特一家簡直熟悉到不行,甚至不打算給克莉絲通報,直接示意她進去。克莉絲只好牽著馬找這裡的管事,最後終於在宅子前看到了達西的貼身男僕。

  這段日子彼此已經很相熟,男僕向主人未來的小舅子微笑點頭,看出青年很寶貝那匹馬駒,也沒有伸手,只是將克莉絲往馬棚方向引。

  他們繞到宅子後,正好遇上了在花園陰涼處剪花的達西小姐。

  頭一次見面,男僕不免為她們互相介紹了一番。

  北方小姐和南方少爺的身量相差不大,只是禮貌性面對面就能輕易對視,怕生的小姐像是受到驚嚇的兔子,瞬間垂下了頭,提裙行禮。

  年輕人一隻手還牽著白馬,另一隻手脫帽行禮,露出垂順的過頰短髮和一路過來被熱得微紅的面頰。

  「歡迎。」喬治安娜低聲說。

  因為在威克姆身上栽過跟頭,她看到漂亮的男性還是會忍不住害怕。

  克莉絲還沒說話,身邊的小馬已經湊上前,一口就捲掉了達西小姐手裡那把精心選好的雛菊。

  畫面一瞬間變得有點尷尬。

  克莉絲無奈扶了額,拿鞭子的握把敲馬駒的身子,低訓道:「在家剛餵你吃的,出來就給我丟人。」

  小馬濕漉漉疑惑看她,抖了抖耳朵。

  克莉絲轉身正準備道歉,喬治安娜已經噗嗤笑出來,「沒什麼,我覺得它很可愛。」

  達西小姐給人感覺莫名像四姐,克莉絲兩輩子都對這種連受委屈都是悶著的女孩子最沒法子,而且總覺得她有點怕自己,這會看她沒生氣長鬆一口氣,順勢問她要不要摸摸它。

  之後喬治安娜對克莉絲的態度就自然多了,兩個人又繞著馬駒聊了幾句就道了別。

  繼續往馬棚方向走時,感覺有不止一道目光盯著自己,克莉絲下意識抬頭,一眼就瞄到了扶著陽台鐵質欄杆深深凝視自己的達西。

  什麼叫風水輪流轉。

  克莉絲一下就意會到了二姐夫的意思,對此壓力頗大,努力回憶了一遍,覺得達西小姐看自己的眼神非常正常。

  她在佛羅倫薩半年,關於怎麼讓女孩子把自己當「男閨蜜」已經得心應手,很清楚有這個開端,以後絕不會往其他方向歪,何況還有伊麗莎白會幫忙,所以理直氣壯回瞪了一眼明顯是腦補過度的妹控。

  達西緩緩睜大眼睛,臉上寫滿了「你小子把我妹,居然還敢瞪我」。

  --------------------------------------

  伯爵:我啊,我有億萬身家啊!

  班納特太太:億萬法郎嗎,也就幾百萬英鎊,算你勉強過關吧。

  班納特先生:……整個地球都找不到億萬英鎊身家的人好嗎!

  喬治四世當太子時年金都才十二萬鎊,還是因為他結婚後敗家欠債,國會才給他從原本六萬翻了倍。

  這位仁兄就是克莉絲未來的頂頭老闆了,雖然他是個群嘲,但是看紀錄片時莫名覺得很萌,所以我要讓他超長待機_(:з」∠)_

  #求生欲架空聲明#

  為了蘇蘇蘇少爺,服務劇情,我能當歷史發明家編一本十九世紀架空英國史出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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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1-6 08:17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9-11-6 08:22 PM 編輯

第六十六章 étoi|es 你幫不了所有人

  安置好了馬,克莉絲又由男僕引著往屋內走,布沙尼神甫已經負手站在樓梯口了。

  猜到剛才窗後的人就是他,克莉絲故作驚訝,「您要出去嗎?」

  神甫簡單衝她點頭,側身示意她和自己走,見她跟著了,才拾級而上,語氣平淡道:「我恰好看到你來了。」

  克莉絲這一路頂著太陽過來,她穿得一直比較嚴實,這會進了屋裡才終於覺得有點悶,也沒多想,跟著神甫走,回過神時已經到了他所在的客房裡。

  反正也只是問他功課,確實不必去會客廳。

  這裡倒是很陰涼,克莉絲屈指悄悄把領巾拉鬆了一點,忍不住說:「您的房間這麼昏暗,對眼睛不好。」

  愛德蒙將聖經和文件放回抽屜,替她空出桌面,平靜道:「我並沒有閱讀,只是這種環境有益於我的思考。」

  他這麼說,還是走過去扯開了窗簾,緞質窗簾厚重垂墜,可以很好阻隔光熱還有風,輕易吹不動,只有被甩開才會拂動。

  這時候門恰好被敲響了,有男僕用托盤端進來一壺清水和一份奶油冰淇淋。

  克莉絲毫不客氣在另一把椅子坐下了,接過冰淇淋,開心道謝:「您真是太貼心了。」

  他只說:「這裡的一切都是達西小姐安排的。」

  剛剛被他吩咐去準備一切的男僕正準備出門,聽到這裡回目吃驚看了神甫一眼。

  之前還和善給自己塞小費,這會怎麼又說是主家小姐的安排了。

  想不到意大利人這麼謙虛。

  也對,現在達西小姐來了,達西肯定會把管內務的權限放給妹妹,讓她實習一下。

  克莉絲沒好意思誇一個未婚姑娘,所以只是含糊點頭,把寫好的初稿推過去,「您現在似乎有空,能幫忙看看這份草稿,給我一點意見嗎?」

  愛德蒙接過,戴上特製的平光眼鏡,很快就因為漂亮清爽的排版眼前一亮。說是草稿,很多空出的部分也都精細用炭條描出來了邊框,什麼地方填圖表,什麼地方放項目,字體大小粗細也都很清晰分明。

  他沉下心看完,盯著比給他寫信沉穩得多的筆跡,由衷誇道:「我覺得非常好。」

  「現在不是鼓勵我的時候。我自己都覺得還有什麼問題,但是一直看不出來漏洞,所以只好請您幫忙。」

  似乎是也湊過來看了,聲音幾乎是在他面前響起,帶著涼絲絲的砂質甜意。

  叼著勺子,看到反應巨大、快要彈起來的神甫,克莉絲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就算關係好,對方也是一個神職人員,自己確實太隨意了點,從原本坐著的桌子跳下來,回到凳子,道歉過正襟危坐說:「拜託您了。」

  布沙尼神甫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喝完後才繼續替她看稿件。

  一份瓷碗的冰淇淋見底,克莉絲覺得沒那麼燥熱了,對方在幫自己忙,似乎又不太好走神,就只好盯著書桌後的人研究。

  那副眼鏡很大,看弧度像是老花鏡,連著眼睛和顴骨也都遮住了,加上那頂中世紀風格的學者頭巾,整張臉唯一能看的就是鼻子和下顎。

  沒等她繼續看,因為不懂英國律法,意大利神甫出聲問了幾個名詞問題,他的邏輯很嚴密,竟然真的幫她找到了不少疏漏的方面,克莉絲直接拿了神甫的貯水筆在初稿的後面記好了。

  解決了問題,兩個人又轉而聊起其他話題來,神甫今天談興似乎很高,沒有放她走的意思,克莉絲解決了問題,也有心情奉陪,結果直接留到了晚飯的時候,達西小姐派人來請她去飯廳吃飯。

  克莉絲突然倒抽了一口氣。

  「怎麼了?」

  「……和您聊得太高興,我忘記達西先生了。」

  六月天黑得很遲,淡淡的暮色裡,替她開門的神甫扯了嘴角,語氣有些古怪道:「不知道你先前和他有約,是我的問題,不如我現在下去替你和他解釋?」

  二姐夫現在肯定是把她當頭號需要警惕的妹夫候選人了,自己上趕著找他,他說不定真覺得自己迫不及待呢。

  克莉絲沒在意,搖頭說:「還是算了,問題不在這裡。」

  當晚尼日斐飯桌的氣氛很詭異。

  伊麗莎白今天去盧卡斯家找夏綠蒂了,神甫不和他們一起吃飯,面對兩個達西,克莉絲客場作戰,一面被頭一次做主招待客人的達西小姐忐忑關心問口味怎麼樣,一面被十幾年來當爹又當哥的達西先生死亡凝視。

  克莉絲壓根不怕他,只是點頭,毫不猶豫誇了句:「我很喜歡。」

  喬治安娜鬆了一口氣,「那太好了。」

  達西的表情告訴妹妹和小舅子,他這會關心得自亂陣腳,再次想歪了。

  喬治安娜很聰明,尤其瞭解在威克姆之後對自己更小心翼翼的兄長,忍不住無奈提醒道:「哥哥。」

  達西:「……」

  現在就開始護著這個小子了嗎!

  克莉絲覺得達西先生的神經被她二姐反覆錘煉過,應該還是挺經得起挑戰的,所以也故意叫了一聲:「brother——」

  達西拿餐巾掩了嘴,猛的咳嗽起來。

  「——in-law。」她這才慢悠悠接了下去。

  特許結婚證已經簽過字,法律意義上其實他們早就是親戚了,只是還沒辦婚禮,克莉絲現在這樣稱呼雖然太正式,卻完全沒問題。

  她這樣大大方方調侃,喬治安娜也完全沒臉紅,達西終於意識過來自己見到了「白馬,花園,青年,少女」後有點聯想過度。

  經小舅子替自己演習了一遍「有男性叫自己哥哥」的血壓飆升後,達西坐在上首,盯著身側兩個同時衝他笑起來的小鬼,深深懷疑自己年紀已經大了。

  想想也沒什麼毛病,因為馬上他就要當uncle Darcy了。

  果然都是賓利的錯!

  用過晚餐,趁著月色正好,克莉絲謝絕了留宿,決定牽了馬慢慢走回去。

  沒想到布沙尼神甫在馬棚裡等著她,輕鬆一手抵著正試圖吃他袍子的小白馬。

  「我有些事要去附近的鎮上辦,正好和你順一段路。」

  克莉絲驚訝說:「這個時候去好像不太安全,要不要我送您?」

  愛德蒙說:「我已經訂了那裡的一間客店房間,明天下午再回來。」

  克莉絲也就不再堅持。

  夏夜的風吹著很涼爽,兩個人在藍絨布一樣的夜空下並肩往前走,馬駒毛色純淨,尾巴被打理得很漂亮柔順,如水月光映著像是獨角獸一樣,克莉絲剛想向身邊的人炫耀兩句,結果唯美不過兩秒,它又撒歡往前頭跑,畫面瞬間就變得像是在遛狗。

  克莉絲被拉了一個踉蹌,好歹扯住了,叫了聲:「安格斯!」

  小馬聽到自己的名字,又在並不寬的鄉間小路上回身,一下就擋住了他們,還兀自討好拱克莉絲的手套。

  愛德蒙終於忍不住挽了唇線,從年輕人手裡拿過韁繩,在他手裡,馬駒一下變得消停起來。

  「安格斯,是來自凱爾特神話嗎?」他問。

  「是啊。」

  「它確實很漂亮。」

  「是爸爸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這句話很得意。

  「看起來,是您收到的禮物裡最喜歡的那一份了?」

  反正神甫不是送禮物的人之一,克莉絲很痛快承認了,開心說:「他從幾年前就在準備了。您不要看最近他這樣,其實我們是在鬧著玩。」

  結果神甫又沉默了下來,許久後才感慨:「那太好了。」

  尼日斐到浪博恩不過三英里,他們說話時,遠遠見到了浪博恩的圍場。

  「就在這裡道別吧,到麥裡屯也只有一里路了。」

  神甫溫和道。

  克莉絲接過韁繩,抬眼看他,突然問:「您今天似乎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布沙尼神甫似乎愣了下,在朦朧的月色裡表情很模糊。

  這時候,大宅那邊傳來叫「克里斯」的聲音。

  被叫到的人回身,憑著裙子顏色猜到是二姐提著一盞風燈正在往這邊過來,怕新娘在這個關頭被夜風吹得頭痛,克莉絲連忙向眼前的人道別。

  克莉絲走了兩步,突然又回身,沖愛德蒙認真道。

  「您幫了我這麼多,所以如果在異國他鄉有什麼需要,請一定告訴我。」

  「不論如何,您看上去已經沒問題了,那我就放心了。」

  ——「不論如何,我希望您能幸福快樂,您應該是愉快而熱忱的。」

  和他在狂歡節說的話很相似。

  至少他們的心情是一樣的。

  愛德蒙背著光垂目看向他的小朋友,鄭重點頭告辭,走了一段路,最後站在圍場邊的陰翳裡,朝著那棟燈火通明的房子看去。

  那匹月光下瑩瑩發光的白馬和搖曳的風燈會和了,開始往屋裡走,樓上飯廳的窗子被推開了,班納特一家其餘的人都探出頭。

  班納特先生叼著煙斗,憑靠著窗框朝下含笑說著什麼,班納特家的女士們都笑起來,年輕人用崩潰的語氣大叫了聲「爸爸」。

  將暖意和笑語拋在身後,愛德蒙看著因為明月變得稀疏的星星辨認方向,獨自走上小徑。

  克莉絲最後打算以《國會法》的幾個重要條例為主線,再找相關資料做作證,圍繞著這個提綱寫,至少不會偏題。有了布沙尼神甫幫忙補充,昨天飯後也順便讓達西幫忙看了一眼,現在終於進行到了著手蒐集相關資料數據的階段。

  電燈都沒有的時代,當然沒有互聯網,大部分都靠自己記憶,所以有時候能準確引經據典,知道一個資料應該在什麼書上找也是種本事。

  國務大臣就是這樣一個行走的搜索引擎。克莉絲在佛羅倫薩時,隨便說一個問題,他能看著報說出十本書讓她自己去翻。

  現在全靠自己了,克莉絲頭一天進行得很辛苦,伊麗莎白婚禮前一天醒來時,盯著天花板,突然想到相關資料都有點陳舊隱秘,一拍腦子,騰地跳起來,又翻出那些沒找到的書清單。果然大部分都能七彎八拐和國會扯上關係。

  這些資料她都只能到彭伯裡找。

  ……好像是篤定自己會去,而且還在用這種方法逼著自己去北方。

  瞪著紙條,克莉絲深切懷疑老師在找自己背景的時候,就發現了威克姆那件事,然後順著這條線發現了達西先生。

  就像他瞭解她一樣,她幾乎也能猜到,老師肯定覺得達西幫莉迪亞這種「活雷鋒」行為很古怪,一定會查下去,而他在羅馬等她的時候,達西也差不多租下了尼日斐花園。

  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達西這個親戚了嗎!

  克莉絲開始頭皮發麻,換了衣服就小跑到書房,推開了地圖,繞著彭伯裡附近開始搜尋。

  果然,費爾德侯爵的封地到德比郡只有二十幾英里,騎馬過去估計兩個小時都不用,想要給她發請柬相當簡單。

  老狐狸,在這裡等著她呢!

  克莉絲沒忍住爆了句粗。

  國務大臣當然還在維也納,克莉絲卻很清楚記得,某天早上她好奇問老師出國辦公為什麼沒有帶家眷,他放下了報紙,一本正經說妻子捨不得離開自家莊園,他也很敬重她。

  克莉絲不免對能和老狐狸生活這麼多年的師母產生了好奇。

  費爾德侯爵衝她露出富有深意的微笑:「我在信裡提過你,她也說很期待能親自看到你。」

  想到可能要一個人面對費爾德侯爵的整個家族,克莉絲一瞬間跨越時間和當時的自己產生了靈魂共鳴,大腦震顫。

  達西辦的是很傳統的婚禮,在他們教區的教堂宣誓之後,他們就會乘車離開哈福德郡去倫敦。

  很好,反正明天就是婚禮了,自己今天甚至可以放個假,開始著手收拾行李,去北方查資料,然後面見師母了。

  把克莉絲從這個消息里拉出來的是一個更讓人震撼的消息。

  「什麼?!」

  克莉絲睜圓眼睛,看著一臉喜氣洋洋的柯林斯先生,「你說你們要結婚了?」

  柯林斯還記得表弟對自己的「提點」,因此對這位班納特還能好聲好氣說話:「是的,表弟,夏綠蒂就是你的未來表嫂了。雖然我遭到了令姐瑪麗小姐的無情拒絕,不過顯然,我與達西先生還是有緣分的,我們的妻子可是最好的朋友。」

  這番話本該叫人難堪,夏綠蒂卻像沒聽見一樣面帶微笑,側頭同柯林斯低聲說了幾句話,引得他向她恭敬福了福身,很快就離開了。

  夏綠蒂示意克莉絲和自己到一邊坐下說話。

  「我猜到了麗萃不能理解,不過我以為你會比較能看清現實,為什麼你也這麼吃驚?」

  夏綠蒂輕笑問。

  克莉絲好不容易緩過神,才忍不住說:「是不是太快了,我都不知道你們見過面。」

  夏綠蒂平靜說:「我幫瑪麗解了好幾次圍,所以他就記住我了。這個婚事定得的確倉促,不過我也快三十歲啦,修道院那邊已經等不得了。」

  雖然瑪麗和莉迪亞都常常拿修道院開玩笑,克莉絲卻從沒想過讓她們去那。

  克莉絲做老本行時,在倫敦曾經辦過相關的案子,比她們幾個小姑娘都清楚,去修道院無異於提前進了墳墓,不論多鮮活的女孩子在那裡都會被貧苦的生活壓抑得死氣沉沉,就算是貴族家的姑娘也是如此,尤其夏綠蒂的弟弟明顯都不想、也沒有能力管她,在那裡的日子只會更難。

  一開始她也想過暗中賙濟夏綠蒂所在的修道院。

  現在,排除一切感情因素,從最實際來看,嫁人對夏綠蒂來說的確是條退路,至少比修道院好多了。再看她這次能輕鬆哄到柯林斯,尤其有伊麗莎白的關係在,夏綠蒂這樣通透的姑娘能把柯林斯完全捏在手心裡操縱。

  克莉絲沉默了一會,才說:「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

  夏綠蒂看向她,誠摯說:「克里斯,你幫不了所有人,也沒辦法永遠幫助一個人。」

  「不過,既然我的弟弟都只顧著鬆一口氣,那麼請你為我祝福就吧。這次機會我抓住了,未來的生活我也會自己爭取的。」

  她又嘆了一口氣:「當然,你能幫我勸勸麗萃就更好了,我不想在她婚禮前搞得她不開心。」

  克莉絲悶聲說:「雖然我還沒看到她,但是她肯定是為你覺得不值,一時間轉不過彎來,你也不要為這件事情不愉快。我會勸她的。」

  夏綠蒂輕輕笑出來,「你這個孩子……以後會是哪個女孩子這麼幸福呢?」

  知道夏綠蒂主意已定,克莉絲也不想讓她多想,只說既然是未來表嫂,那麼有事可以隨時給他們家寫信。

  等夏綠蒂離開後,克莉絲才放任自己沉浸在思緒裡。

  同是三十歲,現在也都要結婚了,因為性別和資產,達西和夏綠蒂卻是完全不同的路子。

  一個可以和自己喜歡的漂亮有趣女孩子在一起,而且是充滿期待走進這段婚姻。

  一個匆匆忙忙,被年齡和生活逼迫著嫁給一個自己完全不愛,連自己也瞧不起的人。

  克莉絲坐在花架下,因為第一次直面這種妥協,還是非常熟悉的女性,腦子裡從沒這麼清醒。

  她是家裡所有女孩子的保證,有她在,浪博恩還屬於班納特家,她也能護著五個姐姐,不用像是今天這樣,眼睜睜看著她們向生活低頭,而是從容過上她們應該有的生活。

  等她們都幸福以後,自己似乎就完成作為一個繼承人的責任了。

  至於她自己……

  一旦變回女孩子,即使不被絞刑,她也會被徹底鎖死在一個處處受限的身份裡。十幾年如一日走到這一步,她做出的所有努力,歐也妮和老師的幫助,還有未來可見的一切成果,都會因此化成泡影。

  只要想到這樣自己無法掌控的未來,她就已經要窒息了。

  「克里斯?」

  一個聲音吃驚道,聲線因此洩露出一絲不符年紀的低啞醇厚來。

  克莉絲過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所以並沒有發現其中有什麼不對。

  模糊裡,一片黑暗籠下來,一雙冰涼粗糙的手隔著頰發扶住臉,用手帕輕輕覆了上來。

  克莉絲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

  ------------------------------------

  賓利:等等,為什麼又是我的錯!

  伯爵:……有事愛德蒙,沒事小姐姐。看透你了。

  安格斯:我專職幫主人哄妹子開心,咦這個神甫好像不是妹?無所謂啦。

  《

  #克莉絲的女友睡衣沙龍#

  喬治安娜:誒,這裡是哪。

  莉莎:姐姐吃糖嗎!冰淇淋味的!

  南希(鼓掌):歡迎新成員,還是和我一國的,太開心了。

  歐也妮:歡迎新成員,群相冊裡有寶貝克莉絲高清大圖w不要外傳哦,上次有個非說自己是女主的人要進群,被我們識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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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1-6 08:43 PM

第六十七章 étoi|es 請嫁給愛情

  這雙手很冷,讓捧著的面頰一個激靈,卻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避開,連忙偏了頭,抬起袖子狼狽又胡亂擦了幾把,年輕的皮膚柔嫩白皙,因為這個動作,連眼尾都被擦出一抹胭色。

  「您都聽到了?」

  年輕人甕聲說。

  他點頭,放輕聲說:「我說過今天下午會回來,所以直接來見你了。在一邊不小心聽到了全部,很抱歉。」

  被看到這副模樣的人抿了嘴,「請您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會毫不猶豫向其他人提出幫助,為了這種事情真心實意難過,被發現後卻會難為情。

  愛德蒙不僅沒有動,還忍不住笑了。

  因為這個輕笑,班納特少爺瞪著泛紅的眼眶吃驚惱怒看他,纖長捲翹的睫毛變得濡濕沉重,吸氣抽了抽鼻子,連稍長過頰邊的頭髮也晃了晃。

  像是他最寵愛的那隻垂耳兔。愛德蒙非常不合時宜想著。

  他順手揉了那頭短髮,用神甫慣常的溫和語氣勸哄道:「還是進去吧,待在這裡,看到的人會更多。」

  一下被戳中最在意的地方,克莉絲騰地站起來,自己拿手帕隨便抹了淚,想到眼睛肯定是紅的,一路都縮在後背意外寬闊的教士身後,不願意探頭。

  經過水房時,注意到小爐上正好有一壺熱水,愛德蒙直接拉住克莉絲的手臂走進去,撿了一隻瓷碗燙過,才又兌了一碗溫水,拿自己的手帕浸過,擰好遞給她。

  克莉絲悶聲不吭擦了臉,總算清醒了一些,才驚訝發現手裡是一條真絲手帕。

  被熱水浸過,肯定是不能再用了。

  面前的神甫一眼看出她所想,「你留下吧。」

  大不了之後再賠他一條,克莉絲點頭,擰乾了他的手帕,用自己的帕子包好,塞回口袋裡。

  今天天氣很好,很多僕從都出去曬太陽,窗外遙遙有人聲傳來,這個房間反倒顯得更安靜了,兩個人就這樣相對坐著,一個低頭想事情,一個看著另一個人,又似乎心不在焉,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愛德蒙才開口:「已經看不出來了。」

  克莉絲陡然驚醒道謝,面色如常起身走向會客廳。

  拉開門前,克莉絲垂了眼,向愛德蒙低聲道:「您是位教士,是我忠實的朋友,我很感激您沒有多問,也知道您現在還不放心我,所以決計不會離開我一步。」

  被點出心思,他僵硬點了點頭。

  「我信任您,」她深吸一口氣,還是堅定道,「只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實在有些匪夷所思,所以我還是希望您能在這裡等我。」

  可是他在這裡照樣能聽得很清楚。

  愛德蒙正要說去其他地方等她,克莉絲已經先一步推開了門。

  伊麗莎白果然坐在沙發上,表情不太好,明顯心情糟糕,凱瑟琳在安慰她,瑪麗也靜靜坐在一邊。

  挺好,人都齊了,不必一一去找了。

  莉迪亞站著,叉腰氣呼呼說:「瑪麗好不容易拒絕了他,結果你最好的朋友又幫他貼上來是什麼意思?」

  克莉絲頓時哭笑不得,「你才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吧。」

  這位小姐可是差點讓達西和威克姆做了連襟,這比柯林斯和夏綠蒂在一起後的關係要近多了。

  莉迪亞瞪大眼睛,譴責道:「我可是在幫你抱不平!她要是做了我們表嫂,我們和盧卡斯家的關係又那麼近,那柯林斯這個惡人就能時時來浪博恩找你了!」

  克莉絲這才知道她說的不是達西,是自己。

  看來班納特太太最近太忙,所以把盯著柯林斯,以免他謀奪家產的「重任」交給了莉迪亞。

  經莉迪亞這一打岔,大家都看過來了,凱瑟琳露出得救的模樣,把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

  克莉絲毫不猶豫坐下了,側頭看向伊麗莎白,心平氣和說:「我剛剛見過夏綠蒂了。」

  「我問她,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她先想到的是讓我勸勸你。」

  伊麗莎白看上去更難過了。

  克莉絲一本正經說:「所以我把她罵了一頓。說她既然為了世俗向婚姻低頭,自貶身份,就不應該還惦念高尚的友情。人已經有了思想,更不該屈服去做一個只知道繁衍生息的動物。」

  門外的人忍不住笑了笑。

  伊麗莎白錯愕看她,「我以為你會體諒夏綠蒂的。」

  克莉絲回視:「不嫁給這個人,她會餓死嗎?只是過得比現在苦一些而已,反正在修道院時,你盡可以隨時去看她,把你的幸福也分享一些給她。」

  因為她這番話,伊麗莎白紅了臉,「我沒想那麼遠,你明知我只是為她不值……或許還有一些失望。」

  說完後,伊麗莎白沉默思索一會,面露愧色,定了定神,「我明白了,我會找機會和她談談的。」她又接著調侃了一句,「順便為你『罵』她的那句話道歉。」

  新娘子恢復正常,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剛要散開,就聽到「小弟」跟著說了一句:「我當然沒有罵她,不過這是因為那個人是別人家的姑娘。」

  「如果做出這種選擇的是你們,我會說得更難聽的。」

  這下不僅伊麗莎白,另外三位未婚姑娘都吃驚看著克莉絲了。

  莉迪亞最沉不住氣,「這個人怎麼回事,對自己的親姐姐比外人還要更嚴苛一些。」

  凱瑟琳連忙拉住她,瑪麗只瞥了一眼,又看向克莉絲,認真問:「你是說,我們和別人家的姑娘有什麼區別嗎?」

  克莉絲說:「我們家比上不足,比下卻非常有餘,所以你們從來沒有機會去想,女人要一個人生活有多困難。」

  「你們在法律上有保護人,現在是爸爸,就算不出嫁,未來也有我,所以你們至少有人可以代為撐著門面。爸爸和我怎麼都是紳士階級的,任何人想要對你們如何,都要好好掂量一下。」

  克莉絲還特意畫了個重點:「如果不能理解,想像一下自己一個人住在大宅子裡,身邊都是不知道該不該信任的人就行了。」

  瑪麗白著臉沒吭聲,凱瑟琳瑟縮了下。

  「現在我來替你們清點一下你們的底氣。爺爺要求爸爸定的婚前協議,屬於媽媽和你們的部分有五千鎊,媽媽以後由我來贍養,所以她從外公那裡繼承的四千鎊遺產,我也可以做主全部分給你們。」

  「再加上爸爸為你們攢的錢,這些我也並不需要。你們每個人至少有三千鎊的嫁妝。」

  凱瑟琳忍不住皺眉,難得強硬說:「克里斯,我不喜歡這樣的話題。」

  莉迪亞撇嘴:「反正我以後要去……」

  克莉絲打斷她,「今天麗萃也在這裡,所以我今天可以直白說,你們大可以一輩子住在浪博恩,誰也別想去修道院,我不會同意的。那種地方太壓抑了,根本不是你們該去的地方。當然,你們想要來一次一定會回來的旅程,我也不會攔著。」

  瑪麗皺眉,「你得知道,留著我們,你以後會很難找到妻子的。」

  克莉絲滿不在乎笑了,「現在只說你們的問題。」

  「好在簡和麗萃都會很幸福,今天夏綠蒂這件事實在刺激到我了,我做不到看著你們也落到這樣的地步,恰好我到今年也終於積攢了一些底氣,可以對你們三個做出承諾。」

  「所以我要向你們交底。你們要出嫁,有我和前面兩位連襟,還有拿得出手的嫁妝,所以大可以挺直腰板;就算你們不嫁人,你們這些小姑娘吃得實在不多,我也有本事養你們。」

  「我只能做到這個地步,至於其他人的眼光,媽媽的逼迫,你們就要自己扛了。」

  「現在知道你們和其他女孩子的區別了嗎。」

  就像現代女性,會有壓力,但是也不是無路可走,至少還有可以努力的地方。如果單純逃避生活和流言而匆忙結婚,那麼就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了。

  「你們不想應承這樣的挑戰也沒關係,但是如果享受了這份特殊,還做出一樣的妥協,我就會毫不留情了。」

  瑪麗冷靜道:「我沒什麼問題,你知道我的性格,這正合我意。」

  莉迪亞聳肩:「我更無所謂了,反正名聲毀了,嫁不出去,你願意留我就最好了。」

  凱瑟琳低聲說:「我還不太明白,為什麼夏綠蒂嫁給柯林斯先生就是妥協了?」

  莉迪亞居然翻了個白眼,「這有什麼不明白的,你看夏綠蒂和麗萃的表情,她根本不像要結婚的人。她自己心裡不喜歡,還不是妥協嗎。」

  克莉絲笑了笑,沖凱瑟琳道:「沒錯,就是這個道理。有的人做不到連著幾頓吃自己討厭的菜式,卻可以十年如一日和一個心裡厭惡的人過日子。說到底,人如果和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就是欺騙自己。」

  「如果沒有生存問題,一個人連生活都欺騙,那就已經放棄自己了。」

  凱瑟琳認真點頭,「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的。」

  克莉絲點頭,語氣輕鬆:「那就沒問題了。只要有我在,你們大可以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好好活自己。看一生的書,畫一生的畫,就這樣閒逛也沒關係。」

  「你們是活生生的人,截止時間應該是壽命的終點,不需要像花期,沒有凋零色衰的時候。」

  她剛說完,就已經被撲成了一團。

  感性哭著的是凱瑟琳,勾住她頭髮的是瑪麗的眼鏡,力氣最大的是莉迪亞。

  克莉絲還沒回過神,只看到伊麗莎白溫柔笑著,伸臂將她們也一團抱住了。

  愛德蒙遵守約定站在原地。

  屋內的人還在說話,因為做男僕的那段時間,他已經會下意識搜尋小班納特先生的所有句子。

  「……所以你們從來沒有機會去想,女人要一個人生活有多困難。」

  聽克莉絲說到這裡時,愛德蒙已經呆在了門外。

  ——「果然都說,你們水手是最天真的,相信世上還有忠貞等待和約定誓言。唐泰斯失蹤了十年,別說是未婚妻了,只要去找市長簽了死亡證明,連老婆都可以改嫁。」

  ——「要是你遭到什麼不幸,親愛的愛德蒙,要是你真的遭到不幸,我就爬到海角的岩石上去,從那兒跳下去,永遠葬身海底。」

  挖地道的唐泰斯常常想起梅塞苔絲這句話,所以成日擔心,並由衷祈禱,希望未婚妻不要自尋短見,等到他們再見的那一天。

  直到得知她已經和自己的仇人弗爾南結婚,還是在他們原本約定的教堂後,這句話就變得像是一句玩笑了。

  不管是在監獄裡,還是得知真相後,他都沒想過讓她履行誓言,或者用死去證明什麼。

  ……他,或者說,過去的愛德蒙唐泰斯只是有一些失望。

  對那三個陷害自己的人,愛德蒙可以毫無保留的恨,細數鮮血淋漓的傷口,陰鷙盤算該如何向他們復仇。

  愛德蒙知道,自己的復仇一定會波及她,但是他始終不敢去想該怎麼對待梅塞苔絲,或者說,他幾乎避免去想到她。

  梅塞苔絲和弗爾南結了婚,因為丈夫不擇手段的鑽營,過上了優裕的貴婦生活,孩子現在也已經十歲了。

  這時候,一個穿著水手服的圓臉年輕人站在他面前,憂慮而畏懼看著他。

  年輕人鼓起勇氣說:梅塞苔絲父母已經死去了,留給她的遺產只有加泰羅尼亞村的小破屋和漁網,她無法打魚,所以全靠村子裡的人救濟過活。弗爾南是她的保護人,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自己音信全無,要讓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去謀生呢,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沒有受過教育的漁家女罷了。

  十年的牢獄生活不僅磨礪了愛德蒙的外表,連性格也完全變了。

  愛德蒙幾乎是漠然審視著那副純真幸福的面龐,在心裡冷冷問:所以你要原諒她了?

  ——我從沒恨過她。

  年輕的水手只是衝他笑了笑,這次沒有哀鳴,而是悄無聲息地徹底消失不見。

  水手唐泰斯已經死在伊夫堡,漁家女梅塞苔絲也變成了莫爾塞夫夫人。

  大家都沒有錯,但是也永遠回不去了。

  每次計畫復仇被刻意避開,其實都在被再次強調的部分,因為這個徹底直視,他幾乎心頭一鬆。

  這時候,門被緩緩推開,青年就像是帶著春天和日光走出來了,從髮型到衣料都稍顯凌亂狼狽,卻已經恢復了那副輕鬆愉快的模樣。

  就像是那天在銀行的重逢一樣。

  對方這次卻沒有被簇擁著走遠,而是回過身,看到了他,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讓您久等了。」

  克莉絲心情很好,想到讓年邁的神甫在這裡等這麼久,實在有些過意不去道:「不如接下來,您來挑去哪,我陪您去。」

  愛德蒙搖頭,「還是按照你的計畫來吧。」

  他在麥裡屯花了十幾個小時,剛把意大利的事務處理完,原本就只想和面前的人待在一起,獲得片刻的安靜和放鬆。

  她原計畫是收拾行李。

  克莉絲想了想,其實自己昨晚已經把秘密的部分都打包藏好了,帶神甫去房間也沒什麼。

  於是愛德蒙得以參觀了浪博恩繼承人的房間。

  他曾經被女管家帶著看過客房,據說幾位小姐的房間格局也是這樣的,她們自然也會按照自己的喜好來。

  班納特少爺的房間就要大多了,看得出來書房也屬於這個格局,不過拆掉了裡面連通臥室外間的門,改通向走廊,變成了兩個獨立的部分。

  之後,他們又轉到起居室的部分,內部的佈置很簡單清新,裝飾不多,連牆紙都是淡藍色的,外間最大的陳設就是用來招待客人的茶桌和沙發。

  反正東西都鎖箱子裡了,神甫也不會亂翻,自己這點識人之明還是有的,克莉絲很放心讓他隨便看,打開一個箱子,跑到隔壁開始搬書。

  愛德蒙果然很守禮,只是看那些裝飾畫,看完後又開始研究起居室的分佈,有一個獨立浴間,非常符合少爺潔癖的性子,衣帽間也相當大,拂開外間飄動輕紗還有一個小巧可愛的陽台。

  果然是他想差了。

  這番佈置,可以說年輕人在父親那裡相當受寵愛,再加上剛才會客廳裡那番談話,似乎也不是完全受姐姐們照顧,可能因為有了情人引導,有些反過來照顧姐姐們的意思了。

  愛德蒙本來還有些意外,但是聽過他在花園和盧卡斯小姐那番話,也就不在意。

  不論什麼時候都會好心對身邊的人伸出援手,看來也只有在充滿感情的家庭才能養出來。

  他一邊分神想著,下意識往還沒去過的房間走。

  看清裡面那張完全是兩人規制、寬大柔軟的四柱床後,愛德蒙心裡突然一跳。

  難怪這個房間的配置這麼齊全。

  很顯然,以後班納特少爺娶妻了,兩個人也會和父母一起生活,看來班納特先生是為了能讓小夫妻自在一些。

  似乎有錢人家都是夫妻分開睡的。有的莊園臥室,都會有一個夫人間。

  往裡走,果然有另一個更大的衣帽間,不過夫人間裡並沒有床榻,只有一架大鋼琴。

  他看著那架鋼琴,莫名想起盧卡斯小姐嘆息的話來。

  「你這個孩子……以後會是哪個女孩子這麼幸福呢?」

  -------------------------------------

  梅塞苔絲那句話引自原著。突然發現費爾南這版譯名有點像老師,怕混淆,改成弗爾南了。

  前女友可以徹底翻篇了。痛苦才會時刻想起成執念,原諒就會徹底放過變雲煙。

  讓少夫人先提前看看自己未來侍寢的地方【捂嘴拖走

  【今天份的小劇場】

  #克莉絲的女友睡衣沙龍#

  歐也妮:分享了[抱著大束向日葵的克莉絲.jpg]

  [薰衣草花田裡回身笑的克莉絲.jpg]

  莉莎:上傳了[塞西利奧在浴間哼《我的心兒在狂跳》.mp3]

  [塞西利奧給我念的睡前故事《睡美人》.mp3]

  南希:分享了[在倫敦時和人談工作的少爺.jpg]

  [少爺親手寫的情報記錄手稿.pdf]

  喬治安娜:謝謝各位前輩!(*/ω\*)

  布沙尼神甫申請加入該群。

  驗證消息:我真的是女主。

  同意/拒絕√

  拒絕理由:不能換個理由嗎,昨天辣眼睛的阿拉伯大鬍子也是你對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11-6 09:32 PM

第六十八章 étoi|es 你在外面有別的鳥了

  之前出國都只帶了兩個箱子,這次就是去彭伯裡,克莉絲要帶的東西就更少了。

  說是在書房搬書,攏共也就三本,已經做了不少標記的《國會法》,和目前用來和情報點聯絡的《格列佛遊記》和《第十二夜》。

  和老師聊過後,她開始有意識減少和走私方面的接觸,只是在倫敦的佈置至今也有六年了,克莉絲有上輩子積攢的經驗,除了初期適應時代帶來的便利和困難,連之後走彎路的時間都省了,因此攤子已經鋪得很大。

  說解散就解散,那恐怕要鬧出不小動靜,反而引人注意。

  把書放好,又跑到衣帽間拿了幾件深色夏裝,克莉絲最後檢查了一遍,才去找她的客人。

  「原來您在這裡。」

  布沙尼神甫看著鋼琴出神,似乎正在想事情,因為她的突然出聲抬頭,目光有些閃避。

  「怎麼了?」克莉絲好奇問。

  愛德蒙如實說:「我又得向你道歉了,因為我似乎不小心發現了你房間的秘密。走到這裡時,我突然察覺到腳下的聲音有點不對。」

  克莉絲笑了,「這算什麼秘密。」

  她蹲身,掀了那塊暗板,露出下行的台階,解釋道:「我不太喜歡其他人進我的臥室,平時這間房到起居室的門是鎖著的,所以鋼琴調律師都是從這裡上來調試維修。」

  女管家帶他參觀時,愛德蒙對這座莊園就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立體圖,這會心裡回憶推算了一下樓梯通向哪,突然明白了這個暗門的用意。

  顯然浪博恩歷代的繼承人都是住在這裡,新嫁娘可以從這個地方下去,開始一天的事務,而不會打擾到丈夫的休息。

  在姐姐們那裡解決了心事後,年輕人似乎心情很好,既然已經到了這個房間,便主動問他要不要聽曲子。

  愛德蒙點不出歌名,只好請她隨心彈彈。

  克莉絲彈琴時,愛德蒙並沒有在長長的琴凳另一端坐下,而是站在一邊,看那些比琴鍵還要瑩然好看的手指起伏跳躍。

  或許是因為私下彈琴,班納特少爺不炫技,也不追求什麼名家名曲標榜表現自己,純粹找喜歡的曲子彈,就像姐姐們說的一樣,能宣洩心情就最好。

  因此彈的都是旋律輕快的調子,這會思維活躍起來,中間會順勢過渡變調,歌劇的高潮部分,民謠,也有愛德蒙在一些宴會上聽過的舞曲的部分,什麼歌都能被串在一起。

  今天之前,愛德蒙只聽對方彈過一次《馬賽曲》,還是在酒館那架破舊的琴上,也就是在那一天,對方說出了那番話。

  ——會選擇復仇這條路的人,往往已經走投無路、孤立無援了,根本不會有耐心去等待這種不知在何時的懲罰,當然會不擇手段,向另一個世界尋求力量。

  愛德蒙陡然意識到,班納特少爺其實是個非常敏銳的人。

  因為心細,本性善良,還保持著孩子一樣的好奇心,所以能體會到剛才在會客廳和姐姐們說的,那些任由他是男性聽了也會震撼的話。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對方會被女富豪和國務大臣眷顧。

  也是他忍不住靠近,一直因為自己的私心被不斷入侵對方生活的原因。

  愛德蒙能感覺到,這段時間下來,由熟悉的人介紹認識,這個年紀配合法利亞神甫的氣質,再加上他們在許多話題上都相當合拍,年輕人已經徹底接納了「布沙尼神甫」。

  比起來,來歷不明、連名字都是假的且不通文墨的男僕,雖然能時時見面,卻永遠都只能落後半步,看著那個清瘦的背影。

  現在他們能夠每天對話聊天,遇到功課問題時,年輕人最先想到的也是自己。

  愛德蒙很珍惜目前的狀態,所以更加小心翼翼要將這個身份藏好。

  好在班納特少爺性子再平易近人,說到底還是一個不列顛人,似乎不喜歡過分親密的肢體動作,聊到激動時,也只是互相幫著倒茶,彼此保持了適當的距離。

  直到剛才在花園……

  愛德蒙愣怔看向手心。

  琴聲停下了,克莉絲看著他,一下誤解了他的動作,出於禮貌問:「您要來試試嗎?」

  愛德蒙只說:「我不會彈。」

  如果在這裡的是達西小姐,說不定還能陪著來一段四手聯彈。

  換成總是說要嫁給他才五歲的總督小小姐,也可以在他彈琴的時候跳一個稚嫩卻哄他開心的舞。

  至於那位中部寡居的女富豪,在他們共同起居的時候,想必也會時時要求體貼的情人給自己伴奏,為他唱一支動聽的法語愛情歌曲。

  克莉絲想了想,可能自己太隨心,讓意大利神甫這種慣常聽讚美詩的人覺得無聊了,開始回憶自己會彈什麼意大利曲子。

  好像她就只會那首光在佛羅倫薩就聽了四場,狂歡節還有人各種唱,於是成功在她這裡洗腦的爆紅曲《我的心兒在狂跳》。

  克莉絲決定還是回報一下她的朋友。

  愛德蒙:「……」

  曾在歌劇院附近住,由於聽力過好,於是被迫聽了不下五十場,現在聽到這首《我的心兒在狂跳》,他的心臟就會驟停。

  偏偏「布沙尼神甫」那段時間應該在西西里島,不可能聽過這首歌。

  這下無暇細想自己剛才那些的念頭,他只能硬著頭皮聽完,又適當表現出了好奇。

  克莉絲對他竟然沒有聽過這支曲子覺得很吃驚,沒來得及和他吐槽這首歌有多受人喜歡,以至於她那段時間連洗澡都會下意識哼幾句,就聽到神甫問:「你原來去過意大利嗎?」

  克莉絲點頭,「要是您當時在羅馬,我們說不定還能遇到呢。」

  愛德蒙又說:「你這樣的年輕人,當然只會出現在社交舞會上,我是出家的教士,不跳舞,所以不會見面的。不過我因為教廷關係,的確認識不少羅馬貴族,我們或許會由他們介紹認識。」

  克莉絲不免開始回憶幾位關係還不錯的先生,一一提過,布沙尼神甫只表示的確認識,不過都不太熟,還沒到會介紹朋友的關係。

  她說了一連串,想到逃犯先生受爵銜時,神甫還在西西里島,肯定更不認識了,所以始終沒提到基督山伯爵。

  再說多就不免刻意了,愛德蒙遺憾放棄試探,順勢邀請道:「下次你去意大利,請第一時間寫信給我。我之前提到的那些絕版書都放在羅馬的房子裡,只要我在羅馬,你可以隨時來看。」

  那些書說不定都是世上獨一份了。

  克莉絲眼前一亮,機會難得,怕這位愛周遊旅行的神甫一言不合又跑去更遠的地方,連忙道:「這兩年內,我一定會再去羅馬的。」

  國務大臣會讓她去那積攢履歷這種事情就不必說了。

  她非常順口道:「我在羅馬結識了一個朋友,本來答應了去他的采地做客,結果因為行程原因失約了,所以只要有機會出國,我一定會去意大利。」

  愛德蒙忍不住笑了。

  接著,他就聽得面前的人說:「到時候,我還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愛德蒙:「……」

  伊麗莎白婚禮當天,夏綠蒂還是來了,兩個人在房間裡說了會話,出來後眼眶都是紅的,讓班納特太太又大驚小怪了好一會,總算用了法子趕在婚禮前恢復過來了。

  大姐的婚禮很溫馨,那麼二姐的婚禮就是莊重了。

  伊麗莎白這樣愛笑活潑的姑娘,穿上婚紗站在教堂裡,也肅穆了表情,眼神堅定,認真虔誠聆聽誓詞。

  反倒是達西這樣平日一絲不苟的人,看上去比她還緊張。

  等到互相戴過戒指,兩個人才相視笑了。

  這時候,眾目睽睽下,達西的隨侍男僕走過來,捧著一本書,向他們示意。

  伊麗莎白雖然驚訝,這會又掩不住性子,打趣起來,「不是說要辦最傳統的婚禮嗎,為什麼還要簽字?」

  達西有些侷促說:「這是我給賓利寫信借來的。」

  伊麗莎白這才發現,眼前是簡婚禮時的見證簽字書,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簽名,隨即就見到了達西用姓氏勾住她名字的那一筆。

  這個發現克莉絲並沒有告訴伊麗莎白,她還是頭一次見,所以一下就紅了臉。

  達西伸手,將兩個人相扣的手按在彼此的名字上。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他最愛的那雙眼睛。

  「以前,有個紳士,他自私傲慢,誰都瞧不上眼,就連對喜歡的人也要挑剔一番,求婚時也態度輕慢貶損對方的家庭,像是施恩一樣。」

  「還有個剛愎偏見的姑娘,她從不因為外在優勢而討好獻媚,只直面一個人的品性和態度,所以毫不留情點破一切,冒冒失失衝進了他的心裡。」

  「我今天會這樣在你面前剖白,放下過去的自命不凡,是因為我愛的是你。也只有你才能塑造出這樣的我來。否則,我與其他紳士毫無區別。」

  「這一年裡,看到每一場婚禮時,我想到的都是你,寫下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就已經下定決心,就算是終身不娶也好,達西夫人只會叫伊麗莎白。」

  「我不僅要你的名字後面跟著我的姓氏,還要讓我們的名字堂堂正正並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今天,我終於得償所願。」

  他的姑娘已經勇敢上前,泣不成聲擁住了他。

  直到兩個人都平靜下來,新人們才親密挽著手走出教堂,在拋灑的鮮花裡踏上了馬車。

  克莉絲乘的車在後面跟上,所以她沒急著走,只是坐在教堂的長椅上平復二姐出嫁的情緒。

  發現喬治安娜在身邊坐下,克莉絲才半真半假感慨了一句:「達西先生真是不同凡響。平時還看不出來,這種時候說起情話簡直像個詩人。」

  喬治安娜一臉贊同用力點頭:「其實我也嚇了一跳。就像我第一次看到嫂子和他開玩笑一樣。」

  克莉絲調侃:「這麼快就改口了?」

  喬治安娜認真說:「雷諾太太交代了,我以後就全看嫂子了,所以我得對她態度好一點。其實來哈福德郡之前,我還挺擔心的。」

  雷諾太太是彭伯裡的女管家。

  克莉絲沒想到這實在孩子把這種話都說給嫂子「娘家人」聽,哭笑不得安慰道:「你不用擔心,她因為要用新身份見你,也忐忑了好久。」

  喬治安娜吃驚睜大眼睛:「嫂子敢和哥哥打趣,原來也會害怕嗎。」

  克莉絲點頭,「所以你可以放心。而且她親口告訴我,她很喜歡你。」

  喬治安娜彎起眼睛:「我也很喜歡嫂子。」

  他們說話的時候,達西的男僕走了過來,簡單道:「車已經過來了。」

  她們連忙起身,跟著他走出教堂,結果不小心被外頭不知情的人也撒了滿頭的花瓣。

  行李早就在婚禮前放在車上了,他們直接走向車廂,布沙尼神甫坐在背光的暗處,看到正要躬身鑽進來那頭沾滿花瓣的短髮,剛抬起手要幫忙拉一把,突然聽到了身邊窗戶劇烈的篤篤聲。

  愛德蒙下意識側頭,和一隻停在車窗外雕飾上的威風凜凜大鳥面面相覷。

  他在突尼斯待了快半年,阿拉伯人擅長並愛好訓鷹,因此他一眼就認出這是一隻游隼。

  克莉絲驚訝叫了一聲:「格里芬?」

  她算到這次去彭伯裡說不定要打獵,加上之前才出國一年就讓只和自己外出的鷹胖了那麼多,實在不敢放它一個鳥留在浪博恩,所以還是找人編了個框,把它帶上了。

  「你是怎麼跑出來的?」她趴到窗邊問。

  因為喬治安娜看上去有些害怕,所以克莉絲沒有打開車窗。

  結果從來都只看著自己的游隼沒有給反應,還是直勾勾盯著布沙尼神甫,又用喙狠狠啄了一下車窗。

  愛德蒙看向克莉絲:「這是你的獵鷹?」

  之前那隻鸚鵡不會變成這傢伙的口糧了吧。

  克莉絲點頭。

  因為他的動作,格里芬跟著扭頭,看清克莉絲,又低低叫了一聲,這次倒是不撞車窗了,改用爪子撓玻璃,聲音聽著分外瘆人。

  克莉絲忍無可忍從另一邊的車門跳了出去,因為沒戴護具,所以也不敢吹口哨下指令,跑到箱子裡翻出備用的鷹帽,趁著它不注意給戴上,這下看不到神甫,才終於消停了。

  再次回到車廂,喬治安娜說:「原來這隻鷹叫格里芬。」

  克莉絲:「你見過它?」

  喬治安娜笑了:「我之前來尼日斐,遠遠看莉迪亞小姐放過一次鷹。她很勇敢。」

  克莉絲:「……」

  過譽了,她只是腦子裡缺一根叫「害怕」的神經而已。

  達西小姐很顯然誤解了她的這個停頓,又連忙說:「我覺得你也很厲害。」

  克莉絲忍不住笑了:「我突然發現,你的確很喜歡動物,之前是因為安格斯(啊,就是我那匹小白馬,),現在又是格里芬。所以你都不怕我了。」

  被點破自己一直的想法,喬治安娜因為愧疚紅了臉。

  克莉絲安慰笑了笑,把話題揭過不提,轉而說起格里芬來,剛剛還被提醒過的姑娘再次被轉移了注意力。

  她們說話的時候,車向著倫敦的方向緩緩行駛起來,兩個年輕人開始互相幫忙摘掉頭上的碎花瓣,一邊說說笑笑。

  非常好,一輛離開教堂的馬車,笑鬧的少年少女,旁邊還坐著一個神甫,這畫面比剛剛那對更像新婚夫婦,還是要去度蜜月的那種。

  愛德蒙面無表情想。

  -------------------------------

  克莉絲:伯爵先生,我要給你介紹一下我朋友,布沙尼神甫。

  愛德蒙:……

  格里芬:你變了,你在外面有別的鳥了!你還因為他給我戴帽子!你以前從來不給我戴鷹帽的!

  垂耳兔:_(:з」∠)_

  【今天份的小劇場】

  #伯爵的馬甲收納衣櫃#

  男僕星期五:布沙尼有什麼好得意的,少爺給我特意起了愛稱!能精神交流怎麼了,貼身男僕,什麼叫貼身!

  水手辛巴德:得了吧,你們都是暗中關係,我和我的奧德修斯泛舟夜遊,我連著承包了他好幾天晚餐!現在全羅馬都知道我們是朋友!

  威爾莫勛爵:我偷偷翻過劇本了,我有吻戲!等我被穿上你們都得輸!

  基督山伯爵:……然而你們三個都辣眼睛,沒發現只有我出場才有外貌描寫嗎,歇歇吧,我才是本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11-6 10:09 PM

第六十九章 étoi|es 唯一的朋友有很多朋友

  已經是六月末,天氣比較熱,克莉絲穿得最嚴實,加上馬車一路晃蕩,一會就被午後的暖意熏得睡意上湧,眼皮不住打架。

  和她對坐的喬治安娜很貼心不再打擾,轉向坐在克莉絲身邊的布沙尼神甫,他們還不太熟,好在對方是教士,看上去似乎慈藹可親,所以喬治安娜還能鼓起勇氣和他說幾句話。

  神甫也主動問了好幾個關於她平時喜好的問題,喬治安娜如實說喜歡彈鋼琴,偶爾畫畫,結果對方頓了一會,又將話題轉向了彭伯裡。

  聊到自己長大的地方,喬治安娜就有話說了,她本來說話就很輕,神甫也有意壓低了聲音,反而哄得一邊的人昏昏欲睡了。

  他們所乘坐的馬車是一輛封閉式的雙排對坐四輪馬車,克莉絲和神甫紳士坐了倒位,把適合看沿途風景、不容易暈車的正向留給了達西小姐。

  斜射入的日光將車廂割據成兩片,恰好將並排坐著的兩個人分隔開了。

  坐在陰翳裡的人似有所覺側頭。

  剛開始與睡夢之神短暫會面的人穿了細白布的襯衣,短式外套,垂順的短髮和領巾都軟綿綿歪著,將象牙色的面龐半遮半掩,呼吸均勻起伏,因為那些碎髮,在南部午後的光下像是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

  神甫突然噤聲,喬治安娜覺得奇怪,還沒開口,坐下馬車可能壓到了石子,車子整個一顫,連忙捉住了一邊的扶手。

  對面的腦袋也在廂壁上磕碰了一下,發出沉悶的聲響,小班納特先生低低嗷了一聲,在座位上抱頭縮身。

  這個畫面過分可愛,喬治安娜想笑,出於一直以來的淑女教育還是憋住了。

  對面的神甫倒是比她要沉穩不少,整個人湊近了,停在分界線,依稀能看見黑色的眼瞳,語氣擔憂道:「沒事吧?」

  克莉絲這下徹底清醒過來了,還埋著頭,空出沒有捂著腦袋的那隻手胡亂擺了擺,示意自己問題不大,接著試探摸了一陣,好在沒有撞出包,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啞著嗓子問達西小姐有沒有喝的。

  喬治安娜在馬車裡找出放酒櫃的地方,另外兩雙眼睛不約而同看向了一瓶清水,那隻手卻毫不猶豫拿起了白葡萄酒。

  看出熱心腸的小姐拿的是酒櫃裡最貴的那一瓶,克莉絲也沒挑,接過給自己倒了一杯,果然燒嗓子,瞬間提神醒腦。

  到達西在倫敦的住處已經是晚上,明天還要去加德納舅舅家,所以大家晚餐後就散了。

  第二天,因為明面上達西和加德納家沒有正式往來,按照禮儀,需要由克莉絲和達西先去拜訪,所以兩位女士和神甫都留在家裡。

  既然到了倫敦,愛德蒙順勢去了趟理查德布朗特銀行,竟然恰好在大廳裡遇到了弗倫奇行長。

  弗倫奇已經把意大利的銀行交給了兒子,最近正好退休,想到伯爵對英國、或者說某個英國人的重視程度,索性親自來倫敦進行收購任務。

  來英國後,他雖然已經見過了伯爵的管家貝爾圖喬,但是只知道他是來為老闆鋪設私人驛站,認為基督山伯爵是為了方便日後遠程瞭解倫敦的情況,再加上沒有見到阿里,所以認定他還在意大利。

  愛德蒙也無意用這個身份與他見面,裝作是來辦理業務,借由意大利語成功和意大利行長搭上了話。

  他的恩師法利亞神甫是紅衣主教斯帕達伯爵的秘書,後來更是替主人照管操持所有財產,金融經濟非常有一手,他知道得到寶藏後,最重要的是如果將這筆富可敵國的巨款再生出源源不斷的財富來,所以把這些也都毫無保留教給了愛德蒙。

  愛德蒙不必直接問,只說是瞭解業務,隻言片語就明白了弗倫奇現下的進度和情況。

  他又用不經意的語氣道:「這麼說,我在這邊上了貴賓名單,回到意大利,也能在您的銀行享受特別待遇了?」

  弗倫奇理所當然點頭,很快聯想到了那位有無限貸款權的班納特少爺,招呼一邊的經理接待神甫,急忙上樓了。

  愛德蒙用神甫的戶頭取了五十鎊,又在市區轉了一會,本來想去天恩寺街,只是實在難編出理由,還是作罷,提前回去了。

  他的房間被恰好安排在年輕人和達西小姐之間,愛德蒙本來準備打開那本特製聖經,繼續處理事務,突然依稀聽到了克里斯的二姐和達西小姐在聊天。

  ——「我比喬治安娜大十二歲,很多事情我已經不便和她說,以後就要麻煩你了。」

  想到可能要談論年輕人的終身大事,愛德蒙深吸一口氣,還是走到了窗邊。

  達西夫人果然在旁敲側擊達西小姐對自己弟弟的初步印象。

  達西小姐是個老實孩子,沒有領會到暗示,想到畢竟是嫂子的弟弟,所以很耿直而且真誠把班納特少爺誇了一通。

  伊麗莎白一時情急,乾脆把克莉絲告訴自己「在法國與一個姑娘墜入愛河,至今沒能走出來」的那個萬能模板拿出來說了一通,委婉提醒小姑子,還狠心黑了一把六妹,說她被姐姐們寵著,所以分不清和女孩子相處的界限。

  喬治安娜這下明白過來了,鬧了個大紅臉,支吾著撒嬌,「你們怎麼想到一塊去啦。」

  想到哥哥那邊是班納特少爺打趣揭過的,嫂子這面,她自己不免也要幫點忙,所以善良的姑娘細聲細氣解釋小班納特先生長得實在太漂亮了,因為從來沒有同齡的朋友,自己甚至會不自覺把他當女孩子看。

  說出真心話後,喬治安娜才意識到說一位紳士像女孩子似乎不太妥當,小心抬眼,發現嫂子只是含笑鼓勵看著她。

  因此,喬治安娜又鼓起勇氣說:「我知道,今年進了社交界,嫂子會為我介紹很多紳士。其實,其實我比較喜歡像哥哥這樣穩重不愛笑的男孩子,那個人最好不要長得太英俊……我現在看到好看的人,還是會忍不住害怕。」

  伊麗莎白已經心疼抱住了她。

  「不用害怕。如果你遇到不喜歡的人,也要這樣直接告訴我。以後,我和你哥哥都會保護你的。」

  喬治安娜出生不久母親就去世了,父親雖然慈愛,但也代替不了女性,曾經最信任依賴的揚格太太卻為了自己的財產幫助威克姆誘騙她,兄長對她好,卻不善流露情緒。

  伊麗莎白平易近人,性子活潑,恰好能在年齡差有些大的兄妹之間緩和,喬治安娜在彭伯裡時就很期待嫂子嫁過來後疼愛自己,這時候被擁著,只覺得得償所願,一時高興得說不出話。

  等克莉絲和達西從天恩寺街回來,就見姑嫂兩個親親密密湊在一起做針線活,達西對這一幕非常高興,當天晚餐難得喝了一些酒,因此真情外露,轉到會客廳便湊到伊麗莎白身邊,低聲請她給自己彈曲子。

  克莉絲實在無意做電燈泡,所以早早撤退了,順便把還想往伊麗莎白身邊湊的喬治安娜也拎了出去。

  她們在走廊遇到了布沙尼神甫。

  神甫對克莉絲微笑點頭,又輕聲向達西小姐問安。

  ……為什麼覺得自己出了趟門的功夫,達西小姐就成功刷滿了另外兩個人的好感?

  喬治安娜似乎也很吃驚,還是提裙回禮,遠遠見到自己的隨侍太太,又向他們告辭。

  這下走廊只剩他們兩個人了,夏天黑得晚,還有夕照,鋪滿了地毯的長廊裡一片橙紅色。

  「我剛從門房回來,看這些請柬上面寫著你的名字,就帶過來了。」愛德蒙說。

  克莉絲道謝接過,毫不在意當著他的面打開了。

  看來二姐夫雖然不愛在社交界露面,關注他的人還是不少的,至少這幾個在俱樂部認識的公子哥都知道自己是他的小舅子了,現在來拉拉關係。

  她又往下翻了一張,隨即低低咦了一聲。

  愛德蒙:「怎麼了?」

  克莉絲努力回憶了一番,「德文郡公爵……這麼高的爵位,我如果認識不可能沒印象,不過這個字跡有點眼熟。」

  她很快又在那封請柬裡找到了一張便條。才知道是威廉代為寫的。

  克莉絲終於想起來,自己去意大利前,發明家似乎是說了,當初鼓勵他考牛津的教授繼承了一筆巨額遺產,出資建了一個實驗室,所以邀請他回英國當助手,順便完成學業。

  就是沒想到這位教授的來頭這麼大。

  愛德蒙也下意識看過去,竟然先她一步看出來了。

  這很顯然是馬賽時那位市長外甥的筆跡,當初兩個年輕人扎堆一起搞小發明,愛德蒙就跟在一邊侍應,偶爾幫忙歸攏稿件,所以很輕鬆記下了。

  會把少爺的事情這麼放在心上,看來當初他這個貼身男僕做得相當稱職。

  愛德蒙很快又僵住了。

  當初做男僕的時候,他一心想著查明真相,或許因為是見到的第一個人,又感受到了那番善意,所以潛意識裡對少爺不免有一些依賴。但是當時也是只到這一步為止了。

  後來在意大利,他們才成了朋友。那時候,伯爵早就忘了那個綠眼睛發明家。

  水手唐泰斯所在的法老號是莫雷爾公司的老船,建立初期就在了,莫雷爾先生自己也很愛兒子,體諒老唐泰斯的慈父心腸,答應了要照顧唐泰斯,所以將他安排在了那艘船上。

  莫雷爾先生是個很念舊而且有著高尚情操的船主,從不拖欠工資,除非原則問題,輕易不開除船員,等老水手退休離開,也會體諒他們的家庭,優先考慮他們的兒子。

  因此作為空降兵的唐泰斯恰好在一個中間的年齡層,和其他人的年齡差距有點大,老水手照顧他,年輕的水手崇拜他。

  也因此,愛德蒙一直沒有特別好的朋友,以至於他入獄後,也只有莫雷爾先生在為他奔走。

  克里斯班納特是頭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頭一次遭遇「友情」,還發現唯一的朋友其實不止自己一個朋友,年長者非常措手不及。

  來不及細想,窗外又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

  「克里斯!」

  愛德蒙驚訝看到面前的人一臉頭痛揉了把頭髮。

  克莉絲走到一邊,抬了窗子,藉著夕陽,果然看到了圍牆外站在敞篷馬車裡的哈洛德。

  上次見面還是在她出國前,中將之子的變化不大,不過穿得沒有過去那麼花花公子氣了。

  「你認識?」身邊的人沉聲問。

  克莉絲點頭,「在公學唸書時的好朋友。我以為他在劍橋上學呢,所以回國後一直沒抽出時間和他見面,沒想到今天找上門來了。」

  這位兄弟一直不耐煩寫信,以前給女演員寫情書還讓她幫忙謄抄,所以即使在國外,他們也一直沒有通信聯絡。

  克莉絲有時候也覺得和男性朋友相處很奇妙,他們大部分時候聯合在一起,都是為了去幹什麼事情,有點類似現代男孩子扎堆就去網吧五連坐一樣。大家偶爾做點惡作劇,在俱樂部裡面拼酒吹牛,或者組隊和伊頓的人打比賽。

  非要往生物學上扯,那大概是遠古時期男性一般都會結伴出去打獵遺留下來的習慣。

  總而言之,大家表面上似乎不親近,很少像閨蜜之間喝茶逛街溝通感情,但是遇事又會湊到一塊,保持默契隨叫隨到。

  現在六月末,正忙著論文和考試的時候,以他爸當初能在校長室揍兒子的性格,要是哈洛德敢不在學校,肯定不是這副模樣,很顯然,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正大光明沒去上學。

  克莉絲想到這裡,將窗子開大了,在布沙尼神甫吃驚的目光裡從窗子翻了出去。

  她衝著他笑了笑,「如果有誰問起我,您就說我去埃弗雷特中將府上做客了。」

  這裡也只是二樓,年輕人非常輕巧順著一邊的凸出的廊柱滑下去,連動作都如同歷史重演,輕巧爬上了牆頭。

  一時間,這個畫面和在馬賽市長府他見過無數次的場景重疊起來,只是心情已經完全不同了。

  愛德蒙還呆立在原地,再看夕照映襯下,年輕人顯得更加單薄的剪影和纖細流暢的腰線,似乎自己輕鬆便能在牆下環腰接住。

  他這時情緒紛繁,心緒過於複雜,根本無從分辨,連這個念頭也不過一瞬間,卻已經下意識倒退一步,露出當初見到肖像畫的驚懼來。

  牆邊,金髮青年大聲笑著招呼車伕將車子挪近,方便這位朋友自上跳進敞篷馬車裡,不等對方坐穩,馬車就駛遠了。

  -------------------------------------

  德文郡公爵就是那個科學家卡文迪許,依舊魔改了出生年代,為了不出戲,正文還是會以德文郡公爵稱呼

  【今天份的小劇場】

  #克莉絲的女友群聊沙龍#

  歐也妮:其實我一直很擔心克莉絲,她身邊出現的不懷好意的人實在太多了。我一直都覺得她的貼身男僕很古怪。

  莉莎:我和塞西利奧一起出去玩,也總是有個嚇人的阿拉伯人跟著我們QuQ

  喬治安娜:這麼說,我發現布沙尼神甫之前對我一直態度很冷淡。

  南希:……聽說我又要上場了,我有點慌。

  #瑪麗的插播電台#

  瑪麗:看清楚了嗎,最後才是看到兄弟跳牆的正確選項。又想摟腰還要接住舉高高,呵。

  #克莉絲的好兄弟麻將屋#

  威廉:我突然懷疑,這個人說不定很記仇,還記得我根本不是因為筆跡,而是因為被我設置的藤筐砸到腦袋了,所以惦記到現在!

  哈洛德:你別嚇我,克里斯剛剛當著這個R級朋友的面「爬牆」,還是為了見我。

  杜朗:我應該沒有和這個人打過交道?問題還不大。不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11-6 10:33 PM

第七十章 étoi|es 原來你是這樣的克里斯

  在公學時,提起克里斯班納特,只要和他接觸過的人,都會覺得這個人好相處,似乎人際關係網也非常廣,但是直白問起他的好朋友有哪些,這些人又只會說出一個名字。

  哈洛德‧埃弗雷特。

  連教員都覺得很驚奇,班納特看起來斯斯文文,竟然會和哈洛德那幫搗蛋小團體混在一起。

  他們都是校內風雲人物。一個能學,最得老師喜歡,一個會玩,最讓學生服氣。因為一次鬧到校長室的互毆事件,全校都以為這兩位以後就是仇敵了,沒想到他們反而成了哥們。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班納特會是被排斥的那一個,很快人們又發現,那群人裡,其實他們倆才是最鐵的,剩下的都只能說是小跟班。

  哈洛德是家裡的小兒子,前頭還有三個哥哥,雖然有個說一不二的爸,但是他媽把么子當寶貝疙瘩,中將能把手下訓得狗血淋頭,拿只會插花縫線的貴族老婆卻沒辦法,所以他被寵得很熊,去了學校更是有一幫跟班,因此非常臭屁自戀。

  克莉絲剛坐下,他就湊過來,一臉促狹說:「我就說你小子是個假正經!剛剛我爸那幫人聚餐,說起你了,我才知道你居然有了一個情人,我哪裡坐得住,所以要來確定一下。」

  好友會知道她在二姐夫這裡,看來是說到了這門婚事,又因為她和哈洛德關係不錯,所以聊起她了,就是想不到一幫大老爺們這麼八卦。

  克莉絲爽快點頭承認了,不免好奇起來,「他們怎麼說的。」

  哈洛德撇嘴道:「還能說什麼,我爸都笑話我,說我打扮得像個花花公子,結果成天只會和演員廝混,還比不上你這種悶聲不響的小年輕。」

  說到這裡,他一臉不忿,「我覺得我生錯國家了,媽媽要是放我去遊學,我也能有好多豔遇和情人。」

  克莉絲哭笑不得:「這有什麼好比的。」

  「總之,從今天起你就別想推掉我們那些局了。」哈洛德得意道,「我早就想帶你見見世面了。在那幫老古板面前我可憋死了,還不能拿出來說。」

  克莉絲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身後一個微沉的聲音帶著隱怒道:「你可以說給我聽聽。」

  哈洛德僵硬了身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克莉絲下意識轉身,就見敞篷馬車後排座位的可收雨棚緩緩降下,露出一張嚴肅冷峻的臉孔來。

  這下連前面的車伕都跟著縮了脖子。

  克莉絲在底下踹了哈洛德一腳,他才哭喪著臉給他們互相介紹。

  「我哥,最大的那個埃弗雷特。這是我哥們,克里斯班納特。」

  克莉絲終於想起來,自己出國前,哈洛德來浪博恩投奔自己,好像就是因為大哥從印度回國了。

  面前的人確實被曬得膚色稍沉,連髮色也比哈洛德深很多,如果不是五官立體,乍看很像亞洲人,光看表情就能感覺到不是很好相處,難怪讓連中將面前都能嬉皮笑臉的好友怕成這樣。

  中將的繼承人面無表情看向她,緩緩點頭,出乎意料伸出了手,「你好。」

  克莉絲只好也脫了手套回握,感覺到了很明顯長期持槍留下的繭。

  「你好,埃弗雷特先生。」

  「歐文。」男人簡短補充了哈洛德沒介紹到的部分,「我們家的埃弗雷特先生太多了。」

  克莉絲忍不住笑了。

  有了這位大哥坐鎮,克莉絲沒能去特殊俱樂部「開眼界」,反而因為要扣押哈洛德回家,被順路請去他們家做客。

  下了馬車,歐文在前面走,克莉絲很自然問:「你就是因為你大哥才沒去學校?」

  哈洛德想不到她這時候還敢說話,一臉驚恐看她,見兄長甚至沒有回頭,這才點頭,壓低聲苦著臉說:「他回來一年多了,想要的職位還沒安排出來,目前在我們學校任教。」

  看來這一年裡,哈洛德是被他大哥按著頭學習,成天盯梢。

  好兄弟就是在遇到問題的時候兩肋插刀,遇到煩惱則再補兩刀,克莉絲免不了衝他幸災樂禍了一陣,心裡卻為這個總是大大咧咧的兄弟鬆了口氣。

  時下很少因為多子女平均分割遺產,埃弗雷特中將家雖說只有兒子,但是其他孩子的境況也沒好到哪去,歐文作為老大,是理所當然的唯一繼承人,反倒是後面幾個弟弟只能拿到一筆錢。

  所以哈洛德想要繼續過現在的生活,就得想辦法拼出路,要麼借由家庭關係找到一個富有的老婆,或者搞個體面穩定的職業。

  先是去印度打拚,回來後也沒閒著,看來哈洛德這位大哥是個相當負責上進的人,以後應該也不會讓幾個弟弟過得太差。

  他們在後頭說話時,歐文只當沒聽見,將他們引到了飯廳。

  女客們早就去會客廳了,男士們還在吞雲吐霧聊天,看房間裡的濃度已經有一會了,克莉絲進去後廢了很大的勁才控制住沒嗆出來。

  克莉絲上學時來做過幾次客,中將對她印象也很深,這會看到她就招呼他們都坐下,又問她抽不抽菸。

  克莉絲只說:「給我一杯酒就好。」

  中將的朋友也大多是些紅制服老戰友,體型保持得不錯,精神頭也很好,雖然因為戰功或多或少都授了勳,也屬於貴族階層了,不過還是行伍氣比較濃,聊起天很有趣,也什麼都敢說,克莉絲光喝一杯酒的功夫就獲知了不少消息。

  在這些前輩們面前晃過算是打了招呼,歐文才領了兩個小年輕離開。

  打著朋友的名義出去浪的計畫失敗,哈洛德只好在兄長的凝視下硬著頭皮寫論文。

  他對克莉絲的本事雖然沒有直觀概念,但是也非常清楚好友的城府很深,今天這兩位碰上了,說不準能看到大哥吃虧,所以手裡根本亂畫一通,其實是在分神聽他們聊天。

  「我已經在下學期的學生名單裡看過你的名字了。」

  將糖罐推給因為咖啡苦了臉的年輕人,歐文平靜說。

  因為威克姆的事情在浪博恩度過了半年,後來又出國整整一年,克莉絲其實已經休學兩年,正好她當初跳了兩級,所以這個年紀入學正好,在意大利時她就寫了信,表示今年十月份時自己就會去學校報到。

  看來學校效率很高,剛到學期末,連名單都排出來了。

  「請問你是教——」

  「希臘史。」

  克莉絲兩年前的意向就是主攻歷史學,而且她一直喜歡看神話故事,當初會選這個課倒不奇怪。

  這個任職很符合對方目前的打算,清閒而且薪酬算高,因為是講歷史,對希臘語要求也不高。

  沒想到會有這麼巧的事,克莉絲忍不住調侃:「這麼看來,我還是得叫你埃弗雷特先生,教授。」

  歐文輕輕笑了,「課程外你可以不用這麼稱呼我。」

  沒能看到預想中期待的畫面,老古板大哥甚至還笑了,哈洛德在一邊瞪大眼睛,怪聲怪氣說:「克里斯,你乾脆來做這個小兒子好了,反正我爸媽都喜歡你,現在連我大哥都對你態度這麼好。」

  克莉絲扭頭,「我沒空,畢竟你都那麼好心建議了,我的五個姐姐現在才出嫁了兩個,我要時時小心她們。」

  ——克里斯,我沒記錯,你有五個姐姐吧。一定要小心,女人一旦自以為陷入愛情,什麼都做得出來。

  哈洛德:「……」這都是兩年前的事了!朋友明明沒這麼記仇的!

  所以根本就是寶貝那幾個姐姐,連說都不能說那種。

  哈洛德瞬間對那位達西先生肅然起敬。

  敢當這小子姐夫的人都是勇士。

  似乎也看出弟弟沒心思寫下去了,歐文乾脆放兩個人去一邊聊天打室內高爾夫。等到中將那邊散場,克莉絲順勢提出告辭。

  倫敦的街邊有煤氣燈,而且這個時候街上還算熱鬧,她非常自然謝絕了主人家用馬車送的提議,乾脆慢慢往回走,途徑以前就常去的咖啡館,還繞進去買了喜歡的甜品。

  她想了想,還是給布沙尼神甫也帶了一份。

  等馬車消失在街角,愛德蒙才回過神,開始收撿散落了一地的信件。

  似乎是為了配合這個身份的年齡,他的動作很慢,又像是在一點點俯拾自己的思緒。

  愛德蒙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讓寄給「基督山伯爵」的文件轉遞給阿里,由忠實的僕人將這些文件更換了信封和郵戳。這樣一來,「布沙尼神甫」可以正大光明接收一些「討論學術」的信件,絕不會有人將這兩個人聯繫到一起。

  這次陪達西先生跑這一趟,除了與未來的房東搞好關係,也是想到在班納特少爺一定會出席堂姐的婚禮,所以可以遠遠見上一面。

  因此,他以為只需要到時候出席婚禮就好,所以大部分並不重要的文件都還是會寄來倫敦,其他必須親自過目的部分則寄到麥裡屯。

  堆積起來的這些文件用事實證明,這次會面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愛德蒙幾乎是憑著本能走回房間,看著那摞書信,陷在黑暗裡,再次陷入了沉思,如同終於從一場美夢裡醒過來的人,細數自己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一開始以為遠遠見一面就會滿足了,結果就像是面對莫雷爾家一樣,愛德蒙控制不住想要探聽好友的近況,哪怕只聽到名字也好,卻猝不及防從女管家那裡得知,他一直以為的堂親,其實就是克莉絲的家。

  到這一步,距離陡然拉近,一切便變得不一樣了。

  從對方踏進屋子裡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看過克莉絲和其他人說話,愛德蒙也想要讓那雙明亮如星的眼睛落到自己身上,有了和過去從未有過的深入而愉快的談話後,他更加想要被崇拜而信任看著,至少在學識上被這個連自己報恩時都沒向他要求過什麼的人依賴。

  這在莫雷爾家從未有過,馬賽時,他尚可以一直潛在暗處精心佈置一切,可是毫無防備走進了一座處處都是班納特少爺長大氣息的宅子裡,愛德蒙便如同落入了一個離奇的漩渦,知道掙扎無用,所以越陷越深。

  這時候,他才陡然驚醒,如果發現自己隱藏身份的接近,對這個毫無保留分享善意的年輕人有多不公平,到時候自己將會面對的,就是失望和憤怒了,甚至連基督山伯爵擁有的部分他都會失去。

  想到要失去這個人後,他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了,像是所有血液都衝到心臟裡,來抵禦這突然的銳痛。

  一直以來,愛德蒙不覺得自己有多麼記掛克莉絲,只認為是在報仇之外向年輕人尋求慰藉。

  一開始惦唸著要回報恩情,後來又頭一次被認定是朋友,克里斯班納特對他來說,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特殊的存在了。

  馬賽和羅馬時,他只是喜歡看著這個充滿生氣、善良美好的年輕人,甚至放縱自己去看,想要從少爺身上找到一些過去的水手唐泰斯的影子,也為了告訴自己,並不是所有善良的人都會遭遇自己的不幸,或許在另一個世界,他也像這個孩子一樣,還是幸福赤誠的。

  那時候,他的靈魂已經是一潭死水,偶爾因為仇恨帶來的痛苦,他才覺得自己還活著,而這時候,只有看到年輕人,他才會得到片刻的安寧。

  剛才翻牆而出的那一幕重演,再加上可能失去這個人,讓愛德蒙陡然意識到,他的心情早就變了,自從基督山島的會面後,他已經不能從和克莉絲的相處裡找到任何的撫慰了。

  恰好相反,接近對方會讓他心生一種與仇恨截然不同、卻一樣強烈的痛苦,像是自卑,像是惆悵,更多是焦慮不安。

  這個獨一無二的人,將他的一半靈魂用他已經不敢妄想的真情贖買出來,交還給他,這一半意識在黑暗裡岑寂了太久,因為得到了自由,就開始不由自主去追逐這束光。

  夜行動物被光籠罩後,雖然溫暖,卻因為在黑暗裡待久了,所以被刺得雙眼都難受,甚至畏縮起來。

  愛德蒙努力去辨識這個痛苦的源頭,卻根本找不出答案。

  十年牢獄生活,已經將他變成了一個偏執的人。

  出獄前的世界過於純粹,出獄後,因為眼見仇人不僅沒有遭到報應,還越過越好,他開始懷疑這個世界上是否還有因果善惡。

  他的復仇是因為滿腔恨意而起,只是過去從未做過惡,一個善良的人再憤怒,卻連懲凶除惡都要說服自己,讓一次復仇師出有名,名正言順。

  愛德蒙想到了上帝。就連寶藏都被埋藏在基督山島,那麼他便是上帝從墳墓裡掘出來懲惡的使者。

  ——[因為是上帝把我從一無所有提升到了現在這樣的地位。]

  ——[成為天主的一個使者。交易做成了,我可能將失去我的靈魂,但沒關係,即便重做這場交易,我還是作此選擇。]

  他成為了一個虔誠的信徒。

  教義裡禁止的事情,愛德蒙唐泰斯就絕不會去想,他眼中的朋友與自己同性,所以他的所有猜測裡,唯獨沒有那個真正的答案。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愛德蒙始終沒有頭緒,心煩意亂下,便撿起了那些文件來看。

  就連這時候,他都下意識拿起了和克里斯班納特相關的那封信。

  這是他來英國時臨時起意讓人幫忙查探的,因為已經遇到了年輕人,所以愛德蒙一直沒有看,也幾乎要忘了。

  幾乎是漫不經心打開信,看清內容,愛德蒙卻如遭雷擊,整個僵住了。

  ——查遍了所有海關辦事處,包括閣下特意強調的實習生職務,多方打聽,皆無克里斯蒂安‧班納特其人。

  愛德蒙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從不離身的那本特製聖經。

  被最小心珍藏在最深處的,是一根藍色髮帶,還有一封名為薩科納的護照。

  這張護照,是他們結識的開始。

  許許多多被他刻意或不自覺掀過的疑慮,在他還在為這個人而心煩意亂的時候,突然全數翻湧了出來,鋪天蓋地。

  愛德蒙從沒這麼清醒。

  原來當初在荒島上,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偽裝。

  --------------------------------------

   []引自原著伯爵的話。

  其實看過原著就知道男作者寫感情戲多稀碎,我看完只覺得克莉絲唯一的情敵是上帝【喂

  至於伯爵……最大的情敵難道不是浪博恩和大英帝國嗎

  【今天份的小劇場】

  #純玩梗微博推送體無責任小劇場#

  一年前,他成功越獄,與她在荒島共度一晚,半年前,她認出他來,又與他在遊艇泛舟一夜。後來,他不敢摘假鬍子,她會看出來,他不敢扎頭髮,她會發現髮帶,他不敢吃東西,她會扒馬甲,不管他做什麼,她都會覺得他是在故意脫馬甲。最後,她還想要他的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11-7 12:02 AM

第七十一章 étoi|es 形勢逆轉&社恐平方

  回到二姐夫家,與門房隨意談過幾句後,克莉絲仰頭看了一下窗子。

  好姑娘喬治安娜已經睡著了,神甫的房間也是一片漆黑,但是窗簾卻沒拉上。

  克莉絲在自己客房的門口站了一會,還是不放心敲響了布沙尼神甫的房門。

  「您已經休息了嗎?」她低聲問。

  沒有回應,屋內半點動靜也沒有。

  想到對方年事已高,擔心出了什麼意外,她顧不上禮儀,推門而入。

  屋內過於昏暗,克莉絲花了好一會才適應過來,藉著走廊的火光走到一邊,將手伸進口袋裡,拿出火柴盒,正要擦亮屋內的燈,卻被突然伸出的手捉住了。

  這隻手過於冰涼,就像是被渥浸了一塊雪裡,克莉絲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對方卻先她一步縮回了手。

  「別開燈。」

  神甫沉聲說。

  克莉絲終於依稀看清了神甫的輪廓,對方難得沒戴那頂頭巾,只有花白的頭髮在昏暗裡閃著光,面色卻比月光還清冷。

  她將紙袋放在几案上,靜靜走到一邊,關上了門。

  這下克莉絲什麼都看不到了,反而是重生於地獄裡的人將一切都看得很清晰,吃驚看著對方將自己也跟著關在了漆黑裡。

  沉入昏暗裡的阿多尼斯小心摸索著,實在找不到沙發,乾脆小心在床的邊沿坐下了。

  「我記得您說,黑暗有益於您的思考。看來我打擾了您的冥想?不好意思。」

  年輕人輕聲說,語氣卻一點也不抱歉。顯然是看出了朋友的不對勁,所以有意輕鬆氛圍。

  「請讓我一個人待著。」

  年長者艱澀道。

  因為這句話,聲音清越動聽的那個人突然輕笑起來,即使能看清一切,黑暗還是將聽覺無限放大,距離無限拉近,讓聽到的人不自覺屏了氣。

  「我拒絕。那天我也說了同樣的話,您可沒有這樣做。機會難得,請讓我也以此『回報』您。」

  克莉絲語氣輕快說。

  愛德蒙靜靜凝視她,沉默了一會,才說:「那麼,我的朋友,請隨便說說你自己吧。至少將我從掙扎裡解救出來。」

  這時候,兩個人的形勢和在荒島時完全顛倒了過來。

  一個有意試探,一個毫無防備。

  認為這是為了轉移注意力,正好隨便起個話頭,克莉絲無所謂說:「我的家您已經見過了?我在那座宅子裡一直待到十二歲。」

  「後來我就外出上學了,提前兩年畢業,出國遊學,在意大利時待了半年,主要停在佛羅倫薩,之後又去羅馬度過了狂歡節。」

  「回國後沒多久就遇到了您。接下來可能去上學參選吧。和無數紳士的繼承人一樣生活經歷。」

  這番話全都是真的,也還是熟悉的風格,和荒島上一樣。

  短短幾年內在獄中艱苦的環境下,學會法利亞神甫的全部學識,愛德蒙唐泰斯的才智和記憶都相當不錯。

  面前的人說出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

  因為是出獄後難得的美好回憶,所以一直珍藏心底,時時拿出來細數。

  一次兩次還能說是巧合,每次都這麼精準讓他想偏,很顯然,早在遇到那位老謀深算的國務大臣前,克里斯班納特就已經是一個頗善話術和偽裝的人了,可能也就是因此得到了恩師的賞識。

  抓住海關辦事員這一個線頭,將感情隔離開,用理智剝析,愛德蒙很輕鬆就得到了答案。

  現在想,哪怕是正式職員,那些護照也太多了。

  當初因為剛剛出獄,大部分社會經驗都還停留在十年前,他做水手時雖然常常與海關打交道,但瞭解並不深,尤其對方是外國人,出身也比他十幾歲時高出不少。

  農民會誤以為皇帝用金鋤頭,愛德蒙理所當然相信了,一個才十六歲的鄉紳兒子,也是能被塞進部門歷練的。

  就像克莉絲會發自內心感慨,如果沒有格里芬,荒島上他們還會互相試探很久一樣。愛德蒙也忍不住由衷驚嘆,對方只是沒想到自己會來英國,同樣不會算到自己將獲得一筆寶藏。

  毫不猶豫用了海關辦事員的身份解釋那些護照,恐怕那時候,年輕人就已經完全摸清了自己的底細,只是因為一些原因,沒有在他的逃犯身份上深挖。

  面前的人與自己勢均力敵。

  這時候,之前所有對這個人的愛憐和關心,連著他想要護著這個人的想法,似乎就都變成了笑話。

  連眼前的最後一扇門都被合上,愛德蒙以為自己會很失望或者憤怒。

  結果他也的確很心酸而且惱恨。

  卻都是衝著自己去的。

  即使這時候,他還是不自覺在為眼前的人開解:面對一個赤裸長鬚的逃犯,才十六歲的孩子,聰明做出了最正確的隱瞞,而且不論如何,那些幫助和善意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一邊,坐在床沿的人還在輕聲說一些旅途裡有趣的事情,雖然看不到自己,卻還是認真睜著眼。

  「克里斯。」

  他用一種很溫和的語氣叫著這個名字,截斷了她的話,模仿著記憶裡法利亞神甫的聲調,「已經足夠了。謝謝你。」

  「那麼您早點休息。」

  年輕的紳士被騙過,只是笑了笑,起身告辭。

  「對了。」

  年輕人在光影交接的地方回身,走廊的煤氣燈將那雙黑色的眼瞳映照,如同日光下打磨過的黑曜石,提醒道:「我給您帶了一份點心,就放在桌子上了。」

  「那麼,晚安。」

  「晚安。」

  克莉絲的離開似乎把他煩惱的那一部分也帶走了,自覺想通了一切,愛德蒙面上鎮定,點了燈,將剩餘的文件都沉下心看完了。

  目光最後停在了矮几上的那份甜點。

  他還是打開了紙袋,依言吃下了。

  甜食的確會讓人心情好起來,而且,這種清淡的甜度,果然是克里斯班納特會喜歡的口味。

  想到這個名字,他陡然驚醒,原本甜蜜的味道也變得難以下嚥起來。

  愛德蒙坐在燈光下,卻像是回到了在突尼斯曾經踏足的撒哈拉沙漠,被照得無所遁形。

  所以,即使看清了真相,他也沒辦法不去想那個人。

  克莉絲第二天起得很早,沒有和三位達西一起吃早餐,隨便在路邊的咖啡館解決了,叫了輛車,報出了昨天威廉留下的地址。

  新一任的德文郡公爵在倫敦的住處很大,不過顯然許久沒被打理過了,大門掩蔽,雜草叢生,也沒有半點人氣,乍看上去就是哥特小說或者鬼怪傳說的經典片場。

  克莉絲上前敲了門,門緩緩拉開了一條縫,探出一個乾瘦的老頭,警覺看了她一眼,見她從口袋裡拿出那封請柬,對方只瞥了一眼,很快就放她進去了。

  ……看來是只有自己這一個客人了。

  克莉絲跟著看門人往前走,連屋裡也沒有僕從,四下裡寂靜無聲,長長走廊上的猩紅地毯像是沒有盡頭,夾道的金框油畫間也是緊閉的大門,給人感覺像是走進了惡魔城,下一秒就有管風琴聲會響起一樣。

  走道盡頭的房間裡,克莉絲總算看到了綠眼睛發明家。

  半年不見,威廉比在市長家更加不修邊幅了,不過面上看上去比過去快活了不少,見面就興高采烈說:「克里斯!我,我找到,合適的了!」

  嗯,說話也有些磕巴。

  克莉絲揚眉,驚奇說:「你有多久沒說話了?」

  蓬亂的頭髮一耷拉。

  她忍不住笑起來,「不是說有新發現嗎,帶我去看看。」

  威廉這位「老闆」果然闊氣,他的房間比馬賽時還要大多了,設備也都升級到了克莉絲看不懂的類型,不過整體也更亂。

  克莉絲聽說有的人就是喜歡將東西亂攤著,如果有人來收拾得整整齊齊,他自己反而更加找不到,而且聽說不少天才都是從凌亂裡獲取靈感的,所以對這種畫面適應非常良好。

  前兩天剛被來這裡看自己的父親責罵過,看好朋友這樣,威廉興致更高了。

  提到自己擅長的部分,發明家說起話流暢了很多,帶著她在如同戰場的房間往書架方向移動,一邊說這半年裡自行車的新進展。

  「以你這個進度,看來可以讓我找的那位律師來倫敦了。」克莉絲欣慰說。

  威廉瞪大綠眼睛,很無辜很天真問:「找律師做什麼?」

  克莉絲:「……你不想申請專利嗎。」

  「噢,噢。」威廉不好意思把頭髮揉得更亂了,「我沒想到,克里斯你居然都請好律師啦,想得真周到。」

  克莉絲無奈嘆氣:「你也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你因為獻身科學,已經到了看破名利的地步了。」

  發明家開始很認真和她辯解這其實是一種偏見。

  得知這裡只有自己剛剛見到的那一個僕人,克莉絲決定還是不要留下來吃晚飯了,和威廉聊到四點就起身告辭,出於禮貌,又提出和這裡的主人打個招呼再走。

  威廉很爽快同意了,引著她上樓,停在了主臥外。

  大宅的主臥是雙扇木門,也是緊緊密閉著,門邊還有一方桌案,上面放著一大摞白紙和筆墨。

  威廉在一邊唰唰寫了兩行字,輕輕敲門,熟門熟路把紙條從門縫裡塞了進去。

  屋內連腳步聲都沒有,過了一會,緩緩推出一張紙來。

  威廉開心說:「克里斯,公爵向你問好。」

  克莉絲:「……」

  現在她知道這兩個人為什麼關係這麼好了!

  眼尖看到門內又推出了一張紙,威廉撿起來,這次,克莉絲湊了過去。

  ——我記得你的朋友也在劍橋?問他要不要參加開學後的數學名譽實驗。

  數學名譽實驗*由劍橋大學舉辦,有點類似於建模競賽。

  克莉絲對要交給老師的論文很有信心,這時候看到這個,想到自己結業考試名次最高的是代數,不免起了興趣,親自寫了紙條又塞進去。

  這次推出來的是一張報名表。

  最後克莉絲還是沒能看到這位神秘的德文郡公爵。

  威廉將她一直送到大門口,克莉絲本要問他有沒有參加,突然記起市長夫人說威廉考上了牛津大學,不免好奇問:「我記得公爵也是劍橋大學畢業的,當初既然是他鼓勵你考試,你為什麼還是去了牛津?」

  威廉下意識抖了一下:「因為我爸爸就在劍橋任教。」

  「他教什麼?」

  「英國史。」

  到底是倫敦太小了,還是自己最近和未來的教授太有緣。

  克莉絲也沉默了一會:「那還真巧。我馬上就是你爸的學生了。」

  發明家拍了拍她的肩膀,哭喪著臉說:「克里斯,你在學校可千萬不要說認識我,我擔心你被我連累掛科。」

  克莉絲:「……」

  父子關係已經差到這種地步了嗎。

  回到達西家,克莉絲正好趕上吃晚飯。

  二姐夫家裡現在也就三口人,他年收入還高,所以生活水平相當不錯,至少克莉絲最近來倫敦後吃飯還挺積極的。

  餐桌上,達西宣佈了一個消息,說是彭伯裡有些緊急事務需要處理,倫敦的社交季今年要擱淺了,他們明天一早就出發,中間也只在賓利家停一天。

  他還特意輕聲問了喬治安娜的意見,和他們一起會彭伯裡,或者留在倫敦,讓她的另一位保護人費茨威廉上校來這邊照應她。

  喬治安娜對社交季沒興趣,對嫂子卻很不捨,毫不猶豫選了和他們一起走。

  達西想了想,妹妹在身邊也的確放心一些,所以同意了。

  等兩位女士下桌離開飯廳後,克莉絲才擰眉問:「暴動已經蔓延到德比郡了嗎?」

  達西沒想到她居然已經瞭解到這種程度了,吃了一驚,很快意識到,面前這位是個完全可以商量事情的人,一下又定了心思。

  這時候,布沙尼神甫在自己房間用過餐,遵照習慣來到了飯廳。

  神甫是外國人,還是神職人員,問題當然沒有小舅子說得那麼嚴重,所以達西也沒有避諱,直接道:「只是幾個選區在較勁,我剛剛收到信,附近的鎮上多了不少流竄的人員,所以我必須回去坐鎮。」

  克莉絲點頭。

  達西忍不住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克莉絲平靜道:「我昨天去了趟埃弗雷特中將家,他們聊天時我聽到了一點,知道最近西南部在調兵,加上最近一些小報紙上的改革呼聲也比較高。」

  浪博恩這種小村莊雖然適合埋頭學習,消息還是閉塞了一些,今天是到倫敦的第二天,克莉絲這才知道,最近議會改革正鬧得沸沸揚揚。

  老狐狸肯定早就探聽到風聲了。

  從那封信開始,她幾乎就是被吊著耍,克莉絲很快就接受了目前階段,自己暫時翻不出他老人家五指山的現實。

  她又想了想,覺得到了德比郡,師母就肯定會聯繫自己,到時候也瞞不住了,回彭伯裡後達西肯定會很忙,以免到時候讓畫面更混亂,現在可以向二姐夫交個底。

  於是她接著道:「而且我因為老師佈置的功課,最近一直在研究《國會法》,最近腦子裡的大事就這一件,所以這點敏銳度還是有的。」

  達西聽到《國會法》就覺得不妙,還是硬著頭皮問:「你的老師是?」

  回憶起上一次鄭重告知,結果給她爸來了個防不勝防,克莉絲這次選了聊村口王師傅的語氣,非常輕鬆說:「費爾德侯爵,我記得他家離你家不遠。」

  達西還是受到了驚嚇,表情非常精彩,甚至讓他自己都非常慶幸老婆不在身邊,良久後才說:「是離我家不遠……但是離我就很遠了。」

  作為一個只想守著祖產過日子的鄉紳,雖然手下的農選民很多,但是他也都遵循父親在時的交際關係跟著投票,達西一直覺得政界離自己相當遙遠。

  小舅子一句話陡然把這座家門口每天都能看,但是從來不會爬的大山搬進庭院裡來,達西有點接受不能,想了想決定喝一杯酒冷靜一下。

  克莉絲聳肩,又側身看向外國神甫。

  布沙尼神甫從聽到《國會法》後就一直在一邊盯著她。

  克莉絲想到這個問題還是他幫忙解決的,忍不住就這件事再次向他道謝。

  布沙尼神甫微笑用和煦的語氣說:「沒有耽誤事情就好。畢竟事關『重要』的國家大事,一開始我以為你只是憂心一個『小功課』,所以冒昧提出了建議。」

  克莉絲:「……」

  神甫昨天真的被自己哄好了嗎,這話很客氣,就是覺得怪怪的。

  -----------------------------------

  依舊私設聲明:卡文迪許歷史上沒有爵位,而且也是十八世紀的人,可以當做這位德文郡公爵的原型是他,或者就當做他,只是被我魔改了身世。反正大家自由腦補啦。

  數學名譽實驗是《名利場》裡看到的,只知道劍橋有牛津沒有,還發金獎章,具體幹啥沒有考據到,這裡簡單粗暴私設是數學競賽了。

  【今天份的小劇場】

  #純玩梗微博推送體無責任小劇場#

  結婚前的愛德蒙,總想著怎樣推倒克莉絲。

  結婚後的愛德蒙,卻想著怎樣讓「丈夫」不要加班。

  「費爾德先生,我要帶您的學生去馬爾代夫,那些手下已經足夠成熟,是時候自己處理公務了。」

  當晚十二點,客店的門被劍杖戳了個對穿,大臣的聲調陰惻惻傳來:「法國佬,納命來。」

  《

  知道真相前

  神甫(慈愛):會為了小功課煩惱,真可愛。

  知道真相後

  伯爵(冷笑):腦子裡的大事就這一件?我滿腦子也只有復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11-7 12:21 AM

第七十二章 étoi|es 克莉絲的伯爵

  第二天一早,克莉絲一行便出發往北走。

  達西和伊麗莎白當然還是同坐一輛車。新婚的小夫妻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其他人既不想打擾他們,更不願意為難自己上去被閃瞎眼。

  因為浪博恩到倫敦的距離很近,所以隨侍照顧喬治安娜的管家太太就留在倫敦等她,這次再出發去彭伯裡,克莉絲所在馬車裡坐滿了四個人。

  這位管家太太是當年威克姆同謀揚格太太的繼任者,由達西親自挑選,面上慈眉善目,也很呵護喬治安娜,卻對男性非常警惕。

  出家的教士一把年紀了,很讓人放心,所以她上來便坐在了克莉絲身邊,又請小姐坐在了自己的面前,好徹底將兩個未婚小年輕隔離開。

  於是布沙尼神甫便坐在了克莉絲的對面,沒有說話,也不看她。

  毫不知情被摘了馬甲的克莉絲一路都忙著構思論文,趁著馬車在最近的驛站換馬時,又離開座位,騎上了小白馬。

  從倫敦出發,往彭伯裡去,正好途徑大姐夫家,這段路程雖然遠,但是二姐夫出得起錢走這個時代按裡收費的高速公路,中間省了不少時間,所以他們可以在賓利家多停留一天。

  克莉絲也有一年多沒見簡了,因此遠遠看到熟悉的路標,揚聲說了一句自己先過去,夾了馬身,便先一步到了莊園。

  門房看守其實見過克莉絲,不過她外出一年多,變化太大,沒有認出來,看打扮是位紳士,聽是夫人家的姓氏,還是進去通報了。

  賓利很快就迎了出來,看到克莉絲由衷感慨了一番,一邊說簡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一面開始張望達西他們到了沒有。

  克莉絲也打量了一番大姐夫,發現他的臉比一年前要圓了一些,顯然小日子過得相當幸福,恐怕簡補充營養,連他也跟著變胖了,又聯想到達西因為特許結婚證奔波,量裁婚服時才發現自己瘦了,忍不住笑出來。

  時隔幾個月,兩位好朋友再次重逢,果然很快發現了彼此的不同。

  賓利還是那副輕鬆愉快的語氣,一面調侃:「達西,你不會因為能娶到伊麗莎白,所以每天都激動得睡不著了吧。」

  達西瞪向兄弟兼連襟。

  沒心沒肺向自己秀了一年幸福,現在還要在心上狠狠捅一刀,偏偏這個人還不是故意的。

  ……誰讓他當初剛愎自用拆散了他和簡呢,忍著吧。

  愛德蒙看向這位大姐夫。

  這個無比熟悉的語氣和表情,顯然就是剛到馬賽時,班納特少爺面對外人扮天真模樣的原型。

  ……誰讓他當初滿腦子都只想著在恩人身上找另一個自己呢,傻了吧。

  賓利對這兩道目光毫不自知,非常熱情引著兩位各懷心事的男士進屋,讓小舅子和二妹跟著跟著莊園的管家太太上樓見妻子。

  七月已經有些熱,好在今天有點微風,簡帶著帽子坐在窗邊縫小衣服,她看到克莉絲後很驚喜,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她們連忙上前將她扶住了,大家一起坐下時還嗔怪著說自己沒那麼嬌弱。

  伊麗莎白問大姐身體近況時,克莉絲就在一邊打量,見大姐被呵護照顧得很好,精神不錯,面上沒有疲憊和憂色,尤其她本來就生得溫柔動人,現在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期待新生命的年輕母親,這才放下心來。

  簡注意到她的目光,又輕輕柔柔問她這次遊學怎麼樣,聊了一會天開始犯睏,伊麗莎白交代了一番女僕照顧她去休息,便和克莉絲輕輕帶上了房間。

  下樓時,伊麗莎白意外問起克莉絲神甫怎麼了。

  克莉絲也察覺到,從到倫敦的那天晚上起,神甫就相當不對勁。

  她並沒想到自己頭上,畢竟自己和哈洛德出門時神甫還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克莉絲困惑說,「可能是為了經書或者哲學的問題吧。」

  伊麗莎白認真說:「神甫是出家的教士,這種時候需要的是清淨和思考,等到了彭伯裡,你還是少打擾他為好。」

  克莉絲唔了一聲,「那我今晚再去問問,如果不是因為我們招待不周,就由他自己去想通好了。」

  晚餐後,克莉絲又打著問中世紀史的由頭又去找了這位朋友,他也一如既往解決了自己的問題,在之後的聊天裡,她有意觀察了一番,確定了這個人是在和他自己較勁,也就放下心來。

  對方比她多活不少年頭,真能困擾成這樣,應該也不是她能解決的。

  於是,克莉絲還是如常和她的朋友聊天,可是即使是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愛德蒙都能聯想到許多遺忘的細節,還有被自己扭曲的誤解來。

  ——「老師佈置的作業雖然很難,但是也是挑戰啊。」

  所以會放他一個人面對倫敦,不是因為狠心,而是相信他的本事。

  因為「愛德蒙唐泰斯」這個身份已經被確定死亡,他自出獄後,就一直在努力編織身份,尤其因為在地中海的一年灰色生活,所以知道一本無主的真護照,只會在黑市上流通。

  班納特少爺隨隨便便就拎著一箱滿法國跑,眼都不眨就送了自己一本。

  見過達西對他平等而處,甚至看做可以商量事情的對象,現在再聯想國務大臣對他的重視後,愛德蒙對年輕人的能力有了直觀認識。

  愛德蒙不免又想起了自己最偏愛的那隻垂耳兔。

  父親養的三隻兔子裡,它最小隻,像是一團雪球,連苜蓿草都搶不過兩隻大兔子,每次都會被擠開,即使這樣也只是縮在一邊悶聲不吭,等心情好了又晃著耳朵往高處的花叢裡撲。

  愛德蒙每天都會幫忙摘草投餵,看得次數多了,於是心底最疼愛它,每天都要陪它玩,直到它熟悉了自己的腳步聲,聽到就會跑過來,用細軟的前肢扒拉陽台的門。

  這時候,十二歲的愛德蒙就會輕輕將門打開一道縫隙,讓它鑽出來,任由那隻兔子黏著自己親近撒嬌,偷偷先餵飽它,還要挑最柔嫩的部分給它吃。

  即使後來跟著跑船,愛德蒙偶爾也會想起小傢伙,擔心父親接手後,它會不會還是搶不到吃的,然後又餓著肚子沒心沒肺跑到一邊玩。

  直到幾個月後返航馬賽,他迫不及待回家,看到了垂耳兔的那窩兔子兔孫們,就連兩隻總是欺負它的大兔子都變成了垂耳兔的小媳婦。

  「都是你最偏愛那隻搞出來的崽子。」

  回憶裡,父親叼著煙,一臉感慨繼續說,「你別看它小,聰明著呢,我不管它,它就蹦到花叢裡,也不碰面上的,所以偷偷把根莖都快吃光了我才發現。」

  所以,他以為是撲到花叢裡玩,其實是偷偷去加餐了。

  同樣,他以為的天真純善的小少爺……其實自己是在關心一隻披著兔子皮的小狐狸。

  他控制不住掛念的人,其實根本不需要自己。

  想明白這點,送克莉絲離開自己的房間後,愛德蒙便決定冷下心,從這一刻起,絕對不去看或者想任何與這個人有關的事情。

  他卻忘了,越是刻意迴避,其實就是在刻意提起。

  愛德蒙坐在書桌後,打定主意辦理事務清空一下大腦。

  英國的事務他看也不看就放到了一遍。

  愛德蒙又拿起了法國的文件,寧可用仇恨將自己扎得鮮血淋漓也好,結果只是看到梅塞苔絲,他就想到了年輕人和姐姐們說的那番話,看到唐格拉爾開了家銀行,他便想起了那天在弗倫奇銀行的再次邂逅,線人提起馬賽莫雷爾家的現狀,更是捅了回憶的馬蜂窩,連在馬賽朝夕相處一點一滴全部嗡嗡在腦邊繞。

  愛德蒙猛地合上了,開始辦意大利的事項分神。

  很快他發現,這同樣是個錯誤的選擇,他的爵銜是基督山,只要和這個身份相關的事務,輕鬆便能看到字體各異手寫的「Monte-Cristo」,他越是強迫自己不去想,就越不自覺去看,很快連那些法文字符都變成了Chris。

   Le Comte de Monte-Cristo.

  基督山伯爵。

  Le Comte de Chris.

  克莉絲的伯爵。

  「克里斯,為什麼他要叫克里斯。」

  愛德蒙忍不住低聲說,一面批覆要求這群字跡潦草的手下以後注意一點,很快又因為行船時積攢的文學素養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貯水筆在桌面上拉了一條長長的墨跡。

  ——羅密歐啊羅密歐,為什麼你叫做羅密歐呢。

  虔誠的信徒幾乎本能繞過了突然冒出的答案,即使這時候也潛意識不想牽連到攪亂他所有心神的人,反而忿忿不平遷怒起另一個無辜的英國人來。

  《羅密歐與朱麗葉》,既然是意大利故事,莎士比亞為什麼會寫出這種台詞?

  在遇到法利亞神甫前,牢獄生活是沒有盡頭的昏暗,沒有被知識塑造的愛德蒙成日只能祈禱和詛咒,他因無邊的黑暗而執拗偏激。近來一直在思維裡繞圈子,發現連自己都變得陌生起來,卻始終找不到原因,實在讓他慌亂又惱怒。

  愛德蒙對自己動了氣。

  既然保持清醒就會想起,好,他就做一個放棄思考的人。

  愛德蒙反鎖了門,冷笑走向浴間,中間不免又回憶起了某位潔癖的小朋友,將自己整個浸入冷水中清醒了一番。

  很好,在水裡他還想到了他們的初遇。

  記憶力和聽力都太好的人終於躺下,曾經睡在床櫥裡只有一牆之隔的清淺呼吸聲又冒了出來。

  直到落地鐘滴答聲掩住了回憶,他才終於從這番較勁裡解脫出來,陷入了夢境。

  這次,愛德蒙的夢裡沒有牢獄和黑暗,而是被父親栽滿鮮花的陽台。

  下一秒,他看到了站在陽台中央的班納特少爺。

  還是耷拉著一對兔子耳朵的克里斯班納特。

  他實在被這個詭怪離奇的夢驚訝得說不出話,倒退著要走,結果年輕人已經發現了他,微笑叫了一聲「愛德蒙」。

  年長者被這一聲釘在原地,只能任由對方撲過來,結果下一秒,年輕人身後就冒出了一大窩小隻的兔子,像是傾瀉的雪瀑,每一隻都在歡聲衝他的小朋友叫著爸爸。

  明知這是夢境,愛德蒙還是被壓得像是要窒息,才驚喘著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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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1-7 12:36 AM

第七十三章 étoi|es 億萬星辰齊聲歌頌

  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男人在黑暗裡坐起身,用寬大的袍子掩了勁健的身形,蒼白英俊的面龐黏上灰白的鬢角和鬍子,髮套和帽子遮蓋了鬈曲烏黑的長髮。

  改扮回「布沙尼神甫」的人再也睡不著了,推開窗子,風向他送來了夏夜難得的涼爽。

  像是剛剛入獄,經歷過掙扎抗爭後,他完全陷入了無力的茫然裡。

  這時候,走廊傳來了一陣紛亂急促的腳步聲。

  他騰地站起來,穩步走到門口辨聽。

  看來這座莊園的繼承人迫不及待要見見自己的親人了。

  年輕人的兩位姐夫是很好的朋友,下午在會客廳時,沉穩的達西先生還不忘問賓利先生,有沒有請醫生和接產婦住在這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才放心。

  這時候出去也是無用,反而會添亂分散人手。

  雖然還沒見過浪博恩已經出嫁的大小姐,但是從來時的迫不及待看,年輕人非常在乎這位大姐。

  自知抗爭無效的人就這樣站著,任由被壓抑過的情緒傾瀉而出,放任自己擔心這時候一定很憂心忡忡的朋友。

  他垂首抵門,在心裡描摹那個人可能的表現,或許沉穩安慰二姐,或許安靜捏著手坐在門外,因為大姐的聲響而時不時抬起頭。

  想著就幾乎忘了時間。

  直到嬰兒的啼哭聲像是從天際傳來,愛德蒙才驚醒過來,收整一番,前去向男主人道賀。

  男士們被請進去的時候,房間內已經被經驗豐富的醫生要求清理消毒過了。

  克莉絲先在女僕的陪伴下關心了一番簡,簡雖然面色蒼白,還是溫柔笑著輕輕搡她去外間和外甥打招呼。

  她這才湊到伊麗莎白身邊看小傢伙。

  伊麗莎白已經從接產婦人學過了怎麼抱孩子,克莉絲比她高,所以她只是微微側了身,很認真介紹:「這是克里斯舅舅。」

  達西在一邊微笑看她。

  賓利看小舅子一臉驚奇的樣子,語氣愉快提議:「克里斯,要不要抱抱他?」

  克莉絲正要拒絕,伊麗莎白已經開始教她怎麼接手了。

  剛出生的孩子其實說不上漂亮,因為過於緊張、手臂僵硬所以感覺不到重量,看上去又小又軟,克莉絲只覺得自己捧著的是一團布,外甥似乎會隨時從哪個沒包好的縫隙裡溜出來。

  在場都是看過她沉穩那一面的,難得見她小心翼翼、似乎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樣子,都忍不住笑了。

  因為夜已經很深,大家沒有打擾很久,互相道晚安散了。

  愛德蒙注意到,年輕人沒有回到姐姐特意為他留的房間,而是去了樓下。

  他在樓道站了一會,等到了提著酒瓶上來的克莉絲,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克莉絲問:「您不去休息嗎?」

  愛德蒙自然道:「年紀大後,對睡眠的需求就變得很少了。」

  不必看就能感覺到對方的愉快心情,所以年輕人只是沉默了一會,就輕快出聲邀請道:「今天天氣不錯,一定很適合觀星,您要和我一起去樓上看看嗎?」

  於是他們一起去了這座宅子的正中的閣樓。

  閣樓的窗子很大,似乎莊園主人也很喜歡來此,打掃得很乾淨,不僅沒有堆放雜物,還設置了兩張安樂椅。

  今晚的月亮亮度正好,能照亮閣樓,也不會過分爭輝,掩蔽星星。夜已深,沒有電燈的年代,身處鄉村莊園,只有蟲鳴微風,繁星璀璨。

  克莉絲沒有分神給不飲酒的神甫,拿著好不容易找到的櫻桃酒輕哼著歌自斟自飲,過了一會才扭頭。

  「我頭上有什麼東西嗎。」

  說著,她下意識摸了摸頭頂兩側。

  「沒有。」

  神甫連忙否認,詭異頓了頓,才輕聲說:「你似乎很高興。」

  克莉絲笑了:「當然。我做舅舅了嘛。」

  從被班納特太太選定的那一刻起,克莉絲就天真幻想著未來將這份祖產扔給隨便哪個外甥,自己盡完責任就可以逃離這種遮遮掩掩的生活,找個地方恢復女裝。

  雖然後來,班納特家給了她上輩子沒有的溫情,讓她有了惦念,再加上十二歲時去了倫敦,意識到女性身份的侷限性,自己就死了這個心。不過習慣性盼這個孩子盼了整整十二年,一朝如願,克莉絲還是免不了鬆了一口氣。

  兩位姐姐的婚姻都很幸福,以後說不定會有更多的孩子。

  這樣一來,如果哪天自己遭到意外,浪博恩也會被交到對它有感情的人手裡。

  不過即使有這些預備方案。對自己終點的規劃,克莉絲卻從來沒變過。

  正好她是最小的孩子,等到姐姐們全部過上幸福生活,擁有自己的家庭,給爸爸媽媽養老送終,她實現人生價值,這輩子沒算白來過,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當班納特家再也沒有她可以牽掛的人時,克莉絲自然身無所寄,無處可歸,到時候,她可以一路向著東方周遊旅行。

  就像這個英國和她上輩子淺顯所知的部分有非常大的差別一樣,這裡的故土,也不是她熟知的地方,而是一個完全沒有聽說過的王朝,欣欣向榮,國富民強。

  她不會踏上那片土地,因為那不是她想去的地方。相反,只要死在去東方的船上,她就永遠在回家的路上了。

  克莉絲自認為這個想法還挺浪漫的。

  說完那句話後,年輕人突然就沉默了下來,只是盯著手裡的櫻桃酒,面上還噙著淺淺的笑意。

  愛德蒙卻突然想起了她在花架下哭的模樣。

  茫然睜著眼睛,對自己落淚毫不自知,像是走失在人群裡無措的孩子,即使這樣也坐得挺直,瘦削的肩膀繃著。

  心一下縮緊了。

  他頭一次不想探尋什麼,反而找回了先前的相處模式,拉著她開始聊起星相來。

  愛德蒙做水手出海時,就要靠著星星辨明方向,那時候他還以為動的是太陽,後來從神甫那裡學過了天文,知道了地球自轉公轉等一系列知識後,整個宇宙就向他敞開了。

  他講得深入淺出,克莉絲也聽得很有興致。

  為了隱藏身份,她要時時保持理智和清醒,自己已經不抽菸了,出於基本的社交考慮,還是需要喝點酒,所以刻意鍛鍊過酒量,連伏特加也不在話下,這點櫻桃酒完全不會讓她喝醉。

  但是黑暗和酒精,實在容易讓人產生一些欲望,尤其是在因為心情高興和信任的人面前,多高明的政客也會心防鬆懈。

  至少克莉絲就鬼使神差湧上了一股傾訴欲,或者說,話突然多了起來,而且想到哪說到哪。

  「……那麼,您知道,我們現在看到的星星,其實都是來自不同時間的嗎?因為光需要一段時間傳遞過來,被我們接收到時,或許相鄰的兩顆星,一個已經死去了,另一個還在壯年。只是因為我們恰好坐在這裡,所以巧合讓這兩顆星星在眼前同時出現了。」

  十八世紀時一位英國天文學家已經發現了光行差,克莉絲說起這個理論來也完全不奇怪。

  愛德蒙專注看她,「不必說星星,兩個毫無關聯的人,能夠在一個地方同時出現,然後相遇,就已經是最精密的概率學,也計算不出來的巧合了。」

  克莉絲將新的一杯一飲而盡,撇嘴:「接不上話了就這樣拐偏話題,您真狡猾。我們聊天文,您說概率,還扯上人際了。那我也要換個學說。」

  「就像我和您在浪博恩認識,表面上,我們是達西介紹的。說不定,我和您其實也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像這兩顆星星一樣,只是有一個無形中的人恰好坐在那裡,無意看到了我們在一起呢。」

  愛德蒙忍不住笑了:「所以你要開始和我聊哲學了嗎?」

  克莉絲不管他,自顧自往下說:「這又讓我想到,有個東方人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可是這個夢太真實了,所以很難說清,到底哪一個才是夢境。說不定是一隻蝴蝶夢到自己成了人,又突然驚醒了呢。」

  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不僅要應付性別問題,她還要面對穿越後遺症,努力將兩輩子的記憶習慣整合,有時候,克莉絲也會忍不住想,說不定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前世死去後的一場夢。

  愛德蒙沉默了一會,靜靜看她再次陷入那種寂寥的氛圍裡,有意用調侃的語氣說:「其實我剛才夢到了你。」

  克莉絲驚訝睜大眼睛,看著身邊的神甫,連敬稱也忘了,好奇問:「你夢到我在做什麼?」

  「我夢到你變成了一隻兔子。」

  因為這個回答,克莉絲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片闃靜裡,笑音動聽,近在咫尺,像是垂耳兔的爪子輕輕柔柔扒拉著他的耳際。

  即使在喝酒,年輕人也很機敏,所以就算因為這句話笑得捂了肚子,還是精準找出了一個答案:

  「所以,剛才您是在看,我腦袋上會不會長出兔子耳朵來?」

  愛德蒙被點破所想,卻並不慌亂,面上平靜說:「以你剛才的理論,說不定你的確是隻兔子,只是夢到自己變成了人。」

  看年長的神甫一本正經說著兔子,克莉絲又想笑,發現被他又拐偏了話題,這次還是拿自己的話噎人,也並不生氣,只是抗議說:「為什麼是兔子?我覺得我還沒那麼傻乎乎的。」

  她突然看著他笑了,月色下,因為摻了狡黠,雙目明爍如星。

  「其實我很敏銳的。比如那天您雖然偽裝得很好,不過我還是發現了,您並不喜歡那首歌,聽到甚至會很難受。」

  年輕人不懷好意清了清嗓子,突然低聲唱起來,嗓音裡還帶著櫻桃酒的味道。

  ——我的心兒在狂跳。

  這首已經聽過無數遍,被這個人唱了,就不一樣。

  漫天星星,也只有這雙眼睛是獨一無二的。

  即使發現真相,知道了年輕人的真面目,他也還是移不開眼,就像出海時會下意識搜尋北極星一樣。

  只是,他的朋友也離他更遠了。

  就像星辰,可望而不可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11-7 12:51 AM

第七十四章 étoi|es 再改自殺論文終稿

  因為這個迫不及待蹦出來的小傢伙,大家在賓利家又多停留了一天,才啟程繼續前往彭伯裡。

  大姐夫腦回路很直,所以臨別前克莉絲很大方向他打聽了賓利小姐。

  「她在倫敦和姐姐一起度過社交季,可能要到狩獵期才回來吧。」

  看來這位小姐算是徹底放下達西,去尋找更廣闊的森林了。

  克莉絲莫名欣慰起來。

  進了德比郡,沿途的驛站都認識達西家的車,他們的速度就更快了。

  管家雷諾太太早就在門房候著,她是親眼看著兩位小主人長大的,這幾個月裡達西為了特許結婚證奔走,她也感受到了男主人的重視,這會又看喬治安娜小姐也黏著嫂子,因此對年輕愛說笑的夫人十分敬重喜歡,向克莉絲也表示了熱情的歡迎。

  「兩年前您和您的舅舅來這裡旅行,我就對您記憶很深,不過當初真沒想到會有這一番緣分。」雷諾太太認真感慨道。

  女管家自然不知道主人曾在這座宅子裡進行了第一次求婚。

  達西和伊麗莎白因為這個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相視一笑。

  到達彭伯裡後,有了那座巨大的藏書室可以查閱,克莉絲的論文正式提上了日程,因為彭伯裡的美景,每天的晨跑活動也變成了散步遊覽。

  達西家的大宅被修築在山坡上,依山傍水,空氣清新,即使在七月也氣候宜人,走進恢弘寬敞的房子,內部的陳設也都風雅別緻,每一扇窗戶都像是一面畫框,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二姐夫的土地,花園林地,山谷溪流,每一個角度都有看不完的景緻。

  當初是為了維護姐姐所以和德包爾夫人互懟,克莉絲現在也不得不承認,那句「同是紳士,差別大了去了」其實很真實。

  達西先生不愧是女婿中的香餑餑,土豪中的戰鬥機。

  這個年代開窗戶也是要收稅的,比起它的前身壁爐稅,稅務官繞著房子轉一圈就能計數,所以有了這個聽上去很荒誕的稅收。它的計費方式則有點像交電費,按照窗戶數量排列階梯收費,超過一個數量,每一扇窗戶的基本費就要翻個番。

  克莉絲在倫敦貧民區就見過不少租客,為了省錢所以乾脆用磚頭把窗戶都給填上了,這樣就能少一項開支。彭伯裡窗子多,某種程度也算是低調炫富。

  對新住處的新鮮勁過去後,除了時不時從達西那裡瞭解一下議會改革的動態,克莉絲徹底投入到了論文中。

  克莉絲沒有著急下筆。

  聯想到國務大臣從意大利時就開始佈置的這個大坑,她直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前情報商人坐在房間裡,將所有書都從桌面清空,鋪開一張紙,寫著只有自己懂的符號,腦內開始推算老師會這麼佈置的原因。

  首先,在意大利時,費爾德侯爵已經知道的情報有哪些?

  1.自己會在十月前往劍橋上學,而當初她本來只打算休學一年,在浪博恩說服班納特先生,沒想到後來會出國遊學,所以課程已經選好了。

  ——所以,「幫忙免除自己部分功課,只考試不出勤就能拿到學分」成了誘餌,誤導她和《國會法》死磕。

  2.達西在威克姆事件裡「無私」伸出援手,並已經在賓利家和伊麗莎白重逢,老師雖然不瞭解伊麗莎白的性子,也猜中了自己家一定會有這門親事。

  ——於是,書單上有了那些自己只能在私人藏書室找到的絕版書。

  結合這兩點,很顯然,老師的目的就是讓自己完全背下國會法,再順勢跟著出嫁的二姐來北方。

  聯繫在中將家聽說的調兵鎮壓暴動,還有小報上突然多起來的關於議會改革文章,德比郡突然多出的閒散自由民,接著連達西都趕回彭伯裡坐鎮。

  克莉絲騰地起身,將畫出的思維導圖在壁爐裡引燃了,火光明暗間,面色凝重起來。

  北方的工業較南方發達,暴利之下湧現出了大批的商人和工廠主。也因此,相比平靜保守的南方,北方要重利也激進不少。

  克莉絲最近滿腦子議會相關,腦內下意識就反饋了信息:早在上個世紀,下議院就已經有了幾十位商人出身的議員。他們首先通過各行各業獲取了大量財富,又以這些財富購置了地產,也做上了地主紳士。

  克莉絲的大姐夫賓利先生就是這樣,通過父輩在北方積攢的財富,購置地產,娶了南方紳士的女兒,做到了徹底的階級躍升。

  既然成為了地主,就有了資本參與競選,而其中一部分人就因此進入了下議院。

  掌握話語權後的人,當然想要獲得更大的利益。

  隨著殖民擴張和資本發展,許多城鎮工業化發展,也有了更多的人力需求,圈地後失去土地的人們開始前往北方謀求生存,因此,北方的人口比南部要稠密得多。

  不同選區的議員席位是不一樣的,人口遷移了,而選區分佈還停留在南方比較繁華的年代,甚至出現了一個選區被海水淹了大半,只有三十個居民,卻有兩個席位的極端情況。

  這樣的前提下,要求改革的呼聲自然越來越高。

  看來北方有事情要發生了,國務大臣早就嗅到了這一發展,說不定還篤定這次改革一定會成功,所以精心佈置了一切。

  他就像是在放風箏,發現恰好有一陣風將起,要趁著這個勢頭,牽著線,將自己送上去。

  聯繫到這個可能,克莉絲呆住了。

  所以……他老人家根本沒打算給她什麼大學緩衝時間。所謂的「有益的實習」,其實就已經要把自己往那條路上引了。

  克莉絲陡然想起老師信上那句話來。

  ——「青春是寶貴的,我絕不會讓你閒著。」

  克莉絲:「……」

  是絕不會讓我的腦細胞和頭髮閒著吧!

  雖然猜到了真正意圖,但是老狐狸肯定不會平白無故提這一句,論文還是要寫的。

  思路和議題還是給神甫看的那一版,按道理來說,現下本來應該做數據收集整理工作,雖然不費神,但是也最枯燥也繁雜。尤其算著社交季結束的時間,到時候師母估計就要傳召自己了,克莉絲的壓力變大了不少。

  不管是哪個時代,截止時間都是督促人發奮的原始動力。

  於是繼佛羅倫薩的半年高三生活後,克莉絲又直接跳到了本科畢業論文籌備階段。

  上輩子「英年早逝」「中道崩殂」,某種程度上來說她非常惜命,從隨身帶槍,枕頭下放匕首也可見一斑。

  所以克莉絲不熬夜,但是只是相對現代生活而言,在這個只有蠟燭煤氣燈的時代依舊算晚睡了,每天早上也起得特別早。

  雷諾太太就憂心忡忡對女主人說,看到小班納特先生掛著一腦袋小紙條,腳步虛浮摸進水房給自己沏咖啡。

  第二天餐桌上,克莉絲慘遭三個達西會審,體會了一番威廉這種科學狂人可能已經習以為常的痛心疾首目光。

  克莉絲從來不和關心作對,她把自己每天的日程計畫擺明了,也說了一番這篇論文的重要性和截止時間,最後總算獲得了親姐的拍板同意,表示在生活方面全力支持她,克莉絲必須盡快將論文寫完。

  作為退讓代價,等到九月狩獵季,就要好好休閒,不能再進藏書室。

  因為「這種事情去問夫人。」「我聽嫂子的。」二連支持,短短一個多月下來,伊麗莎白已經成為了彭伯裡食物鏈的頂層,她發了話,克莉絲總算是能心無旁騖忙自己的事了。

  莊園早餐時間都比較晚,於是克莉絲過上了每天四頓的生活。

  除了用早餐前的散步維持運動量,其餘時候她都泡在了在藏書室裡,伊麗莎白閒暇時會親自給她送水果,兩個人在藏書室的大桌案邊聊會天,算是督促她休息一會。

  可能是那天晚上哪個哲學話題讓布沙尼神甫想通了,自從看過星星後,他似乎又恢復正常。到彭伯裡後他也忙了起來,再加上他是素食者,從不與他們一起吃飯,連達西也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位房客,還問了幾句。

  克莉絲在一邊聽到才反應過來,自己最近即使這麼忙了,和神甫倒是每天都會見面。

  對方的生活和她一樣規律,成日早出晚歸,出門剛好能碰到她下樓喝咖啡,晚上回來也會在藏書室門口遇到要回房的自己。

  兩個人像是發展出了默契,每天互道早安和晚安,匆匆交流一番又道別,開始或者結束一天。

  寫到「關於《國會法》議題終稿之打死不改再算錯數據我就寫遺書」版那天,終於謄抄完稿,克莉絲坐在藏書室裡,沒有歡呼,而是長鬆一口氣,伸直手臂直挺挺在桌子上脫力趴下了,頭髮被壓得翹起,扎進領巾,撓得脖頸酥酥癢癢的。

  克莉絲心中默默流淚。

  太好了,她的頭髮還濃密如初。

  八月午後的陽光非常溫暖,大功告成實在讓人心神放鬆,把論文裝好後,她看著那本來自加德納外公的《國會法》,發現因為夾滿紙條已經可以當枕頭了,決定打一會盹。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四點。

  有過類似體驗的人一定深有感觸,如果午休一不小心睡過頭,還在一間空曠的屋子裡,茫然裡還會湧上一陣孤獨無依的寂寥感。

  小憩醒來的人卻並沒有體會到,相反,她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神甫先生……您在這裡多久了?」

  年輕人睜大還有些惺忪眼睛,因為剛睡醒,頰邊微紅,還有頭髮留下的淺淺印痕。

  年長者聞言,合上手裡從打開就沒翻頁過的書,溫和道:「沒有坐太久,再過一會就要降溫了,所以我正準備叫醒你。」

  神甫的目光清澈專注,背著光,在暮色中沉靜看著她。

  被這雙黑色的眼睛看著,克莉絲下意識垂了眼,一下看到了他手裡的書。

  ——《用幾何學方法作論證的倫理學》

  她好奇問:「您最近在看斯賓諾莎嗎。」

  「只是在回顧。我的老師是一位非常博學的神甫,我遠遠不及他,他對很多書都倒背如流,這是其中一本,剛剛在書架上看到了,忍不住拿下來看看。」愛德蒙懷念道。

  神甫這個年紀,他的老師肯定已經不在了。

  克莉絲忍不住感慨了一聲:「您的老師一定也很溫柔慈藹吧。」

  溫暖乾燥的風輕輕送進來,揉了她柔軟垂順的頭髮。

  愛德蒙才發現,一個多月裡,年輕人因為太忙,都沒有去剪頭髮,頭髮已經從原本的過頰變得快要及肩了。

  注意到他在打量頭髮,克莉絲捏起一縷,也嚇了一跳,「看來明天得找人幫我剪一下了。」

  瑩白修長的手指穿過烏黑的秀髮,色彩對比下鮮明奪目,不自覺讓人將注意力移到面頰,太陽透過薄紗窗簾映出朦朧的光,使五官輪廓都變得柔和,加上這個不長不短的髮型,精緻面龐有種介乎性別之間驚心動魄的美。

  愛德蒙突然說:「不如我現在幫你剪吧。」

  克莉絲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用輕快的語氣委婉拒絕道:「在家時,一直都是麗萃幫我剪頭髮,如果出嫁後突然就不找她了,她會生氣的。」

  剪頭髮得解掉領巾,雖然喉結有無並不是特別重要,但是她這麼多年戴領巾遮掩習慣了,在陌生的環境裡讓脖頸裸露會讓她很不自在,二姐知道真相,克莉絲在她那裡會放心一些,所以還是打算找她幫忙。

  聽到是二姐幫忙,他不自覺鬆了一口氣,像是一個守財奴,不小心從珠寶匣窺見一絲驚豔,於是趕緊合上,只想珍藏在心裡,不讓任何人見到。

  論文忙完,這次會面裡,克莉絲終於得空問愛德蒙最近在忙什麼。

  「我最近在拜會化學公會結交的英國筆友,」順便學習怎樣毫無破綻偽裝成一個英國人。

  克莉絲笑了,「我也覺得最近您的英語變得地道了不少。」

  對方似乎很放心她的功課進度,不再像在浪博恩時每天見面都會問需不需要幫忙,這會也不說論文寫得怎麼樣了,而是聊起了彭伯裡的風景,問她更喜歡這裡什麼樣的景緻。

  後來不免就聊起建築來。

  「城堡,莊園,或許你喜歡帝政風英式建築?」他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

  做夢誰都會,就像被問「中了一個億想做什麼」,認為這種問題不過玩笑,克莉絲理所當然回答了城堡。

  莊園她住慣了,至於帝政風房子,等到倫敦事務變多,她自己也肯定會買一棟,以後姐姐們在倫敦落腳也不用一直麻煩舅舅家了。

  聽到回答與自己的計畫相合,愛德蒙忍不住笑起來。

  克莉絲看了一眼天色,又好奇道:「您今天為什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愛德蒙突然收斂了笑意,眼底籠上了憂鬱的影子。

  「我是來道別的。克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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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利亞:摸頭w

  布沙尼:我是來道別的。

  克莉絲:神甫QAQ

  威爾莫勛爵:快走快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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