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緋炎 -【伊塔之柱】《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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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4-27 11:28 AM

第一百零三章 破局之戰 XVII

  方鴴拿起節杖。

  忽然之間節杖在他手中漸漸褪去風華,顯露出真容長十一寸四分,一手可握,其上考林王國的國徽斑駁落色。

  空蕩蕩的房間中縈繞著細碎的低語。

  他拿著權杖,耳邊的聲音陡然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變得清晰可聞起來,那是一個蒼老的哀求:

  「曼洛先生,別幹看著,來幫我一把……啊,痛死我了,這些該死的賊。還有什麼國王陛下的晨曦騎士,一點也不頂用,也不知道留下一個人來幫幫我。」

  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說道:「那倒不是,是我讓他們離開的,尊敬的德克倫大人。」

  「你?算了,抓住那些無法無天的傢伙也好,否則他們一定會在慶典上給我找麻煩的。」

  「放心,慶典一定會如約舉行的。」

  「承你吉言,曼洛先生,我以前從不知道你是個這麼會說話的傢伙。」

  「那倒不是,只是我自言自語罷了。」

  「自言自語?」

  「你知道我為什麼讓騎士們離開嗎?」

  「為什麼?難道不是為了抓住那兩個該死的賊?」

  「那倒不是,只是人多眼雜,不方便行事罷了。」

  「不方便行事……等等,你想幹什麼!?衛兵,衛兵!別過來啊!」

  幽暗的房間中,尖叫聲戛然而止。

  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是長劍被丟到底上的聲音。

  「啊,」那個又尖又細的聲音說道:「好一把帶毒的利劍,好一個歹毒的聖騎士,你放心,德克倫大人,我會幫你報仇的」

  聲音如同凋零的枯葉,被夜風捲起,逐漸遠去了。

  黑暗之中,佇立著一位臉色蒼白形同死人的老者,額頭上噁心的白色斑塊,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顯眼。

  方鴴與希爾薇德靜靜地看著這個老者,開口道:「這就是悔恨嗎,德克倫先生?」

  「我無時無刻不想要復仇,年輕人。」老人的聲音如同沙子。

  方鴴搖了搖頭:「你至今還沒明白自己錯在什麼地方。」

  「那無關緊要,我只想要復仇而已。」

  「或許我會幫你的,但不是為了你。」

  「那無關緊要,」老人看了他一眼:「記住你的話,年輕人。」

  他的聲音消散在黑暗之中。

  方鴴看了看手中的節杖,上面浮現出了一行小字:

  『悔恨如毒藥,噬咬人心』

  悔恨節杖。

  希爾薇德在一旁默默看了看他,走上前去,幫他推開黑暗中出現的一扇門。

  兩人並未有過交流,但卻好像有了某種默契一般,方鴴默許了她的動作。

  場景再一次發生了變幻。

  前方是藤葉女士旅店,才上過漆的大門,嶄新如故,門上描著金,門框上懸掛的招牌還不像他後來看到的那樣斑駁佈滿青苔。

  上面用花體文字寫下了這間旅店的名字,還有一行細小一些的文字:

  『旅人們溫馨的避風港』

  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一刻的多里芬,又哪來的什麼溫馨,與什麼避風港?方鴴走上台階,推門而入。

  他手還沒有碰到門,大門忽然之間『砰』一聲左右大開,幽靈的騎士憑空出現,從他兩側魚貫湧入旅店之內。

  方鴴與希爾薇德置身這洪流之中。

  只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憑空之中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高喊道:「去抓住他們,信眾們,就是這些叛賊殺死了德克倫大人!」

  藤葉女士的大廳中,衛兵與晨曦騎士環繞。

  身處於他們曾經的位置上的,是米蘇與迪克特。「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個地方!?」

  「盧恩他不見了。」

  「你是說盧恩他背叛了我們?」米蘇臉色煞白:「這不可能,他怎麼會那麼做!?」

  「我什麼也沒說,」迪克特神情冷淡:「只是陳述。」

  米蘇咬了咬牙:「我不相信盧恩會那麼做。」

  「總之先突圍出去。」

  「分頭突圍,只有這樣才有機會迪克特先生,我們誰成功離開,一定要想辦法破壞慶典。」

  年長的騎士點了點頭。

  騎士,邪教徒與英雄,一切幻境都煙消雲散。

  方鴴走進大廳之中,驀然在不遠處轉角的陰影之中看到了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正焦急地遙望著這個方向。

  但目光空洞,彷彿穿過他與希爾薇德的身體。

  他一頭軟金色的長髮,一副酒色掏空了身體的樣子,穿著水手襯衫,腰包裡鼓鼓囊囊,慌慌張張。

  然後年輕人的形象也灰飛煙滅。

  藤葉女士旅店中迷霧環繞,只有一條向上的樓梯,像是在邀請他與希爾薇德主僕進入,希爾薇德在他身邊以他為首,女僕則默默不言地扛著那尊石像。

  方鴴感到手中的節杖似有變化

  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節杖有了屬性:

  悔恨節杖(魔導器,裝備等級,d+)

  基本屬性:攻擊44-57

  插件附加:力量微增+,感知提升+,護盾護身iv,震懾律言

  重量:1.4kg

  接口/輸出佔用:主武器接口,140m

  需求等級:12級任意

  『在多里芬幻境之下,持戒之人可以無視其等級限制』

  『悔恨如毒藥,噬咬人心』

  『統御萬軍』

  好古老的魔導器。

  這是方鴴的第一感嘆。

  第二疑惑的是節杖屬性列表上的最後三行文字,它們出現在屬性列表當中,顯然也是有其屬性意義的。

  但除了第一行文字他看得懂,其他皆是不明所以。

  「要上去嗎?」希爾薇德看著那樓梯問道。

  方鴴放下權杖,點了點頭。

  走上二樓,一個啜泣聲迎面傳來。

  然後是一個更加氣勢凜然的聲音:「她把你困在這個地方,你卻還要為她著想?醒醒吧,傑弗里,你明白誰才是為了這個幻境之中的所有人,去吧,去照我說的辦」

  「不,我不能那樣做,我不能一錯再錯,尼可波拉斯大人。」年輕人痛哭著哀求道。

  「呵呵,你以為我是在求你嗎?傑弗里,你已經把靈魂出賣給了惡魔,你現在反悔已經晚了,難道你以為你還是一個純潔無瑕的人嗎,一個浪蕩子?」

  「大人,可是我」

  「沒有可是。」

  那個聲音更加嚴厲地說道。

  啜泣聲變得愈發低沉起來,斷斷續續。

  「去吧,去照我說的辦,傑弗里,我會給你救贖的,你是我的人,不需要徵求任何人的原諒。」

  「拿著它,去把那東西拿出來」

  方鴴看到走廊盡頭的幽暗之中,有兩道長長的影子。

  一道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一道傲慢驕狂,帶著不可一世的味道。

  後者把一件東西交給前者,方鴴看清那正是一枚散發著暗淡光澤的胸針,狂熱者的犧牲印記,前者這才啜泣著站起身來。

  「一切都晚啦,傑弗里,乖乖聽我的話吧。」

  女人得意地笑了起來。

  然後影子漸漸淡去了。

  前方出現了一扇緊閉的門,門上掛著一個古銅色的銘牌,上面刻著考林王國寫法的字符,若翻譯成地球的文字是一行簡單的阿拉伯數字:

  3007.

  方鴴毫不猶豫地推開門。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間帕帕拉爾人先前呆過的房間,普普通通,與其他房間並沒什麼不同。

  一張床,床邊是矮小的床頭櫃,一邊靠著窗,一邊是一棟有些斑駁的衣櫃。

  屋子裡空空蕩蕩,可以說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門自動再兩人身後合上。

  但什麼也沒發生。

  既沒有幻影,也沒有聲音

  方鴴看著那個床頭櫃,上面空空如也,他想起關於這間房間的傳聞,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希爾薇德已經先他一步,從懷裡摸出一個胸針,放在那個地方。

  方鴴定睛一看,正是忠貞者的殉道印記。

  他有些愕然地看向希爾薇德,他記得這東西明明在帕克手上的,他親手交給那個小矮子的:「它怎麼在你這裡?」

  「當然是帕克交給我的。」

  「他遇上你了?」

  希爾薇德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可他怎麼會把這東西給你,我明明叮囑過他」

  「隊長不信任我嗎?」

  「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可是……」

  希爾薇德狡黠地微微一笑:「開個玩笑而已,別那麼緊張,我用『藏寶圖』和他換的,帕克先生財迷心竅,當然同意了。」

  「藏寶圖?」

  「你還記得那張霍斯汀斯大教堂的平面圖吧?」

  「你收起來了?」方鴴恍然大悟。

  「天藍收起來了,你讓她們離開之前我找那個可愛的小姑娘討要過來的。」貴族少女眼睛都眯成了一條月牙,笑嘻嘻地。

  方鴴有點無語地看著她。「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希爾薇德。」

  「細緻是煉金術士的第一美德,」希爾薇德表著功:「再說這不是派上用場了嗎,誰讓你不把那印記交給我?說來說去,你還是不信任我們呢,隊長大人。」

  方鴴哪是這位牙尖嘴利的貴族小姐的對手,很快便敗下陣來。

  兩人正在交談,身後門已經悄無聲息被人推開來。

  神情惶然的年輕人鬼鬼祟祟從那裡潛入了進來,他臉色煞白,失魂落魄,好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渾身上下濕淋淋的,柔軟的金髮更是貼在蒼白的額頭上。

  他將背貼在門框上,好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站在那裡,看著這間房間它與他生前見過的樣子沒有絲毫改變。

  就好像一切都還沒發生過一樣,定格在慶典之前的那一天裡。

  如果,如果一切可以回頭。

  年輕人回想起自己在這漫長的黑暗之中經歷的一切悔恨,忍不住用手捂著臉,淚水從指縫之間溢了出來。

  他嗚嚥著痛哭失聲。

  直到一個聲音在門外說道:「快去,傑弗里,難道你不想要自由嗎?自由就在那裡,距離你近在咫尺。」

  但哪來的什麼自由。

  年輕人心中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會讓自己直墜深淵。

  但他無法抗拒,手中握著一件什麼東西,緩緩走近。方鴴與希爾薇德都側過身,讓他從中間穿過,靠近了那床頭櫃。

  兩人這才看到,床頭櫃上什麼時候多了一把劍。

  方鴴看到那劍,心中不禁失聲

  「妖精聖劍,嘉拉佩亞!」

  那劍的鞘。

  那劍的柄。

  那劍的形狀。

  與他曾經在馬扎克手上看到的那一把一模一樣,連配重錘上的綠寶石上的劃痕,也分毫不差。

  那分明就是同一把劍。

  「就是它!」門外的黑影焦急尖叫起來:「傑弗里,把它拿起來,將它交給我!快,別猶豫!」

  年輕人猶豫不決了好半天。

  才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櫃子上,方鴴看到那位置分毫不差,正好與床頭櫃上的忠貞者殉道印記彼此重合。

  他回過身,用身體擋住那枚印記,然後緩緩拿起了那把劍。

  劍上放出一道光芒,像是衝擊波一樣蕩漾開來,把房間內的方鴴都嚇了一跳。門外的黑影更是尖叫一聲,向後竄出去十好幾尺。

  但這異象之後,劍傷的光彩便變得暗淡了下來,像是受了什麼污染一樣,變得灰暗無光。

  「對啦,就是這樣!」門外的黑影高興得大叫道:「快,傑弗里,把它拿給我。」

  年輕人猶猶豫豫:「大人,你保證給我的自由。」

  「我保證,把它拿給我,你就自由了,我要你的靈魂也沒用,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我再相信你一次,大人。」

  「做得很對,傑弗里。」門外的人兒溫柔地說道。

  那溫柔的聲音,與希絲的聲線一模一樣。

  然後一切幻境消失了。

  屋內再沒什麼年輕人,屋外也沒有那個扭曲的,燃燒著火焰一樣的怪影。

  所有聲音都歸於沉寂。

  只剩下那枚胸針,與上面獨角獸的印記,在黑暗中閃閃發光。那是傑弗里唯一留下在這房間之中的東西。

  方鴴看著那枚胸針,心中卻只有疑惑。

  「為什麼會是忠貞者的殉道印記?」

  「在這裡的,不應該是狂熱者的犧牲印記嗎?」

  「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一邊想著,一邊拿起那印記。

  印記的名稱,也同樣發生了改變

  無悔印章(魔法飾物,裝備等級,d)

  基本屬性:察覺力+12,分析能力+21,意志力修正+33%,

  技能附加:無私聖言,純潔之心

  重量:0.1kg

  佔用:胸針

  需求等級:15級任意

  『在多里芬幻境之下,持戒之人可以無視其等級限制』

  『絕境逆行,破曉曙光』

  『星之語,容納著一個純潔的靈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4-28 10:31 PM

第一百零四章 破局之戰 XVIII

  「繼續?」

  希爾薇德偏著頭,眼睛像是幽暗中的寶石。

  方鴴抬起頭來看著前方,緩慢而有力地點了點。

  「快到終點了。」

  他說,同時走出門去。

  前方是一條漆黑深邃的走道,一切幻境在此都化為了虛像,四周的陰影像是黑煙氤氳升騰。

  而一道影子就站在前方。

  那是希絲。

  少女雙手按在胸口,彷彿捧著什麼東西一樣,目光直勾勾穿過他,看著黑暗之中空無一物的地方。

  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

  方鴴看到這一幕,心中便已經有了明悟,他平靜地拿出那枚紋章——當然,後者已經變成了犧牲者的見證。

  一個畏畏縮縮的人影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

  「希絲小姐,不是我不想幫您,可是……如果被它發現,我們都會死的。」

  「傑弗里先生,你真要這樣一條路走到黑嗎,儘管你心理清楚——三十年前你背叛了你的朋友們,而他們又給予了你什麼?三十年後,你還寄希望於那樣的一切嗎?」

  「可哪有什麼希望?」傑弗里嘆息一聲:「你說得對,三十年前我就做錯了所有的事情,害死了所有的人,我這樣的人,又哪有什麼救贖?我沒辦法回頭了,希絲,我罪無可赦,所以只能這麼走下去,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回頭吧,傑弗里先生,」少女苦苦哀求道:「一個人可以做錯一時,但他不能一直這麼做錯下去,有一天你總能得到大家的原諒的。」

  「原諒,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多麼奢侈的詞,誰有會原諒我這樣一個人呢?」

  「至少我原諒了你,傑弗里先生,我知道你無時無刻不生活在過去的悔恨之中,可你想過有一天你還會為今日的一切而後悔嗎,你還要再幫助它為惡嗎?」

  「傑弗里先生,為自己留下一個希望吧。」

  「可是……」那人影顯得猶豫至極。

  「你的朋友們會原諒你的,傑弗里先生,有一天他們會明白你今日所做的一切。」

  「可我害死了他們,害死了米蘇小姐,害死了迪克特先生,害死了老闆,他們永遠也不可能原諒我的。你不明白,希絲小姐。」

  人影低聲哭泣了起來。

  「都怪我,搞砸了一切——可我原本並不是那麼想的,我只是以為老闆他們做得太過頭了,可我沒想到那麼多。我是貪小便宜,是個可惡的爛賭鬼,可我絕沒想過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的確是愚不可及,傑弗里。」

  黑暗之中,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從方鴴身後傳來。

  方鴴與希爾薇德都是微微一怔,有些愕然地回過頭去,才看到煙霧瀰漫之中,一個高大男人的身影正從那裡走了出來。

  那是那個帶著面具的男人,塔波利斯騎士團此次任務的僱主,他先前和迪克特一起失蹤,這會兒卻出現在了這個地方。

  他在黑煙繚繞之間站得筆直,冷冷地看著那道黑影。

  那黑影抖索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目光分明可以穿過方鴴與希爾薇德,卻直勾勾地落在那個男人身上。

  「是你嗎,老闆?」

  男人冷哼一聲:「是我,還好沒被你氣死,滾吧,傑弗里,我原諒你了,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原來你沒死,老闆,我……」那黑影不可置信地問道:「你真的原諒我?」

  「要是三十年前,那時候你讓我逮到,我恨不得一劍捅死你這個叛徒,」男人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但算了,你這個蠢貨,我原諒你太多次了,也不多這一次。但你欠的不是我,而是這裡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對嗎?」

  黑影渾身顫抖地啜泣道:「我明白,老闆。」

  「去吧,你沒有希望了,你會下地獄的,傑弗里,」男人答道:「但是,在那之前我向你保證,有些人會比你先一步去那個地方。」

  他抬起頭來看了看這條黑暗的走道,輕輕搖了搖頭:「三十年了,這個該死的鬼地方,是該做個了結了。」

  黑影才回過頭去,對希絲說道:「希絲小姐,你說得對,我做決定了。」

  「謝謝你,傑弗里先生,你給我們所有人留下了一個希望。」

  黑影搖了搖頭:「我只是盡力彌補而已,我知道,總有一天我一定會下地獄,你不必安慰我,希絲小姐。沒有人能救贖我,但我可以救贖其他人,或許這就是我留在這個地方的唯一原因——」

  希絲這才攤開手心,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他:「可總有希望的,傑弗里先生,就像黑暗中的火苗,雖然微弱,但一樣可以照亮人心。」

  傑弗里一言不發,接過那枚印記,同時他也將龍之金曈給他的東西——狂熱者的犧牲印記交給希絲,「拿著這個,它原本就是屬於你的東西,希絲,有朝一日說不定你們會用得上它。我馬上去見那個女人,只希望她不要發現什麼端倪。」

  他看了看少女,最後才提醒了一句:「等她拿到了那把劍,幻境的力量會被削弱到極致,留給你們的時間也不多了,祝你好運,希絲。」

  希絲輕輕點了點頭。

  但傑弗里不再看她,他轉過身,最後一次看向帶著面具的男人。

  「也祝你好運,老闆。」

  然後黑影煙消雲散。

  男人別過頭去,輕輕吸了一口氣。

  而少女則轉向方鴴,彷彿終於可以看到他與希爾薇德,她微微一笑:「記得答應我的事,艾德先生,保護好胡地,此去恐怕難以再見,很高興能遇到你與胡地這樣勇敢而善良的人。」

  說著她轉過身去,但方鴴先一步叫住她:「等等,希絲。」

  少女停了下來。

  方鴴才問道:「其實虛妄勝利之刃不過是妖精聖劍嘉拉佩亞留在這裡的一個影子,它根本威脅不到龍之金瞳,對嗎?」

  少女一怔,低下頭沒有說話。

  「但它可以殺死你。」

  「龍之金瞳的容器。」

  「艾德先生……」

  方鴴搖搖頭,繼續問道:「胡地他想保護你,所以才帶走了那把劍,而你怕他受龍之金瞳的蠱惑毀掉那把劍。因為——制約龍之金瞳力量的並不是那把劍,而是你,對嗎?」

  「可我還是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選中胡地,而不是那些拜龍教徒,是因為你的認可,胡地才能得以帶著虛妄勝利之刃進入霍斯汀斯大教堂的核心地區嗎?」

  「你用忠貞者的殉道印記替代狂熱者的犧牲印記,打亂了她原本的計畫,可她原本的計畫究竟又是什麼,灰橡木廣場那尼可波拉斯的影子,究竟是誰?」

  希絲嘆了口氣。

  她背著身子幽幽地說道:「你猜得都對,艾德先生,至於究竟是為什麼。我想有人會告訴你答案的,繼續走下去吧,三十年前的一切,你會看到的——」

  說完,她向前走出一步。

  身形消散於黑暗之中。

  手中的東西也掉落下來,叮一聲落在地上。那東西化為一道光芒,逐漸融入了方鴴手中的紋章之中。

  方鴴怔怔地看著少女消失不見,然後才回轉目光來看自己手中的紋章。

  它果然已經再一次改變了形態。

  約定印記(不完全)(魔法飾物,裝備等級,D++)

  基本屬性:力量微增+,爆發力+15

  技能附加:底力,希望閃現

  重量:0.1kg

  佔用:—

  需求等級:35級任意

  『在多里芬幻境之下,持戒之人可以無視其等級限制』

  『答案,存於人心之中』

  『希望仍存——』

  「不完全形態?」方鴴微微一怔。

  悔恨權杖與忠貞者的印記在一次變化之後都直接是完全形態了,可這枚印記已經是第二次變化了,竟然還是不完全形態。

  還欠缺什麼呢?

  他不由有些好奇起來。

  但正是這個時候,那個帶面具的男人從後面走了上來,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繼續吧,兩位,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盧恩先生,」方鴴這才有點意外地看著後者:「我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男人微微一怔:「你之前就認出了我了。」

  「不只是你,還有迪克特先生,在你們離開隊伍那時候,我就意識到你們可能是三十年前那場災難的親歷者。」方鴴搖搖頭:「只是沒想到,你們不僅僅是親歷者,還是那個幻境的主人公。」

  男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取下面具,露出一張中年人的臉。那張臉上還存著他年輕時代的風華,只是已經漸漸老去,雖然仍舊英俊,但已經遍佈滄桑。

  一道猙獰的傷口從左上只又下縱貫他的面部,稍稍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我寧可不當這個主人公,」他說道:「你叫艾德對嗎,那天我在旅者之憩看過你的比賽,我記得你當時不是這個名字。」

  方鴴微微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對方那時竟然也在大廳中:「那是我用的一個假名,當時我惹了一些麻煩,不過我想盧恩先生已經見過艾緹拉小姐與天藍了吧,我猜她們在旅者之憩見到的不是你本人對嗎?」

  「你很聰明,那是我的替身,」盧恩答道:「經歷過三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之後,我學會了保護自己,這不僅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了多里芬的所有人。」

  方鴴搖搖頭:「聰明說不上,但天藍再怎麼迷糊,她也是十二色鳶尾花精挑細選的後備生,不至於對於自己的僱主一點印象也沒有的,這一點我還是清楚的。」

  「是啊,選召者們的確都是很傑出的人才,要是三十年前有你們,多里芬的結局可能會改寫。」

  「那也不一定,龍火公會不就是現成的例子嗎?」方鴴答道,要換在精靈遺蹟一行之前,他絕不會說這話:「選召者中也有形形色色的人,我們的世界和你們其實並沒有什麼本質的不同。」

  「的確,你說得沒錯。」盧恩點了點頭。

  「但我還有一個問題,盧恩先生,」方鴴看著後者,又問道:「如果說我和希爾薇德是得了希絲小姐的認可,才進入這最後一幕幻境之中,而你又是怎麼出現在這裡呢?」

  「我的情況比較特殊,」盧恩答道:「但我也是獲得了她的認可,才能進入這裡。」

  「她?」方鴴靜靜地看著他,開口道:「是指尼可波拉斯嗎?」

  盧恩十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我很好奇,」方鴴這才說道:「我一直以為灰橡木廣場的尼可波拉斯之影,就是龍之金瞳在這個幻境之中的顯現,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那個幻象究竟是什麼——想必你能給我這個答案對吧,盧恩先生。」

  但盧恩搖了搖頭:「你會明白的,艾德,但不需要我告訴你。你想知道這一切,就跟上來吧,你會看到真相的。」

  說著,他才分開黑霧先一步走了進去。

  方鴴見狀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然後才是希爾薇德與扛著石像的女僕小姐。

  方鴴穿過黑暗,幾乎已經丟失了前面盧恩的身影,耳邊似乎盤繞著一些奇怪的聲音——孩子的咯咯笑聲,男人的高喊,女人尖利的罵聲,竊竊私語。

  還有一些瑣碎的隻字片語,不住地鑽入他耳朵之中。

  「……怪物,雜種!」

  「不,別過來,這不是真的……」

  「我們約定好的。」

  「背叛者!」

  「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

  然後他眼前忽然一亮。

  一片金紅色的火海,盧恩高大的身影就在前面,默默看著面前這一整條燃燒的街道,火焰的金色映在他的臉上。

  男人一臉痛苦之色。

  方鴴抬起頭,自然認出了這個地方。

  灰橡木廣場。

  只不過此刻,它是在火海之中熊熊燃燒的一片廢墟,慶典的場景早已灰飛煙滅,到處是人們的屍體,鮮血——還有一些長著龍角、鱗片與爪牙的怪物的屍首。

  如果方鴴沒有認錯的話,那正是龍之僕役。

  一片濃煙環繞之下,廣場的中央是兩個人——確切的說,是三個。

  米蘇手持利劍,與不遠處的拜龍教徒們對峙著。她身邊是同樣持劍的迪克特,而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年長的騎士也一樣保持著鎮定的神色。

  而米蘇手中抱著一具少女冰冷的屍體。

  有些柔弱的少女,安詳地閉著眼睛。

  她胸口插著一把蛇形的匕首,手鬆軟無力地垂下了,但手中緊緊地抓著一隻胸針——由於抓得如此用力,以至於至死都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

  那是希絲。

  方鴴看到這一幕,心中竟有些說不出話來,雖然早有所料,但真正看到卻又是另一種感覺。

  廣場中央兩人的不遠處。

  廣場上那個巨大的法陣,正在微微發光。

  而似乎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從那裡緩緩浮現。

  大地顫慄著。

  似乎整座陷入火海之中的城市,都正在動搖。

  拜龍教徒之中,曼洛正在猖狂地狂笑著,尖叫道:「尊敬的屠龍者小姐,沒想到還是我棋高一著,七十年前你的祖先能做成的事情,不代表你也能做成,這一局棋——」

  他高聲答道:「還是我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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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4-30 01:16 AM

第一百零五章 破局之戰 XIX

  這只是一間有些破舊的小木屋,空間逼仄的幾乎只容一個人轉身,黑暗中一張乾柴搭建的單人床,一隻破破爛爛的木櫃子,再加上一張桌子,寥寥幾件東西,就佔滿了地方。

  狹小又幽暗的屋子,卻是三人此刻唯一可以找到的容身之處,外面是墓地夜裡刺骨的寒意,窗外懸掛著一盞風燈,鐵底座與提把上幾乎掛了霜。

  屋內至少稍微還有些暖意。

  三個人的呼吸聲都很輕。

  這里許多年沒住過人了,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精靈少女微微晃動著睫毛,過了好一會,才甦醒過來。

  她有些虛弱地回過頭,看著床邊的兩個小姑娘。

  「艾緹拉姐姐!」兩個小姑娘都是一臉的擔憂。

  艾緹拉蒼白的臉上流露出一個微笑來,心中有些暖和:「姬塔,芙麗,多虧你們了。」

  「艾緹拉姐姐,你沒事吧?」天藍嘴快,讓後一步的姬塔賭著氣看了她一眼。

  「我還好,艾德和帕克呢?」

  「他們和拜龍教徒交上了手,艾德哥哥不想讓我和姬塔冒險,加上你受了傷,就讓我們帶你離開了,艾緹拉姐姐。」

  艾緹拉打量著這間小木屋:「這是什麼地方?」

  「我們也不知道。」

  還是姬塔條理分明:「這裡是哈格斯頓公墓內,艾緹拉姐姐,我們在這附近只找到了這麼一處地方可以容身,外面到處是亡靈生物。」

  艾緹拉沉默了片刻。

  她從懷裡拿出一條項鏈,看了片刻——天藍和姬塔都有些好奇地看著這一幕,她們知道那是基德的遺物。她們當初花費了好大功夫才從那些冒險者手上贖回來,可艾緹拉都從來沒有把這條項鏈拿給她們看過。

  「艾緹拉姐姐?」

  精靈少女搖了搖頭:「沒什麼,姬塔,芙麗,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有些太急切了,把你們也牽連了進來。」

  兩個小姑娘著急道:「艾緹拉姐姐,你怎麼這麼說,我們當初約定好的。」

  「別著急,」艾緹拉微微一笑:「我又不是要丟下你們離開,我說過要和帕克幫你們完成最後的考核。」

  她伸手摸了摸兩人的腦袋:「再說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完成了考核之後,你們也要各奔東西不是嗎?」

  一想到這件事,兩個小姑娘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都有些沉悶。

  她們心情都不是很好,但又不知道該生誰的悶氣。

  「那艾緹拉姐姐呢?」姬塔小聲問道:「艾德哥哥還有希爾薇德小姐,你們創立的這個冒險團會長久存在下去嗎?」

  艾緹拉默默看了看手中的項鏈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只輕輕搖了搖頭,沒有開口。那項鏈的墜子上刻著一棵漂亮的白橡木。

  那是基德成年禮時,她親手製作送給他的。

  上面的白橡木。

  其實是森林精靈們的聖地,艾梅雅的聖林。

  兩個小姑娘有些沉悶。天藍回過身去,心情不大好地趴在那口櫃子上看著窗外。

  明亮的月光從玻璃上淌進來,照在她小臉上,嬌俏可愛的樣子。小姑娘看著外面冷霧瀰漫的林子,黑暗之中似乎總讓人擔心潛藏著一些什麼不懷好意的東西,但卻隱隱又有些按捺不住的期待。

  那是對於陌生的世界,對於未知的冒險的嚮往。

  是每一個選召者所必備的心態。

  若非如此,她又怎麼會來這個世界呢?天藍不由嘆了口氣,她以為自己來這裡只是為了散散心。

  可潛意識裡,自己的血脈之中流淌的又何嘗不是那狂野而嚮往自由的血液,選召者的血。只是來到艾塔黎亞之後,煩惱反而更多了。

  「哎……」她唉聲嘆氣道。

  艾緹拉看她這個樣子不由好笑:「芙麗,你在嘆什麼氣。」

  天藍嘟著嘴巴嘀咕道:「我在想艾德哥哥他們應該已經進入霍斯汀斯大教堂了吧,好想看看那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姬塔嚇了一跳:「芙麗小姐,你千萬別亂來,外面的亡靈衝進來以艾緹拉姐姐現在的狀態我們可擋不住的。」

  「開玩笑的,」天藍笑嘻嘻地:「姬塔,你可真膽小,像你這樣子怎麼當得上選召者呢。選召者們,可都是膽大包天的冒險者呢。」

  姬塔咬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來,同樣的話,她的導師也不止說過一次,可她就是會忍不住擔心這擔心那。

  她甚至忍不住想,或許自己真不適合成為選召者吧,選召者像是艾德哥哥那樣的,什麼情況下都能保持鎮定。

  或者帕克那樣的,沒心沒肺。

  最起碼也是像芙麗小姐,沒什麼能嚇到她——除了幽靈之外。

  反觀自己呢,什麼都怕——

  艾緹拉看天藍一句話又把姬塔要氣哭了的樣子,忍不住沒好氣地瞪了前者一眼:「芙麗,你什麼時候不隨便欺負姬塔,就算成熟的冒險者了。」

  「我哪有欺負?」天藍吐了吐舌頭:「我又沒碰到她,再說姬塔平平的,手感一點都不好。」

  「平……平平的?」姬塔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女流氓在說什麼:「芙……芙麗小姐,你……!」

  「哇,你別過來,姬塔。幹什麼,我只是實事求是啊,要不我們比一比?」天藍見後者炸毛,嚇得連忙向後退去。

  艾緹拉見兩個小姑娘在小屋子裡打鬧起來,又好氣又好笑,剛想出手制止兩人,可正是這個時候,天藍往後一退,身後正好挨到了那破破爛爛的櫃子。

  只聽哢一聲輕響,像是碰上了什麼機關,艾緹拉忽然感到床板向下一斜,趕忙用手抓住床沿。

  穩住身形她再低頭一看,才看到床板向下傾斜之後,下面竟然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地道入口來。

  「啊,這是?」天藍與姬塔這才齊齊停下打鬧,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突然出現的密道,心中是同樣的莫名其妙——這也行?

  「好像是一條密道。」姬塔被天藍扯著小臉蛋,甕聲甕氣地小聲說道。

  「我當然知道是密道了,可這下面通向什麼地方?」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可問題是誰也找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來。

  她們不過是隨便在這個墓園之中找了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誰又知道這下面竟然會有一條古怪的密道。

  「你們說,下面……會不會有什麼可怕的怪物?」事到臨頭,天藍反而有些害怕起來,畢竟她本身就最怕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請不要烏鴉嘴,芙麗姐姐。」

  倒是艾緹拉微微怔了一下之後,對兩人說道:「扶我起來,我們下去看看——」

  「真、真要下去嗎,艾緹拉姐姐?」

  精靈小姐緩緩點了點頭。

  ……

  灰橡木廣場上的戰鬥結束的毫無徵兆。

  米蘇的個人實力非常出眾,圍攻她的七個拜龍教徒之中至少有三個是四階的存在,但也一樣在這位女士面前佔不到上風。

  而黑暗巨龍的崇拜者果然如同傳聞之中一樣,使用龍之魔力——作為狂信者,他們受黑暗巨龍恩賜,不需要用到核心水晶傳導魔力就可以隨心所欲使用魔法。

  但黑暗巨龍的力量只有殺戮一個屬性,因此他們的魔法同樣充滿了毀滅的氣息,伸手便召來一片黑色的火焰,彷彿足以席捲一切,令所過之處皆盡化為灰燼。

  縱使是米蘇,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避開這些魔火。

  但這樣的力量對於人類羸弱的軀體豈會沒有負擔,用得越多,身體崩潰得也就越快。然而這並不是說黑暗巨龍的信徒們皆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之輩,恰恰相反,這些人大多貪生怕死——

  這些人一方面不顧一切地追求力量,然後選擇喝下黑暗巨龍之血,將自己轉化為龍的形態。但他們無法像先古屠龍者一樣轉化為真正的黑暗巨龍,因為他們不具有那樣堅韌的意志力。

  最終這些人只會變成半龍半人,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怪物,並用這樣的形態近乎永恆地存在於世界。

  只要黑暗巨龍不死,他們就是永生者,不死人。

  龍之僕役。

  可這樣的永生不朽,方鴴自然沒什麼興趣。

  但勝利的天平最終還是向著拜龍教徒一方傾斜了。

  固然那個女士可以說是他自從進入艾塔黎亞以來,遇到過的最強的原住民之一,黑暗巨龍的狂信徒們自然奈她不何。

  可她也同樣殺不死這些令人頭痛的怪物。

  方鴴發現對方遇上了自己在旅者之憩一樣的麻煩,所有殺死的怪物,都會化為黑色的煙霧。

  片刻之後又重新凝結成人形——

  而那復生的速度甚至,還要遠遠比他見過的快得多。

  這也很正常,畢竟這裡是龍之金曈的力量,而他在旅者之憩遇上的,不過只是一隻龍角的殘餘魔力而已。

  何況年長騎士雖然在夢境之中要比他後來表現出的實力強悍得多,但充其量也不過是絲卡佩與魁洛德的水準。

  在拜龍教徒的圍攻之下,很快便險象環生。

  米蘇還不得不分出精力去幫他解圍。

  兩人就這麼不進反退,非但不能靠近廣場中央阻止那怪物復生,反而被拜龍教徒漸漸逼向了廣場的角落。

  方鴴看著這一幕,雖然明知道這不過是昔日的幻影,但心還是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米蘇與迪克特看起來根本沒有辦法阻止尼可波拉斯復活。

  可若是當時尼可波拉斯就完全復生的話。

  龍之金瞳又為什麼會留在這個地方?

  正當他疑惑不已的時候,他眼角的餘光卻忽然看到身旁黑山羊商會的會長,那個叫做盧恩-林修斯的男人從巷子裡走了出去。

  他默默地站在那裡片刻,然後忽然沖廣場上揮了揮手,高喊道:「米蘇小姐,迪克特先生,這邊!」

  廣場上的兩人皆是一愣。

  他們回過頭來,好像完全沒有看到盧恩的滿面滄桑與年齡的變化,而是不約而同露出驚訝的神色。

  迪克特臉上更是怒意盎然:「盧恩,離開市政廳之後你去了什麼地方,你為什麼沒有回到旅者之憩,我想我們需要一個解釋。」

  盧恩默默地看著兩人。

  他一時之間竟好像忽略了廣場之上的敵人,只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一直到過了一好一會,他才有些哽咽地開口道:「迪克特先生,米蘇小姐,我會給你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找到了一件重要的東西,但現在先讓我們離開這個地方。」

  「離開!?」迪克特怒道:「你瘋了,黑暗巨龍馬上就要復活,我們能逃到哪裡去?我們身後就是這座城市,你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而喪生嗎?」

  他一劍刺翻面前一個拜龍教徒,一邊說道:「除非我死了,那頭黑暗巨龍從我屍體上踏過去,否則我絕不會逃走。」

  「相信我,迪克特先生,」盧恩大聲說道:「我們還有機會制止這一切,但給我一點時間,請跟我來,這邊沒有敵人!」

  他看向那位女士:「米蘇小姐,你也不相信我嗎?」

  米蘇微微皺了皺眉頭,將劍一橫,將前面的拜龍教徒逼退回去。然後她才回過頭:「盧恩,你說的是真的?」

  方鴴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在和幻境互動!?

  要知道在此之前,幻境之中的人與物都是直接無視他和希爾薇德的,但好像自從盧恩-林修斯出現以來。

  這個幻境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但這是在改變幻境之中的歷史嗎?

  方鴴不由皺眉頭,似乎也有些不竟然。

  他看向廣場中央,這裡已經可以看清廣場中央那個魔法陣之中的景象,那裡的中央層層疊疊的屍體,想來就是參與慶典的市民們。

  米蘇和迪克特還是來晚了一步,這或許就是傑弗里說過的話,要不是他的出賣,或許三十年前又是另一個結果。

  而那層層疊疊的屍首之上,是一個正在膨脹的光繭。但那光繭顯然並沒有大到足以容下一頭巨龍——

  它其實不過才兩米多高一點。而光繭之中,是一個人形。

  那人形甚至有些單薄。

  她讓方鴴感到眼熟,因為他已經認了出來,那其實就是另一個希絲。

  那果然就是龍之金瞳。

  但方鴴心中更加疑惑,那麼幻境之中灰橡木廣場上的尼可波拉斯,究竟是什麼?他正在沉吟,卻沒注意到迪克特已經看向了這個方向。

  年長的騎士直勾勾地看著他,眼中像是噴出了一道火來:「德克倫?盧恩,你為什麼會和他在一起,你還說你沒出賣我們?」

  「啥?」

  方鴴聽了這句話,不由一愣。

  但他抬起頭時,看到的卻是米蘇女士在那個方向也是一停,看了看他之後,不敢置信地看著盧恩。

  只不過在場最驚訝的,顯然並非是米蘇與迪克特。

  而是廣場至上的曼洛-霍利特。

  只聽後者尖叫一聲:「德克倫,你沒死!這怎麼可能!?」

  「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5-1 12:07 AM

第一百零六章 破局之戰 XX

  「節杖?」

  方鴴腦海閃過一道電光,下意識看了看手中的節杖。他因為這東西不好放的緣故,一直將它拿在手上。

  此刻他手中的節杖並沒有任何改變,只是懸在一旁的光頁上,那兩行文字卻始終映在眼簾中,顯得分外醒目:

  『悔恨如毒藥,噬咬人心——』

  「悔恨如毒藥,噬咬人心……」方鴴在心中默唸著:「悔恨如毒藥……悔恨……」

  他忽然之間想了起來。

  這不正是那位多里芬的執政官生前最大的執念——復仇。

  盧恩-林修斯告訴他,認可才是進入這個幻境的關鍵。

  而自己與希爾薇德又是如何進入這幻境的呢?

  或許因為自己與胡地的關係,那個名叫希絲的女孩才會認可他,讓他進入這最終的幻境之中。

  但現在,或許還應該再加上這位多里芬的執政官。

  方鴴默默看著手中的節杖,心中其實並沒有太過出乎所料。

  無窮無盡的仇恨在這個徘徊了三十年之久的幻境之中束縛住格羅斯爾伯爵的靈魂,讓那個老人虛妄的幻影始終縈繞於市政廳之中。

  而仇恨不得消散,幻境就會永遠存在下去。

  這就是多里芬的三物——

  方鴴其實已經隱約想到了這個答案。

  龍之金瞳或許控制了這座城市之中的亡魂。

  甚至讓自己的力量觸鬚伸向多里芬之外,借由亡靈的力量延伸向現實世界之中。

  它甚至早已拿到了至關重要的妖精聖劍,嘉拉佩亞的影子——虛妄勝利之刃,並且找到了那個可以摧毀它的方法。

  它巧言矇騙,先所有人一步。

  而且布下層層陷阱,前有龍火公會,後有拜龍教徒。

  但可惜——

  方鴴看著手中的節杖,心中彷彿有一種福至心靈的感覺。他抬起頭來,看著多里芬這座城市黑煙滾滾的夜空。

  彷彿在那裡,有一雙眼睛——或許不止一雙眼睛,而是無數目光正在默默注視著這座城市,這個幻境之中的一切。

  那些以為自己會成功的人,注定會失敗。

  那些陰謀可以得逞一時,但最終只會反過來牽連自身。

  因為答案早已寫下了,其實早就在此。

  只等待一個時機——

  那是多里芬的亡魂們。

  數以萬計的靈魂,無以計數的絕望與執念,而它又何止於三物?那是千千萬萬相同的場景,無數人在火海之中掙扎喪生。

  因此那是一雙雙憤怒而堅定的手,從深淵之下伸出抓住一切試圖逃避罪惡者,令其不能自拔。

  拜龍教教徒與尼可波拉斯一起親手造就了這個災難。

  那些為他們所害的人又豈肯輕易放過罪魁禍首?

  說來可笑——

  他們想要利用的力量,注定會回過頭來為他們的墓碑上填好最後一鏟土。方鴴舉起權杖,心中已經給這些人寫好了墓誌銘。

  只要幻境永不消亡。

  那些人就永遠也別想擺脫這一切。

  但方鴴心中更好奇的是,究竟誰構築了這個幻境,它絕不可能是多里芬的亡魂們。

  因為一方用死亡亦無法解脫的輪迴,也要把另一方永遠束縛在這個幻境之中,這簡直惡毒得像是一個詛咒。

  那麼又是誰限制住了龍之金曈的力量,讓她不得不借助於亡魂,借助於外人之力來掙脫這個迷宮。

  灰橡木廣場的那個尼可波拉斯的影子究竟是誰?

  方鴴感到自己已經越來越接近真相,他高舉起權杖,平靜地看著廣場中央的曼洛-霍利特。

  他自從進入這個幻境以來,彷彿就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鎮定,因為在這一刻。

  他才真正看到了這場戰鬥的結果——

  『悔恨如毒藥,噬咬人心——』,現在他已經明了。

  那麼,什麼又是統御萬軍?

  方鴴覺得有必要讓面前的這些人瞭解一下。

  既然德克倫要借他之手復仇。那麼現在,他不妨就當一回那位格羅斯爾家族的伯爵大人。

  他看著這些人,平靜地開口道:「我沒死看起來讓你很驚訝,曼洛。」

  這話先讓盧恩-林修斯怔了一下,回過頭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或許是沒有料到,他會以這麼快的速度進入角色。

  「裝模作樣。」

  女僕小姐看了他一眼,公正而精準地評價。

  希爾薇德倒是笑咪咪地站在後面看著,她雙手提著自己的箱子和畫,活脫脫是一個文藝的貴族少女。

  但所有人都比不上曼洛的驚訝。

  後者尖尖的鬍子都氣得翹了起來:「你不可能會沒死,我明明親自確認過……不,難道是替身,你早就察覺了什麼!?」

  方鴴(德克倫)沒死。

  這個事實看來讓他大受挫折,前者大概原本對自己的計畫十分滿意,但正志得意滿之際,卻被人給當面抽了一巴掌。

  大約就是這種感覺。

  又羞又惱。

  「我不但沒死,而且還給你帶來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方鴴十分有意思地說道:「看看你在多里芬幹的好事,我想你還沒忘記誰才是這裡的執政官?」

  他這話在米蘇與迪克特聽來倒是像模像樣,但盧恩-林修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誰才是這裡的執政官?

  誰都不是——

  「誰才是這裡的執政官?」曼洛哈哈乾笑了兩聲:「執政官大人,你是不是把腦子嚇壞了。現在這個樣子,你竟然跑出來問我這個問題?你是不是要讓我向你跪地求饒才好?哈,看起來養尊處優的生活真的讓你們這些貴族的思維已經徹底僵化了。」

  「你以為我是在和你開玩笑,曼洛?」方鴴忽然嚴肅起來:「還是你以為這些死在這裡的人,只是一個玩笑?」

  曼洛簡直搞不清楚這傢伙的腦袋是怎麼長的。

  平日裡分明不把這些下面的人看在眼裡,現在竟然又拿這些人的命來和他扯淡,莫非這傢伙以為這些道德拷問會對他有意義?

  要不是方鴴手中的執政官節杖,他簡直要以為面前這個人其實才是冒牌貨。

  「要不然呢,執政官大人?」他輕蔑地笑道:「你打算把我怎麼辦,就憑你單槍匹馬,或者在加上這幾個毛頭小賊?」

  「單槍匹馬?曼洛,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王國的執政官,我手下還有晨曦騎士可以調動?」

  「晨曦騎士?」曼洛笑得抹了一把眼淚:「哈哈,你不會還指望他們吧,他們早就是我的信徒——」

  「曼洛,看看你身後。」方鴴忽然打斷了他的話,並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曼洛一愣,雖然心中不信,但還是不能地回頭一看。

  這一回頭救了他一命。

  因為他剛好看到一片陰影向他罩來,那是晨曦騎士手中的巨劍之影,這拜龍教的領袖嚇得尖叫一聲,一個標準懶驢打滾向前一滾,才灰頭土臉地避開這一劍。

  廣場堅硬的地面硌得曼洛渾身發痛,但比起身體上的這點小挫折,他心中的驚濤駭浪更是難以抑制。

  曼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些向自己圍攻過來的晨曦騎士,忍不住尖叫起來:「這怎麼可能,你們在幹什麼,等等——你們的龍化呢,你們怎麼恢復的?」

  在曼洛眼中。

  那些最早被他巧言矇騙,加入永生者組織的晨曦騎士們,此刻本應該是半龍半人,失去了理智的龍之僕役的形態。

  但這會兒哪有那麼回事?

  只見廣場上的數十位晨曦騎士,再加原本倒向他們一方的大批城衛軍此刻正『嘩啦』一聲拔出手中利劍,彷彿升起了一片雪亮的刀劍森林,正與他手下拜龍教徒精英對峙。

  騎士們一臉正氣凜然,神采奕奕的樣子,不要說半龍半人的狂信徒形態,就是剛剛從瑪爾蘭女士聖殿之中作完祈禱出來的聖騎士們,恐怕也未必有這正氣如虹的樣子。

  最離譜的是,這些人連身上的戰袍與衣甲都嶄新如初,刀劍鋒利得像是剛剛從鐵匠之中打磨出來,彷彿刃口之上火氣未消還帶著一絲暗紅。

  這樣衣甲嚴正的隊伍,一般來說你只有在考林王國王都的儀仗隊之中能看到。

  「開什麼玩笑!」曼洛覺得自己神經都要錯亂了,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這些天太過操勞,以至於產生了幻覺。

  「現在你相信了嗎,曼洛先生?」方鴴看著他,舉起手中權杖,冷笑一聲:「好戲才剛剛開始,你只是一個開頭而已——」

  他之前已經測試出了這節杖的力量。

  在幻境之中,這支節杖象徵著德克倫對於他的認可,它標示出他在此的身份——而至於如何去做。

  那就是他自己的抉擇。

  統御萬軍,絕非只是一句話而已。

  方鴴高喊一聲:「王國的騎士們,你們應為榮譽而戰,縱使一時受人矇蔽,但也無傷你們的忠貞。你們的背後是多里芬,讓你們救出的每一個人去傳頌你們的勇敢,洗刷你們的污名,我命令你們——」

  「用盡一切勇氣,攔住尼可波拉斯。」

  幻境之中的晨曦騎士們一言不發,聽了他的號令,只轉過身『嘩』一聲舉起手中的劍刃,指向昔日的『同僚』們。

  方鴴看了他們一眼。

  轉過身便向小巷之中走去,同時丟給盧恩-林修斯一句話:「快去把你小女朋友還有那個撲克臉騎士弄過來,我們時間不多——」

  「你……」盧恩差點嗆到,但他還是回過頭去。

  米蘇和迪克特正愣愣地看著兩人,大約是德克倫前後反差太大,以至於連迪克特都是一臉驚愕莫名的表情。

  盧恩看著兩人,似乎想要開口,但記憶之中的場景在此重疊,他忽然之間把話遺忘在了喉嚨裡面。

  反倒是米蘇看著他先開了口:「我還可以相信你嗎,盧恩——?」

  在三十年之後,在這個幻境之中,我們還可以並肩作戰嗎,我的愛人?

  盧恩紅了眼眶,點了點頭。

  「迪克特。」米蘇回過頭。

  騎士點點頭,眼下這樣子他就是再不相信眼前這個年輕人,但事實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是古板,但絕非頑固不化。

  兩人便殺開一條路向這個方向靠過來。

  由於晨曦騎士與城衛軍分擔了他們的壓力,所以這一段路並不算多費力——拜龍教信徒本就不是兩人的對手。

  曼洛看到這一幕不由氣得大喊大叫:「你們瘋了嗎,快把它們攔下來,把那個小女孩留下來,絕不能讓他們帶走她!」

  本來理論上,他手下所有的拜龍精銳都已經集中在了廣場上,其實除開了晨曦騎士之外,也並沒有多少。

  曼洛這話說來本也無濟於事。

  可就在他話音剛落,廣場另一邊竟忽然殺出一隻大軍來,並向這個方向圍了過來。

  而曼洛看到這只大軍,不由得意得哈哈大笑——:「執政官大人,現在看看誰才是這座城市的執政官?在多里芬,你的子民恐怕還沒有我的信徒多呢。」

  方鴴回頭一看。

  但哪有什麼信徒大軍?那分明是一隻亡靈大軍,螢光閃閃的是數不清的靈魂火光與飄蕩在其中的幽靈冤魂,浩浩蕩蕩,猶如一條洪流。

  方鴴一看,就明白這是龍之金瞳搞的鬼,這些分明就是她控制的那支亡靈大軍。但他又看了曼洛一眼,卻搖了搖頭:

  「不要以為你贏了,曼洛。」

  「人族援軍已至。」

  他用手中權杖一指。

  一支騎兵大軍竟憑空在街道之上浮現。

  曼洛看到這一幕不由目瞪口呆:「巡查騎兵!?這怎麼可能,他們不是早在十年前就被解散了嗎,還是我的人想的辦法——難道你一直秘密保留了他們的建制?你想密謀造反嗎,德克倫,你瘋了!?」

  方鴴看著這歇斯底里的傢伙,心中不由有些可憐。

  「曼洛,」他主動開口道:「你知道在面對尼可波拉斯時,這座城市有多絕望嗎?」

  「而現在,那些人只是將這絕望還給你而已——」

  「你有龍之金瞳的力量,而我——代表著多里芬的執念,一切都在規則之內。」他淡淡地看了對方一眼:

  「這很合理,不是嗎?」

  騎兵正成排山倒海之勢向幽靈大軍殺去,頃刻之間兩支軍隊就交匯在一起。

  曼洛看到這一幕,差點眼前一黑,他憤怒地尖叫一聲:「你們等著!」

  但那聲音——哪裡是什麼曼洛-霍利特。

  那分明是希絲的聲音——

  盧恩-林修斯這才帶著米蘇與迪克特二人從後面追上來,追著方鴴問道:「你玩夠了嗎?接下來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

  「老實說,還沒有,」方鴴搖搖頭,他其實早知道那是龍之金曈在後面搗鬼,只是對方一樣無法超脫規則而已:「能調戲一下那傢伙挺有意思的,現在不過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他回過頭:」接下來是去霍斯汀斯大教堂,對嗎?「

  盧恩-林修斯一愣:「你怎麼知道?」

  「虛妄勝利之刃就在龍之金曈手上,想必那是一切的根由,我想我已經猜到了那個最後的場景,」方鴴看了看迪克特與米蘇,才答道:「這已經是悔恨節杖全部的力量了,它也僅僅對抗一下曼洛而已,要擊敗尼可波拉斯,只有妖精聖劍嘉拉佩亞。」

  「德克倫先生,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迪克特竟然走上來主動開口向方鴴道歉道:「之前是我錯怪了你,我沒想到你竟然也有勇氣站出來。」

  方鴴搖搖頭,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德克倫,不過他也懶得解釋,只說到:「我有一個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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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5-2 12:33 AM

第一百零七章 破局之戰 XXI

  「從上城區前往霧盾莊園大街?」

  聽了方鴴的話,迪克特與米蘇停下來,皆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因為這位執政官大人的表現好像忽高忽低——上城區與霍斯汀斯大教堂根本不在一個方向,這條路既繞遠路又費事。

  盧恩林修斯已經搖起了頭,看著他:「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聽起來似乎毫無必要。」

  方鴴看了看手中的節杖,表面上看來的確是如此,但也僅僅就是表面上而已。

  如果一切都遵照現實邏輯,龍之金瞳的力量在這個幻境之中應該是無所匹敵的,它早已應該脫困而出了——

  但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不是嗎?

  在這裡所有人似乎都忘記了這樣一點。

  多里芬的幻境表面上反覆重現著三十年之前那場災難,幻境之中的人與物似乎都遵照著昔日的一切,像是一個意味深長的宿命,鏡中之人永遠無法改變。

  但它其實並非是這樣一面鏡子,事事無遺地將曾經的一切折射在世人面前。

  「還記得之前那支亡靈大軍嗎?想必三十年前的多里芬絕對沒有這樣一幕,那是龍之金瞳在背後搗鬼,」方鴴看著其他人,鎮定地答道:「欲速則不達,盧恩先生。」

  「可這和你要前往上城區有什麼關係,在我看來那仍舊毫無必要,或許你有這麼做的理由,但你總得告訴我們上城區有什麼。」

  盧恩嚴肅地看著他。

  上城區有什麼?上城區或許什麼都沒有,但那裡將要上演的一切,或許會徹底改變這裡的一切規則。

  在一個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的,微不足道的細節之處。

  方鴴也感到一股抗拒之力從手上的節杖上傳來,那是多里芬的執政長官強烈的情感——那個老人復仇的慾念愈發強烈,他似乎對於三十年前的一切別的事情早已遺忘了。

  「真是固執。」

  方鴴握緊了節杖,在心中堅定地搖了搖頭:「德克倫-格羅斯爾伯爵,若你想要復仇,這是你戰勝龍之金瞳唯一的機會。」

  但手中的節杖抗拒的力量愈發劇烈,其中甚至摻雜了龍之金瞳的力量,這幻境之中的另一位主人雖然似乎還不清楚他想要幹什麼,但已經本能地感到了不安。

  的確是不安。

  方鴴一言不發,強壓住節杖的異動,讓它漸漸平息下來。

  因為龍之金瞳的不安非但不會動搖他,反而只會讓他堅定信心。說來他也並不害怕那躲在幕後的黑手看出什麼端倪,因為其實答案一直在那裡。

  但它沉迷於自身的力量與傲慢。

  又怎麼會向這個區區的幻境,一群羸弱無力的凡人低頭?

  「你在尋求壓制龍之金瞳的方法?」三人當中,反而是米蘇最先反應了過來。她不愧是屠龍者的後人,對於尼可波拉斯的力量來源十分敏銳。

  而年長的騎士一直以這位女士馬首是瞻,此刻也沉默著沒有表示自己的意見。

  只有盧恩聽了米蘇的話,看著方鴴問道:「你在想什麼?」

  方鴴什麼也沒想,他只搖了搖頭。

  「你清楚三十年前發生了什麼,盧恩先生」他看著盧恩-林修斯,這句話只有他與後者聽得懂:「晨曦騎士攔得住拜龍教徒一時,但他們攔不住尼可波拉斯。」

  方鴴看著灰橡木廣場方向金紅的天空,漫天的火星,像是不久之前的場景重現。

  但這一刻,火海更加真實,建築在火焰之中燃燒坍塌,發出尖嘯的聲音,彷彿將一切都拉回了三十年前的那場災難。

  尼可波拉斯復甦在即,當它展開雙翼遮蔽天空之時,幻境之中的龍之金瞳亦將獲得全盛的力量。

  一如昔日多里芬災難來臨的那一刻。

  黑暗巨龍毀滅了這座城市,而今天它只要再掙脫最後的枷鎖——虛妄之刃一但破碎,它距離脫困而出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遙而已。

  三人當中,米蘇聽了方鴴的話,便指著那個方向說道:「它的力量的確在成倍增長,我隱隱感到它已經快甦醒了,一但它醒來,我們誰也逃不了。」

  「可三十年前——」盧恩語速很快地說道。

  但方鴴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盧恩先生,這不是三十年前,如果一切都遵照以往,拜龍教徒固然功敗垂成,可我們就算成功了嗎?」

  「不過眼睜睜再看著這座城市毀滅一次,一切都不會改變,它三十年來本就日日如此,那麼我們在這裡有何意義?」

  盧恩不由聽得呆了。

  他回到這個幻境,不過是為了追求當年的那個答案,他回到了這裡,重歷昔日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親自看一眼那個自己當日錯過的謎底。

  可他想要改變這一切嗎?改變一個幻境,聽起來多可笑,這有什麼意義嗎?

  盧恩忽然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或者說,沒有任何人如此想過——去改變一段注定已經發生了的歷史,有什麼意義嗎?

  多里芬的災難早已結束。

  而今這裡只餘一片廢墟。

  他們在這裡所做的一切注定徒勞,拯救不了任何人,若非要說有什麼意義,或許不過是為了讓龍之金瞳重回封印而已。

  盧恩腦海中閃過一道電光,他忽然意識到,其實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至少有一個人,他一定想要努力改變這個幻境的。

  就如同一個傻瓜。

  那個人,名叫胡地。

  盧恩其實早就聽說過那個冒險者的名號,從塔波利斯騎士團的那些騎士們的閒聊之間,不過沒有任何人把他當回事,龍火公會想來也只是利用這此人而已。

  但就是這麼一個人。

  卻拿著虛妄勝利之刃一路殺進了霍斯汀斯大教堂,僅僅是僥倖嗎?還是說是龍之金瞳的安排?

  真的如此嗎?

  盧恩眼前閃過一個少女的形象,他和希絲不過一面之緣,但卻記住了對方對方鴴所說的那句話。

  他看向那個年輕人。

  方鴴手握權杖,那權杖之上『統御萬軍』四字,字字重若千鈞。它似乎並非僅僅是一個描述而已,而是一段箴言,將多里芬的歷史撰寫其上。

  因為答案一直都在這裡——

  改變這個幻境之中的歷史,的確看似白費力氣,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只是它的含義,與冒險者們的切身利益背道而馳。

  因此少有人會從這個角度去考慮問題——

  人們從未想到過這一點——在這座城市之中,日復一日,被困於此的靈魂們始終等待著一個救贖。

  那些不懷目的的人,如同胡地這樣對過去心懷善意的冒險者們,反而能深刻地瞭解這個幻境的真實含義。

  方鴴手中握著悔恨節杖,指著上城區的方向對盧恩說道。

  「那個地方有一家小小的陶器作坊,它的主人今年不過五十歲出頭,雖然早年喪妻,但在今天之前,這個小小的家庭生活還算過得去。」

  「你認識那陶器作坊的主人嗎?」米蘇好奇地回過頭看著他:「執政官大人,我以為你從來不曾到這些地方來。」

  方鴴搖了搖頭。

  他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我不認識他,但我認識他的女兒,她現在就在你手上,米蘇小姐。」

  米蘇『啊』了一聲,有些難過地看著手中已無聲息的少女。

  方鴴指著整個上城區說道:「在這片街道上,這樣的家庭千千萬萬,至少在今天,他們皆是我的子民。」

  他回過頭對盧恩說道:「現在我是德克倫,德克倫-羅格斯爾,盧恩先生,你知道三十年前尼可波拉斯是從哪裡開始毀滅這座城市的嗎?」

  他用手中的節杖畫了一條線。

  「從那裡開始,我在幻境之中看過那個場景,整個街區化為火海,無數人灰飛煙滅。但今天,我要帶他們離開,這是一位執政官應盡的職責——」

  方鴴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他感到一股強烈的感情從節杖之上傳來。

  既不知是悔恨,還是憤怒。

  但他緊緊地抓住那權杖。

  「德克倫先生,我會讓你看到三十年前你做錯了什麼,你的力量來源於人民,你本來有機會避免這一切。」

  「而你的仇恨,也將因此而終結。」

  方鴴在心中默默說道。

  那節杖忽然之間平靜了下去,然後他才聽到一個有些譏諷的聲音傳來:「如此可笑,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扭轉局面——」

  那是龍之金曈的聲音。

  然後節杖上才放出淡淡的光芒,斑駁落色的外表消失了,顯露出了它本來的樣子——代表著考林王國的權柄,君主所授的節杖之上,是嶄新如初的希望之星寶石。

  廣場方向傳來一聲巨龍的尖嘯。

  而米蘇與迪克特勞互相看了一眼,彷彿是認同了德克倫的話。「我從來沒認為有一天我會認為一個頑固的貴族老頭子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年長的騎士搖搖頭:「但你說得對,我們是不能這麼一走了之。」

  「我麼應該怎麼辦?」米蘇有點躍躍欲試地問道。

  盧恩看了看兩位同伴,一切都好像是三十年前一樣,兩個人身上彷彿找不到什麼是害怕與後退。

  三個人當中,結果到頭來還是只有他自己滿腦子不情願。

  「我真是服了你們了,這時候還來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最重要的不應該是阻止尼可波拉斯與拜龍教信徒嗎?」他看了看方鴴:「尤其是你,明明知道這不過是一個幻境,你們究竟分不分得清主次……」

  「好了,」米蘇笑了起來:「現在我相信你沒背叛我們了,盧恩,你還和之前一樣。但有些時候主次並沒有那麼重要,我們只是竭盡所能而已,只要結果還是好的不就可以了嗎?」

  盧恩嘆了口氣。

  他看著三人,心想這些傢伙才是一類人,與自己或許不大相同。而自己只是一個商人,懂得權衡利弊。

  可他又想,要不是他的話,這些傢伙恐怕早就完蛋了。他搖了搖頭,放這些傢伙去搞事情,他也不放心。

  「算我一個吧,」他說道:「應該怎麼辦?」

  「去把其他人集合起來,儘量不要落下人,往哈格斯頓公墓的方向走,在大決戰開始之前,那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鴴一字一頓地答道。

  幾人點點頭,然後才分頭離開。

  方鴴手握節杖,回頭看去,灰橡木廣場方向的大火已經漸漸燒了過來。居住在這附近的居民們其實一早就有察覺,紛紛湧上街頭,互相詢問著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如三十年前的那一天,人們交談之中似乎還並沒意識到危險臨近,只不過以為是慶典之上發生了火災。

  直到有人從巷口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快跑,出亂子了,霍利特學院的那幫子人瘋了!他們在街上殺人!」

  人群轟一聲炸開來。

  有人轉身就跑,似乎要去通知家人,有人還是一頭霧水,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而女人與小孩已經嚇得哭了起來,街道上亂作一團。

  「城衛軍呢?」人們大聲問道:「他們怎麼不來維持秩序,沒人來保護我們嗎?」

  「執政官大人知道這回事嗎?」

  方鴴這才走了出去。

  「我這裡——」

  他手握權杖,環視所有人。

  令現場微微一靜。

  「真是伯爵大人,天那,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人們面面相覷,不由有些擔憂地詢問道:「大人,灰橡木廣場那邊究竟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其實沒什麼大礙?」

  方鴴搖了搖頭:「不要自己嚇自己,所有人和我來,男人們保護好自己女人與孩子,家中還有人的趕快去通知。我就在這個地方,只要有人還沒來,我就不會走。」

  他從容地在那裡,看著所有人,令每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是啊,執政官大人都還在這裡,他們又什麼好擔心的呢?人人皆鎮定下來,在方鴴的安排下開始奔走相告,通知鄰里。

  方鴴只默默看著這一幕,感到手中的節杖微微一顫。

  幻境在回應著他,這就是力量的源泉。

  它並非來源於任何一件東西。

  僅僅是人心而已。

  ……

  「這是什麼地方?」

  紅葉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左右的玫瑰拱窗,看著這條有些肅穆的走廊問道。

  幽暗之中只有外面灑進來的淡淡月光,腳步聲在黑暗之中越傳越遠,這條長長的走廊似乎沒有盡頭。

  帕克早先誇下海口,但這會兒卻不由得有些害怕起來,這黑洞洞的大教堂裡面,似乎充滿了詭異。

  這條路越走越深,穿過整個霍斯汀斯教堂區那麼遠的距離還綽綽有餘。

  年長的騎士一開始並沒有答話。

  他只默默地觀察著左右,過了好一陣才開口說道:「三十年前,他們被逼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在這裡發生了一場戰鬥。」

  紅葉聞言微微一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5-3 12:33 AM

第一百零八章 破局之戰 XXII

  「迪克特先生?」紅葉有些意外地看向忽然自說自話起來的騎士,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三十年前,什麼在這裡發生了一場戰鬥,對方說得好像親眼所見一樣。

  深邃空幽的走廊,年長騎士的聲音並不高,但卻格外清晰。他像是沒有聽到紅葉的話,腳步聲沙沙向前走去,在黑暗之中一處地方停下:

  「我當時退到了這裡,而米蘇小姐被逼到了另一邊——」

  「米蘇小姐,那是誰,迪克特先生你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不曾知道在這之前,幻境之中有人到過這裡。」

  迪克特仍舊自說自話:「拜龍教徒從四面八方湧來,把我們團團圍住,我舉劍迎敵,但劍被擊飛了出去。」

  紅葉終於聽出一絲狐疑。

  她回過頭去看帕克,帕帕拉爾人也一頭霧水地向她搖了搖頭,擺著胖乎乎的手撇清責任:「別看我,我什麼也沒幹,這不關我事!」

  「我又沒說關你的事情。」

  「那可不一定,要是我沒這麼說,你一定要推卸責任了,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你還要學習一個。」

  「你閉嘴。」

  「我說真的,紅葉小姐,那傢伙窮得響叮噹,你看他這把劍,看起來還蠻值錢的,但沒想到中看不中用。」帕克一邊說一邊費力地轉過身去,從束環上取下一把短劍來。

  紅葉一早就注意到帕帕拉爾人掛在屁股後面這把走起路來叮噹作響的傢伙了,她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掛上去的。

  但沒想到竟是順來的。

  她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那竟是一把斷劍。

  劍身修長,劍鍔與護手如葉狀展開,由精鋼所鑄,在幽暗中閃爍微光。

  劍是一把好劍,但劍刃在三分之一處折斷,斷口如玻璃裂紋,有些磨損,邊緣似都打磨得有些光滑了。

  「等等,這是迪克特先生的劍?你什麼時候偷來的?我是說它什麼時候折斷的?」

  紅葉微微一怔。

  她依稀還記得,在市政廳的時候這位年長的騎士與他們並肩作戰時,對方手中的劍還完好如初。

  或許是在那之後折斷了?

  但是這斷面看來並不新了。

  「什麼什麼,這是我撿來的,只是暫時還沒來得及還給迪克特先生而已,」帕克瞪大眼睛:「我怎麼會看得上這東西,它比我的夜鶯之劍差多了。」

  「是盜賊之劍,你和黃銅龍手上偷來的。」

  「哦,那是我把名字記錯了,你知道,帕帕拉爾人的種族天賦是記性不大好。」

  紅葉才懶得理會這鬼話連篇的傢伙。

  她回過頭,有些奇怪為什麼迪克特一點反應也沒有,但才發現對方一直站在那裡,神色平靜如水,像是陷入某種沉思之中。

  他在那裡站了好久。

  而留意到後者的目光,才抬起頭來說:「三十年了,它一直在這裡。」

  「嗯?」

  紅葉忽地瞪大了眼睛。

  只見年長的騎士緩緩伸出手來,虛空一握,從黑暗之中抽出一把劍來。

  那劍刃修長,劍鍔與護手如葉狀展開,其由精鋼所鑄,在幽暗中微微閃爍蒼白螢光——

  帕克看著那把劍,再看看手中,哐噹一聲手中斷劍落到了地上。

  突兀的聲音,沿著長廊一直傳出去好遠。

  把兩人都嚇了一大跳。

  「你在幹什麼,你瘋了!?」紅葉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

  「我我我……」帕克也慌了,這寂靜的地方,這一聲響不知能傳出去多遠。恐怕上下幾層都能聽到,他自己就是一個隱秘行動專家,自然清楚這一點。

  三人當中只有年長的騎士一臉平靜。

  他橫過長劍,目光看向黑暗之中長廊的另一頭,淡淡對兩人說道:「他們來了。」

  紅葉愕然地抬起頭來,只聽黑暗之中前方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而身後似乎也有響動——

  不過片刻,前方走廊的轉角急匆匆出現了一批身穿黑色長袍的人,正是先前他們在大聖堂遇到的那一批拜龍教徒。

  而對方看到他們一怔之後,便左右分散開來。

  「後、後面!」帕帕拉爾人結結巴巴的聲音在一旁低喊道。

  紅葉回過頭去,才看到那裡黑暗之中浮現出一片螢光,螢光中是一批與前面的人同樣衣著的拜龍教信徒。

  但後者面容蒼白,像是死者的倒影——正是三十年前死在這個地方的幽靈。

  生者與亡魂,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竟在這一刻同時出現在了這個地方。但讓紅葉緊皺眉頭的是,她心中不由下意識閃過了年長騎士之前的話。

  拜龍教徒從四面八方湧來,把我們團團圍住——

  而這一幕而今正在上演。

  紅葉二話不說,便召喚出了自己的殲敵者QV700。

  而帕克雖然嚇得哆哆嗦嗦,但也舉起了手中的魔導重弩——只是帕帕拉爾人帶著些哭音說道:「怎麼辦,我爆炸弩矢用完了……」

  一道人影擋在了他面前。

  那是橫劍而立的年長騎士,黑暗之中的月光似乎都匯聚在了他身上,帕克張大嘴巴看到,他身上的古董魔導鎧甲上的斑斑鏽跡正在脫落。

  斑駁的瑪爾蘭聖徽正重新變得清晰起來,暗淡的鑲金紋飾正熠熠生輝,那台老舊的魔導爐也不在發出風箱一樣的異響,裡面的魔力核心水晶在幽暗的環境之下變得刺眼無比。

  而只有迪克特兩鬢斑白的面容上,三十年的風霜不曾改變。

  騎士的眼中像是蘊著昔日的倒影,手中緊握長劍,心中的正義與信仰始終堅定,向前一斬。

  一道銀輝。

  一個拜龍教徒正好衝到近前,迪克特這一劍在他眼中,出劍時才不過十級左右的強度,劍影有跡可循。

  後者使用一把蛇形短劍,舉劍就擋。但在他錯愕的目光之中,騎士雪亮的劍刃像是一道幻影,與他的短劍交錯而過。

  劍折,人亡。

  銀色的短刃打著旋兒飛出去,插入了牆面之中。

  帕克眼中倒映出一片溫潤的玫瑰色,那是漫天的血雨,年長的騎士簡簡單單一記橫斬,與拜龍教徒錯身而過——後者半個身體飛起,重重跌落地面。

  月光之下,翻捲的血肉之中脊柱雪白斷面光滑,斷口血如泉湧,內臟污物與灑落一地。

  屍首還帶著兀自不敢相信的神色。

  出劍時,才不過是瑪爾蘭的近衛,一個區區十級的平庸無奇的伐木場的護民官,那個滿面風霜年長騎士,彷彿碌碌無為,一生困守於山林。

  一個近乎與時代脫節的人。

  至少這是方鴴所見的那個年長的騎士——

  而他收劍而立,身上的氣息已是勇氣聖殿的冠冕——從五十年前至今,考林一共有七十四位冠冕騎士,而其中每一個名字,都被記錄在瑪爾蘭聖殿的英勇之牆上。

  一個金色的印記在迪克特手中長劍之上,一閃即逝。

  「冠冕之印!?」

  紅葉不可置信地看著年長的騎士,脫口而出:「迪克特先生,你究竟是誰?」

  年長的騎士不答。

  一甩手中劍刃,劍刃上血珠像是一條線一樣灑在長廊之上,讓拜龍教徒齊齊止步。

  為首的邪教徒一下停下來,伸手攔住自己的同僚,他抬起頭看著當面而立的騎士,倒吸了一口冷氣:

  「迪克特-特利威爾,你果然也在這個幻境之中,真是陰魂不散——」

  紅葉微微一怔,腦海之中閃過了一個名字。「特利威爾……迪克特先生,我知道你是誰了……」

  羅班-特利威爾,拜恩之戰中人類一方的傳奇英雄。

  前者與精靈公主布麗安之間曖昧不清的戀情與傳奇故事,許多年以來一直是考林的冒險者與普通人最津津樂道的事情。

  但紅葉卻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三十年前那場傳奇冒險的開端,其實是由另一件事所引發。

  在他與精靈公主那次著名的邂逅之前,羅班爵士就一直長居在艾爾帕欣地區,追查一支邪教徒幕後的活動,並因而引發了拜恩之戰英雄們的相遇。

  那個最早的故事——

  是因為他在尋找自己三十多年前,失蹤的父親的下落。

  很少有人知道,這位傳奇英雄的父親,曾經是艾爾帕欣瑪爾蘭聖殿的第一冠冕騎士。正義冠冕的所有者。

  紅葉驚訝得合不攏口來。

  「你就是羅班爵士的父親,那個十三年前他一直在尋找的人。」

  迪克特聽到這個名字。

  這才回過頭看了紅葉一眼。

  眼神有些溫柔。

  ……

  滾滾濃煙像是幾條黑龍,倒懸在天際。

  火勢已經越來越近了,方鴴握著悔恨節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出了汗,手心一片浸潤。他抬起頭看了看四周,人群已經匯聚起來。

  烏壓壓的人頭。

  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每個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那是不安與希翼,信任又帶著懷疑的目光。

  方鴴忽然感到了沉甸甸的責任感。

  雖然他明知道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幻境而已。眼前的這些人,三十年前都早已喪生於火海之中。

  那黑色的火焰甚至燒盡了他們的星輝——

  以至於沒有人能從多里芬逃出一條生路,而這個聳人聽聞的災難,卻被考林王室與地方執政者層層掩埋起來。

  各大聖殿,也沒有發出自己應有的聲音。

  而這些人,就這麼被人遺忘了。

  「大家請保持有序地跟上我,優先保護好女人,老人與孩子,我不會丟下你們,希望各位也不要丟下這座城市的榮譽與勇氣。」

  方鴴手握節杖,輕聲開口。

  說來奇怪,他聲音不大,但彷彿自有一種力量——他一開口,人群之中便一片鴉雀無聲。

  上城區蛛網一般錯綜複雜的小巷之中,一道由人群所構成的洪流緩緩向前。

  在所有人的最前方,方鴴高舉節杖,有人驚慌與不安,但沒有人說話,人們彼此守望,默默向前。

  視野之中那熠熠生輝的王國權柄,彷彿是一面旗幟。引導著人心匯聚的方向。

  方鴴看到有人擠開人群,滿頭大汗地來到自己身邊,是個微禿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對方鼓著勇氣衝到眾人前面,但在自己面前卻十分卑微的樣子,有些手足無措。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大人……抱歉,可是你有看到我女兒嗎,我找遍了整條街也沒找到她,我想她可能還不知道這邊出事了……」

  方鴴看著這個男人。

  對方的樣子比畫框中稍微老了一些,但仍舊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我記得你,你是那家陶器作坊的男主人,對嗎?」

  「啊!」那男人驚訝得不可自己:「大人,我……我是有給市政廳送過一批貨,遠遠地見過大人一面,沒、沒想到大人還記得在下……」

  他結結巴巴補充道:「在、在下妻子去世得早,大人,我女兒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我在亡妻面前發誓過要保護好她……可是……」

  方鴴問道:「你女兒是霍利特學院的學生對嗎?」

  男人臉色蒼白:「……我保證她和那些狂徒沒有關係,大人,她是個好孩子。」

  「她的確是個好女孩,」方鴴答道:「你放心,她沒事……有一位勇敢的女士救下了她,他們先去了前面,待會說不定你就能遇上她。」

  那男人臉上彷彿都放出光來,滿是欣喜。

  「真的嗎,大人?」

  方鴴沉默了片刻,只用力點了點頭。「真的,我還看到她和一個男生在一起,那個男生自我介紹說他叫胡地——」

  男人憨笑起來:「我女兒很出色,哈哈,有些年輕人追求是正常的。」

  他說著說著聲音哽嚥了起來:「真是太感謝您了,大人,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男人臉上不由有些羞愧:「我真不敢相信,有些人還曾經偷偷說你壞話,我竟聽信了他們的讒言……大人,你絕對是多里芬最好的執政官……下次我會好好反駁那些傢伙的。」

  方鴴感到手中的節杖微微一顫。

  他握緊了那節杖。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恐怖的尖嘯。

  方鴴回過頭去,只看到灰橡木廣場那個方向,滾滾濃煙之下升起了一對長長的翅膀。它微微曲張著,似乎正在適應這時隔已久的新生。

  胸前的忠貞者印記微微一亮,那尖嘯聲之中夾雜的恐懼便淡化了不少,但即便如此,仍舊餘威尚存。

  龍之金曈復甦的尖嘯對於他來說尚且如此。

  對於其他人的影響更是不言自喻。

  人群騷動起來,後面的人發出恐懼的尖叫聲:「天哪,那是什麼怪物!?」

  後面的人開始向前推搡,原本井然有序的隊伍,開始變得混亂起來。所有人都爭相恐後地向前,但只有方鴴轉過了身去。

  那個男人嚇壞了,趕忙拉住他:「大人小心,後、後面有怪物,你快走吧,我看到它飛起來了……」

  「……那怪物好大!」

  但方鴴搖了搖頭。

  他抬起頭來,已經看到了從半空俯衝下來的黑暗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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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5-3 11:57 PM

第一百零九章 破局之戰 XXIII

  龍嘯引來的是靈魂深處的恐懼。

  令人兩腿發軟,心動過速,人們彷彿能透過蒼白的眼睛看到自身死亡的場景,但恐懼把他們釘在原地,腦子裡像是有一千個女妖在齊聲尖叫,令人頭暈目眩。

  方鴴感到鼻子前面一涼,一股鐵鏽腥味,用手一摸,竟是一把鮮血,微微有些刺眼。他抬著頭看到那張開的黑翼,漆黑猶如一團從地獄之中升起的魔焰,它鋪天蓋地,遮蔽天穹。

  「龍!」

  有人嘶聲裂肺地尖叫了一聲。

  慌亂像是瘟疫一樣無法制止地散播開來,人們再顧不得什麼秩序,對於死亡的抗拒與求生的本能主導了一切,貧窮與富有,高貴與低賤在這裡皆失去了含義,一身華服並不能讓人在這樣的境況下活下去,反而是因為養尊處優很快就被人流所吞沒。

  有些敗類甚至在對女人與孩子下手。

  一時間女人與孩子驚恐的哭聲響成一片,尤其是那些與自己的男人們走散了的婦女們。

  她們力氣不如男人,被一個接一個的人拽著胳膊與肩膀拖下去,漸漸落在了隊伍後面,有些甚至與自己的孩子失散開來。

  那些沒什麼力氣的孩子在密集的人群之中是什麼下場,可想而知。

  方鴴見狀氣得火冒三丈。

  他面沉似水地分開人群走過去,一拳砸在其中一個男人臉上,將那人打飛了出去。他雖不過是個煉金術士,但好歹也有四五級等級,而且悔恨節杖與約定印記都有『力量微增+』屬性,力量怎麼也比一般的平民強得多。

  一些不長眼睛的暴徒把主意打在了希爾薇德頭,貴族小姐二話不說直接就開了槍,一聲槍響之後,那個試圖抓著她頭髮將她往後拽的男人登時張大了嘴巴倒了下去。

  槍聲嚇得人群紛紛避讓開來,彷彿希爾薇德是個長著羊角的女魔頭。

  方鴴意外地看了那個方向一眼,希爾薇德在空出來一片的人群之間向他聳了聳肩:「這些垃圾死有餘辜,我只是覺得仁慈對於他們來說有些過於奢侈了,隊長大人。」

  方鴴點了點頭。

  他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不太習慣於對手無寸鐵的人出手而已。

  他倒沒什麼心理負擔,不過有些意外於希爾薇德的果斷而已,這位千金大小姐平日一貫是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的,關鍵卻一點也不手軟。

  方鴴彷彿重新認識了對方一番。

  希爾薇德笑盈盈地問道:「意外了?」

  「有點。」

  「那怪你沒保護好我,隊長,」少女衝他眨眨眼睛:「我這麼漂亮的隊員是很容易受傷的,需要好好呵護。」

  「……」

  方鴴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他還從沒見過可以這麼理所當然地自誇的,而且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竟然讓人有點無從反駁。

  但希爾薇德適當的調侃,讓他心中的壓力無形之中消散了不少。

  他回過頭看著半空。

  黑暗巨龍的幻影捲著一片火海正越飛越近,往後幾個街區已經為大火所吞沒,它眨眼的時間就會飛過來。

  方鴴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他忽然轉過身,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將手中的節杖丟給希爾薇德。

  「希爾薇德,你帶大家繼續前進,」少年回身看向那片火海,火光映在其臉上:「我來斷後。」

  「大人!?」

  雖然隊伍外圍已是一片混亂,但最早追隨在他身邊的那些人,包括希絲的父親,一直都還對他保持著信心。

  固然人人心中皆是惶惶不安,可多里芬的執政長官尚且在此,他們又有什麼害怕的呢?

  這些人心中既有感動,同時也隱隱相信方鴴真能帶他們離開這個地方。

  但這位執政官大人的決定。

  卻令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大人……你攔不下它,」希絲的老爹照實話實說:「你在這裡還能給大夥一點信心,否則我們真要四散逃竄了,大人三思啊——」

  但方鴴自有打算,他來不及和這些人解釋了,只看了希爾薇德一眼,希望對方可以理解自己的意思。

  那個頭腦很好的貴族少女從來沒讓人失望過。

  希爾薇德接住節杖,對他點點頭,然後她轉過身舉起節杖對其他所有人高喊道:「大家請看這兒,我是你們大人的未婚妻——我用我的家族的名義與榮耀向你們保證,每個人都會安然無恙。」

  她聲音滿載感情,彷彿真是一位情真意切的妻子在支持自己的丈夫:「以考林王國的名義,讓我們沐浴晨光並肩前行,一切困難都會消彌無形,看看這王國的權杖,請和它一起前行克服萬難,就如同我的丈夫與各位同在——」

  她的聲音傳出去很遠。

  以至於外圍的人群紛紛回頭,看著那被高高舉起的節杖。

  希爾薇德連忙向一旁的女僕使了個眼色,謝絲塔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喊道:「夫人說得對!執政官大人萬歲!我們聽執政官大人的!」

  「謝絲塔,你的聲音要飽滿富有感情。」希爾薇德沒好氣地看著自己的女僕。

  謝絲塔只用死魚眼看了自己的女僕主人一眼。

  但一個更加高亢的聲音蓋過了兩人的交談。

  「領主大人萬歲!」

  「夫人萬歲!」

  方鴴正手腳並用地爬上一棟屋子的屋頂。

  聽了口號差點眼前一黑,一個倒栽蔥從屋頂上栽下來。

  他回過頭去,還看到希爾薇德十分調皮地用手揮了揮悔恨節杖遠遠向他示意,還用口形向他示意:

  「加油啊,隊長大人!」

  方鴴見狀不由又感動又可氣。

  感動的是一位出身不凡的女士肯這麼自污名聲幫你的忙,怎麼說也令人有些成就感,但可氣的是他分明感到希爾薇德故意如此,只是為了作弄他一下而已。

  她是絕對可以幹得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前方展翼的黑暗巨龍幾乎已經追上了隊伍的末端。

  方鴴在屋頂上看到後面的女人、老人與孩子們倉惶地被火海驅趕著前進,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殘,許多人在火海之中絕望地哭喊,但只能眼睜睜等著火焰將自己包圍。

  真該死!

  方鴴不由握了一下拳頭。

  但他也沒有太多手段,只能放出發條妖精去干擾龍之金瞳的視線,可幾個小小的金色影子才剛剛飛過去就被捲入火焰風暴之中。

  然後音訊全無。

  這還是方鴴頭一次感到發條妖精這種東西在這樣的戰鬥之中,真的只是一個玩具而已。

  但他腦海忽然閃過一道電光,用最快的速度除下手上的操控手套,隨手將它丟到一旁,然後高舉起右手。

  一道耀眼的綠光。

  如同星辰一般在上城區之中冉冉升起,熠熠生輝。

  如果說後面被困在火海之中的人們先前還沒注意到他們的執政長官在屋頂之上,那麼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方鴴的舉動。

  他高舉起右手手背,面向著半空中的尼可波拉斯。

  而在那裡。

  半個王冠印記正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蒼之輝!?」

  方鴴聽到一個尖細而不敢置信的聲音彷彿直接鑽入了自己的腦海之中,那是希絲的聲音,但又迥異於那個少女的平和與勇敢。

  那聲音裡滿是貪婪與險毒的意味。

  黑暗巨龍一拍雙翼,忽然飛高,放過了後面的那些老弱們,轉而向方鴴這個方向直撲了過來。

  街區上空遮天蔽日的陰影為之一空。

  但方鴴看到那些人還傻傻地看著屋頂之上的自己,不由氣不打一處來,沖這些人大喊道:「快跑啊——!」

  他的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

  人們驚呆了。

  「那真是執政官大人!?」

  「他在為我們吸引那頭惡龍的注意力!」

  「天那,那頭惡龍朝大人去了,完了,執政官大人死定了!」

  「媽媽!媽媽!」

  女人一把抱起自己的孩子,最後看了一眼屋頂之上那抹璀璨的綠光,頭也不回衝小巷之中逃去。

  「媽媽,那個人是誰?」

  「他是我們的執政長官。」

  「執政長官,他是好人嗎?」

  「不,」女人搖搖頭:「他是個英雄——」

  哈格斯頓公墓街。

  米蘇與迪克特面面相覷地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下面街區之中那道耀眼的綠輝。年長的騎士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劍,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欠他一個道歉,我在北考林見過不少貴族,他是我見過最勇敢的那一個,我聽說過格羅斯爾家族一些傳聞……他們雖然殘忍,但不乏勇氣——」

  「但至於正義,卻在這個家族的人身上卻十分少見。」

  「總有一些例外,英勇者應當彼此信任,」米蘇回過頭來,低聲答道:「你欠他的不是道歉,而是完美地解決這件事,讓多里芬的人們得以倖存下來。」

  迪克特點點頭。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等等看盧恩。」

  年長的騎士眼中倒映著那璀璨的光芒,有些疑惑地答道:「說來奇怪,明明不過只是一小會兒沒見,可我總覺得盧恩好像經歷了很多,與我們之前見過的那小子有些不太一樣了。」

  米蘇微微楞了一下:「是嗎,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同。」

  「還是一樣的討人喜歡嗎?看來那小子偷走了你的心啊,卡德摩斯家的小丫頭。」

  米蘇臉微微一紅:「迪克特先生,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了,我只是一個受詛咒的人而已,我已經決定要讓這詛咒在我身上終結了。」

  迪克特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搖了搖頭。

  黑暗巨龍正尖嘯著撲向那道閃耀的綠光。

  那隻金色的瞳孔,似乎像是一顆燃燒著的火球,越來越近地倒映出正在屋頂之上的方鴴的身影。

  這頭巨獸裂開嘴巴,露出滿口雪白的利齒,讓一個滾滾如雷鳴般的聲音在方鴴的腦子裡尖笑:

  「蒼之輝,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這個東西,真是意外啊,人類,你身上還有什麼好東西?」

  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股熱風差點將他從房頂之上吹飛了下去,方鴴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他的頭髮,眉毛與衣服幾乎同時開始燃燒起來。

  但他高舉起手中的另一件東西,毫無畏懼地抬起頭看著這巨大的尼可波拉斯的幻影——那背後不過是龍之金曈的意志,然後一字一頓地開口道:

  「我身上好東西很多。」

  「比如這東西,我想你應該見過。」

  他舉起手來,手中是一枚刻有獨角獸的徽記,一枚胸針,猶如四葉草的形狀。被他緊攥在手心之中。

  紋章上是兩行小字:

  『絕境逆行,破曉曙光——』

  『星之語,容納著一個純潔的靈魂』

  一個金色的光之盾在方鴴周身亮起。

  那閃爍著金耀之光的網格,魚鱗一般層層浮現,六邊形的網路,與他曾經在哪個結界之上見過的一模一樣。

  同樣的灰橡木廣場之外。

  同樣的上城區。

  同樣的結界。

  方鴴心中彷彿聽到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那是龍之金瞳有些驚恐的尖叫。

  他就知道,自己又賭對了。

  而在所有外人眼中,人們紛紛駐足回頭看到的是——他們的執政長官,右手高舉,在席捲的火焰風暴之中。

  屹然不動。

  黑暗巨龍直撲而下,與前者撞在一起。

  所有人都忍不住閉眼,但他們再一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一張鋪天蓋地的金色巨網。

  那金色的大網以方鴴為中心延展開來——

  它緩緩延伸向半空,然後形成一個巨大的結界就此籠罩在上城區天穹之上,金色的光網如星河倒懸。

  猶如奇蹟。

  龍之金曈直直撞在那個結界之上,慘叫一聲倒飛了回去。

  那樣的場景,方鴴似曾相識。

  但這一次。

  他看到了一個淡淡的影子,從自己手中的印章之上浮現,那彷彿是一團霧氣一樣的虛影,她緩緩轉過身,看了方鴴一眼。

  然後點了點頭。

  轉眼之間消散不見。

  只剩下方鴴愣在原地:「等等,那個是……」他微微張大了嘴巴,總覺得自己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上城區有片刻的寂靜。

  只剩下風與火,剝剝燃燒的聲音。

  然後一個有些柔弱的,單薄的聲音忽然高喊了起來:「執政官大人萬歲!」

  片刻的寂靜之後。

  方鴴聽到的是一片山呼海嘯的聲音,那聲音彷彿從整個上城區,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執政官大人萬歲!」

  「多里芬萬歲!」

  「我們必勝!」

  方鴴回過頭去。

  看著遠處,人群之中那個笑盈盈的貴族少女,得意地向他揮了揮手中的節杖。

  而在她身邊,是一位老人。

  蒼白的臉孔,低垂的眼瞼,沉默不言地看著他。

  最後,他緩緩轉過身。

  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只剩方鴴愕然地看著自己的選召者系統之上挑出一行奇怪的提示:

  『獲得格羅斯爾家族的認可,條件結束——』

  『獲得格羅斯爾家族榮譽繼承權,條件更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5-5 12:44 AM

第一百一十章 破局之戰 XXIV

  霍斯汀斯大教堂的地窖內瀰漫著陰冷的氣息,胡地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看著黑暗中兩側浮現出的古老石雕,空洞的目光注視著前方。

  「希絲……這是什麼地方?」

  「霍利特學院的地下監牢,當年他們就是把我害死這裡,還要再裡面一點。」

  「……」胡地沉默下來。

  這時黑暗中一道陰影閃過,讓他回過頭。

  「怎麼?」

  「沒,沒什麼……」

  他搖搖頭,以為產生了幻覺。

  內龕中鐵鑄的火把,早在半個世紀之前就熄滅了,身穿長袍的僧侶們離開之後,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一直被拜龍教徒用來進行他們那些慘絕人寰的勾當,潮濕的地牢裡似乎還迴蕩著那些受難者的嘆息與呻吟。

  遠處長廊的盡頭甚至迴蕩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

  彷彿至今還有受難者的靈魂被束縛於此,日日夜夜永不休止地承受苦難與折磨。

  「他們用這裡來關押那些『失蹤』的學生,還有發現他們秘密的人,一旦到了這裡,就休想再離開。被關押在這裡的人都是牲畜而已,是活祭品,受盡了折磨之後最終死去。」

  希絲停下來,打開一扇鐵柵欄門,年久失修的牢門發令人牙酸的聲音,其上褐跡斑斑,也不知是鐵鏽還是浸潤乾涸的血跡。

  柵欄門後面是一間空曠的圓形大廳,胡地只感到大廳中地面凹凸不平,低頭看去,凹線一道道向蜘蛛網一樣伸向中央。

  那裡有一座佈滿蛛網的祭壇。

  地下大廳的穹頂上鑲嵌著一枚熒石,一道清冷的輝光從那裡落下來,正好灑在祭壇之上。

  石台上只有一把鐮狀的匕首。

  「就是這裡,」希絲語氣微微有些急促:「把劍放在那祭壇之上,胡地。」

  「等等,希絲,這祭壇有些不對勁……?」

  胡地感到手中的劍微微一顫,似乎是在抗拒什麼。

  「那是拜龍教徒邪惡的手筆,正是它將所有犧牲者束縛在此,快,胡地,把劍放在那祭壇之上,終結一切。」

  「可是——」

  「胡地,你不相信我嗎?」

  胡地皺起眉頭,他看了希絲一眼,點了點頭,緩緩走過去,將虛妄勝利之刃輕輕放在祭壇之上。

  劍在與祭壇接觸的一瞬間,像是被污染了一樣,上面浮現出一層黑色的斑點,而原本就十分黯淡的劍刃此刻更是變得鏽跡斑斑。

  並且劍身一下劇烈地晃動起來,讓他下意識鬆開手,劍竟一下落在地上,撞裂開一個豁口。

  「看到了嗎,它吸收了祭壇的詛咒!」希絲雙眼亮了起來,語氣不由自主地發生了變化:「胡地,就是現在。趁那把劍還能壓制這詛咒的力量,去毀掉它——拿起那把匕首,快!」

  她忽然重重地咳嗽起來。

  咳嗽得痛苦地跪倒在地上,直咳得眼冒金星,用手摀住嘴巴,然後鬆開手,手心中全是刺目的殷紅。

  「希絲?」

  胡地回過頭來,總覺得少女有些奇怪,但看到希絲臉色蒼白地跪在地上,還是不由嚇了一跳。

  希絲搖了搖頭:「別管我,快去毀掉那劍——」

  她心中咬牙切齒:「該死的人類小子,你給我等著,那女人竟然在上城區還留了一手。不過沒關係,還來得及,我的亡靈大軍——」

  她臉色忽然一變。

  兩人身後,地牢的門砰一聲被人撞飛開來。

  飛進來的是一個拜龍教徒,前者落在地上便再無聲息,而後面一馬當先殺進來的,正是神色肅然的年長騎士。

  他手握長劍,目光直看向希絲與胡地二人,然後再落到這大廳中央的祭壇之上,最後才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虛妄勝利之刃。

  緊跟迪克特進來的,是罵罵咧咧的帕帕拉爾人弩手,三人中唯獨不見了紅葉。只見帕克一邊後退一邊往外射擊,但看清大廳裡面的情況之後,這小矮子不由楞了一下:

  「這裡面有人?等等,胡地,是你這小子!?」

  他手上一停。

  外面的拜龍教徒也一下子湧了進來,足足有十七八個人。這些人一進入大廳,原本還有些空曠的大廳立刻變得有點擁擠起來。

  「該死的小矮子,我看你們這次往哪裡跑!」

  那個為首的拜龍教徒也不知道是在帕克手上吃了什麼虧,直到此刻還在念念不忘地咒罵,只是後者一走進大廳,也不由愣了一下。

  那人驚訝地看著胡地道:「是你,龍火公會的那個小子?」

  他馬上環顧四周:「該死的,你偷走的虛妄勝利之刃呢!?」然後那人的目光就定格在了祭壇旁邊那把黑沉沉的劍上。

  但他還算警醒,第一時間警覺地抬起頭看向一旁的迪克特。

  只是年長的騎士看也沒看他一眼,淡淡地對胡地說道:「年輕人,把劍撿起來,握在手中,不要弄丟了。」

  胡地楞了一下,有點不明就裡地看著這個男人。

  他認出對方來,這個年長的騎士之前是與方鴴他們一同行動的,但也不知道是艾德的隊友,還是塔波利斯騎士團的人。

  「胡地,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希絲這會兒總算緩過氣來,有些柔弱無助地看著他,臉色蒼白地說:「我堅持不了太久了,快一些……」

  胡地一咬牙,轉身就要去拿祭壇上那把匕首。

  但迪克特一步上前,用劍攔在他面前。

  「她在騙你,」年長的騎士看著胡地,平靜地說道:「你在追逐的只是昔日的幻影,年輕人,除了謊言之外,她不會給你任何東西。」

  「別聽他的,」希絲虛弱說道:「他在挑撥,他和那些拜龍教徒是一丘之貉,別忘了這裡只有我們彼此可以信任,胡地。」

  她看了看迪克特,才繼續說道:「別害怕他,胡地,你是受我所認可的人,在這裡沒有任何人能傷害你。走上前去,去做你應該做的事情。」

  胡地這才回過頭看著迪克特的劍尖,然後向前一步。

  騎士的劍刃彷彿虛幻一般穿過他的身體,這一幕忍不住讓後面的帕克瞪大了眼睛,驚叫一聲:「天那,這是什麼情況!?」

  迪克特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搖了搖頭。「這個幻境是希絲小姐的夢境,受她所庇護的人,我的確攔不住你,年輕人,」他緩緩開口道:「但你身後那個女人,她並不是希絲,你知道她是誰——」

  「我知道,她是龍之金曈。」

  胡地抬起頭來,緩緩答道。「我一直知道這一點,希絲也從來沒有試圖欺騙過我,可是希絲小姐也好,龍之金瞳也好,她們是一體的,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騎士先生,如果你是艾德的朋友,請幫我向說一聲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騙他的。」

  他看了看地上那把劍:「可是希絲沒有做錯過什麼,她不應該承受這樣的命運,擁有龍之金瞳的力量並不是她的過錯,而造成這一切的,並不是她,而是那些人。」

  胡地抬起頭來,冷冷地看著迪克特身後的拜龍教徒。

  那拜龍教徒冷笑一聲:「無聊的弱者的呻吟。」

  他攤了攤手:「既然你那麼痴迷於尼可波拉斯大人的力量,那你更應該加入我們,小子。她的靈魂不過只是屬於偉大的尼可波拉斯大人的一部分,黑暗巨龍才是龍之金曈真正的主人,你必須要明白這一點,而不是去追求這些錯誤的幻影——」

  「希絲她不是幻影,她是秉承著龍之金瞳的力量而生,但這不代表著她一定會向你們屈服,」胡地看著所有人,一字一頓地答道:「三十年前你們毀了一切,但三十年之後我絕不會讓悲劇再重演,希絲——她並不是黑暗巨龍尼可波拉斯!」

  「龍之金曈,並不代表一切——」

  迪克特嘆了口氣。

  他放下手中的劍,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哪些拜龍教徒們:「她並沒有對你說真話,年輕人,希絲小姐的確是被龍之金曈選中的人,但這一切本身就是它計畫好的。龍之金瞳是黑暗巨龍的力量本源,金星之火,埃索林之災——年輕人,你如果讓她掙脫這個封印,才會讓希絲小姐的靈魂徹底灰飛煙滅。」

  「力量存乎於人心,胡地,力量本身沒有善惡,而在於運用它的人,」希絲開口道:「你相信我是會利用龍之金瞳的力量作惡的人嗎?」

  胡地聽了抬起頭看了看迪克特,搖搖頭道:「騎士先生,比起來,我寧可相信希絲。」說著他邁步向前走去,身體穿過如幻影一般的年長騎士。

  可當他正要伸手向祭壇上的匕首,一道淡淡的幻影卻從帕克身後浮現出來,張開雙手攔在了他面前。

  「停下,胡地,迪克特先生並沒有騙你——」

  那個朦朧的影子,清脆的聲音胡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因此讓他猛然間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影子。

  那個柔弱的身影,正是那個陶器作坊主勇敢堅強的女兒;那個三十年之前,最後一個失蹤於霍利特學院的學生。

  少女輕輕搖了搖頭,幽靈一樣的身形正逐漸變得明晰起來。但與胡地身後的那個『希絲』相比,她眼中既沒有狂熱,也沒有焦躁。

  只有對於面前的人無盡擔憂,以及一絲內在的平靜。

  胡地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看前者,又看了看後者,兩個少女一模一樣,但他心中卻閃過一絲不可抑制的動搖。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胡地,」少女柔聲說道:「不要去追逐過往的幻影,雖然它讓我們有機會穿過三十年的光陰彼此相識——讓我看到如此正義與勇敢的你,但胡地,有些東西它注定已經逝去了——」

  「可是……」胡地心中隱隱一跳。

  「別相信那個女人,」他身後的『希絲』有些驚訝地看著忽然出現的少女,有些驚慌道:「她只是一個假貨,是那些人搞出來的鬼把戲!」

  胡地隱隱也想到是有這樣的可能性。

  但他心中卻又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並非如此。

  他不由看向後者。

  而那個少女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說道:「多里芬的幻境終有一日會散去,但你應該為此感到高興,而非沮喪;因為那一日,將是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是我們獲得救贖的那一刻。」

  「因為我們終究會離開,但請不要悲傷,記憶會永遠地存在於每個人心中,化為永恆。當那一刻到來,胡地,我將會去往我該去的地方,但至少,那時還有它可以替代我陪伴著你——」

  胡地微微一怔,抬頭看去,才看到一只有些優雅的黑貓站在少女身後,歪著頭,用明亮的眼睛看著他。

  「勺子小姐!」

  他心中猛然劇震,才終於想起來,自己心中那種不對勁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彷彿一種無形的力量縈繞在他的思維中,讓他忘記了很多東西,甚至忘記了他與少女的這個唯一見證——而此時此刻,他才完全清醒了過來。

  少女見狀微微一笑,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握住他的手,可如同虛幻一般的影子注定與他的手交錯而過。她只能微微有些嘆息地看著這一幕。

  「這是我們當初的約定。胡地,學會勇敢,艾塔黎亞很大,而多里芬卻很小,你的旅程才剛剛開始。我們約定好要一起去看這個世界,因此無論你將來去到什麼地方,都應當記住我一定會在某個地方默默為你祈禱著——」

  胡地猛地回過頭去。

  而他身後的『希絲』,此刻臉上已經變了顏色,尖叫起來:「你什麼時候繞過我幹了這些事情,這貓——這是那個該死的女人的東西!」

  她震驚地看著少女:「你竟然偷偷和她勾結在了一起,別忘了我們才是一體的!」

  但少女輕輕搖了搖頭:「我和你從來不是一體的,龍之金曈的力量是黑暗巨龍的惡之本質,從我把約定之戒交給米蘇小姐那一刻我就早已幡然醒悟——你們毀了多里芬,毀了這裡的一切。」

  她抬起頭,輕聲說道:「難道還要讓和你們同流合污麼?」

  「你——」『希絲』看了看胡地,再看了看那個少女,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敗露已是必然,終於低沉地咆哮起來:「可不應該如此,我明明已經掌控了多里芬的幻境,控制了這個棋局,你們不過是這個棋局之中的棋子而已——」

  「本來的確如此,」少女答道:「可你做錯了一件事。」

  她看向胡地。

  「有一個人給了我勇氣,讓我下定決心終結這一切。」

  「終結,」『希絲』冷笑起來:「你和那個女人是不是還沒搞清楚情況,現在這個幻境之中誰佔據優勢?看看你這個樣子,除了影響一下那個懦弱無能的年輕人,你還能做什麼?」

  「但在這裡,你也無法發揮出自己的力量,龍之金瞳。」少女答道。

  「的確如此,」希絲搖搖頭:「可你以為我會把希望全部寄託在一個人身上嗎?」

  她話音剛落。

  帕帕拉爾人便忍不住尖叫一聲:「小心!」

  迪克特回過頭,只見那個拜龍教徒一下越過自己,向胡地撲了過去。他想也不想,便舉起長劍攔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5-5 11:52 P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將死

  「我們到了!」

  霧盾莊園遙遙在望,但方鴴沒有等來人群的歡呼,他回身看去,看到哈格斯頓公墓區的大街之上,黑壓壓的人群涇渭分明地站在那裡,好像有一條無形的線。

  人們在那裡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他與希爾薇德,倒映著天邊的火海,滾滾濃煙,一張自城市上空垂下的金色巨網。

  一幅畫,將時間定格在此刻,鴉雀無聲的人群,使得這一幕在方鴴眼中格外印象深刻。

  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縱使是無形的手在夢境之中撥動指針,讓三十年前發生的一切不再與命運的軌跡重疊,但終究還是到了夢醒的時刻。

  一道漣漪在黑壓壓的人群中蕩漾開。

  站在最前面的那些人臉孔正在變得蒼白與憔悴,形如幽靈,它們眼中的靈魂之火,如今也只剩下迷茫的守望。

  三十年至今,一道無形的力量還是將這些多里芬的亡魂們約束在此。

  但或許並不是無用功。

  在方鴴視野中,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那個個子並不高的中年男人,微微有些發福,禿頂,蒼白的臉上佈滿了死者的瘀斑,微微彎下腰,向他鞠了一躬。

  然後是那個頭髮好像是枯草一樣的女人,牽著她女兒的手——一個小小的,有些瘦弱的骷髏,微微向他躬身。

  那些他拼盡全力在幻境之中救下來的每一個人。

  他們皆在向他折身行禮。

  人們行完禮,身形逐漸化為飛散的光點,有些人甚至在轉身走回人群,因此光點匯聚成一條光流,浩浩蕩蕩,飛上半空。

  那像是一場散盡的筵席中正在離場的人群,人們還保持著最後的體面與從容。

  一些光點從天空之中緩緩落下,彷彿下雨。

  一團融入希爾薇德手中悔恨節杖之上。

  一團融入方鴴胸前無悔印章之上。

  希爾薇德走了過來,將手中的節杖交還給方鴴。方鴴接過節杖,節杖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握在手中,多了一些沉甸甸的份量。

  就是這個時候。

  兩人身邊的幻境開始斑駁脫色,像是一面碎裂的玻璃,整個幻境都坍塌下來,化作無窮無盡的黑色煙塵。

  方鴴好像聽到滾滾煙塵背後龍之金曈憤怒的尖叫聲。

  「人類小子,你給我等著,那個該死的女人……」

  煙塵四散。

  露出一張辦公桌。

  一面向湖光的窗戶。

  一間靜悄悄的辦公室。

  窗外的銀月,正靜悄悄爬上窗檯,走進屋內,在地毯上,印下三人的影子。

  桌上的文件,有些凌亂,像是才被人翻弄過。那是一份名冊,上面書寫著三十年前的斑斑血淚。

  不遠處的牆上,釘著幾個少女的畫像。

  每張畫像邊,都掛著一枚染血的胸針。

  而最靠外的那一個,音容笑貌,言猶在耳,只有她旁邊的鉤子上,空空如也。時間的指針似乎在這裡走的格外的慢。

  方鴴在看希爾薇德,貴族少女也正在看他,三人所處的位置,彷彿還是一刻鐘之前,並沒有任何變化。

  仍舊是黎明之前的午夜。

  森林之中寂靜如故。

  外面走廊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但方鴴並沒有在意,他只小心翼翼地合上手中的名冊,然後將它放回桌上。名冊上的最後一個名字,在月光下似乎也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希絲——

  一張信箋從名冊之內滑落下來,它好像一直在那裡面,但他們先前並沒有發現。方鴴用手輕輕接住那信箋。

  那是一個男人寫給曼洛的一封信,信紙彷彿經歷了幾十年的時光,微微有些發黃,但它被壓在名冊最下面,被壓得十分平整

  彷彿連時間都小心翼翼地保存著它。

  『尊敬的院長先生,我女兒已經有一週沒有回家了,我十分著急,請問她還在學院嗎?不是不是因為接下來的慶典,有什麼安排?』

  方鴴將信折好。

  小心地收在身上。

  希爾薇德仔細地看著他的動作,之前的一起對於兩人來說好像是一個夢,但方鴴胸前閃閃發光的獨角獸胸針。

  還有他手上一直緊握著的悔恨節杖。

  靜靜述說著一切。

  門外腳步聲戛然而止。

  門砰一聲被人撞開來,一個人影從外面跌跌撞撞衝了進來,對方受了不輕的傷,左肩殷紅一片插著一支箭,右手上的戰鬥工匠萬向儀手套被砍了一刀,外殼都翻捲開來,下面是一條深可見骨的口子。

  她手就那麼自然無力地垂著,淌著血,臉色有些失血過多的蒼白,有些慌不擇路地跑進這間辦公室,像是闖入末路驚慌失措的小獸。

  紅葉抬起頭來,有些慌亂地發現這裡竟然還有人,她下意識後退一步。

  但一隻手已經扶住了她。

  女僕小姐伸手接住後者以免她倒下去,抬起頭來看向後面,黑暗之中追過來的,正好是方鴴之前見過的那兩個拜龍教徒。

  「竟然還有同黨,」兩個拜龍教徒微微一怔,腳步慢了下來:「外面龍火公會的人究竟在搞什麼啊,竟然混進來這麼多老鼠——」

  他們大概是沒料到自己離開之後,這辦公室竟然又進了其他人,這要是被教首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口氣有些惱火。

  「艾德,快跑,」紅葉顧不得自己的傷,咬了咬牙低聲說道:「你不是他們的對手,我來拖住這兩個人——帕克和迪克特先生被困在地牢下面,龍之金瞳與胡地也在那裡,情況不是很樂觀,想辦法去幫幫他們!」

  「跑,往哪裡跑?」兩個人堵住門口,「或許你們可以從那裡跳下去。」他們戲謔地指了指方鴴背後的那扇落地窗。

  紅葉這才留意到窗外是一道絕壁,下面是上百尺的懸崖,雖然外面是一片湖泊,但霍斯汀斯大教堂並不緊鄰湖畔。

  懸崖下面是猙獰的岩牙。

  她不由一陣絕望。

  拜龍教徒一人手持鏈鋸,一人手持細劍,他們中的一人是褻瀆行者,這個職業與艾梅雅的信徒一樣,也是在選召者中近乎絕跡的職業。

  不僅僅是因為這些黑暗的知識只在邪教信徒之間隱秘流傳,還在於入職者必須要通曉他們崇拜的那些不知名字的神祇們的神秘低語。

  墮落者們。

  通指於那些崇拜邪神與災禍的人們,並不僅限於黑暗巨龍的信徒,雖然據說黑暗巨龍本身也是災禍的化身。

  但上古的屠龍者更傾向於認為,它們其實不過是蒼翠帶來這個世界上的諸多邪惡之一。

  而至於埃索林隕滅之前的歷史,據說努美林的精靈們記錄了更多的災禍與長眠於黑暗之中的扭曲邪惡。

  只是埃索林之災後,努美林精靈銷聲匿跡,只留下文明的遺蹟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諸多角落。

  那些歷史連記錄它們的文字都早已湮滅,久不可考。

  時至今日,也只有神秘學學者才會知曉關於災禍與黑暗眾聖的隻字片語,它們被撰寫下來,記錄成禁忌的文字,深藏於那些圖書館的最深處。

  但宣揚末日與災禍的瘋子們,野心家,邪教徒才會堅稱這一切邪神都是真實存在的,它們是歐林眾神的敵人,這個虛假世界的最大真實。

  那些扭曲的東西,黑暗之中的神秘低語,才是這個世界的本質。

  但歷史的今天,也只剩下黑暗巨龍還能證明這些人的信仰還存在著。

  但黑暗巨龍,似乎也是上一個時代的故事,淪為那些可歌可泣的屠龍故事之中的背景。

  以至於尼可波拉斯,在方鴴看來似乎也是從傳說故事之中走出來的怪物。若不馬扎克口中百年之前發生的一切還宛在眼前,誰也能想到時至今日這個世界上竟還存有一頭黑暗巨龍呢?

  提起它們,人們只能想到鑄鐵廳那具猙獰的骸骨。

  要不是多里芬的災難,方鴴其實也更覺得這東西要是放在地球上,應該像是這個時代發現恐龍一樣,直接被送進實驗室好好保護起來。

  有一天它死了,遺體也會被保存成最好的標本。

  不過這裡是艾塔黎亞。

  褻瀆行者掄起手中的鏈鋸就向擋在最前面的方鴴揮過來,B型水晶魔導動力驅動的澎湃力量,賦予了這手工鏈鋸可觀的殺傷力。

  而且兩者的等級,也相差有若天塹。

  只是方鴴動也沒有動了一下,只開口道:「護盾護身。」

  一個散發著微光的,半球形的護盾在鏈鋸與他接觸的邊緣閃現,鏈鋸撞在上面,直接崩裂開來。

  那個手持鏈鋸的褻瀆信徒慘叫一聲,原來鏈條反捲回去,打在他臉上,半張臉連眼珠子都被打爆,鮮血淋淋,眼球都流了出來。

  「護盾護身!」

  紅葉驚訝地看著他。

  帶反彈傷害的絕不是魔導爐上面的護盾插件,那只能是能量工程師(魔導士、煉金術士三階混合頭銜)的技能之一。

  護盾護身。

  而且能完美抗下那個褻瀆行者的一擊,並把傷害完全反射回去,這個技能的等級絕對不低。

  她知道方鴴肯定不會是能量工程師,他甚至沒有魔導士等級。

  那剩下的只有可能是裝備效果了。

  但擁有這麼高級技能效果的裝備,對方怎麼會有?她下意識看向方鴴手中緊握著的權杖——那權杖的模樣有點像是無知者的傲慢權杖,她在公會中見過不少這件魔導器的樣子。

  但又不完全一樣。

  她確信方鴴之前是沒有用過這件東西的。

  而那權杖在後者手中,微微閃爍著光芒,正是魔力的網路顯現之後遺留的以太效應。

  那褻瀆行者倒在地上之後。

  他的血肉自動化為一道道利箭,射向方鴴,那正是褻瀆行者獨有的能力——鮮血詛咒。

  其受到的傷害,會用獨特的詛咒形式結算給傷害施加者。

  而詛咒傷害,不會觸發任何護盾效果——

  只是那血箭還沒靠近方鴴,就全部消彌於無形,在紅葉眼中它們好像忽然燃起一團白色的火焰,在半空之中灰飛煙滅。

  她楞了一下才認出這是什麼能力。

  純潔之心!

  那是米萊拉的牧師特有的被動技能。

  它只有一個效果,免疫詛咒。

  這個技能,可以說是一切邪教徒與黑暗力量的最大剋星之一。

  但紅葉目瞪口呆地看著方鴴,以及對方胸前那個閃閃發光的胸針——因為牧師的力量,不可能出現在裝備上。

  除非聖物。

  但即使是聖物,也不會被交給沒有信仰的人使用。

  何況米萊拉的聖物,是生命權杖。

  「純潔之心!」

  顧不得地上哀嚎的同伴,那手持細劍的拜龍教徒彷彿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開什麼玩笑啊?

  作為拜龍教徒,他自然毫不意外也是一個墮落者——他是一個詛咒劍客,而這個職業方鴴固然不認識。

  但只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此人在純潔之心面前下場如何。

  對方帶著點恐懼的神色看著方鴴胸前的紋章。

  兩人皆是地下教會的精銳,雖然自知還比不上上面的永生者們,但做夢也沒想到,他們會在這裡碰上這麼一個古怪的傢伙。

  內線的消息說這一次塔波利斯騎士團進入這個幻境之中的人不值一提,唯一有些棘手的可能只有那個四階的領隊。

  但據說對方已經被龍火公會的人解決掉了——

  那麼面前這個傢伙又是從那裡鑽出來的怪物?

  對方絕不可能是米萊拉的牧師,米萊拉的牧師都是非戰鬥成員,平和的治癒者,而對方之前展現出的那個能量護盾,就差點把他嚇了個半死。

  沒有四階以上的能量工程師,怎麼可能拿出那麼恐怖的能量護盾來?

  而四階以上的能量工程師,怎麼會還有純潔之心的?

  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聖物?

  可那人仔細看了看方鴴手中的節杖,怎麼看也不像是米萊拉雙蛇纏繞的生命權杖的樣子。何況什麼時候生命權杖能被一個能量工程師隨隨便便使用了?

  那又不是手電筒,拿著就能用的。

  但他微微後退一步,仔細看去,才總算認出方鴴胸前那個紋章的來歷:「等等,那個是……」

  「那是那個女人……的……」

  他猛然抬起頭來看著方鴴,彷彿看到了什麼怪物一樣:「米萊拉的無悔印章……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方鴴十分平靜地看著這傢伙。

  「我們是穿過棋局的迷霧,來到棋盤之上的這一頭,」他淡淡地答道:「來下完這局棋的人,這棋局之上的最後一手。」

  他舉起權杖。

  「這一手。」

  「叫做將死——」

  那人臉色一變,好像想到什麼似的轉身就跑,但他身後只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律言,震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5-7 12:56 A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多里芬的意志

  霍斯汀斯地牢之下——

  「小心!」帕帕拉爾人忽然大叫一聲,原來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少女身上時,那為首的拜龍教徒不知什麼時候摸到了迪克特一側,靠近少女不遠的地方,伸手摸向插在腰際的匕首。

  帕克眼尖,最先看到此人的舉動,心中大叫不妙的同時舉起十字弓就向那人射出一箭。

  而那人眼見敗露,情急之下揚手將匕首向少女一丟,只見鐮形的匕首化為一道黑光直刺向少女胸口。

  「小心,那是詛咒!」

  迪克特低喊了一聲。

  但希絲哪來得及反應,她才剛剛轉身,便瞪大眼睛看著匕首穿過自己透明的身體,頃刻之間消失於無形。

  「希絲!」胡地見狀哪還顧得手邊的劍,一個轉身就向少女衝去。

  而與此同時,帕克的箭才射到,那拜龍教徒等級雖高,也不得不側身一避,讓這一箭與自己錯身而過,不過帶走些許閃避值。

  但這個避讓的動作,已足以讓他身形一頓。他雖引開戶胡地,但一道身影已經後發先至,越過了他。

  那是迪克特。

  年長的騎士距離希絲太遠,沒能力出手攔下他之前那一擊,但他至始至終就明白拜龍教徒的目標不可能只是那少女而已。

  「陰魂不散的傢伙!」那拜龍教徒低聲咒罵了一聲,他自然不甘心自己一番努力為他人做嫁衣,伸手向前一指,口中念出一長串晦澀至極的咒文。

  其他拜龍教徒有人手中舉著火把,火光本來將眾人的影子在這地下大廳之中拖得老長,但大廳之中迴蕩起咒語的聲音,這些影子不合常理地扭曲起來,以那人為中心紛紛向他匯聚過去。

  他用手向前一握,匯聚起來的影子竟離地而起,彷彿有若實質一般像觸手一樣捲向騎士身後。

  「又是黑暗巨龍的墮落魔力,三十年之後你們還是只會這些東西,好好的人不當,要當沒有思想的傀儡。」迪克特冷哼一聲,作為瑪爾蘭的騎士他與這些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不等影之觸手靠近,手握長劍反手一斬,一道弧光便將這觸手在半空中一分為二。

  但那拜龍教徒顯然沒他輕鬆,他渾身直抖,臉色蒼白地控制著這影之觸手。只見觸手被斬斷之後,在他控制之下又一分為二,再一次捲向年長的騎士。

  迪克特見狀這才凝重起來,這影之觸手不算多麼厲害的墮落魔法,但對方一心要纏住他卻也綽綽有餘。

  拜龍教徒卻不止對方一個人而已。

  他事實上已經看到其他的拜龍教徒繞過他,向那祭壇衝了過去。

  「帕克!」年長的騎士回頭大喊了一聲,隨即有些無語地看到這傢伙居然抱著自己的十字弓跑出去老遠。

  這傢伙雖然還不至於落荒而逃,但也只躲在角落抽冷子射擊。他是給拜龍教徒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卻阻止不了拜龍教徒拿到那把劍。

  「你在幹什麼!」迪特克氣得大喊一聲。

  「迪克特先生,」帕帕拉爾人委屈地大叫道:「這不關我的事,你總不能指望我拿這些虎狼之徒有什麼辦法吧,我只是一個區區十四級還不到的可憐的弩手而已——你知道我其實更喜歡當個安安靜靜的製圖員來著。」

  「你這混賬!」

  迪克特無語,但也知道這小矮子是靠不住了。他正準備另想它法,但正是此刻,一直被眾人遺忘在一旁的龍之金曈動了。

  她其實本來就比所有人都要靠近那把劍,只是拜龍教徒搶先出手,而年長的騎士又被這些人纏住,兩方爭鬥之一下,竟一時忘了這地下大廳之中的這個正主的存在。

  因此正當兩方打得不可開交之時,一道陰影緩緩靠近了祭壇邊的那把劍。

  那是一條長長的尾巴。

  龍之金曈不知什麼時候身後生出了雙翼與佈滿鱗片的尾巴,額頭上也生出鱗狀的角的來,眼睛裡像是燃燒著兩團金色的火焰。

  她不動聲色地地靠近那把寶劍,忽然之間用尾巴一卷,捲起寶劍。只見她眼中閃過一道熾熱至極的光芒來,沖所有人尖笑起來:

  「哈哈,你們這些蠢貨,現在這把劍又重新歸我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似乎完全沒料到這個變故,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看向那個方向。

  但龍之金曈話還沒說完,只見寶劍之上金光一閃,像是烙鐵一樣燙得她尖叫一聲,她尾巴一鬆,竟然將劍丟飛了出去。

  然後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那劍劃過一條拋物線,不偏不倚正巧正落在胡地身邊。

  但後者正失魂落魄地跪在希絲身邊,徒勞無功地想要握住少女的手,可是無濟於事。

  少女半透明的身體之中一團黑煙氤氳,正逐漸蔓延至她的心臟部位,她的身形似乎也隨之愈加淡化。

  「胡地先生!」迪克特低喊了一聲。

  但胡地恍若未聞。

  只有少女定定地看著胡地:「胡地,那把劍——」

  然而胡地搖了搖頭,如果希絲消失了,那把劍對他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或者說,這個幻境對他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胡地,你答應過我的。」

  「可是……」

  「沒有可是,去拿起那把劍,還記得你對我的承諾嗎?我希望看到的,是一個勇敢向前的你——」

  胡地微微猶豫起來。

  他擔心的是,自己一個轉身,少女就會消失得無影無形。

  他多害怕自己正看到的是她的最後一面,而一想到那個最終的結局,他的視線便不由模糊了起來。

  眼淚洶湧而至。

  龍之金曈正向著拜龍教徒尖叫道:「你們還愣在幹什麼?還不趕快去把劍搶過來!」

  拜龍教徒聞風而動。

  迪克特一橫劍便攔住這些人,可這位年長的騎士勢單力薄,也不過攔住其中數人而已。

  總有漏網之魚——

  而大廳也不過這麼點兒距離,拜龍教徒們似乎已經與那劍近在咫尺。

  但正是這個時候,黑暗之中金光一閃,帶著『嗡』一聲輕響,直直撞在那把劍上,將虛妄勝利之刃撞出去好長一段距離。

  那金光在半空之中一停,眾人才看清那是一隻發條妖精。

  它在地下大廳中飛過半圈,然後懸停下來,一個聲音才從發條妖精之中傳來:「胡地,去拿起那把劍,不要放棄希望——」

  那是方鴴的聲音。

  胡地微微一怔,回過頭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半空中那個發條妖精:「艾德,我……」

  「哇!」帕克聽到這個聲音忍不住馬上大叫起來:「煉金術士你可算來了,我快要支撐不住了,眼下這個局面全靠了我,不然那些拜龍教徒早就得手了!」

  方鴴在風鏡之中看了一眼這躲在角落的傢伙也是無語,他也懶得理會這個活寶,只對胡地說道:

  「希絲小姐還沒有死,一切都還有機會,你給了這個幻境之中所有人一個希望,但事到臨頭,自己去失去了勇氣麼?」

  「可是,艾德——」

  「聽我的,相信我一次,」方鴴淡淡地答道:「我只是來告訴你這樣一個答案,英雄的劍就是為了斬開命運而存在的。」

  「在它面前,一切迷霧都不存在——」

  胡地微微一怔。

  忽然感到自己手心一涼,驚訝地低頭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希絲握住了自己的手。「去吧,胡地,艾德先生還有其他人都在那裡等你……」

  胡地楞了一下。

  這才堅定地點了點頭。他站起身回過頭去,那拜龍教徒幾乎已經衝到了近前,後者拔出匕首,試圖向他衝過來。

  但他不閃不避,搶先一步一把握住虛妄勝利之刃的劍柄。

  迪克特看到這一幕擲出手中的劍,一道銀光從後方射來,洞穿了那個拜龍教徒的後心,後者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搖晃了一下。

  重重地倒在胡地面前。

  「去灰橡木廣場!」年長的騎士低喊一聲。

  胡地點點頭,拿起劍拔腿就跑,但他才剛剛走到地下大廳的入口處,便被堵了回來。只見一個穿著斗篷的男人,帶著十多名身穿長袍的拜龍教徒,正緩緩從那個地方走了進來。

  「信使大人!」那個為首的拜龍教徒這才撤銷了手中的法術,沖走進來的那個男人喊道。

  但那男人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只低頭看向胡地,柔聲說道:「我認識你,年輕人,你是龍火公會的成員。把你手中的劍交給我們,我可以保證讓你的小情人活過來,你知道我們是誰——」

  他又看了看迪克特:「死亡凡人來說是一道不可踰越的天塹,但對於我們來說卻並非如此,這世間有如此多的悲劇,所以這才使我們追求力量的本質。」

  年長的騎士神色陰冷地看著這些人。

  他幾乎是從牙縫之中擠出幾個字來:「永生者——」

  三十年前,正是因為這些人,才導致了多里芬的災難發生。與他們相比,那些普通的拜龍教徒根本不值一提。

  但這一次,他身邊不再有那位英勇的女士與他並肩作戰了。

  胡地看著這些人,緩緩搖了搖頭,他當然不會相信這些人的鬼話。何況永生者是什麼東西,他在龍火公會也不是沒有瞭解過。

  但那男人似乎也不在意,他倒是看著迪克特,說道:「迪克特先生,你能活到現在,不正是依靠了這樣偉大的力量麼,永恆不朽,這難道不是凡人的終極追求?」

  「永生不死的傀儡嗎?」迪克特冷笑一聲。

  「任何力量都是有其代價的,」信使搖了搖頭:「何況龍之僕役只是一個謠傳而已,如果你加入我們,你就會明白其真相。」

  「抱歉,沒有興趣。」迪克特答道。

  「那你可得抓緊時間考慮了,迪克特先生,」信使笑道:「畢竟你的力量來源特殊,等這幻境支離破碎之刻,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他又看向胡地:「年輕人,你的小情人也差不多,你不會想要看到她灰飛煙滅吧。」

  「胡地,我也曾是他們中的一員,」希絲的聲音愈加微弱:「但永生對於凡人來說永遠只是一個虛妄的幻象,你看到的那些永生者,他們的意志早已不是自身了。」

  胡地點點頭。

  他後退一步,用雙手握緊了虛妄勝利之刃,直指向這些人。

  信使見狀搖搖頭:「真是頑固,三十年前,也是如此。可你們依仗的那些東西,其實注定都是虛妄,你們以為這把劍能救你們——」

  他伸手一指。

  一道灰色的光芒從手中射出,正中胡地手中的寶劍。

  但見那把將尼可波拉斯的金星之瞳困在這個幻境之中三十年之久,堅不可摧的妖精聖劍嘉拉佩亞的影子,竟然在這一道灰光之中形同破碎的玻璃一般。

  砰然炸裂開來,碎裂的鋼片像是無數根針一樣刺向後面的胡地,讓他慘叫一聲,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胡地!」

  希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她看著痛苦不堪的年輕人,不由得怔怔地流下淚來,可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把那位女士交由自己守護的聖劍,怎麼會如此輕易地被摧毀?

  而那男人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胡地,冷笑一聲道:「還要多謝你把這把劍帶到這個地方來,要不是它在這裡,它的守護者又虛弱至極,我還真沒辦法這麼輕易做到這一點。」

  他緩緩走過去,彎下腰,在眾目睽睽之下撿起嘉拉佩亞殘破的劍柄,戲謔地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尤其是迪克特:「你們又輸了,就和三十年前一樣。」

  「但你們也沒贏,也和三十年前一樣。」

  一個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

  信使微微一怔,這個話題似乎讓他惱火至極,「是誰!」他怒吼一聲,抬起頭來,才看到半空之中方鴴的妖精。

  但那發條妖精正緩緩落向地面,落在胡地身邊。

  「我說過,從一開始你們就搞錯了一件事情。」

  方鴴再一次開口。

  但這一次,聲音卻是從大廳後面的甬道之中傳來。

  那個男人愕然之下回過頭,才看到一個少年帶著一個美麗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少女從那裡的黑暗之中緩緩走了出來。

  兩人身後的女僕小姐手上還提著一個人,並將那人一丟,丟到他面前——那也是一個拜龍教徒。

  是他留在外面放哨的永生者。

  但他有些警惕地看著這幾個人,這些人看起來並不像是有能戰勝他手下的實力,他忽然微微眯起眼睛。

  因為他看到了方鴴身後的那個男人。

  「是你,盧恩-林修斯,你果然也來了。」

  「你認識我,可我不認識你,」盧恩看了這幾人一眼:「難道三十年前的那些人都遭了報應死乾淨了嗎,怎麼今天看到的儘是一些生面孔?」

  他戲謔地看了這個信使一眼:「看起來你們這些所謂的永生者,比我這個普通人還短命得多啊。」

  男人差點被這調侃氣得半死,臉色一白。

  他正想說點什麼。

  但卻看到方鴴伸出手來,向這個方向輕輕一招手,只見地上碎裂一地的寶劍,忽然之間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收攏起來。

  無數螢光從哪些碎片之中飛出,匯聚向那個少年所在的方向。

  然後融入後者胸口之中。

  片刻之間便消失不見。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本能地感到什麼不對,下意識問道:「這是什麼鬼東西!?」

  但一個更加淒厲的聲音卻從他身後響了起來:「阻止他!他身上有那個東西!」那是龍之金瞳驚恐的尖叫。

  「那個東西?」

  信使一愣。

  卻看到方鴴緩緩舉起手來。

  對方手中,是一根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節杖,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特殊,或許是上面代表著考林王室的晨光聖徽。

  但那男人卻臉色劇變。

  「……這節杖!」

  「你不是贏了嗎?」方鴴淡淡地開口道:「那麼先問一下,多里芬是否同意。」

  「現在,讓這座城市來回答你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5-7 10:52 AM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斬斷鎖鏈

  方鴴舉起悔恨節杖,並長久地保持著這個動作。

  信使聽到一陣低沉的聲音從四周的牆壁之中傳來,起初像是大海的波濤,隔得很遠,低沉,如泣如訴,然後那聲音逐漸變得雄渾,如同萬馬奔騰,隆隆不已,地面在震顫,天花板上砂石沙沙落下。

  拜龍教徒皆變了臉色,他們感到彷彿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掙脫它的鎖鏈,從地底之下復甦。

  每個人皆緊張地背靠背站成一圈,「尼可波拉斯大人,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信使回頭大聲問道。

  龍之金曈臉色青鐵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黑暗之中一道淡青色的微光閃現。

  那是一個渾身蒼白的幽靈,它眼中閃動著復仇的烈焰,與方鴴身後浮現,並與之錯身而過。

  「幽靈!」拜龍教徒看到這一幕,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麼,如墜冰窟。

  「快走——!」信使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們如何能離開這個地方?拜龍教徒們很快就意識到——這裡只有一個出口。

  「這裡是個好地方,作為各位的埋骨之所。」方鴴忽然開了口。

  信使氣得尖叫道:「你在說什麼鬼話,勝負還未知呢!」

  「我說,」方鴴冷冰冰地看著這些人:「善惡終有報。」

  但第二個,第三個幽靈已經從方鴴身後浮現。

  它們的目光蒼白,迷惘而空洞,彼此挨著彼此,猶如一堵發光的牆。數不清的亡靈們,如同潮水一般從黑暗之中湧現出。

  猶如一條洪流,漫過方鴴,沖刷向拜龍教徒的陣地。而方鴴在數不清的幽靈之中,始終高舉著權杖,眼神堅定地看著這一幕。

  三十年前,這些人造就了多里芬的一切災難。

  三十年後,他們又回到這裡。

  但等待他們的,不是走完這個殘局的最後一章。

  而是來自於棋盤之上的迴響。

  數以萬計的卑微者的靈魂早已等待著這一刻,將它們的仇人撕個粉碎。

  拜龍教徒徒勞無功地向前一揮,帶著詛咒的利劍劃過那半透明的軀體,幽靈尖嘯著穿過他,將驚恐的神色定格在他臉上。

  死者的臉上猶如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寒霜,至死仍舊保持著揮劍的那一刻,劍上還掛著層層冰棱。

  一碰之下,就猶如脆弱的冰雕一般支離破碎,散落一地。

  一片幽靈的海洋,正從四面八方的牆壁之中湧出,而方鴴就在它們之間,手舉權杖,猶如激流之中的礁石。

  他手中的權杖,彷彿環繞著一圈無形的光輝。

  讓每一隻亡靈都下意識地避開他,避開每一個非拜龍教徒的在場者,當信使看到這一幕時,腦海之中只有一個念頭。

  統御萬軍——

  那如同執政官在履任之刻所定下的誓言。

  『我手持這權杖,為王國統御疆土與人民,如手持萬軍。而我手上即是我的職責,從這一刻起,我將僅效忠於我的使命——』

  我忠誠於他們。

  他們亦賦予我力量。

  最深沉的悔恨。

  在於明白自身的虛弱的來源。

  悔恨節杖之上,寫下了羅克倫-格羅斯爾全部的自白,它最終化作復仇的怒火,席捲向每一個在場的仇人。

  那是一道無堅不摧的洪流,借由方鴴之手,來自其後多里芬亡魂們的信任,施加在它們曾經的敵人身上。

  一個又一個的拜龍教徒帶著萬分驚恐倒下了,臨至死之前,他們甚至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抗這樣的困境。

  因為在幻境之中,仇恨賦予了幽靈們存在的形態。

  只要復仇的執念一天尚存,幻境就不死不滅。

  只是而今這種痛苦,轉移到了這些昔日施加者的身上。拜龍教徒們面對的,是一群根本無法殺死的敵人,只要他們有一息尚存,對方的仇恨之火就會始終熊熊燃燒。

  猶如仇恨的鎖鏈。

  將兩者的命運彼此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怎麼會這樣!」拜龍教徒絕望地尖叫了起來,但很快,取代他尖叫聲的,便是低沉而冰冷的嗚咽。

  猶如結冰的哢哢聲,吞沒了一切。

  一片熒熒發光的幻影,喧囂著穿過了他的身體。

  而在萬軍之中,也只有龍之金瞳可以不受影響,她用金色的瞳孔幽幽地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少年:「那是我的幽靈大軍!」

  「的確,身為這個幻境之中的一部分,三十年前仇恨的鎖鏈並不在你身上。」

  「龍之金曈,這是你最大的優勢,擁有強大力量的你,的確擁有統御這個幻境的可能性。」

  「可惜的是,到頭來你卻做錯了每一件事。」

  「但你最大的錯誤,卻是和德克倫-羅格斯爾爵士一樣,將這裡的一切視作棋子,不明白自身力量的來源?」

  「你以為在這個幻境之中,你還是強大的黑暗巨龍嗎?你早該明白,你的力量長久以來一直被壓制在這個封印之中。」

  「其實你一直有機會離開這個幻境,讓所有人都重歸平靜。」

  「但你沒那麼做而已,因為你過於迷信自身的強大。」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龍之金曈女士。」

  龍之金曈一言不發地看著方鴴。

  方鴴也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知道如何平息與終結這些亡魂們的憤怒與痛苦——」

  「作為三十年前一切親歷者,沒有人比你更瞭解多里芬的幻境因何而存在,龍之金曈。」

  「執念是這個鎖鏈的根源,只要斬斷這仇恨,它自然煙消雲散。」

  「可你沒那麼做。」

  「你的自信與傲慢,到頭來埋葬了你,而設置下這個幻境的人,自始自終明白你不可能向這些你看來卑微的靈魂們低頭。」

  「事實證明,她沒有看錯。」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這一幕——」

  「你讓我向這些人低頭?真可笑,他們甚至連自身都拯救不了,」龍之金曈尖叫道:「那個可憐的小姑娘,自以為自己能改變什麼,結果到頭來把自己也搭了進去。還有那個蠢蛋,要不是他,我怎麼能那麼輕易拿到虛妄勝利之刃?」

  「憑藉自身的力量,我一樣可以離開這個地方。」

  「而今你也拿到了自身的力量。」

  方鴴看了看地上碎裂的嘉拉佩亞之影。

  「但你能不能離開這個地方,我們很快就會知道。在最後一個場景見吧,龍之金曈,你很快就會明白我們誰對誰錯。」

  「走著瞧吧。」龍之金曈看著他,惡狠狠地說了一句。她後退一步,身後的雙翼輕輕一張。

  「你不能丟下我們,尼可波拉斯大人。」信使驚恐地尖叫道,再不復之前的從容。

  但龍之金曈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可惜,我不是尼可波拉斯,她也不會救你們。」

  說著,她展翅飛向天空,地底的穹頂竟然轟然一聲開裂開來,她從那裡的縫隙之中飛走。

  整座地下大廳似乎都在開始坍塌。

  天花板上墜下一大塊岩石,正好落在那信使身上,將他掩埋一片飛揚的塵埃之下。

  大廳的四壁崩落,後面出現了一道煙塵滾滾,迷霧環繞的道路。

  僅存的拜龍教徒們慌不擇路地轉過身,衝進了迷霧之中。而亡靈之海緊隨其後,也跟著衝了進去。

  地下大廳變成了開闊的廣場。

  方鴴認出四周的光景,是上城區大道的一部分,他們又一次回到了這個地方。烈焰熊熊燃燒,火光映出每一個人的臉龐來。

  他回過頭去。

  看到帕克哆哆嗦嗦地從角落裡跑了出來,他似乎想要跑到希爾薇德那裡去找安慰,但被女僕小姐一腳踢開。

  方鴴搖了搖頭,對渾身是血的胡地說道:「去把希絲小姐抱起來。」

  胡地愣了好半晌,才問道:「我是不是很無能,艾德?」

  「這話你問我幹嘛?」方鴴無語:「你得問希絲小姐。」

  胡地愣愣地回過頭去。

  少女虛弱地躺在地上,用溫柔的目光看著他。

  勺子小姐也從不遠處走過來,黑色的皮毛在火光下猶如一匹發亮的緞子,捲著尾巴,親暱地蹭了蹭他的小腿。

  胡地流著淚將少女橫抱了起來。

  「別哭,胡地,你哭起來好難看。」希絲有些柔弱地笑著說道。

  但胡地反而哭得大聲起來。

  幽靈們正在穿過廣場。

  但它們中的有些人停下來,目光之中似乎恢復了清明,它們環顧四周,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它們長久以來熟悉的城市。

  然後化為星星點點的光,消失在街道之上。

  有些幽靈在向方鴴充滿敬意地鞠躬。

  而一個男人,從人群之中衝了出來,來到胡地身邊。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年輕人懷中的女兒,似乎想要上前,但又害怕相認。

  「希絲,我……我沒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你了。」

  「這位大人沒有騙我們……」

  「父親……」

  少女的聲音也哽嚥了,眼中淚光閃動。

  那是三十年來的第一次相見,卻猶如相隔了一千年那麼長的時光。

  人們反反覆覆在幻境之中彼此找尋著,但命運讓他們相隔於天涯,直到這一刻宿命的鎖鏈終於被斬斷。

  一切都到了終結的時刻。

  少女眼中噙著淚花,微笑著答道:「父親,你是來帶走我的嗎?我好累啊,每一天我都回想著過去的光景,可是家裡總是空無一人,我無論如何,也等不到第二天的天明……」

  「可好像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似的。」

  「天亮了,我的女兒,」男人答道:「我們將要離開,但我不能帶你走。」

  「為什麼,父親?」

  「因為是時候了,我將把你交給你生命中的另一個男人。」

  他看向胡地。

  方鴴也看向胡地。

  只有胡地愣愣地,看著開始變得臉紅起來,一臉嬌羞的少女。

  「答應啊,」方鴴無語地看這個弱智:「你在發什麼呆?」

  胡地這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開口道:「希絲,我……」

  「我都明白,」希絲紅著臉說道:「我明白的,胡地的心意……謝謝,謝謝你,胡地。」

  「可是我什麼也沒做。」

  「沒做你就不願意負責了嗎?」

  「不是,艾德我……」

  方鴴搖搖頭,走過去拿出無悔印章——將那枚獨角獸的胸針放在少女手上:「這是米蘇小姐留給你的,希絲。」

  希絲微微一愣,眼中閃爍著明亮的淚光。

  『星之語,容納著一個純潔的靈魂——』

  那是一個希望。

  他抬起頭來,對胡地說道:「等我,胡地,相信我可以完美地解決這一切。」

  「艾德……」胡地想到自己幹的事情,紅著臉羞愧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方鴴只拍拍他的肩膀,手持悔恨節杖,轉身向前方的迷霧之中走去。

  他知道,那裡還有最後一個場景等待著他。

  希爾薇德看了看那對男女,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兩人身後跟著一言不發的扛著石像的少女,這對組合看起來詭異至極。

  「為什麼你有時候看起來那麼聰明,有時候又那麼笨,隊長大人?」她問。

  「啊?」方鴴不明就裡:「我不是一直都很聰明嗎,你看看胡地,我比他聰明多了不是嗎?」

  貴族小姐調皮地衝他眨眨眼睛:「比方說現在。」

  而帕帕拉爾人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也趕忙追了上去。「等等我啊,你們這對狗男女!哇——」他又被謝絲塔踹飛了出去。

  「不許侮辱小姐。」女僕冷冷地說道。

  「什麼啊,事情都幹了不許讓人說?」帕克揉著屁股,一臉不滿地嘀咕道。

  而另一邊,迪克特正穿過廢墟,來到盧恩身邊,靜靜看著對方:「你回來了。」

  盧恩神色複雜地看著方鴴的背影。「你知道嗎,迪克特,在上城區發生了什麼。」他問。

  年長的騎士點了點頭:「我當然知道,別忘了,我也是這個幻影的一部分。」

  「但有執念的,並不是這個幻境之中的人而已,」盧恩嘆了口氣:「要不是他,我又何嘗不是被執念遮住了眼睛。」

  「現在你理解我和米蘇的選擇了嗎?」

  盧恩點了點頭:「可我還是想看一看,當年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迪克特定定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在追求什麼,但我不會阻止你,跟我來吧,你會看到那一切。」

  說罷。

  年長的騎士轉身向迷霧之中走去。

  方鴴聽到有人在身後叫自己。

  「執政官先生。」

  他楞了一下,才意識到這個稱呼是什麼意思,他回過頭去,看到希絲的父親在那個地方。那個有些憨厚的、發福的中年男人,有些侷促地站在街角,在那兒重重地向他鞠了一躬。

  「謝謝你。」

  方鴴微微一笑,向他點了點頭。

  他回過身,才發現這條街上許多人都在向自己點頭示意,那些幽靈們停下腳步,只用目光在注視他走向前方。

  它們無法將他送抵那個迷霧之後的所在,但那一道道目光,卻彷彿是無形之中的一種力量。

  它名為信任,填滿了方鴴內心。

  紅葉一瘸一拐地從街角走了出來,皺著眉頭看著他。

  「你怎麼來了?」方鴴看著這位塔波利斯的煉金術士小姐:「我不是讓你在那裡修養一下嗎?」

  「休想丟下我,」紅葉白了他一眼:「想獨吞經驗,門都沒有。」

  方鴴一愣。

  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當然明白,這裡面並不是經驗那麼簡單。

  前方是滾滾的迷霧,彷彿環繞在這個三十年前的歷史之中解不開的謎題,方鴴明白,那裡就將是最後的答案與鑰匙。

  一雙金色的眼睛,正高高在上地穿過迷霧注視著這裡的每一個人。

  而他從懷裡拿出最後一件東西,向著迷霧高舉起來,哪件事物猶如一座燈塔一般,散發出熠熠輝光。

  將一切迷霧都驅散開來。

  在那裡,迷霧的背後。

  是灰橡木廣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5-8 10:38 PM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回歸原點,遺留的劍

  方鴴手中是希絲的狂熱者印記,薄紗一樣的光輝射入濃濃的迷霧之中,迷霧竟自動向兩邊退開來,露出一條石板小徑。

  前方正是通往灰橡木廣場的路,熊熊烈焰將霧氣照亮,透出粉紅色,即使還未踏足其中,方鴴也一樣能感到灼熱的溫度撲面而來。

  他毫不猶豫地抬步走入其中。

  紅葉隨他一起走上小徑,希爾薇德與謝絲塔跟在後面,再後面是揉著屁股一路嘟噥的帕克,最後才是迪克特與盧恩。

  年長的騎士與黑山羊商會的會長一前一後。

  那條路並不長,甚至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火海與灰橡木廣場。

  方鴴第一個走出小巷,便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站在廣場之上。

  米蘇仰著頭,火光映在她的臉上,在她不遠處,是一頭形同陰影的巨龍——幽暗的鱗片如同黑煙瀰漫,嶙峋的犄角之下,眼眶如骷髏深黯。

  它似乎還沒有最後甦醒,但已然復甦過來。

  米蘇回頭看了眾人一眼:「你們怎麼才來,執政官先生,市民們都離開了嗎?看來接下來我們得與這怪物拚死一搏,希望渺茫,但總須一試。」

  在這個幻境中,這位女士似乎繼承了之前的記憶。

  執政官?紅葉狐疑地看了方鴴一眼,有些好奇之前發生了什麼。

  米蘇看向盧恩,微微一笑:「盧恩,我說謊了,其實我一開始就明白那件事危險重重。但今天若你要衝我發脾氣的話,等離開這裡再說好嗎?」

  「我等了三十年,也不急這一刻,不過我劍弄丟了,那之後我也再沒拿起它過。」盧恩淡淡地答道。

  三十年前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的『年輕商人』,並沒有和以往一樣抱怨開來。三十年的時光,已經染白了他的雙鬢,讓他度過人生中漫長的光陰,變得沉靜。

  他的語氣,好像只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米蘇微微有些訝異,像是體會到了這樣的改變。她輕輕一笑,將自己備用的另一把劍拔出來,交到他手上。「這是我父親親手打造的劍,你可別把它弄丟了。」

  「那麼你父親知道你把它給一個陌生人,會不會揍我?」

  「興許很快就不陌生了——」

  女士掩口一笑,有些小小的狡黠。

  而盧恩抿著嘴唇,只一言不發地接過劍,然後轉過身看著這廣場之上的龐然大物。

  其他人也各自拿出武器。

  紅葉有點意外地看著這一幕,她問方鴴:「那人好像是我們的僱主,那個女人是誰?那騎士不是和你們一起的嗎,他們怎麼好像也認識?」

  但方鴴沒有回答她。

  他只默默地看著這一幕,昔日的災難將多里芬化為一片廢墟,但人們的記憶,卻始終縈繞於那座曾經的城市之中。

  這令他心中微微有些感嘆。

  三十年後,盧恩-林修斯不再是他在幻境之中看到那個年輕人,他已不再年輕,甚至逐漸老去。三十年,對於凡人來說近乎是一生的一半,而在這一半的人生當中,他始終記得那一日所發生的事情嗎?

  方鴴這才回過頭來,看著尼可波拉斯。

  那大概才是黑暗巨龍的真實形態,它僅僅是趴在那裡,就佔據了大半個灰橡木廣場,比在旅者之憩時不知大了多少倍。

  「那是一頭龍耶!」

  帕克顯得有點好奇,他說道:「我看趁它還沒醒過來,我們先給它一下子,你知道這種世界首領,有時候就是團滅在1%功虧一簣。」

  但尼可波拉斯忽然張開了眼睛,琥珀一樣的,豎狀棱瞳的眼睛。

  眼眶深黯之處一點金焰。

  它緩緩抬起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每一個進入廣場的人。「我等你們有一陣了,人類。」

  是尼可波拉斯的聲音。

  低沉,沙啞,與之前截然不同。

  這意味著她已經找回了屬於自己的力量。

  帕克嚇得尖叫一聲,趕緊放下手中的十字弓以示清白:「啊,我剛才什麼也沒說,尊敬的龍女士!」

  「你能不能別那麼丟人。」紅葉瞥了這傢伙一眼。

  而方鴴只看著對方。

  尼可波拉斯的語氣有些尖酸刻薄:「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

  「你們對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可還有疑問?」

  「昔日的力量已經完全回到了我身上,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了——而至於你們。」

  它露出鋒利的獠牙,冷笑道:「我會給你們一個驚喜。」

  「可惜並沒有什麼驚喜,尼可波拉斯。」盧恩抬起頭,毫不畏懼地看著這大傢伙回答道。

  「三十年前,你在這個地方,也是如此被打敗的。」年長的騎士手持長劍,也如此說道。

  「想必你當時同樣不可一世,但最終卻被困在這個地方,不是嗎?」紅葉看了看兩人,也抬起頭毫不示弱地對巨龍開口。

  「夠了!」

  尼可波拉斯怒吼一聲,瞬間被激怒,一爪向眾人掃來。

  但年長的騎士舉起右手,一面金色的護盾在半空中閃現,將它這一擊擋下。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地看著這一幕,看著那張金色的大網。

  尤其是方鴴與希爾薇德。

  那金色的光網在兩人看來是如此熟悉。

  尼可波拉斯又驚又怒地看著這面光盾:」這是那個女人的力量!」

  米蘇緩緩這才走到前面來,她看著迪克特,微微有些欣慰:「迪克特先生,你果然沒有忘記我們的承諾。」

  年長的騎士只盯著黑暗巨龍,頭也不回地答道:「三十年前來,我日日夜夜不曾忘記,我曾經發下重誓,我餘生也只為今日這一刻而存在。」

  「謝謝,這話不僅僅是為我自己所說的。」

  三人中,只有盧恩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那金色的光網。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紅葉不由向後者問道。她終於也看出,這位陌生的女士才是這一場戰鬥的主導者。

  米蘇看著尼可波拉斯,答道:「尼可波拉斯是黑暗巨龍之中的佼佼者,只有嘉拉佩亞可以對它造成有效威脅,你們掩護我展開戰鬥,最好是能攻擊到它曾經受過傷的眼睛。」

  但紅葉看著米蘇手中的劍。

  雖然那劍分明是妖精聖劍嘉拉佩亞無疑,可她顯得有些猶豫:「可那劍……」

  她明明記得,在之前的場景之中,虛妄勝利之刃已經被信使所摧毀。

  她話音未落,尼可波拉斯已經猖狂地笑了起來:「沒有虛妄勝利之刃,她不過只是一個幻影而已,而今就算你們還掌握著一些那個女人的力量,可又能如何?」

  巨龍眼中閃動著不可一世光芒。

  「在這個場景之下,沒有了虛妄勝利之刃,我就是無敵的存在。」說著,她一口烈焰向著廣場噴吐下去。

  金色的光網瞬間支離破碎。

  「躲開!」

  米蘇大喊一聲。

  所有人都四散讓開,躲避開蔓延開來的火焰。

  「迪克特先生!」女士又喊了一聲。

  年長的騎士點點頭,向著尼可波拉斯一伸手,一道金色的光從他手中射出,射向黑暗巨龍的其中一隻翅膀。

  方鴴也放出了步行者III型,紅葉在他身後則拿出了殲滅者QV700。

  「希爾薇德小姐,」他回頭喊道:「你去佔領制高點。」

  「你小心,隊長。」希爾薇德輕輕一點頭,打開皮箱卡扣,從中拿出魔導銃三兩下組裝好,轉身便與自己的女僕一起消失在小巷之後。

  「我呢我呢?」帕克大聲叫道。

  方鴴看了這傢伙一眼:「帕帕拉爾人有一個種族天賦你知道嗎?」

  「什麼?」

  「肯定死不了,自求多福吧。」

  「什麼,這是差別待遇!」帕克氣得哇哇大叫。

  不過方鴴也不指望他一個主職製圖員、夜鶯,副職弩手的傢伙能幹些什麼,反正這傢伙自己也會把自己藏得好好的,毋須他操心。

  而另一邊。

  年長騎士手中的金色光輝正籠罩在巨龍身上,後者似乎非常畏懼這種力量,它怒叫一聲:「你們這些可惡的蟲子——」

  但它左支右突,就是掙脫不開,一時間只能連連噴火,導致廣場上的眾人險象環生。

  所有人中只有方鴴等級最低,跑得稍慢就差一點被火錐追上,所幸紅葉從後面衝上來一把將他撞飛了出去,才險之又險地避開這一道烈焰噴吐。

  不過紅葉自己卻受了傷,在那裡捂著自己燒傷的右臂直皺眉頭。

  方鴴躲在一面斷牆後面看著對方,有點過意不去:「對不起,我往右邊跑的話應該可以躲過去的。」

  紅葉白了他一眼:「以後還逞能?這次要不是我堅持跟上來,你就掛在這個地方了。」

  方鴴心想這一道火燒過來自己還真未必就掛在那個地方,別忘了他手上還有那個奇奇怪怪的印記,但對方為自己受了傷,這樣的話自然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只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紅葉看著這傢伙這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接下來兩人探出頭去,才看到米蘇動作飛快地穿過廣場,來黑暗巨龍的另一邊,她回身看過來,再喊一聲:「盧恩,迪克特先生!」

  年長的騎士本就在與尼可波拉斯僵持,聽到這一聲喊,手一鬆,手中的金色光輝頓時消失。

  尼可波拉斯哪會料到對方竟然會突然撒手,措不及防之下整個身體都直立了起來,向後方撞去。

  那裡原本是一座高大的豪華旅店,在火海之中燒得只剩下框架,在它體重壓迫之下頃刻之間崩塌。

  不過龍鱗防禦驚人,又對於火焰免疫,這一下頂多也就是讓它稍微有點失去了平衡而已。

  尼可波拉斯尖叫連連,掙扎著想要重新站起來,不過它琥珀色的視野之中,已經映出一個人爬上附近屋頂,向著自己的眼睛直撲過來。

  那人正是手持米蘇父親打造的利劍的盧恩。

  雖凡劍對於巨龍幾乎沒有任何威脅,但尼可波拉斯早就過了那個狂妄自大的時候了,它怒吼一聲,一揮翅膀便向後者掃去。

  盧恩在屋頂之上向前一滾,避開這一擊,讓巨龍的翅膀只扇塌了半座屋子。但他哪料到尼可波拉斯這一擊竟然是假動作,真正的殺招還在它的尾巴上。

  「小心,盧恩先生!」

  方鴴的提醒來得晚了一點。

  盧恩-林修斯完全沒注意到尼可波拉斯的尾巴是從什麼方向掃過來的,它在半空中淡淡如一條鞭影,一下抽過來,正中他小腹。

  前者瞬間被抽飛了出去,飛過一條街,落在了廣場的另一頭。

  「盧恩——!」米蘇的聲音撕心裂肺。

  方鴴看到這一幕,想也不想便向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掩護我,紅葉小姐。」他臨走之前喊了一聲。紅葉不由氣結:「你這傢伙,怎麼老喜歡隨便擅自行動——」

  但方鴴當然不是沒頭沒腦地行動。

  只是盧恩現在所在的方向,正是他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位置。

  而另一邊米蘇看方鴴出手,咬了咬牙回過身去,戰場之上機會轉瞬即逝,他們在這場戰鬥之中並沒有太多機會去猶豫。

  犧牲也是必然的——

  尼可波拉斯在擊飛盧恩就一直在尋找米蘇的身影,它知道在這場戰鬥之中只有這個女人的幻影對於自己威脅最大。

  雖然虛妄勝利之刃早在上一個場景之中就被摧毀,但是知道對方會不會有什麼後手?

  就連凡劍它也不敢放鬆警惕,何況還是三十年前的正牌妖精聖劍——嘉拉佩亞。但讓它有些緊張的是,自己一直也沒能找到米蘇的蹤影。

  它倒在那片廢墟之中,因此一時之間不敢輕易動彈,包括爬起來恢復平衡的行動也顯得小心翼翼。

  這樣的謹慎似乎幫了它大忙,在它起身的同一刻,它才終於在那棟建築後面發現了行蹤隱秘的米蘇。

  「找到你了,蟲子!」

  尼可波拉斯心中冷笑,但卻假意裝作沒看到的樣子,繼續翻身從地上爬起來。它小心翼翼地把尾巴移到最遠的位置,彷彿是為了讓對方放鬆警惕,但同時,卻用一隻翅膀擋住自己的右爪。

  將自己的攻擊動作始終隱藏在雙翼下面。

  米蘇果然上當。

  她看那頭惡龍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樣子,一個箭步飛上旁邊的牆壁,步伐輕靈地踩著牆跳上屋頂,謹慎地繞到尼可波拉斯的另一側。

  然後舉起手來,從手中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束正中尼可波拉斯的後背。

  黑暗巨龍痛叫一聲。

  它氣得差點尖叫起來,對方居然不是摸過來用劍刺它的眼睛——而是用那女人的力量攻擊自己,讓它措不及防結結實實吃了一這一下子。

  這一下雖然對它來說連輕傷都算不上,但疼痛感卻是實打實的。

  尼可波拉斯痛得昂起脖子來,然後它馬上就明白了對方想要幹什麼——它眼睛失去了雙翼的保護的時候,米蘇一下子從屋頂上躍起來,落向它背後。

  要不是它早有防範,這一下說不定真讓對方得了手。

  但尼可波拉斯早就等待著這一刻,它低沉地咆哮一聲,右爪忽然從翅膀之下鑽了出來,抓向半空中的米蘇。

  但正是這個時候,遠處一棟還算完好的屋頂上忽然一聲槍響。

  子彈劃過半個廣場,飛旋著直射向尼可波拉斯的眼睛。

  黑暗巨龍憤怒地尖叫一聲,它不懼凡鐵,但卻不敢輕易造次,只能收回爪子用雙翼一擋,擋下子彈。

  它才向那個方向一看,只能看到貴族少女的影子靈巧地消失在那裡的屋頂背後。

  敏銳得像是一隻警覺得鹿——

  這一槍將兩者拉回了原點,米蘇這才意識到中了埋伏,情急之下就想後退。但尼可波拉斯怎麼會給她這個機會,這頭巨龍雙翼一張,忽然之間從喉嚨深處吐出一串低沉的咒文來。

  龍魔法。

  這個世界上最本源的力量之一。

  一道的無形的屏障在米蘇身後產生,將她生生禁錮在原地。

  不過尼可波拉斯自己也不好受,黑暗巨龍是背叛了龍神巴哈姆特的龍裔,它們很少會使用早已遺忘在血脈之中的龍魔法,若不是情急之下,尼可波拉斯也不會如此。

  但背叛者終究會受龍神的詛咒,血脈之中的詛咒之力與以太魔力一起在尼可波拉斯體內發作,讓它差點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上。

  但它總算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它喘著粗氣,看著被禁錮在半空中的米蘇,忽然之間低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癲狂——它贏了。

  它終於脫困了,可以離開這個見鬼的地方。

  去向修約德的後人們,去向這個該死的王國復仇。

  但尼可波拉斯卻有些愕然地發現,在它面前本應該感到絕望的米蘇,臉上卻沒有多少害怕的樣子。

  那個人類女人,反而是有些憐憫地看著它。

  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它微微眯起眼睛,然後猛然之間才發現——對方手上竟然沒有那把劍——妖精的聖劍,嘉拉佩亞。

  確切的說。

  對方手上,根本是空空如也。

  「怎麼會!?」尼可波拉斯心中忽然閃過一股寒意,它失聲道:「那劍呢!?」

  「在這裡!」

  一個淡淡的聲音說道。

  尼可波拉斯下意識地回過頭,琥珀色的眼睛中只映出年長的騎士一臉肅然的神色,與他手中越來越近的。

  妖精聖劍。

  嘉拉佩亞——

  那一幕像是一百年之前的重現。

  那個叫做約修德的男人,就是這麼刺瞎了它的一隻的眼睛,那昔日的痛苦與屈辱,在這一刻一起重新浮上尼可波拉斯心頭。

  它尖叫著試圖驚慌地閉上眼睛。

  但晚了。

  劍砰一聲刺中了它琥珀色的眸子。

  騎士鬆開手,重重地落下。但他抬起頭,卻看到自己手中的嘉拉佩亞,在尼可波拉斯晶體一樣的瞳孔表面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在巨龍的尖叫聲中。

  劍被彈飛了出去。

  它打著旋兒飛過半個廣場,然後不偏不倚,剛好插在廣場中央那座雕像的基座之上。

  鏘一聲輕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5-9 10:30 PM

第一百一十五張 幻境的終末

  廣場上一片死寂。

  嘉拉佩亞靜靜地插在那兒,雕像的底座之上。

  尼可波拉斯眨了眨眼睛,忽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它笑得在地上打滾,笑得眼淚都湧了出來。

  它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困了自己三十年之久的幻境,最後竟會以如此戲劇性的方式收尾。

  這完全出乎了它的預料。

  它笑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十分欣賞地看著錯愕的眾人——

  米蘇被困在法術之中無法動彈。

  盧恩生死不知。

  年長的騎士正看著落在廣場中央的劍。

  不遠處紅葉看到這一幕不由握了握拳頭,她回過頭,才發現帕帕拉爾人正抱著腦袋躲在一隻木桶後面喃喃自語。

  她仔細聽清對方的話,才發現後者念叨的是:「不要看我,不要看我!」紅葉不由氣結。

  廣場之上尼可波拉斯這時直起身來,龐大的身軀上遮天蔽日的雙翼完全張開,琥珀色的瞳孔之中更彷彿蘊涵一道沉沉的金芒。

  它居高臨下地看著廣場之上每一個人,語帶傲慢:「我早說過,在這個場景之中我是沒有弱點的,在虛妄之刃被摧毀的那一刻,你們就已經注定失敗了!」

  但金色的目光掃過廣場,卻發現少了一個人。

  它環首四顧,忽然聽到一個有些平靜的聲音從身下傳來:「只怕未必。」

  尼可波拉斯低下頭,才看到一個有些渺小的人類站在自己身前——一個人類少年,弱小到近乎不值一提,彷彿它只要輕輕動一動爪子,就能像碾死一隻蟲子一樣將之碾死。

  它認出這個少年來。

  正是那個一直與它作對的傢伙。

  「蒼之輝。」尼可波拉斯語氣沉沉地開口道,聲音蘊含著貪婪的語氣。

  它裂開嘴,露出一口獠牙,危險地看著方鴴,看著對方手中緊握的那個徽章,那是它沉睡的這一百年來,它的追從者們的徽記。

  狂熱者印記。

  「又是你,還不死心?」尼可波拉斯有些輕蔑地說道:「難道你打算用這個東西來擊敗我?用我信徒的徽記?」

  「還是說,你打算拿著它向我跪地求饒?」

  它有些玩味地眯起金色的眼睛:「當然——你好好向我討饒的話,並將蒼之輝獻給我,我會考慮一下給你留個全屍。」

  方鴴無所畏懼地看著這頭巨龍,平靜地答道:「龍之金曈,你再好好看看,這究竟是什麼?」

  「那不過是……」

  尼可波拉斯忽然住了口。

  它粗壯的眉頭皺在了一起,看到方鴴手中的徽記在自己眼中緩緩變幻了樣子,它散發著淡淡的微光,逐漸變成了一支權杖。

  權杖上是海林王冠,紋徽是晨光聖劍,配重的寶石上雕有伊休里安鐵砧的符號,其上飾有流蘇,並刻下守護一方的誓言。

  那是考林王國的權柄,執政官的權杖。

  但尼可波拉斯還沒來得及看清,那權杖又變了樣子,在光芒之中,它變成了一把劍。妖精劍狹長的刃,如薄羽的劍身,雪亮如一池銀霜,其上花紋遊走。

  帕希爾妖精的銘文,在劍之上似乎還散發著暗紅的色澤,文字一一閃現,其上是古老的寓言:『與龍同眠,與火同生——』

  『與月同光,與星同隱。』

  『妖精之眷,嘉拉佩亞。』

  嘉拉佩亞的意思即是,屠龍之劍。

  尼可波拉斯有些害怕地眯了眯眼睛。

  這把劍曾經給它造成過刻骨銘心的傷害,內心深處的畏懼似乎已經刻入了骨子裡,即便明知不是真的,可也依舊感到顫慄。

  好在那劍很快消失了,印記在方鴴手中又變化了形狀。

  那是一枚胸針。

  獨角獸的花紋,象徵著純潔與忠貞,無私與勇敢。

  那胸針的造型很別緻,在考林的許多地方,你都見不到這樣風格的飾物。

  而若非要說它來自什麼地方,它可能沐浴過銀色沙漠的月光,上面沾染了伊斯塔尼亞的風與沙——那個屠龍者們的古老故鄉。

  尼可波拉斯看這東西總有些眼熟,彷彿是一個來自於它內心深處,十分久遠之前的記憶。

  在那個記憶中,還有很多別的東西。

  但都早已模糊不清。

  而它終於看清了那印記之上的光,來自於什麼地方。

  淡淡的光芒,從方鴴胸口上散發出來,與他手中的徽記漸漸相融在一起。而那一幕尼可波拉斯不久之前曾經見過,在之前一個場景之中。

  被摧毀的虛妄勝利之刃化為點點光芒,也曾經與之相融為一體。

  它有些緊張起來,舉起爪子,生怕看到那徽記重新變成虛妄勝利之刃。

  但方鴴有些平靜地看著它,開口道:「你害怕它變成嘉拉佩亞嗎?其實你搞錯了,它並不是嘉拉佩亞,恰恰相反——」

  「在這個幻境之中,虛妄勝利之刃其實不過是它的影子。」

  「而悔恨權杖,也是如此。」

  「狂熱者的印記,與忠貞者徽章,在這裡皆是它的幻影——我們早該想到這一點,多里芬的三物,在這個幻境之中不過是一件東西的折射而已。」

  「那麼現在你想起來了嗎?尼可波拉斯,這是什麼——」

  方鴴舉起手中的事物。

  那一刻尼可波拉斯心中忽然閃過極為危險的徵兆,「丟掉它!」它尖叫一聲一爪向方鴴按了下來,但正是那一刻,一道金色的光芒從方鴴手中綻放開來。

  黑暗巨龍慘叫一聲,抽身回退,它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爪子,掌心皮開肉綻,血肉翻捲,居然焦黑了一片。

  它不可置信地看著方鴴,尖聲道:「那力量是……」

  而方鴴手中是一枚戒指。

  它閃爍著熾熱的金色光焰,如同一個緩緩流動的熔岩火環,即便是在這樣一片火海的環境之下——這枚指環依舊顯得璀璨奪目。

  方鴴其實曾經見過它。

  紅葉也是一樣。

  因此後者不由失聲叫了出來:「金焰之環!」

  「它怎麼會在你手上!」尼可波拉斯同樣失聲尖叫了起來,它的聲音之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的恐懼。

  方鴴只看著這頭不住後退的巨龍,地面隆隆搖晃著,他卻毫無畏懼地拿著戒指越逼越緊:「它三十年前就在這裡,你忘了嗎?」

  「不!」尼可波拉斯眼中閃爍著極度恐懼的光芒,彷彿方鴴只拿著那枚戒指靠近它,就能給它帶來莫大的傷害,不由抱著頭痛苦地尖叫道:「拿走它,我什麼也不記得了……」

  方鴴停了下來。

  他手上拿著一個巴掌大小的包裹,那個包裹已經完全被從裡面燒穿開來,內裡是個小小的盒子。

  那盒子還算完好,除了焦黑一片之外。

  盒子裡面,原本似乎應該裝著一個環形的事物。

  它原本就應該再那個地方——

  他搖了搖頭,將那個空空如也的包裹隨手丟到地上,當所有的光芒都匯聚到一點之後。方鴴手中的戒指金焰更甚,猶如一輪耀眼的太陽。

  「別過來。」尼可波拉斯痛苦地趴在地上,哀嚎道。

  「我們都知道那個傳說。」

  方鴴說道。

  「屠龍者殺死惡龍之後,後人用它的眼睛鍛造出了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就叫做金焰之環。」

  「只是那個傳聞沒有說過,那頭惡龍就是鼎鼎大名的尼可波拉斯,而那個屠龍者的名字——」

  「叫做英雄約修德。」

  方鴴看了看手中的戒指,最後才說道:「這就是你的載體對吧,龍之金曈。」

  「一百年前哈格斯頓的爵士將它從約修德身邊帶走,帶來這個地方。你的信徒們借助它的力量,從那些無辜者之中挑選犧牲品。」

  「但你怎麼也沒想到,三十年前,有人從這片廢墟之中帶走了它。」

  「並且這個幻境,抹除了一切有關於它的記憶。」

  方鴴與尼可波拉斯站的很遠,一人一龍幾乎在廣場的另一頭。

  紅葉遠遠地根本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可她也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方鴴站在尼可波拉斯面前,而後者一副恐懼不已的樣子。

  但不遠處,忽然嘩啦一聲從廢墟之中爬出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來。

  那是被方鴴救下來的盧恩。

  他滿面鮮血地看著方鴴手中的戒指,眼中閃爍著淡淡的光芒——那光是驚喜,訝異,不可置信,回憶,與堅定的信念。

  尼可波拉斯似乎終於忍耐到了極限。

  它被方鴴逼到了角落,露出獠牙想要反擊,但忽然之間瞳孔幾乎縮成了針尖一般的大小,尖叫一聲:「啊,又是你——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它好像瘋了一樣尖叫起來:「並不是那樣的,那不是……」然後瘋狂地向旁邊的街區一撞,連續撞塌了好幾棟熊熊燃燒的屋子。

  這一幕突如其來的變故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方鴴只聽到腦海之中妖精小姐有些緊張的提醒傳來:「小心,騎士先生,精神衝擊——!」

  他向上看去,便看到整個幻境都在尼可波拉斯這一撞之下支離破碎開來。

  天空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裂痕,大塊大塊的碎片地從那裡崩落下來。

  而整個灰橡木廣場似乎都在下沉,廣場向兩邊凸起,從中央凹陷下去,彷彿形成一個巨大的流沙陷阱。

  方鴴站立不穩,差點直接摔進漩渦的中心,他拼盡全力才抓住什麼試圖站起來。

  但抬起頭時,卻忍不住怔住了——

  方鴴看到,整個幻境都在緩緩傾覆,它像是一片懸浮在虛空之中的世界碎片,或者一片殘破的鏡面,正在滑入無邊無際的黑暗深處。

  那是人力根本無法抵擋的災難。

  他回頭看去,卻也看不到米蘇女士,迪克特、盧恩、紅葉與帕克的蹤影,也不知希爾薇德與女僕小姐去了何方。

  視野之中,只有一片混亂的場景,崩落的房屋,岩石的碎片,掉落火焰與一些瑣碎的物件,甚至還有人的屍體。

  尼可波拉斯也不知去了何方。

  但他分明感到手中的戒指正在變沉,拖著他向下沉去,下方深淵影影綽綽的陰影之中,似乎有著數不清的人影。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看到黑暗之中有人在奔跑,他們似乎在嚷嚷著尖叫著什麼,那聲音猶如縹緲的幻影,但又漸漸清晰起來:

  「殺死她,殺死這個怪物!」

  「那是災厄,我們必須遠離災厄!」

  然後煙塵化為一個老人的形象。

  穿著長袍,額頭上長滿了醜惡的黑斑,眯著眼睛看著他。

  「但也可能是一個希望——」

  然後黑煙的形象再一次發生了變化。

  這一次有許許多多的人和事,但方鴴目不暇接,根本看不清楚。他最終只看到一道窈窕的影子,背對著他站在那裡,平靜地問他: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方鴴微微一愣。

  她轉過身來,從手上除下什麼東西,丟到他面前:「我早明白如此——你走吧,從此我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

  那東西落在方鴴腳邊。

  方鴴低頭去看,卻什麼也沒有。只有他手上的戒指熱得發燙,那少女的影子在黑暗中漸行漸遠,方鴴忽然抬起頭來,大聲問道:

  「什麼約定?」

  那影子怔住了下。

  她回過身來,臉孔之上的部分氤氳一片,根本看不清面容。

  她定定地看著他,然後搖了搖頭,冷笑一聲:「這是我聽過最可笑的回答,可是你至少不和他們一樣喊打喊殺,還是說現在的人已經忘記那一切了?」

  她搖了搖頭。

  「不過算了,我也不在意了。」

  「算你運氣好。」

  說著,黑影轉身走入了煙塵深處,消失不見。

  方鴴還沒聽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忽然之間,便感到腦海之中多了一些東西。彷彿是記憶,但又似是而非。

  他靜靜拿著那戒指,在一片黑暗之中,才發現周圍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先前混亂的幻境消失了——

  四周只餘下一片寂靜的黑暗,在這黑暗之中他既感受不到上下四方的位置,也感受不到時間與空間的存在。

  一切彷彿都一片混沌。

  但漸漸的,他聽到了一個有些模糊的說話聲:

  「你真能做到?」

  那是一個有些粗聲粗氣的語氣,方鴴之前從未聽過這個聲音。伴隨著這個聲音,前方的黑霧忽然散開來。

  那裡是一點金光。

  金色的光,正從一枚戒指上不住散發開來,那是一枚猶如熔岩一般的戒指,它被一個矮人捧在粗實的手掌心中。

  後者定定地看著戒指,自言自語地問道。

  「可是,我怎麼能那麼做?」

  「不不不,或者約修德他會明白的……」

  「啊,你這蠱惑人心的邪惡物什——」

  矮人真嘀嘀咕咕,另一個聲音似乎是從房間外傳來:「哈格斯頓,你在磨蹭什麼,我們要出發了。」

  「啊,大人,我這就來。」

  矮人回頭看了一眼,在猶豫不捨地看了看手中的戒指,才小心翼翼地將它收起來。

  然後視野暗了下去。

  再亮起時,方鴴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他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馬扎克,但明顯不是,這個男人有一頭迥異於前者漂亮的白金色短髮。

  他站在一棵樹下,一手仗劍,默默地看著遠處的車隊漸行漸遠。

  「他不會再回來了,約修德。」一個聲音說道。

  然後方鴴才發現,開口的竟是自己。

  那男人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方鴴竟沒能記起對方長什麼樣子,只有一雙金色的眼睛,格外奪目與令人記憶深刻。

  「由他去吧——」

  方鴴恨不得摀住嘴巴,但它仍在開口:「所以你到最後還是沒下定決心。」

  「我不知道,但我總覺得我們不能這樣做。」

  「你會後悔的。」

  「或許吧。」

  男人越過方鴴,消失在他視野之中。

  四周再度重歸於黑暗。

  當它再一次亮起來時,方鴴終於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在這短短的一夜之間,他曾經數度到過這個地方。

  那是霍斯汀斯學院,院長辦公室——

  但這裡的場景,卻與他曾經看到的有些不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5-10 10:56 P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完美記錄者

  其實方鴴先愣了一下之後才認出這個地方來。

  因為那裡與之前發生過很大的改變。

  雖說它陳設與位置都還是老樣子,只是那幅落地的拱窗上還一片片鑲嵌著彩色的玻璃,上面是宗教色彩的插畫,柔和的光透過玻璃,落在一座肅穆的聖像背後。

  那象約是歐力的某位聖徒,但方鴴並不認得,他這才反應過來,並非房間發生了改變,而是時間線推回了更久遠之前。

  那時候,這裡還只是一間靜思室,供聖堂內的僧侶們休息,只是看四周陳設,規格並不低。

  方鴴看到聖像之前,有兩道人影。

  一高一矮。

  兩人背著光,根本看不清容貌。

  方鴴下意識想要走到兩人前方,但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向前,三人的位置關係始終沒有發生變化。

  那個矮人先開了口,聲音有些驚訝:

  「你怎麼敢到這個地方來?你不知道約修德正在到處找你,要是讓他知道你還活著,還到了我這個地方,那我們倆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那個高個子的人淡淡地答道:「我在戈藍德變了個戲法,他認定我已經死了,何況就算活著,他也不知道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聲音是男人,中年。

  方鴴一便辨認出了另一個人的語氣,那個矮人毫無疑問是哈格斯頓本人無疑。而哈格斯頓正壓低聲音:「小心一些,你根本不知道那人有多厲害……」

  「他再厲害,還不是讓你帶著這東西離開了。」中年男人口氣有些戲謔:「看看,這就是凡人的侷限性。」

  矮人似乎有些不甘心,低聲嘟囔著什麼。

  中年男人顯得有點好奇:「看起來你還是很崇拜他,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要背叛他?」

  「他是個真正的英雄,和你——當然和我也不同,我是鐵了心和你們一起走,但我一直都明白這一點。」

  「正是你與眾不同之處,矮人,」中年男人答道:「不過我和你們也不同,所謂英雄也有老去的一天,但我,可以慢慢等待……」

  「這正是我這麼選擇的原因,」矮人粗聲粗氣地說道:「把那東西給我,而你,你拿到你應得的。」

  「可我還要這座城市。」

  「你還要這座城市!?」矮人誇張地大叫一聲。

  「放心,那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我會很有耐心,」中年男人答道:「等到那時,說不定你早就化為一捧塵土了。」

  矮人顯得有些猶豫,他抬起頭看了看那座聖像,來回踱步。

  最終他站定了步子,抬起頭來看著對方。

  方鴴沒等到那個回答。

  因為畫面再一次發生了改變,就猶如一枚石子被投入水中,畫面四散開來,形成一團混沌不堪的黑霧。

  只是他靜靜站在原地,心中其實早就有了答案。

  一座城市,數萬生靈。

  可一位矮人英雄,為何會墮落得如此徹底?

  黑霧再一次聚攏之後,形成一座死寂的、詭秘的大廳,它位於某處的地下,灰色的牆上還有地下水的滲痕。

  方鴴靜靜地站在大廳的中央。

  遠處黑暗中似有滴水的聲音,叮咚叮咚,敲擊在心頭。

  他環首四顧,看到四面的內龕中立有怪物的浮雕,長著雙翼與尾巴,帶鱗片的爪牙,龍形的頭顱。

  似是龍之僕役,又各有不同。

  方鴴認出這個地方來。

  這是霍斯汀斯的地下監牢,拜龍教徒的祭壇所在。

  一道陰影從牆角滑出,是個女人,她一手捂著肩膀,似乎受了不輕的傷。女人緩緩迎面向方鴴走來,看不清面貌,但得看清身形。

  方鴴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時間線,似又回到了三十年前——

  米蘇的影子與方鴴錯身而過,徑直走向他身後的祭壇,默默地看著祭壇上少女的屍體。

  冰冷的屍體,胸前插著一把扭曲的匕首,染得一片血紅。

  但她卻安詳地閉著眼睛,只是雙手交疊著放在胸口,握得緊緊的,指節似乎都因過於用力而有些變形。

  米蘇看了片刻,似乎發現了什麼,用手按在少女冰冷的手上,用盡全力將它掰開。叮噹一聲脆響,一件染血的小物什少女手間跌落,從幾級階梯上滾落下來。

  方鴴這才看清,那是一枚胸針。

  半個龍首,格外醒目。

  「又是這印記,」米蘇自言自語:「這些女孩子都是因為這可惡的東西,看看這個小姑娘,多好的年華,卻因為受了這些混蛋們的欺騙——」

  說是自言自語。

  可語氣又不像是在嘀咕,倒不如說是在與人交談,方鴴差一點以為是米蘇女士看到了自己。

  但漆黑的大廳之中,這時一個有些儒雅、睿智的聲音回答道:「騎士,那印記有古怪,與你們先前在上面找到的那一枚並不一樣。」

  「怎麼說,愛司翁?」

  「用你屠龍者的力量去感受一下。」

  米蘇忽然驚叫一聲:「這是……!?」

  「怎麼了,騎士?」

  「是魔法信息,上面是留下的文字——」

  「哦?內容是?」

  米蘇的語氣有些不可置信:「生命契約……」

  方鴴聽到這裡,心中忽然隱隱一跳。

  他向前一步,但幻影像是感受到他的心情一樣,頃刻之間化為煙雲。

  前方黑霧之中隱隱出現了火光,腳下出現了凹凸不平的石板街面,這一幕在方鴴眼中似曾相識。

  他猶豫了一下,才堅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撥開雲霧,前方正是灰橡木廣場。

  廣場上的兩方,一方是米蘇與曼洛-霍利特一眾拜龍教徒,一片火海之中,廣場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中央的拜龍教侍僧圍成一個巨大的同心圓,齊聲吟誦晦澀的咒文,正將召喚儀式進行到最後的關頭。

  那個如血色的法陣之中,一頭龐然大物的骸骨正在黑色的煙霧之中緩緩構建成型。

  而這場戰鬥與方鴴之前見過的那一幕並無二致。

  米蘇與迪克特在拜龍教徒與晨曦騎士的雙重圍攻之下節節敗退,而侍僧們的頌唱聲越來越高,如同魔咒一樣在廣場上空重重迴響。

  只不過這一次。

  再沒有他與盧恩出現——

  有那麼一瞬間,年長的騎士在米蘇拼盡了全力的掩護之下,才找到了一個最好的時機殺入到內圈之中,

  他一劍將一個拜龍教侍僧斬為兩段,但再無力向前一步。

  重重的人牆將他擋在了法陣之外。

  迪克特渾身浴血,一臉絕望之色,騎士在重圍之中仰天長嘯一聲:「瑪爾蘭女士,你的英勇之光何在!?」

  他用盡全力將手中的長劍向法陣的中央的主持者擲去。

  層層黑雲之上,忽然分開出一道光芒,猶如一柄金色利劍從雲層之上刺下,映在騎士的佩劍之上。

  七八把武器幾乎是同時插入了年長騎士的胸膛,讓他噴出一口血來,用盡最後的力氣看著自己擲出的劍。

  「信仰之眷!」曼洛-霍利特臉上露出驚駭的目光,歇斯底里地大喊一聲:「擋住它!」

  但沒人能擋得住這充滿了勇氣與犧牲的一劍,邪教徒紛紛退避開來。

  直到一隻巨大的骨爪從黑霧之中伸出,護在陣中央的主持者身前,一聲清脆的顫鳴,劍刃撞在骨爪之上,在那裡留下一道深刻的刻痕。

  然後它彈開出去。

  斜飛向廣場中央,鏘一聲穩穩地插在那裡那座英勇的騎士雕像的基座之上。

  劍柄,微微晃動著,發出一聲清越的顫鳴。

  方鴴看得一清二楚。

  那不過是一把凡劍。

  哪來的什麼妖精的聖劍,嘉拉佩亞。

  但雲層上斜射下來的光輝,映著那如一池雪光的劍刃,灑在雕像的基座之上。那一刻,在這座黑沉沉的城市中——

  卻似乎顯得格外意味深長。

  方鴴看著光輝漸漸消逝,騎士眼中的光芒也漸漸黯淡。

  「我主復甦了!」曼洛-霍利特標誌性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尖笑道:「屠龍者的後人啊,還有艾爾帕欣的騎士大人,你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迪克特先生!」米蘇悲呼一聲。

  但年長的騎士垂下頭,已經不能再回應她的呼喚。

  米蘇怔怔地站在那裡。

  過了好一會兒,她回過頭來,似乎下定了決心。

  「你不要笑得太早了,曼洛,」米蘇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早知道你們的陰謀,龍之金瞳的容器,對你們來說是一把雙刃劍。」

  「可那有什麼用,」曼洛尖聲尖氣地答道:「它注定在我們手上,怪就怪你的祖先太過輕信於人了。」

  「只怕未必。」

  米蘇聲音低沉地說道。

  她抬起頭來,眼中閃爍著金色的火焰:「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我也是屠龍者一族的後人。」

  曼洛微微一愣。

  但他馬上想到了什麼,臉上變了顏色,隨即驚駭地尖叫起來:「快攔住她,別讓她靠過來!」

  「晚了——」米蘇眼中的金色火焰越來越盛,彷彿是要燒穿她原本灰色的眼睛,從眼眶之中噴湧而出。撕拉一聲裂響,一隻黑沉沉的龍翼從米蘇身後伸展開來,而在同一刻,她的聲音也變得低沉沙啞,富有磁性。

  她一字一頓地對曼洛說道:「你們以為最卑微的,最可以輕視的存在,卻在最後給了你們致命的一擊。」

  「讓你們看看,那個小女孩給你們留下了什麼驚喜。」

  她伸出手,手掌已經變成了尖利的爪子。

  「我的龍之金曈!?這不可能!」曼洛不可置信地高喊一聲。他眼睜睜看著手中燃燒著金焰的戒指,竟好像是聽到它主人的呼喚一樣,徑直飛起,向著米蘇的方向飛了過去。

  他幾乎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歇斯底里地叫道:「生命契約!?你什麼時候在它上面刻印下的!?」

  米蘇已經完全變成熔岩一樣的豎瞳,冷冷地注視著這個人。

  「那並不是我。」

  「不是你?」

  曼洛張大了嘴巴,看著米蘇手中向他張開的,一枚染血的印記。米蘇冷笑道:「明白了嗎?」

  「可……那怎麼會?」

  「善惡終有報,曼洛。」

  曼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滿頭冷汗地說道:「不,不會是這樣,即便你吸收了龍之金瞳的力量。你也不過是變成了另外一頭黑暗巨龍而已,不,我們沒有失敗……」

  米蘇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搖了搖頭,但並沒有說話。

  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幕幻境的方鴴,此刻心中已經有如驚濤駭浪。

  幻境漸漸消失了——

  但方鴴還在火海之中看到了許多支離破碎的畫面。

  那包括一片廢墟的灰橡木廣場,放眼皆是死人,燒焦的屍體,扭曲的骸骨,還在熊熊燃燒的火柱……

  曼洛冰冷的屍體還保持著生前驚駭的表情,他的心臟被米蘇親手掏了出來。

  而十五名拜龍教侍僧,皆盡身首異處,至於法陣中央的主持者,屍骨早已蕩然無存。

  廣場中央一片死寂。

  滿身是血的米蘇,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這個地方,她臨走之前,將騎士長劍從雕像之上拔出,輕輕放在年長騎士的胸前。

  一道金色的光芒從她手上緩緩釋出,融入了騎士的身體之中。

  「我們約定好的,騎士先生。」

  「我時間已經不多了。」

  「但一定要成功。」

  方鴴還看到——

  她獨自一人來到熊熊燃燒的旅者之憩,從一間房間之中救出了昏迷的盧恩-林修斯。她將一枚沾血的戒指放在年輕人的胸前。

  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再火海之中苦苦哀求的傑弗里,消失在了滾滾煙塵之中。

  那之後許許多多的幻影。

  彼此交疊在了一起。

  年長的騎士找到了廢墟之中昏迷不醒的未來黑山羊商會的會長。

  那之後,多里芬化為了一片廢墟。

  有人前來調查,也有人前來尋找冒險的機會。

  在許許多多年之後,這裡逐漸成為了冒險者們的樂園。

  不同的人,不同的容貌,彼此交錯變幻著,有人來了,有人走了。直到一個年輕人映入了他的眼簾——那個年輕的煉金術士在一次冒險之中,救下了一隻黑色的貓。

  在那貓後,是一個靜悄悄站立在樹後的少女。

  那是一個俗套的故事,又猶如許多故事的開頭,是一切的開端。多里芬的幻影正在被一個勇敢而善良的年輕人層層揭開,但他背後,卻始終立著幾道漆黑的影子。

  人們一點一點地接近了封印的中心。

  但在那一刻。

  所有的幻象皆歸於無,黑色的煙雲翻湧著匯聚在一起,匯聚成了一段來自於三十年前的對話,在方鴴腦海之中響起——那是之前曼洛沒有講完的話:「你也不過是變成了另外一頭黑暗巨龍而已,不,我們沒有失敗……」

  回答他的,是米蘇義正辭嚴的聲音:「我從沒覬覦過龍之金瞳的力量,曼洛,你永遠也不明白這一點。」

  「因為屠龍者,與你們不一樣。」

  「龍之金曈會被留在這個地方,等待那枚戒指真正認可的人歸來——」

  「你們根本不瞭解,什麼是龍之詛咒,曼洛,」米蘇輕聲說道:「包括你們的主人也是一樣,尼可波拉斯……她從來沒有放棄過抗爭。」

  「所以,你們不會成功。」

  「而我,」她的聲音變得有些艱難,似乎夾雜著噝噝聲:「也……還有時間——」

  一切的聲音漸漸化為虛無。

  黑煙匯聚了一個少女的形象。

  那個形象,方鴴曾經見過一面——佈滿全身的鱗片,修長的雙翼,蒼白的長髮,金色的眼睛。除了表面,似乎還有一絲米蘇女士昔日的樣子,但她如同熔岩一樣流淌的金色眼睛裡。

  似乎只剩下了無窮無盡的怨毒。

  「你們奪走了我的力量。」

  「等著吧。」

  「你們會後悔的。」

  她冷冷地開口。

  發出的聲音,似乎即是希絲的聲音,又是米蘇的聲音,但又帶有一個陌生的味道。那個聲音,方鴴曾經聽過。

  在旅者之憩。

  那是尼可波拉斯的聲音。

  黑煙緩緩匯聚向方鴴手中的戒指上。

  女人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然後一個有些輕柔的,系統提示的聲音才從他腦海之中響起:

  『世界事件見聞結束,記錄經驗所得——225000點。』

  『已完美收納進入世界事件目錄——多里芬的幻影。』

  『上級目錄更新,龍之魔女。』

  『上級目錄更新,第三禍星的降臨。』

  『獲得頭銜『完美記錄者』』

  方鴴看著這一行行提示,一時間不由目瞪口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5-11 11:45 PM

第一百一十七章 選擇與成長

  幻境正在快速消退。

  方鴴能明顯感覺出來,這不同於之前那幾次切換場景,它是真正在消退,幻境的力量正在減弱,那感覺就像人在夢醒時分,對夢中的一切不再堅信不疑。

  終於在某一個時間,他的眼皮劇烈地晃動,猛然之間張開來。

  明亮的光線如涓涓流淌的溪流,湧入他的視線之中,讓他重新閉上眼睛,適應了一下之後,才再睜開來。

  入眼處是一座寂靜的廣場,零落的石板下面裸露出黑沉沉的泥土,像是三十年前流淌的鮮血仍未乾涸。

  碎石的縫隙之間蔓延生長出雜草,綠得耀眼,微風徐徐吹過廣場,它們發出沙沙的聲音。

  昔日高聳的建築在火海之中化為灰燼,雜草叢生之間,只有一座還剩下一半的騎士雕像,矗立在廣場的中央。

  那裡石碑的底座之上刻著一行文字,誇耀昔日建立此地之人的英勇,但文字的中央,留有一道深刻的裂痕。

  一隻壁虎,從晃動著墨綠的身影從石碑上一閃而過。

  方鴴記得進入幻境時是午夜時分,而現在,頭頂上豔陽高照,日頭剛過正午的分界線。

  他聽到一聲輕響,轉過身才發現是紅葉。

  「這裡是?」紅葉所站的位置是她在幻境之中藏身的地方,只是她一臉迷茫的樣子,似乎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灰橡木廣場,如你所見。」

  紅葉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我們又回來了,多里芬的幻境……這一切……都結束了?」

  方鴴輕輕向她點了點頭。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

  那個漫長的幻境之中所見的一切。

  多里芬溫馨的避風港藤葉女士旅店,被爭執縈繞的市政廳辦公室,長眠著無數人靈魂的霍斯汀斯大教堂,以及火海之中熊熊燃燒的灰橡木廣場。

  幻境之中的每一個人,從倒霉鬼傑弗里開始,到廣場之上的尼可波拉斯結束,三十年前的人與事栩栩如生,猶在眼前。

  但這一切,都隨之而消逝了。

  就如同它本塵封於歷史長河之中,而今,不過是重回古老時光的懷抱,只有一些東西還證明它曾經存在過。

  方鴴張開手掌,那裡靜靜地躺著一枚金焰流轉的指環,它真的很像是一頭巨龍輪狀的眼睛,裡面似乎有什麼力量潛藏其中,在低聲與他交談。

  但方鴴只看了看它,便重新將它攥回手心,一切幻象隨之煙消雲散。

  廣場上漸漸多了一些其他人。

  不只是不知從那裡找回了勇氣,要與尼可波拉斯決一死戰的帕帕拉爾人,還有一些當時並不在廣場之上的人。

  比如漢森的那個冒險團他的手下們。

  這些人零零散散,一臉迷惑不解地從廢墟中走了出來。

  當初他們在第一次進入灰橡木廣場時便被米蘇化作的尼可波拉斯之影沖散開,而那之後方鴴在幻境之中就再沒碰見過這些人,他以為這些人已經全死在了尼可波拉斯手上,卻沒想到竟還有人活下來。

  那些人還算耳聰目慧,大概意識到他們能活下來是託了誰的福氣,看方鴴等人的目光不由又敬又畏。

  但他們之前在幻境中背信棄義在先,因此這時也不好意思再過來與方鴴打交道,一群人最後只灰溜溜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其實方鴴倒也沒太在意那回事,當時那個情況下,這些人的選擇其實也無可厚非。他還特意看了一下,那群人中並沒有看到漢森的蹤影。

  可惜那個大叔看起來還是沒能逃過一劫。

  然後還有塔波利斯的騎士們。

  這些人中除了回憶是死在了尼可波拉斯手上之外,其他人其實大部分最後都活了下來。

  他們此時紛紛跑出來與紅葉相認,不過在意識到對方參與了最後任務的完成之後,皆表現得十分驚訝。

  「那你怎麼沒有把僱主留下來,天那,那傢伙不會捲款潛逃了吧?」騎士們紛紛七嘴八舌地說道。

  「閉嘴吧你們,那是黑山羊商會的會長。」紅葉沒好氣地看著這些不帶腦子的傢伙。

  她所在的公會當時取名為橡木騎士團,但可能正是這個名字惹的禍,團裡一個個人蠢得好像長著木頭腦袋,她自認不過普普通通,但在公會裡反而成了異類,才會被當成未來的核心培養。

  銀林之矛的人常常拿這事譏笑他們拿塊石頭當寶貝,而正因此她咬緊牙關拚命追上銀林之矛那兩個天才少年,雖然自始自終總是差了那麼一線,但也總算證明了自己。

  團裡的大家在她看了呆板是呆板了點,可至少溫馨,不用計較太多,反而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

  她其實有些話沒有告訴姬塔與洛羽。

  團裡早就給他們兩人內定了位置,只不過這是塔波利斯橡木騎士團的規矩,在新人被選拔出來之前,絕不會告訴他們真相。

  他們被從青訓營中挑選出來,其實就代表著團裡已經認可他們的天分與努力,所謂的考核,不過是對於他們對自身堅持的一種考驗。

  這就是塔波利斯騎士團長久以來立身的根本——騎士考驗,它與其說檢驗的是天分,不如說是人心。

  紅葉知道,這是騎士團最早的那位創立者的理念。

  雖然那位創立者而今早已退役,但他的精神始終為繼承者所貫徹——所謂的自由公會,追求的就應當是與那些大公會不同的東西,如果真的走上了後者的老路,那毫無疑問背棄了人們的初衷。

  是騎士團一直以來追求的東西。

  紅葉也深深地認可這一點。

  可惜,現在認同這一切的人已經不多了,她不由看了不遠處的方鴴一眼。

  人們一個接一個地走了出來。

  最後方鴴看到了年長騎士的身影,對方身形比之前更加佝僂,頭髮灰白一片看起來透支了精力,只是一手堅定地按著劍,神色仍舊嚴肅依舊。

  當時在廣場上的幾人當中,除了一開始就不見蹤影的貴族小姐與她的女僕之外,就只剩下盧恩-林修斯還下落不明。

  方鴴向騎士詢問後者去了什麼地方,但迪克特只向他輕輕搖了搖頭:「我看他在幻境之中,追著那道幻影去了漁夫長巷的方向——」

  方鴴知道那是那位女士離開多里芬的方向。

  那位黑山羊商會的會長是為了尋求昔日自己錯過的答案而來,但也不知那個答案是否與他心中的一致。

  「他還會不會回來?」

  「也許會。」

  這個問題至此戛然而止,雖然兩者是三十年前並肩作戰的戰友,但三十年的隔閡,他們彼此並不知道對方的境況。

  只不過這個幻境就像是昔日的重現,又讓兩人重新在此相遇。

  方鴴欲言又止:「騎士先生,今後有什麼打算?」

  迪克特目光長久地注視著這座廣場,像是從支離破碎的細節之中,組織著三十年前關於此地的記憶。

  他幽幽地答道:「多里芬的幻境已逝,這地方大概會重歸平靜,冒險者離開之後,沒多久這裡就只剩下森林與廢墟,再過幾十年,人們就再也記不起這裡還曾經有一座城市。」

  方鴴也不由有些感慨。

  英雄的故事,就這樣長眠於這片無人知曉的廢墟之下,又有多少人會知道,三十年前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呢?

  一位騎士,一個剛剛加入考林商盟不久的年輕商人,一位屠龍者女士,前兩人付出了自己的前半生,而後者,用自身為容器,與尼可波拉斯合二為一。

  她離開多里芬之後,又去了什麼地方?而今旅者沼澤之中沉睡的那頭巨龍,身體之中還擁有她靈魂的一部分嗎?

  還是說,那其實就是那位昔日的女士。

  方鴴忽然之間有些理解了,馬扎克與他的父親為什麼要在沼澤中建立那座旅店。

  只是忠貞者的殉道印記中描述的那個純潔的靈魂,是否究竟是那位女士留下的希望與許願呢?

  「至於我,」迪克特輕聲說道:「終老山林是個不錯的選擇,等這邊的事情安定下來之後,伐木場或許又會歸於正軌了,這對於大家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方鴴回過頭來:「可他們從不知道,是你解決了這一切。」

  「不是我,」年長的騎士回過頭看著他:「是你,年輕人。」

  方鴴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可那只是一個巧合,要不是因為那枚戒指……」

  「那戒指在你手上。」

  「那是馬扎克先生交給我的,」方鴴有些驚訝:「難道他早知道這一切?」

  年長的騎士搖搖頭:「那是米蘇的兄長,他也並不知道這一切,但這也並非巧合,也不是什麼冥冥之中命運的安排,年輕人。」

  瑪爾蘭女士不相信命運,因為她的騎士手中只有長劍,與一往無前的勇氣。

  但方鴴還是有些不理解。

  「只是因為你身上有這種潛在的品質,」迪克特認真地看著他,灰色的眼睛裡透出一種嚴肅來:「所以它才會選擇了你,即便你這一刻沒有來到這裡,但終有一天,它相信你也會解決這一切問題——」

  「三十年前,我們也有這枚戒指,但結果並沒有什麼不同。或者說——如果換一個人,在幻境之中,會作出與你一樣的選擇嗎?比如那些人——」騎士眼中閃爍著一絲詼諧的神色,看著不遠處那些灰溜溜離開的人。

  雖然方鴴並不覺得自己在幻境之中做過什麼了不得的選擇。

  但要說那些人在上城區會留下來與多里芬昔日的幽靈們一起,似乎也有些不大可能。其實方鴴早就明白,這些過去在他看來是選召者們理所當然應盡的義務,但在艾塔黎亞——至少在第一世界,其實也並不竟然。

  魁洛德先生與絲卡佩小姐並沒有騙他。

  他過去在宣傳之中看到的那些光鮮的表面,不過只是這個世界方方面面的一個表象而已。

  或者說一層絢爛的光環。

  但方鴴從未質疑過自己的選擇,他只是認為自己看得還不夠多,不夠遠而已。但他明白自己終究有一天會變得成熟起來,只是成熟並不意味著需要改變初衷。

  他忽然明白了年長騎士的話,並下意識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戒指。

  那紛紛擾擾的低語消失了,他隱隱感到,戒指之中的力量竟然有些畏懼自己,畏畏縮縮躲避著自己的目光。

  那是龍之金瞳的力量。

  但戒指不再具有屬性,在他的視野之中,系統只給了這枚戒指一個簡簡單單的標籤:『金焰之環』。

  只有一個名字,甚至沒有裝備的描述,也沒有物品的等級與品質。

  倒是仍有一行小字,銘刻其上。

  『強大的力量蘊含其中——』

  除此之外,再無贅述。

  騎士見他明白過來,嚴肅的臉上少有地露出微笑,向他點了點頭:「你比盧恩勇敢得多,就算是當著那人的面,我也會這麼說。要是三十年前是你,或許就沒有之後那麼多事情……」

  方鴴心想那位黑山羊商會的會長聽到這些話,恐怕未必會高興得起來,而他自己,也並不因此感到輕鬆。

  因為他隱隱感到,這件事恐怕並沒有因此而結束。

  甚至有可能只是開了一個頭而已。

  「騎士先生,」方鴴不由問道:「你現在的狀態……?」

  「我是永生者,」迪克特毫不避諱地答道:「正如你在幻境所看到的那樣,那些拜龍教徒也沒有說錯,我的力量和他們並無太大區別。」

  「你的力量……」

  騎士點了點頭:「我的力量來自於米蘇小姐,我能明顯地感到,她還活著,甚至力量越來越強。」

  「這些年來我小心翼翼地壓制著自己不主動去使用這種力量,甚至讓我自身的力量也隨之而流失。但在幻境之中的經歷,毫無疑問又喚醒了它,這正是我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會成為龍之僕役,在那之前我或許會主動終結這一切。」

  方鴴聞言不由有些沉默。

  他看著手中的戒指,忽然之間記起了一些東西。

  包括在幻境之中聽過的那個名字,執政官德克倫口中那個的麥格斯大人,他當時就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

  但此刻,方鴴才終於想起來自己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

  那不正是馬扎克要讓他將這枚戒指與那封信要送交的主人嗎?

  這個念頭,正與年長騎士的話一起,應證了他心中的某些猜測。這枚戒指給他帶來的麻煩,恐怕才剛剛開了個頭而已。

  但回想起幻境之中的經歷,方鴴一時間卻不知自己是不是應當後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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