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緋炎 -【伊塔之柱】《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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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1 08:10 PM

第四十三章 我知道你是誰

  岩鯊巨大的屍體靜靜地停在林地的中央,高聳幾乎像是一座小山,標誌性的獨角已被切下,血從傷口中泉湧而出,猶如小溪,匯聚成紅湖,散發著陣陣惡臭。吸血蠅嗡嗡飛舞,令人厭煩,這些無處不在的飛蟲,渾身綠亮,大腹便便,大的有金龜子大小。

  瑞德掃著尾巴,驅趕著這些討人厭的蟲子。方鴴站在他身邊,有些新奇地看著商人的護衛一點點把獨角從帶血的脂肪中清洗出來,身邊眾人不時發出一陣低沉的驚嘆——

  「多長?」有人不住地問。

  「至少超過兩米。」

  又是一陣驚嘆聲。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張望著這一幕,畢竟這關係到他們切身的利益。兩米長的岩鯊之角在艾爾帕欣至少價值十萬里賽爾,當然那是拍賣價,在這裡肯定值不了那麼多,但七八十枚考林金幣是少不了的(一枚考林獨角獸徽金幣約等於九百七十里塞爾)。

  護衛們用一種造型怪異的、向前彎曲的小刀處理獵物,在護衛長的指揮下,小心翼翼地分解開沒有價值的脂肪,丟到一旁,堆積成山。

  很快,獨角下面又展露出一截。

  這下連護衛長也不由停了下來,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大約能估算出長度,這麼長的岩鯊之角,幾乎已經肯定超過艾爾帕欣三年前那條岩鯊之王了。

  他招了招手,讓一個人去通知商隊的人。他的動作在人群中又引起了一陣騷動,一般的岩鯊之角可不需要這麼鄭重其事,人們隱隱感到他們可能中大獎了。

  沒多久,商隊那邊就派了一個負責人過來,是個看起來頗為嚴肅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看了看岩鯊之角,手隱蔽在袍子下向自己的護衛長打了個手勢:

  「多長?」

  「至少兩米半。」護衛長搖了搖頭。

  中年人也不由變了臉色。三年前艾爾帕欣的岩鯊之王那支角也不過才兩點三米,這已經是雲層海一帶這十年來的最高記錄。雖然今天擊殺這頭岩鯊的時候,過程之曲折,就讓人隱隱已經猜到它可能是個大傢伙,可也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大。

  消息一經公開,便引起了轟動。天藍激動地抓住方鴴的手,大聲說道:「天哪,你聽到了嗎,艾德哥哥,那可是兩米半長的岩鯊之角!這下我們發大財了!」

  方鴴心中也是一陣激動。超過兩點二米的岩鯊之角,就已經不能當作一般商品了,它們往往會成為王公貴族的藏品,或者煉金術大師的珍藏。尤其是天藍告訴他們,三年前艾爾帕欣那支岩鯊王的角,最後可是以三十萬里塞爾的價格成交的。

  「那這支的價格不是更高?我看它至少能賣上五十萬,這下帕帕拉爾人的食物堆積如山了。」帕帕拉爾人弩手兩眼放光地說道。

  方鴴搖了搖頭:「不是你那麼算的,帕克。三十萬里塞爾是拍賣的成交價,實際價格是要低很多的。」

  「那我們不能自己拿去拍賣嗎?」

  「那你得要徵得其他人的同意,這裡少說有上百個人呢。比起這個不靠譜的提議,他們更願意要馬上見得著的好處,比如閃閃發光的金幣,叮噹作響的寶石袋子——而不是和你一起去艾爾帕欣做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那些浪費的時間足夠他們完成下一場冒險了。」天藍指了指那些冒險者道。

  「拍賣的人力和場地成本都是由商人們承擔的,而且還需要人脈與足夠的信譽擔保,這你些都是隱性的支出。」方鴴也解釋道。

  帕帕拉爾人聽了也只好悻悻然地捏著鼻子認了。

  最終商人們確也只開出了三十三萬里塞爾的收購價。眾人也還算滿意,這價位就已經超過了三年前的成交記錄,再加上岩鯊體內的以太結晶,商人一共打包支付了三百六十枚考林獨角獸金幣,加起來差不多三十五萬的樣子。

  這筆錢方鴴拿了大頭,一百八十枚金幣,近乎一半。艾緹拉讓每個人各取二十枚,剩下的一股腦推到方鴴面前,足足六十枚幽光閃耀的獨角獸徽金幣,換算成裡塞爾接近六萬。

  即使方鴴已經不那麼窮困潦倒,但這麼大一筆錢還是差點映花了他的眼。他不由問道:「我們還有多少錢?」

  這個我們讓艾緹拉激贊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答道:「除開這筆錢之外,雜七雜八還有接近五萬,當然還沒把馬扎克先生送我們的『路費』算上去。」

  這就還有五萬了。方鴴暗暗心驚煉金術士真是花錢如流水,他光是在工匠挑戰賽上就贏了不止有五萬里塞爾,而這筆錢裡面應該還包括艾緹拉他們本身的存款結餘的,少說也有一兩萬。

  主要的支出應該就是在旅者之憩買的煉金術原料,而那些東西製成的步行者丟在了旅者之憩,發條妖精也壞了個七七八八,現在早十不存一。

  方鴴這才有點明白,彌雅當初和自己說的那些話絕不是開玩笑,工匠這個東西真的只有大公會才養得起。

  他想了想,把金幣又推了回去,表示:「我的錢還是放在團隊裡吧,煉金術士花錢如水,指不定什麼時候還要倒欠賬呢,艾緹拉小姐。」

  艾緹拉看了看他,方鴴並沒再把自己當作外人,這讓她有些心安,心想或許這樣也好。於是輕輕點了點頭,讓天藍把錢收了起來。

  其他人見狀,也有樣學樣。天藍表示自己一個訓練生根本用不了那麼多錢,乾脆也把財產充公。洛羽和姬塔則也點頭表示認同,只有帕帕拉爾人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但最後還是在天藍的威逼下把錢交了出來。

  獅人瑞德倒是十分大度,這也是傳統,雄性獅人對於財產幾乎沒有什麼概念,但若是雌性獅人就不大一樣了。

  最後只有方鴴拿到了五個金幣的零花錢——這算是艾緹拉給他的獎勵。他也沒好意思拒絕,在帕帕拉爾人羨慕不已的眼神中把錢收到了兜裡。

  「按規矩,你得請客吃飯,艾德。」一分完錢,帕克馬上跑過來說道。

  「那當然沒問題,地方由你們定。」

  「說話算數?」

  「當然,」方鴴心情正好,說話絕不打對折。

  分贓大會結束之後,冒險者們紛紛跑來結識方鴴。先不說是方鴴讓他們賺到了錢,單單就是一個年輕的戰鬥工匠就足以讓人曲意奉承了。

  一個戰鬥工匠對於隊伍整體的提升有多大,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且真正有能耐的戰鬥工匠,哪裡會看得上他們這樣的團隊?方鴴能出現在艾緹拉這樣一個小隊伍裡,是讓不少人大跌了眼鏡的——

  那可是一個可以雙控的戰鬥工匠啊。

  和拿著一個發條妖精招搖撞騙的煉金術士是絕對不一樣的。

  於是出現了不少居心叵測的傢伙,話裡話外都有讓方鴴加入他們的冒險團的意思。只是方鴴還沒來得及回答,這些人就無一例外已經被天藍趕走了。

  居心叵測的人離開之後,剩下人的目的便單純得多了。或是對戰鬥工匠好奇,或是來向方鴴道謝,一番恭維,諸如『神奇戰鬥工匠』,『幸運星』,『爆破大師』此類的頭銜就落到了方鴴頭上。

  個別豪邁的選召者甚至拿出了酒,方鴴拗不過大夥兒的熱情才喝了兩口就頭重腳輕,也記不清自己口齒不清地說了些什麼,最後還是艾緹拉把手舞足蹈、滿面通紅的他給帶走的。

  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森林中一度充滿了十分歡快的氣氛。

  按天藍的說法,艾德哥哥的酒品極差。

  方鴴從酒精之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樹梢。銀色的光華穿過夜空,從窗外灑入狹小的空間內——雖然一片漆黑,但又異常明亮,空氣中飛舞著光斑,像是螢火蟲,但其實不過是上下沉浮的塵埃。

  遠處隱有夜梟的聲音傳來,悠遠而神秘。逼仄的屋內,時間十分安靜,像是無聲沙礫,在緩慢行走。

  不遠處白天被撞裂開的木牆,不過是簡單地釘上了一塊木板作修補,其上還有一條明顯的裂隙。

  這平台還是太脆弱了一點,如果可以改造一下就好了。

  他知道有一種魔法黑木,在更輕的質量下,具有更加牢固的物理性質,用它來製作平台的話,絕不至於一撞就壞。

  再往上還有妖精橡木,建造浮空艦的標準建材之一,牢固性更高,就是作為各國的戰略儲備資源,價格也更令人無法接受。

  歸根結底,還是錢的問題。

  方鴴胡思亂想著,一時間只覺得頭痛欲裂——再也不喝酒了。他揉著腦袋翻了個身,從床上半坐起來,才看到妖精小姐坐在窗邊。

  如牛奶一樣的月華,沐浴在她身上,小妖精仰著頭,注視著那輪銀月,雙手及膝,神色安靜而又專注,那一幕顯得既神聖而又典雅。

  「塔塔?」

  「騎士先生醒了?」

  「你沒睡嗎?」方鴴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塔塔搖了搖頭:「只是覺得今天的月光特別美。」

  「塔塔小姐喜歡月亮嗎?」

  「妖精沒有不喜歡月光的吧,騎士先生。」

  方鴴啞然,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妖精是從月光與星,花與露水之中誕生的光之精靈,它們是夜的孩子,沒有妖精不喜歡靜謐的夜晚——雖然它們中的大多數既熱情又鬧騰,還好奇心十足。

  他看妖精小姐看著月光發呆,而自己才醒過來又沒什麼睡意。乾脆拉開下面的抽屜,拿出裝在瓶子裡的銀熾之林的眼球,舉起來同樣對著月光看了看。

  那佈滿神經絲的眼球左右晃動了一下,但還不是很靈動,他在培養液裡面加入了14號魔力溶液,不過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讓它完全恢復活性。

  方鴴又將這東西放了回去,靠回床上,又打開了社區——熒藍色的光芒徐徐展開,映亮他的臉膛。他首先先看到的是自己加了吳迪的通訊ID之後,對方發過來的信息。

  那都是白天的事情了,對方詢問他有沒有興趣加入銀林之矛,他一口回絕了。好在對方也沒強求,只表示會幫他保密。

  這倒讓方鴴有些意外。他試探著問了一下對方是怎麼猜出自己是誰的,結果被告知:

  「其實我也不知道你是誰。」

  在方鴴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吳迪又慢條斯理地發來了一條信息:

  「只不過你用面具遮住自己,你隊友又說你和銀林之矛有故仇,我想你應該是有點秘密的吧——」

  把方鴴氣了個半死:「那你保個屁的密啊!」

  吳迪看了這條消息,死魚眼裡也不禁露出一絲笑意,理所當然地回道:「這個世界上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人,就是根本不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方鴴只能回給他一個中指——他專門用視頻傳輸發過去的。

  而另一邊紅葉的信息也差不多,只是他回絕之後,對方信誓旦旦表示讓他等著,她早晚會讓他加入塔波利斯橡木騎士團。

  不過即便如此,相比起吳迪來,方鴴還是覺得這個大姐姐可愛多了。

  他通訊錄上也就只有這兩個人而已,外帶一個帕克。洛羽天藍他們訓練生都是無法使用通訊器的,艾緹拉和瑞德是原住民,自然也用不上——除非等他們成為龍騎士。

  他關掉通訊錄,進入入社區內。他早些時候發了一個有些古怪的尋人帖,說是要尋找丟失的Vovo先生,Vovo就是絲卡佩病逝的花栗鼠寵物,他還特意在帖子裡面配了一些只有黎明之星成員才看得懂的圖。

  帖子發在獨聯體國家的賽區,他相信如果是絲卡佩小姐或者是魁洛德先生看到的話,應該能看得懂的。

  不過那個帖子暫時沒多少人回復,有幾個無聊的回復也沒什麼營養。方鴴掃了一眼便又切回中國區,他先前用絲卡佩那個ID發的那個帖子在這個區域目前仍舊屬於熱門貼,方鴴進去看了一眼,發現裡面大部分人竟都在討論他自己,不由嚇了跳。

  還好目前還沒人把他和旅者之憩發生的事情聯繫起來,而後者才不過過了一天,也變成了中國區的一個熱點事件——畢竟它發生在考林—伊休里安,而且又有那麼多人親眼目睹了那頭巨龍。

  龍屬生物無小事。

  方鴴一邊往下拉,忽然之間一個回復映入了他的眼簾:

  發帖人:Shana,發帖時間:9.28.18:01

  『我知道你是誰——』

  方鴴一看到這個回復,一股無名之火就冒了上來——又來?他想也不想就點開那個人的回復,在上面輸入道:

  『那麼,我是誰?』

  發出消息之後,他下意識看了看論壇的時間,這才發現這時候中國區域還正處於凌晨三點。他楞了一下,不由啞然失笑,意識到自己有些太無聊了——這時候對方應該已經早就睡了吧。

  方鴴搖了搖頭,又有些口乾,一邊從牆上取下水袋喝了一口。

  而正是這個時候,社區提醒他有新的消息——光幕震動之後,自動將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回信人:Shana,回信時間:10.1.03:09

  『晚上好,艾德先生——』

  「撲——」

  方鴴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條消息,當時一口水就噴了出去,然後差點被嗆個半死,劇烈地咳嗽起來。

  引得妖精小姐都回過頭來,有點奇怪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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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1 11:10 PM

第四十四章 來自第二世界的培訓體系?

  方鴴盯著屏幕上那句簡簡單單的回復。

  他告訴自己要鎮定,但心中還是不可避免地紛亂如麻——他是怎麼發現的?方鴴想到了各種可能性,包括荒誕不經與符合邏輯的,呈雜的思緒猶如一個找不到線頭的線團——他的通訊ID是剛剛才註冊的,而他原來發帖的ID用的是絲卡佩的社區ID,甚至連他的通訊器也是嶄新的。

  是不久之前才從那個侏儒商人手上買來的。

  「還是通訊器的問題?」

  方鴴漫無目的地懷疑,但這個想法怎麼也有些過於杞人憂天了。不說那個侏儒商人是怎麼認出他來的,無論是銀林之矛,傑弗利特紅衣隊,抑或是別的什麼人,如果他們有這個能力,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大費周章地賣一個有問題的通訊器給他。

  那麼他們為什麼不選擇用別的更直接的方法來解決問題呢?

  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不過心中反而漸漸冷靜下來。

  無論如何,對方和他之間還隔了一個網路,就算認出他來,暫時拿他也沒有辦法。方鴴這才平復了有些過於緊張的情緒,反應過來,自己目前的當務之急,是應當是趕快搞清楚這些人究竟是怎麼認出他來的。

  否則在弄明白這一點之前,他恐怕都要處於寢食難安的狀態之下。

  他猶豫了一下,才打了一條回復過去:「你是誰?」

  幾乎是瞬間,社區之中那個『有回信』的標記就開始跳動起來。他意念一動,一條信息彈開出現在他視野中:

  「我是誰並不重要,想報黎明之星的一箭之仇嗎?」

  方鴴腦子嗡的一聲——

  如果說之前他還將信將疑,那麼現在就已經完全確信了——除此之外誰會知道他和黎明之星的關係呢?就連艾緹拉小姐他們都還不知道這件事。

  只是對方這個回復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為什麼對方會問他要不要報黎明之星的一箭之仇?還是說這是一種試探?似乎也沒這個必要,或者說對方根本不是銀林之矛,或者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

  但除了這兩者之外,他又想不到別的可能性,會是傑弗利特紅衣隊和銀林之矛的敵人?\

  方鴴搖了搖頭,那也太多了一些,簡直捋都捋不過來。何況就算是這兩家公會的仇敵,好像也沒必要來關注自己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物。

  他想了一下,又打了一行字:「向誰報仇?」

  對方的回復速度同樣快得驚人,好像不需要思考的時間一樣——

  「這不重要,如果你有這個想法,加我好友。」

  緊跟在這個回復之後,是那個叫做Shana的回信人的好友申請。

  方鴴隱隱覺得那裡不對,但一時也想不出問題所在。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請求——對方既然已經認出了他的身份,那麼再遮遮掩掩似乎也沒什麼必要,而關鍵是拒絕的話,這場交流說不定就到此為止了。

  他還沒搞清楚對方的目的呢。

  同意之後,對方的頭像出現再了他的通訊錄中。方鴴看了看那個頭像——是個有些可愛的紅髮的少女的卡通形象,頭像上此刻出現了一條消息記錄,系統提示他對方正在傳輸一份文件,詢問是否要接收。

  方鴴以為那是一條視頻訊息,畢竟在艾塔黎亞的各類文件傳輸當中,視訊至少佔據了百分之八十以上。但當他點開那文件,卻有些意外地發現,裡面竟是一個加密過的小型星輝程序。

  這時候,Shana又傳來了信息:「知道輝光物質和選召者系統吧,這是用同樣手段利用星輝編輯的一個小型虛擬系統,大公會們通常拿它來培訓自己的訓練生——」

  「因為在確認你的想法之前,我們也要確認你的能力,艾德先生,希望你能理解。請在這個虛擬系統中選擇適合你的職業訓練關卡,在解開前三道關卡之後,將記錄發回給我們,我們會給你一週時間來完成這個挑戰,祝好運。」

  說完句話,方鴴就看到那個頭像暗了下去。

  「等等。」

  「這是什麼意思?」

  「確認什麼能力?」他馬上一連發過去好幾個信息,但對方好像真是下線了,再沒有任何音訊傳回。

  方鴴不由一頭霧水地看著那個躺在自己系統之中的星輝程序——它安安靜靜的,也沒有半點異常。只不過在此之前他設想了無數多種對話的展開方式,甚至包括了對方可能是軍方的可能性——但最終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展開。

  對方究竟是誰?

  又是怎麼認出他來的?

  這沒頭沒腦的對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對方究竟要確認什麼樣的能力?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方鴴十分惱火,就像是被人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一樣,問題是這個玩笑是如此的真實,就像此刻他系統之中多出的這個東西一樣。

  他有些發洩性地把那個星輝拽到近前,想要把它給抹掉,但事到臨頭,又不由猶豫起來。刪除這個東西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但並不意味著就真正解決了問題。

  「算了,」他想:「還是先試試看吧。」

  方鴴嘆了一口氣,也無心再逛什麼社區,關閉通訊器之後翻身下了床。妖精小姐在窗邊沐著銀色的月華,有些安靜地看著他,開口道:「遇上了什麼麻煩嗎,騎士先生。」

  方鴴搖了搖頭。

  這沒頭沒腦的麻煩,告訴妖精小姐也是徒惹煩惱而已。她或許很瞭解艾塔黎亞,但地球上是另一個更加複雜的地方,選召者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更別提這裡面還有一層他是偷渡者的關係。

  見他不願多說,妖精小姐也不追問,她與方鴴心意相通,完全可以看到他腦海之中那些紛雜的念頭。

  自然也明白,自己幫不上什麼忙——

  她只靜靜地提醒了一句:「遇到無法解決的麻煩時,保持心靈的平靜最重要,騎士先生。」

  方鴴一愣,回過神來認真點了點頭,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急躁了。他吸了一口氣,低下頭去在床邊櫃子裡翻找了一陣,找出了一支乳白色的水晶來。這是他先前改造好的α水晶,除了步行者和發條妖精使用掉的那些之外,還剩下三支。

  方鴴拿起其中最小的一枚水晶,對著月光確認了一下裡面的雜質情況。他對海恩-帆姆的設計圖理念的認知還在不斷加深,因此這些水晶的品質也越來越好。其外形與顏色也從一開始的蠟質,變得更加接近於結晶體,水晶的性能正在無限接近於F級屬性水晶的極限狀態。

  當然也僅此而已,這差不多也是α水晶的極限。至於再下一步的構想,就需要等銀熾之林的眼球培養完成之後,才能看能否實現了。

  選召者系統本身,其實也屬於星輝程序的一類,但它複雜龐大得多,就算在星門時代也是一個由諸多門類學科共同推動的系統工程——而今沒有了政府在背後的組織與推動,想要複製當年的奇蹟,幾乎已不存在這樣的可能性。

  不過各類小型星輝程序,倒也不用那麼苛刻的土壤,由於它們往往只模仿了選召者系統某一個方面的能力,甚至也不需要借助那麼罕見輝光物質才能作為其載體,就用艾塔黎亞隨處可見的核心水晶就可以加載。

  因此這類小程序,其實在選召者之間也並不罕見,比如戰鬥工匠的靈活構裝投影系統,就是一個類似於這樣的小型星輝程序。

  訓練系統則是另外一類,它們通常被大公會用來培訓自己的訓練生與後備役,這些訓練系統之中有簡單的也有複雜的,有流傳很廣的,也有被列入商業機密的高端系統。

  在沒實際用過之前,方鴴也不好說他拿到的這個小程序,究竟屬於那一類。

  他拿起水晶,將它插入魔導爐之中,然後打開系統,便開始載入那個星輝程序。水晶頃刻就被點燃,內裡開始散發出熒藍色的光澤,然後放射出一束束變化的光線,在他視野中投射出幾個懸浮的小光頁,每個光頁之上,都是一個職業分類。

  艾塔黎亞的職業領域有好幾百個,而且時時刻刻都在繼續增加,這個小小的虛擬系統自然不可能模擬出那麼多功能來,它上面只是按照選召者們的習慣分類,將職業劃分為了幾個大類。

  比如近戰與遠程,魔法與物理,戰鬥與生活,還是信仰職業。

  而這其中,只有戰鬥工匠是屬於一個專門的類別,並單獨劃分出來——這個職業再選召者之中的地位有多麼特殊,也由此可見一斑。

  方鴴點開戰鬥工匠的測試項目,眼前微微一亮,猶如宇宙與星河誕生的那一剎那,無數星辰在他視野之中綻放開來。那些虛擬的星辰懸掛在他面前,凝結成一團氤氳的星雲,方鴴看到這個東西,不禁楞了一下。這東西他很熟悉,這不就是煉金術士的工匠系統嗎?

  他差點以為是自己選錯了,但來回測試了幾次,才發現戰鬥工匠的測試系統正是這個東西。

  方鴴怔了怔,心想這有什麼困難的?在他看來這團星雲內結構點的數目雖然多是多了一些,但橫豎也不過幾百個而已,就算要全部連接才算是通過,那也就是時間上的問題。

  他撓了撓頭,還有些疑惑對方究竟是從那裡找來這個老古董和大路貨的訓練系統的,現在就算是最差勁的公會,也不會用這種老掉牙的系統來培養工匠了吧?

  方鴴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有些疑惑地找到起始點,將意念注入其中,然後開始引導連接線。但讓他大吃一驚的是,連接線才剛剛出現,一個紅色的警告光頁就再他面前彈開來。

  上面是兩個斗大的字——失敗。

  失敗?方鴴愣了,自己都還沒開始連接,這是怎麼失敗起來的?他有些不信邪,順手關掉那個光頁,然後再打開,開始了第二次測試。但這一次失敗更快,結果也並沒有與之前有什麼不同。

  方鴴愣了。

  他反覆試了好幾遍,還以為是對方給他弄的什麼惡作劇。但退回到起始界面仔細地觀察之後,才倒吸了一口冷氣,發現這東西竟然另有玄機。

  這一片星雲狀的結構點之中,竟然不只有一個起始點。

  「難道這東西的意思是讓我從多點同時開始,這怎麼可能?」方鴴腦子裡不由閃過了一個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的念頭。

  在他現在所經手過的所有設計圖中,無論是複雜還是簡單,但無一例外都只有一個起始點。這也很好理解,沒什麼工作是需要製作者分心多用,同時從幾個地方開始工作還要保持進度一致——煉金術士也沒那麼多隻手。

  方鴴一邊帶著這個匪夷所思的想法,一邊仔細數了一下這東西起始點的數目。

  他數清楚了,一共三個。

  他想了一下之後,才決定抱著試試看的心思開始連接這個有些古怪的結構模型。但這一試,冷汗就下來了。

  這他娘的也太難了!

  他一試就明白了,這東西為什麼會被用作戰鬥工匠的測試。因為當同時從三個點開始進入連接的時候,那種感覺,事實上就與多控靈活構裝一模一樣。

  甚至更進一步,因為靈活構裝的多線操控只需要人具有分心多用的精確計算能力,而這東西還需要人同時保持一定的專注,因為他還是一個工匠製作系統。

  要分心又要專注,這種矛盾的有機結合體,實在是太令人頭痛了。

  方鴴試了好幾次,也沒有把握到其中的平衡點,第一次在開始就失敗了。第二次第三次到了百分之二十,然後就再難寸進一步。

  他一時間不由感到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先前還以為這東西簡單呢,結果第一關就把他給難住了。要知道這鬼玩意兒一共有可是三關,一想到給他這個程序的那傢伙可能還在等著看他笑話,方鴴心中就不由生出了一股不服輸的勁頭來。

  無論是在羅戴爾,

  在精靈遺蹟,

  還是在黎明之星的團隊之中,在面對傑弗利特紅衣隊的追殺之時。

  方鴴都從來不知道什麼是畏懼與放棄,而此刻自然也是一樣,就彷彿是一種天生的自然而然的秉性。他卯足了一股勁,完全忘記了之前是為什麼要打開這個系統,已經全神貫注投入其中。

  第四次、第五次與第六次,失敗在百分之二十二。

  第七次與第八次,又推進了百分之一。

  然後是第九次與第十次,方鴴一點一點地攀升進度,時間也在不知不覺之中流逝。到了第十一次時,窗外的銀月已經越過了森林的最高點,萬籟俱靜,而只有妖精小姐一個人還靜靜地再那兒,看著自己的騎士在那裡和自己較勁。

  但方鴴總算發現了一些規律。

  他開始漸漸熟悉了這種節奏,如何保持分心與專注的最佳平衡點,雖然還不熟練,但已經漸漸有了這樣的意識。他開始意識到這樣的好處——在控制靈活構裝時,戰鬥工匠們往往要不斷調整自己應當在那一具構裝上投入最多的注意力。

  如果是一對一,這自然沒什麼問題,但一到了一對多時,往往會手忙腳亂。

  而這樣的操作方式,彷彿就是天生為了應對這樣的局面而設置的,讓戰鬥工匠可以將注意力從某一個靈活構裝上解脫出來,將視角放在全局而非一隅。

  但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異常複雜——

  領悟了這一點之後,方鴴的進度就開始突飛猛進。從百分之四十一直到百分之七十,然後是百分之八十與九十,只有最後百分之十時由於星圖結構開始變得異常複雜,才額外耗費了他一點時間。

  但最終,他在第十五次嘗試時結束了這場漫長的戰役,當視窗之中彈出那個代表成功的綠色字樣時,方鴴忍不住抹了一把汗,長出了一口氣。

  老實說,他自己都沒想到,那些人給他的這個系統竟然會這麼難。因為越難的系統,就意味著越高端。

  他不由得回想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遇上的那些大公會的戰鬥工匠們,無論是那個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戰鬥工匠,還是吳迪或者紅葉,甚至包括琉璃月,可以肯定的是這些人絕對也通不過這個測試。

  而對方告訴他,這只是一個訓練生的培訓系統而已。如果那些人沒撒謊的話,他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這個系統恐怕是第二世界那些頂尖公會,培訓自己訓練生所使用的系統。

  當這個念頭不可抑止地從腦海中跑出來之後,把方鴴自己都嚇了一跳。要知道第二世界那些頂尖公會,甚至包括銀林之冠這樣排末尾的大公會,他們對於培訓自己訓練生的方法也是高度保密的。

  那麼,那些傢伙究竟是從那裡找來這麼一個訓練系統?還就這麼把這東西給了他?難道說現在這些頂尖的訓練系統都這麼不值錢了?

  方鴴一時之間也不由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了。

  他在此之前雖然通過視頻學習過許多頂尖選召者的操縱手段,但那些東西說白了其實不過只是一些『花招』而已,而真正的內核與基礎,大部分都涉及商業機密。

  想到這裡,方鴴也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這個小小的虛擬系統——它原本在他看來是有些簡陋的,但現在也變得神秘莫測起來。

  在它旁邊,和其他所有類似的測試系統一樣,有一個專門的光頁來顯示使用過這個系統的人的成績排名。方鴴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每一個人都隱藏了自己的ID,其中排第一的是一個叫做R××××D的選手。

  而排第二的。則是一個叫做F××××b的選手,方鴴仔細想了一下這兩個ID,但並沒有在記憶中對得上號。似乎第二世界也沒有那個頂尖選召者的ID首尾字母是與此類似的。

  然後再第七的位置,他總算看到了一個熟人:S××××a。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他的那個『好友』,Shana。

  方鴴心情一時間有點複雜,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ID輸入了進去,於是排名發生了變化,第五名和第四名之間多了一個叫做艾××××的選手。

  方鴴看到這一幕,還有點小小的驚喜。畢竟這豈不是說,他在第二世界的頂尖選召者的後備役中,也算排名前列的存在了?

  要知道第二世界頂尖公會的那些訓練生,可也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啊。而且方鴴有信息,如果他一開始就掌握了那種技巧的話,這個排名還會進一步提高。

  想到這裡,他關閉排名,打開了第二關。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本身是怎麼一回事,一心只想要把這個訓練系統先研究一番。

  可正是這個時候,小小的馱屋中,從門外卻篤篤篤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方鴴聞聲不由微微一愣,抬起頭來——窗外月色正明,正是深夜時分。

  這個時候,又有誰會來敲他的門呢?

  他不由有些疑惑地與妖精小姐對視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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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3 01:09 AM

第四十五章 月與海,少女與艾爾帕欣

  方鴴打開門,門外是希爾薇德。

  「晚上好,艾德先生,我沒打擾到你吧?」少女說道,月光穿過森林,像是精靈的歌謠,他們在伊瑞安打造那枚璀璨寶鑽,就像此刻希爾薇德的眼睛,柔美,澹明。

  森林正變得明亮起來。

  少女的長髮是細碎的流金,鼻尖如玉的色澤,櫻色的唇瓣是星與花的秘密。她微微抬起頭,面映月色,猶如林間的精靈。

  「我想借一床毯子,艾緹拉小姐說你這兒有。」

  艾緹拉今天負責守夜,希爾薇德和她的女僕在瞭望所的馱屋處搭了一頂帳篷。

  「啊,是的,」方鴴答道:「我這就去給你拿。」

  他轉身回屋子裡,從櫃子裡取出備用的毛毯,想了一下,才發覺自己遺漏了什麼,又拿起那具精緻的人偶少女。回過頭,把兩件東西交給希爾薇德。

  「對了,這個東西,一直沒機會還給你。」他說。

  少女抱著毯子,有些意外地接過人偶少女,她用手細緻地梳理了一下人偶額前的銀髮。方鴴之前從沒見過這麼精緻的人兒,一時都看的出了神。

  她穿了一件瑩白的長裙,既不單薄,也不豐腴,只恰到好處,在月下亭亭玉立,猶如一朵盛開的幽蘭。

  希爾薇德手托著人偶銀色發尾輕輕放下,抬起頭來。「在我的家族,世代流傳著有關於妖精使的古老傳說,說他們既神秘,又受人尊敬,在灰海岸一帶還有許多相關的故事,艾德先生也是妖精使吧,能和我聊聊天嗎?」

  方鴴總覺得在哪裡聽過相同的話語,那是一片同樣月光如華的樹林,澹澹的光與影,靜謐的蟲鳴聲,美麗而知性的少女,對他如是說道:

  「聊天總得有個開頭,不是嗎?」

  他一時竟想得出了神,心中隱隱有些酸楚。而希爾薇德看他走神,也有些意外。過了一會兒,方鴴才嘆了一口氣。「希爾薇德小姐想聊什麼?」

  「只是有些好奇。」希爾薇德說。「艾德先生是妖精使吧,為什麼要把這只妖精還給我呢?」

  方鴴撓了撓頭:「這和是不是妖精使沒關係吧,這是希爾薇德小姐的東西啊。」

  「可不管人還是物,只有在懂她的身邊才會綻放出驚人的美麗,璀璨而奪目。」希爾薇德看了看懷中閉目的人偶少女。「而我並非妖精使,她在我這裡,只會明珠蒙塵而已。」

  「我倒沒考慮那麼多,」和這個美麗的少女在一起,方鴴總感到有些侷促,他不大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也不是沒動過心思,如果希爾薇德小姐不介意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拒絕的。」

  「我當然介意了,艾德先生。」希爾薇德淺淺地一笑,俏皮地衝他眨了一下眼睛:「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東西,謝謝你把她還給我。」

  「噢——」方鴴十分懊惱,但聽來那是人家父親的遺物,他總不能橫刀奪愛罷?

  「希爾薇德小姐,你父親他是?」

  「我出生於一個微不足道的工匠世家罷了,」希爾薇德謙遜地說。「我沒有繼承家父的手藝,也羞於提起那個名字了。」

  如果她所言非虛的話,她可能來自於西林—絲碧卡家族,方鴴心想。西林家族的薔薇工坊是考林—伊休里安歷史最悠久的妖精工坊,自然是工匠世家,至於微不足道不微不足道——那就兩說了。

  「艾德先生為什麼會來第一世界呢?」希爾薇德意有所指地問。

  但方鴴卻會錯了她的意,想了想,理所當然地答道:「因為喜歡啊,就這麼簡單。我夢想如此,所以一定要去實現它。」

  「喜歡嗎?」希爾薇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她心中不由想,這個人可真不坦率,他究竟喜歡什麼呢,卻值得商榷。

  「那麼艾德先生的夢想是?」少女裝作有些好奇地問道。

  「弄一條船,前往第二世界。」方鴴直抒胸臆,絲毫也不覺得有什麼羞恥的:「當然,我還會組建一個冒險團——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做黎明之星。」

  如果絲卡佩小姐再這裡,一定把他的頭都敲爆——這個名字是你想的嗎?但在這兒,只有星與月,梟與林,少女與幽暗之中搖曳的花,靜靜傾聽這個理想。

  希爾薇德像是聽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捂嘴淺笑:「艾德先生的理想很有意思。」

  「那麼希爾薇德小姐呢?」方鴴不由有點好奇,在星輝之下,和一位美麗的少女討論人生理想,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呢。

  「我嘛,」希爾薇德淺淺地笑著,答道:「好像也沒什麼大的理想,但說不定又出奇地和艾德先生有緣分哦。」

  她的聲音很空靈,柔軟安靜,不會顯得太強勢。方鴴很喜歡聽她說話,不由下意識問了一句:「哈——?」

  希爾薇德避而不答。「艾德先生喜歡船的話,何不去艾爾帕欣的船廠看看呢,艾爾帕欣可是擁有七城地區最有名的船廠,最經驗豐富的工匠。」

  方鴴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他點了點頭。「我當然打算去看看了。」

  少女這才微微向他欠身,禮貌地說道:「打擾了,艾德先生,很高興你能陪我聊這些。」

  「啊,沒關係。」

  方鴴趕忙搖頭。他看希爾薇德告辭離開,心中有些悵然若失,但主要是捨不得那妖精。少女走過鞍橋,背影在月下顯得柔美,但方鴴心中卻想著另一道影子。

  那月色銀華,目光如水。

  在灰錨地。

  小鎮內有一處矮人開的旅店,九十月間,北風將起,進入龍嘯山脈冒險的人明顯少了許多。旅店中人大貓小貓三兩隻,幾乎都是原住民,而天氣已經開始變冷,壁爐中也熊熊燃著火焰。

  火光映出銀髮的少女有些清冷的臉,她一動不動坐在那裡已經很長時間,只有長長的耳朵豎著,表明她還保持著應有的警惕。

  彌雅再度嘆了一口氣,淡銀色的眸子如星之花,出神地看著手背上那半個印記。

  她在那之後去過隱匿泉的復活點,但沒有找到那個少年。他是害怕躲起來了呢,還是發生了別的什麼變故?她又想起那天晚上,他那個笨拙的樣子。

  或許是半空中乍現的光芒,加深了她的印象。

  輝光流淌在森林上空,猶如太陽的車架,點亮了夜色——緊張、不安與鼓足了的勇氣,同時出現在那張臉上,她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好笑。

  然後真的笑了起來,淺淺的笑意浮上嘴角。

  他要是說出來的話,她說不定會答應的,畢竟那是她最徬徨不安的一刻,在一切都成為注定之前。她閉上眼睛,眼前便不住回憶起星之匕折斷的那一役,漫無邊際的背叛與絕望。

  她按著胸口,睜開眼睛,銀色的眸子裡還有一絲畏懼的色彩。

  「女士,需要什麼幫助嗎?」

  秦執站在不遠處,有些驚訝於這個少女的美麗。有那麼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海之魔女——他的夢中情人。但這是一個狼族之女,荒野之民羅塔奧,而他的夢中情人是不但一個人類,而且已經退役了。

  那一直以來是他最大的遺憾——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或許就是這樣的感慨。

  但真的太像了。

  秦執那一瞬間,就感到自己的心被冥冥之中的什麼東西擊中了,站在原地再也走不動一步。

  彌雅抬起頭,淡銀色的目光落在這個人的左胸處。她楞了一下,問道:「銀之翳,你是秦執?」

  女神知道我?

  秦執不由有些被命運垂青的錯愕與驚喜。

  但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最後看到的使兩道交錯的冷光。

  她是人們口中的海之魔女——

  但人們似乎已經忘了她稱號的來由。

  ……

  第七次失敗了——

  天藍大驚小怪的尖叫聲,再一次打斷了方鴴的思路,他有些懊惱地抬起頭來。

  自從熟悉了那種方法之後,只用了半晚上便攻克了難度更高的第二關,距離那些人許給他的一週才過了一晚上,他就已經進軍第三關了。

  不過今天看來已經進行不下去了。

  「艾德哥哥,快來看啊!」

  天藍在外面督促道。

  方鴴只得出了門,灰嶺負丘獸正沿著巨獸走道進入艾爾帕欣的北門,這是一條筆直的大道,鋪設於雲與海的丘陵之上,直通向遠處的艾爾帕欣——

  而這也是方鴴第一次親眼看到這座艾塔黎亞北境之冠,魔法與造船業之都。

  入眼是高聳入雲的聖白之牆,上面懸浮著一座座水晶尖塔。

  軌道從城市的各級延伸向下,上面運行著通往城市內各個區域的魔導列車,環繞著猶如一座通天之柱的艾爾帕欣堡。

  後者是城市的中心,懸浮於這座港口的最中央——大大小小的魔導學院、店舖,如同五色的天空之街一樣漂浮於這座城堡上下四周,階梯狀一圈圈銜繞向下。

  而湛藍的天空,倒映於視野盡頭雲海的背景之上,鋪陳開數不清的飛行異獸,與各式飛艇——

  頭頂上正浮過一片陰影。

  那是塔菲三號硬式飛艇傾斜的影子正緩緩掠外城上空,像極了一條緩慢游弋的巨鯨,其附滿了藤壺的腹部顯得碩大無朋——而那實質上是船腹密密麻麻掛滿了配重物的繩網。來自於施沃德空港的領航員騎著雙足飛龍靠近,飛艇發出一聲長長的汽笛聲,巨獸嗚嚥著開始緩緩減速。

  但真正讓天藍尖叫的不是這個。

  巨獸走道上,一支龐大的商隊正在離開艾爾帕欣,幾頭如山的巨獸正從聖白的大拱門之下緩緩走出。與它們相比,他們的馱獸像是一隻無害的小貓咪,而天藍趴在欄杆上使勁向那些巨獸揮舞著手,興奮得又叫又跳。

  但她的聲音早就被淹沒,巨獸緩慢地邁著步子,每一步都要跨越好幾頭灰嶺負丘獸的長度,然後重重地落在地上,雷鳴滾滾,煙塵飛揚。

  方鴴仰著頭看著這一幕,心潮澎湃。

  那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陸生巨獸之一,卡托布萊帕斯,一種傳說中用目光就可以將人石化的怪物。當然不是美杜莎,而是一種長得像牛與角龍混合的生物,體形形同一座小山,高聳的背脊其實是沒有神經分佈的鈣化骨板,兩邊懸掛著大大小小的木屋,猶如一座城市——這就是加西亞人馱屋的升級版本,樓屋。

  甚至一直到進入艾爾帕欣的海關之後,法國小姑娘都還沒從興奮的狀態下恢復過來。

  希爾薇德主僕似乎有自己的門路,在再一次向眾人告辭之後,就先一步離開了——當然,也帶走了方鴴心心念念的妖精構裝。

  而艾緹拉還要帶著其他人去交還馱獸,並順便辦理手續,因此方鴴倒是獲得了一些自由活動的時間。

  不過他實際上也沒什麼事情好做的,和洛羽、帕克一起待在大廳裡等人百無聊賴。抬頭看到不遠處二樓的露台直面向艾爾帕欣城內,於是他乾脆起身走過去,推開門從那裡走了出去——

  鑲嵌玻璃的木門一推開,來自於雲層海方向的海風撲面而來,滿滿地浮雲與碧海、天空與陽光的氣息,讓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和風拂面輕柔的觸感,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他用手在臉上一按,張開手心來,竟抓住一片樹葉。

  露台外梧桐樹葉在沙沙地抖動著,聲音細碎而柔軟。

  方鴴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眼前,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離得最近的一座大型都市,一座工匠與魔導的城市。一片片層層疊疊的褐色屋頂,煙囪林立,有些還搭著塔狀的蓋子。再遠一些的地方是工匠總會巨大的陰影,那個緩緩轉動的巨大齒輪一齒齒拖動著鏈條,引動塔樓中的垂擺上下襬動著,每隔一段時間,重錘就會傳來叮叮噹噹的巨響。

  那座巨大的工廠,幾支高聳入雲的煙囪不住向天空排放著水蒸氣,一旁的發煙塔偶爾冒出一縷火苗。而公會的另一面豎立著一架巨大的風車,巨人一般的擺臂之上幾乎可以俯瞰整座城鎮。

  而一片陰影籠罩了街區,方鴴用手遮住眼簾,抬起頭來。

  先前的那條飛艇已經緩緩進入了內城上空,正在進入空港區域,巨大的船體兩側懸掛起了氣球與風帆,水手們在向外拋擲貨物,貨物直接被無形的力量井然有序地引入了艾爾帕欣頂層的空港區域。

  一片片風帆船停在那兒,猶如浮雲的陰影並列在天空上——在公會規定的航道上還翱翔著各式各樣充滿了奇幻的載具與飛獸,它們有些正在起飛離開這座城市,而另一些則再緩緩降落。

  這一切充滿了幻想色彩的場景,這一刻宛若真實地倒映再方鴴眼中,以遠處的巍峨雲脊為背景。

  方鴴用手緊緊地握住了露台欄杆的扶手,木質的扶手回應以粗糲微暖的觸感。

  外面的花壇上種著報春花與三色堇,他低下頭,而露台下方是另一番熱鬧繁盛的景象:

  一片片五顏六色的布帷懸掛在蜿蜒狹長的街道上方,小巷在視野的盡頭延伸,下面佈滿了店舖與作坊,它們懸掛著各色垂帷與招牌,堆滿了貨物的攤位擠滿了長街。

  街道上熙熙攘攘,來自於考林的食物與水果,從夏盡森林中運來的皮革製品——隔海而至的瓷器、武器與盔甲,還有本地產的機械與煉金術魔導器。

  婦女激烈地與商販討價還價,扛著彩陶穿街而過的搬運工,而一支異國的商隊正牽著他們的駱駝經過人群中央。方鴴認出那些沙漠之民,他們來自於考林西邊的伊斯塔尼亞,那幾乎使雲層海最遙遠的邊境地帶。

  方鴴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看著樹葉落在陽台之上,看著微醺的陽光閃耀,看著一隻貓在不遠處屋簷上回過頭來看他,看著幾隻鴿子,落在梧桐樹一側的廣場上。

  看著這座有些生動,又與地球迥然不同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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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3 11:22 PM

第四十六章 特殊的直播任務

  玻璃幕牆上的電子鐘數字不斷在流逝。

  軍方的接待處與羅昊想像中有些不大一樣。他原本以為這裡應當一副單調乏味、極端缺乏個性與自由、彷彿上世紀的陳舊作風,在這裡工作的也應當是一群強調紀律性的、與社會格格不入的『複製人』——至少他是這麼想的。

  但沒想到這裡辦公處的裝修風格還挺明快,鮮豔的色塊,極具現代氣息的簡約風格,裝點著百合竹的盆栽,張貼了一整幅玻璃幕牆的海報——有艾塔黎亞的,也有各大公會的,與明星選手們的宣傳畫。

  下面的檯子上擺放著一些二設周邊,還有等身大的明星選手紙板人,簡直像是他去過的BBE公會與粉絲的線下見面會的會場,有過之無不及。

  開始帶他過來的也非想像中嚴肅刻板的工作人員,而是一個極具親和力的小姐姐——羅昊頭一次覺得軍裝也能那麼好看的,於是很沒有節操地背叛了自己原本的階級審美觀。

  這些小細節在無形中讓他少了許多侷促,不由暗暗想到在這件事上,軍方的工作好像也不是那麼沒效率。

  軍方選召者招募季早就過了,他是個俗話說的『插班生』——一般是對天才的專有通道,不過在很多地方被濫用在了人脈關係上。在招募季,這個大廳的人想必是很多的,但現在就冷冷清清只有他一個人。

  羅昊有些好奇地左右看了看之後,就開始感到有些無聊。

  大廳正前方是一個巨大的投影屏,上面正反覆播放著一些關於艾塔黎亞的視頻資訊,不過上面的內容有些過於古老了,都是一些經典的戰鬥與風鏡,羅昊早就在其他地方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拎著自己的提箱站在原地,不由有點百無聊賴地想到今天好像有一場銀林之冠的比賽。雖然銀林之冠和BBK也算是老宿敵,但至少在對外的場合,他還是忠實的中國隊的支持者的。

  據說銀林之冠的全視者KUN已經在準備退役了,有人看到他出現在了第一世界。而一般頂尖選召者只有在退役之前才會前往第一世界去帶新,之後就會漸漸淡出眾人的視野,轉向俱樂部的行政工作。

  這對銀林之冠可不算是個好消息。

  作為BBK的鐵桿粉絲,羅昊對KUN這個傢伙談不上什麼好感,但看著中國賽區曾經創造過輝煌的一代的明星選手逐漸離開賽場,而新人之中又找不出幾個扛起大梁的人,心中或多或少還是有些蕭瑟之意。

  時不我待啊。

  羅昊忽然莫名地有了些使命感。

  正當他感慨連連之時,大屏幕上畫面忽然發生了變化,出現了一個有些瘦高的男人。羅昊一看,發現竟還是個熟人——一個他熟悉的風景主播,ID名叫流浪的馬兒。

  此人以觀光者的身份在艾塔黎亞各處旅遊,體驗風土人情,介紹歷史故事,偶爾還會隨冒險團一起深入山林之中進行一段驚險的探險之旅。因為視角獨特的緣故,因而吸引了許多粉絲,可以說是這類主播的第一人。

  流浪的馬兒似乎正在調整畫面,那張標誌性的、文質彬彬的臉,戴了一副圓邊眼鏡,很有些書卷氣。據說他在從事主播行業之前是個專職記者,因為人正直與主編在某些問題的看法上不合,憤而辭職幹起了自由主播這份有前途的行業。

  沒想到反而一路風生水起,有了今天的成就。

  「大家好,」流浪的馬兒先向所有人打了個招呼。「首先感謝一下超競技聯盟與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給我這個機會,來進行這次直播任務,熟悉我直播的朋友們應該已經注意到了,我身後是什麼地方——」

  他一邊說,一邊將追拍視角轉向身後。視界中出現了一條繁華的街道,不遠處是一排商舖——不過看古典的建築風格就知是在什麼地方,羅昊甚至更進一步,認出了考林—伊休里安的民居建築風格。

  更不用說有幾個精靈正在店口張望,他們不遠處的水果鋪子裡擺滿了一排排艾奎因特產的龍血果,金紅相間,下面箱子裡堆著來自於伊斯塔尼亞的魔法葡萄。

  旁邊支在地上的黑板上用粉筆寫著當日的折扣價,但用的是伊休里安語,沒有與星輝同步過羅昊當然是一個字也看不懂。

  街面上鋪設著很有特色的白石板,遠處行人如織,頭頂不時掠過魔導列車的陰影。更遠一些的地方道路兩側古典的建築上垂下五色繽紛的垂帷,顯得很有節日氛圍。

  遠景是碧空雲海,一座漂浮的高塔。

  羅昊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艾爾帕欣,雖然艾塔黎亞有成百上千大小城鎮,但艾爾帕欣作為北境之冠,艾奎因最大的港口都市,造船業之都,還是非常有識別度的——

  他只是有些奇怪,流浪的馬兒已經拍攝過艾爾帕欣好幾次了,怎麼又來了這裡?他的拍攝手法與角度固然新穎,但觀眾老爺們總是會感到厭煩的。

  畢竟艾塔黎亞還有的是地方可以去。

  這時大屏幕上流浪的馬兒收回視角,才說道:「你們應該看出來了,這裡是艾爾帕欣。是的,我們已經來過這個地方好幾次了,艾爾帕欣的歷史,故事,與當地的風土人情,特色小吃甚至當地幾個有名的景點,該介紹的大家都已經瞭解得差不多了。」

  說到這裡,他賣了個關子,停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不過這一次,我們回到這裡卻是有特殊的任務。」

  流浪的馬兒一邊說一邊抬高視角,讓羅昊看到那些垂下的五顏六色的垂帷,還有裝點在市集外的一大堆彩色繽紛的熱氣球,以及遠處正在穿街而過的小丑與慶典的隊伍。

  「大家都看到了嗎,你們可能以為這是艾爾帕欣的豐收慶典,雖然說時間上的確很接近,但其實並不是。這一次,我們來這裡是為了——」

  一陣腳步聲從大廳外傳來。

  吸引了羅昊的注意力,讓他從直播上移開目光。他回過頭去,正好聽到一陣埋怨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隊長,怎麼你也往我這裡塞人啊——是是是,我知道這是老上級的吩咐,他老人家不可能徇私舞弊,可下面的人呢,難保不會有良莠不齊的傢伙。你知道,老上級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什麼,你說那個傢伙很有天賦,你看過他的測試成績?你別開玩笑了,隊長,你看沒看過那傢伙的體檢報告表,那傢伙足足有一百八十斤,我猜他連體能測試都過不了關。「

  「……選召者是不需要那些東西,可我們這裡畢竟是軍隊,總得要按規矩來吧。紀律為先?好好好,你說了算,我就看看這傢伙究竟是何方神聖——就這樣吧,等你回來我請你吃飯。「

  那人似乎是關了通訊器,腳步聲愈靠愈近。

  羅昊微微吸了一口氣,頭一次感到有些緊張。

  而同一時刻,在艾塔黎亞,艾爾帕欣港——

  流浪的馬兒也差不多正結束了直播,他最後總結性向新進入直播間的觀眾展示了一下艾爾帕欣的美景,將整條街道都攝入畫面之中。

  鏡頭之中,一個人類大男孩,一頭高大的獅人,一個帕帕拉爾人正經過那家果蔬鋪子,後者吵吵嚷嚷要吃東西,引得旁邊幾個精靈頻頻側目。

  這個奇怪的組合引得流浪的馬兒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一邊不忘自己的本職工作,向觀眾介紹道:

  「各位看到了嗎,一個帕帕拉爾人,這個族群在艾奎因還是很少見的,畢竟這裡的冬天很冷,我應該和你們說過——帕帕拉爾人普遍怕冷,不過不清楚那是不是一個選召者。還有那頭獅人也很有意思,羅塔奧獅人在金野之外是真的很少見——好了,這次直播暫時到這裡,接下來我們在工匠總會見,大家再見。」

  他在直播間抽了幾個幸運觀眾,發送了獎品,看了看粉絲之間熱烈的氛圍,然後才滿意地關上了直播。

  不過再去找那個奇怪的組合時,對方早已消失不見。流浪的馬兒搖了搖頭,也沒在意,走到街邊一個專門的區域。沒多久,一頭背後馱著軟轎的巨大鰩魚就從天而降,落到他身邊。

  「先生,要去什麼地方?」駕車人是個小矮怪,一臉諂媚之色地問道。

  「1017號街。」

  「啊,我知道那個地方,工匠總會!」

  就在流浪的馬兒離開的同一刻,方鴴正停在一家煉金術商店大門前。而在他身後,獅人瑞德給果蔬店老闆結了賬之後,才提著帕帕拉爾人跟了上來。

  他是真的用爪子把帕克提在手中,氣得後者在半空踢著小短腿,尖叫著要用尖尖的靴子去踹他。但獅人的手太長,帕帕拉爾人的舉動根本無濟於事。

  「放我下來,帕帕拉爾人要生氣了!」帕克大叫道。

  獅人用寬厚的爪掌揣著下巴,好奇地看著這小不點問道:「你確定?」

  「當然——啊不,輕點慢點放,哎喲!」帕克話還沒說完,就已經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方鴴回頭看了一眼,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們來到艾爾帕欣,休整了已經有兩天了。這兩天裡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要處理,才讓他明白過來冒險與旅行並不只有幻想與浪漫,背後是數不清的瑣碎的麻煩與細節——各種手續與準備工作,為接下來前往戈藍德指定計畫,採辦物資,中間是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在此之前絲卡佩小姐包辦了這一切,方鴴從不知道這些東西竟然會這麼耗費精力的。

  不過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學會了不少東西,學會分辨哪些人是可靠的,而哪些人又是漫無邊際的三流騙子——在艾塔黎亞,冒險者每到一個地方,就少不得和這些中介人打交道。

  其中固然有考林商盟這樣正規的組織,但也有許多三教九流見不得光的灰色地帶。

  兩天下來方鴴就覺得自己成長了不少,至少他覺得自己現在不會再上絲卡佩小姐的惡當了,果然包吃住這種東西肯定是一個巨大陰謀的開端。

  不過讓方鴴大開眼界的是他身邊的這頭大貓——瑞德簡直像是一部市井的百科全書,他不是艾爾帕欣當地人,但在這裡沒有他找不到的地方,也沒有他見不到的人。

  謹慎而敏銳,謀定而後動,一切市井騙術在他面前都變成可以三言兩語拆穿的小伎倆。獅人時而風度翩翩,時而又斤斤計較,簡直千變萬化,方鴴完全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每每當他詢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獅人便從大嘴裡拆下煙斗,托在手心裡。同時高深莫測地看著遠方,用淡淡的語氣告訴他:「風告訴我答案,小男孩。」

  「風?」

  「是無拘無束,流浪於各地的風,它們帶來海港的氣息,山川的巍峨與林葉的低語。輾轉於各地,猶如一位長者,用悠久的目光審視這個世界——當你看得足夠多,就懂得足夠深。」

  獅人翻過煙斗來,用爪子點了點鍋底,一邊把菸灰磕出來一邊反問道:「明白了嗎?」

  「不明白。」方鴴很坦率。

  「哈哈,沒關係,」瑞德開懷大笑,一頭鬃毛都抖動起來:「有一天你總會明白的,至於現在嘛,你還需要學習,小男孩。」

  這句話方鴴倒是聽明白了,他也正是這麼做的。

  而抵達艾爾帕欣的第三天,他們總算忙裡偷閒抽出空來。女士們在天藍的提議下要去逛街,而姬塔還要去銀之塔的大圖書館查詢有關於拜龍教和那胸針的其他資料。

  而他則打算趁這個機會去工匠總會完成自己的正式工匠考核——好在精靈少女是信奉艾梅雅的節儉主義者,不用他們這幾個男生去幫忙大包小包地拎東西。

  只是帕克嚷嚷著讓他請客的事情,於是只好把這個拖油瓶也帶了出來。艾緹拉不放心他們兩個,才讓瑞德也跟了出來。

  只有洛羽忙著修整平台,同時物色一頭新的馱獸,因此才沒跟上他們。

  工匠總會在1017號大街,也就是艾爾帕欣傳說中的千街之層——他們乘坐的由笨重機車頭牽引的魔法列車可以直接抵達那個地方。不過方鴴選擇在中間層就下了車,因為他先前聽中介人說這裡有一家很有名的煉金術商店。

  中層街道大約有幾千米長,橫跨幾個廣場,懸浮在艾爾帕欣的功能區,與魔導士協會相鄰。他們在廣場上詢問當地的居民時,就得知這裡有一家歷史悠久的煉金術與魔法商店。

  但歷史悠久的魔法商店並不意味著規模大,方鴴幾乎是一路詢問著才找到那個地方。煉金術與魔法商店位於一條曲折的小巷中,從外觀看幾乎就是一棟民居,不過一樓有一扇的玻璃櫥窗——裡面陳列著一些當下時髦的魔導器。

  比如幾個型號的發條妖精,最新型的中樞神經系列魔導爐,其中就包括他們在旅者之憩見過的專門為戰鬥工匠設計的AE型號。

  方鴴看了一下懸掛的招牌『秘銀堡魔法與煉金術』,這才確信自己沒找錯地方,於是推門而入。

  獅人與好奇的東張西望的帕克也跟著他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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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3 11:22 PM

第四十七章 魔法商店,貓頭鷹與設計圖

  就和它的外表相符——這家店的內部空間顯得十分狹小,陳設也略顯雜亂,幾個貨架十分散漫地擺放著,上面堆滿了形形色色的貨物。

  從成品到零件,再到材料與各類藥劑,應有盡有。看到這裡,方鴴才鬆了一口氣,確認自己沒找錯地方。

  幾隻小矮怪正架著梯子,忙碌地把這些東西搬上搬下。方鴴一進入店舖內,它們就嚇了一跳齊齊停下手來,而這時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下來:

  「有客人來了,有客人來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帕帕拉爾人嚇得向後一縮,不出意外地碰倒了後面的貨架。貨架一傾,上面的貨物稀里嘩啦掉了一地,還好獅人伸手一托,才沒讓貨架砸下來砸到他們。

  方鴴虛驚一場,不由沒好氣地瞪了帕克一眼。後者自知闖了禍,大聲說道:「帕帕拉爾人討厭狹窄的地方——」

  然後自顧自地捧著蘋果走了出去。

  方鴴這才向不遠處那個小矮怪致歉,但小矮怪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不礙事,然後過來收拾場面。方鴴這才看到地上掉的都是些不值錢小玩意兒,而且也不容易摔壞——顯然從這種安排來看,這事情不是發生一次兩次了。

  他抬起頭來,才看到之前說話的竟是一隻渡鴉。後者站在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架子上,那架子上還爬滿了翠綠欲滴的午夜藤葉片——那也是一種罕見的魔法植物。

  這只扁毛畜生絲毫不覺得自己惹了麻煩的樣子,叫完那一嗓子之後便自顧自地低下頭,在那裡很臭美地梳理羽毛。

  這時候其他幾個小矮怪才急匆匆地跑過來,為方鴴引路,七嘴八舌地說道客人這邊走。

  方鴴在它們的帶領下沿貨架之間狹窄的小徑七拐八拐地前進,沒多久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座高台,那檯子至少有兩米高,他需要仰起頭才能看到那上面堆滿的出貨單與賬本——還有一隻貓頭鷹。

  是的。

  方鴴揉了揉眼睛才確認自己沒看錯,那正是一隻尖喙上架著黑框眼鏡,頭戴學士帽的貓頭鷹,後者還用翅膀推了推眼鏡,探出頭從高台上來看著他和高大的獅人。

  「一個人和一頭獅子,真是太奇怪了,怎麼早就有客人,真是太奇怪了,」貓頭鷹怪聲怪氣地說道:「兩位客人下午好,你們需要點什麼?」

  方鴴覺得這古怪極了。

  「你好,貓頭鷹先生。」但他還是禮貌地問候道——他起先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已經見過夠多的世面了,無論再見到多奇怪的事情,也不會驚訝成這個樣子。

  但顯然,一頭貓頭鷹開的店在此列之外。

  這年頭連貓頭鷹都會開店了,艾塔黎亞還有這個種族嗎?它們真的認得出魔導器與魔導器之間的分別嗎?話又說回來,貓頭鷹會說話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很離奇了。

  「是女士,」貓頭鷹不但會說話,還認真地糾正他。「還有,你可以叫我季思德女士,而不是貓頭鷹女士——真是太奇怪了,先不說我不是一隻貓頭鷹,而是一隻長耳鴞,看到我漂亮的耳羽簇了嗎?這真是太奇怪了,就像不是所有的靈長目都是人類一樣,也有可能是猴子與猩猩——你和猴子與猩猩是一樣的嗎,這真是太奇怪了?另外,多虧我學會過你們的分類方法,不得不說,總體來說還是行之有效的,但具體在魔法生物上就不那麼靠譜了,真是太奇怪了……」

  方鴴聽得頭暈腦脹,趕忙打斷這位嘮嘮叨叨的貓頭鷹女士。「我明白了,季思德女士,但我只是想買一些基礎構型設計圖,煉金術士的——我不是生物學家,我對什麼分類法沒有興趣。」

  事實上就像對於戰鬥工匠來說,評判他們實力的標準之一是多控靈活構裝的數量。而評判煉金術士的實力的一個重要指標,則是他們儲備基礎構型設計的多寡。

  什麼是基礎構型設計呢?

  在煉金術士的圖紙之中,步行者、發條妖精,這一類成品設計圖通常屬於完整的設計圖。但一副完整的設計圖往往是由多個子系統構成的——像步行者就包括了底盤、平衡補償裝置、動力、裝甲與技能模塊五個子系統。

  而這其中每一個子系統都可以說是一種基礎構型設計,如步行者的底盤,其實是一個六足或者四足蛛行結構,其中蛛行結構就是這一構型的學名;而幾足不過是一種並聯的設計思想而已,只要設計合理,設計成千足結構也完全可行。

  就像方鴴在精靈遺蹟遇上的那頭巨構裝體,其刃足結構也不過是一種早期的蛛行結構。

  同理,發條妖精的動力結構在艾塔黎亞叫做振翼結構,這也是一種基礎構型。基礎構型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替換與組合的,也就是說如果煉金術士願意,完全可以給步行者加裝振翼結構,就像方鴴用發條妖精的裝甲來替代步行者的裝甲並造出了『劍鴴』這個怪模怪樣的東西一樣。

  當然,組合與替換前提是設計必須合理,自相矛盾的設計和違反客觀規律的設計只能是失敗的設計。誠然,在動力足夠強勁的條件下,某些方面的設計缺陷也不是不可以彌補的——但『力大磚飛』這種設計思路在艾塔黎亞畢竟只是一個流傳很廣的笑話,不可當真。

  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大廳正牆之上刻有一句銘言,為考林—伊休里安有史以來最傑出的煉金術士奧克斯-鋼眉生前所言:

  『對於煉金術士來說,設計正是為了實現從以太魔力到機械動力的最高效轉化。』

  這事實上也是煉金術士們畢生追求的目標。

  當然對於方鴴來說,暫時還夠不到那麼高端的領域。作為煉金術士,他現在的目標只是儘可能多地積累基礎,學習更多樣化的構型設計,以達到可以組合出更強大與功能更豐富的魔導器與靈活構裝的目的。

  這也是為了完成海恩-帆姆的構想所對他提出的基本要求之一。

  畢竟偉大的海恩-凡姆先生可能沒想到過自己的後繼者竟然會是個煉金術界的新丁,因此他在自己的設計思路上提出的種種構想,往往都只是一個簡單的描述或者名詞——既不會告訴方鴴,這個這個專有名詞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也不會告訴他,應該怎麼去製作它。

  或許在海恩-凡姆想來,這些簡單而基礎的東西還會有人不會做嗎?但真的有,那就是他一千年之後的學生與繼任者,方鴴同學。

  經過十個以上世紀的發展,煉金術在艾塔黎亞早已成為了一個全方位深入這個世界文明的專有學科。而經歷一千多年的積累,各種正在發展的、淘汰的、或者新興的構型設計圖恐怕要以浩瀚如星河一般的計量詞才足以形容。

  這些設計圖,一部分被保存於工匠總會公開的資料庫與圖書館內,供後繼者自由瀏覽。但更多,則是以『知識財富』的方式流傳下來。

  它們在許多地方被明碼標價,在各地的公會、魔法與煉金術商店內出售。

  畢竟煉金術士也是要吃飯的,這也算是對於煉金術知識的一種尊重。煉金術士是一個花錢如流水的職業,尤其是你要想在某一個領域深入更是如此。

  當然,也有少數特例。

  機緣巧合發明了一個經典設計構型,僅僅依靠賣設計圖就發了大財,甚至富可敵國的例子——這其中甚至包括了不少聲名流傳的工匠大師。

  因為這樣的典範存在,也導致了一部分煉金術士潛心於專門『發明』構型設計,妄圖一飛衝天,從而荒廢了本職;市面上管這些人叫做圖紙工匠,早些年還帶著點貶義,但現在已經逐漸成為一個熱門的職業了。

  現在各個大型的、歷史傳承悠久的煉金術商會與作坊背後,都少不了這些圖紙工匠的身影。只是他們的工作也從最早的發明設計構型,逐漸變化為了如何繞開前人的『專利』,並設置新的『專利壁壘』這個有前途的工作上。

  順帶一提,這兩個名詞也是由地球人帶來的新東西,並很快在工匠中推廣開來,深受歡迎。

  因為這些人的存在,煉金術這個行業在這幾年發生了很大的改變,現在要購買構型設計圖,最好的去處已經不是過去的工匠總會,而是商會支持的各個魔法與煉金術商店,而前者反而要之一籌了。

  大概是因為官僚機構的通病,煉金術士們普遍認為工匠總會庫存的設計圖太過陳舊了一些,有些跟不上時代了。

  總體來說,學習構型設計是一個很耗錢,也很耗經驗——對於原住民來說則是很耗時間的工作。方鴴過去在卡普卡也就學會了發條妖精內的全部基礎構型——包括妖精I振翼結構,妖精IV散熱結構,妖精I視覺鏈接結構,超輕型核心動力結構α型,妖精I裝甲結構。

  以及步行者的全系列基礎構型——步行者II蛛行結構,巨像IV平衡補償結構,步行者III散熱結構,輕型核心動力結構α型,步行者I裝甲結構,I型靈巧爆發結構,I型力量增強結構。

  這些東西基本上就是新手的全部家當,方鴴不會比其他人更多,自然也不會更少。不過在見習煉金術士時期這些東西可能還勉強夠用,但一旦成長為正式工匠,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基礎構型設計圖?」

  聽了方鴴的話,季思德女士擺動著肥大的腿,挪動爪子來到檯子的邊沿上,歪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神色有些嚴厲——雖然貓頭鷹的神色一直都很嚴厲:「真是太奇怪了,你是煉金術士嗎?我怎麼看不到你的煉金術士等級徽記?」

  方鴴無奈地抖了抖自己破破爛爛的煉金術士長袍:「女士,沒有規定什麼等級的煉金術士才可以閱讀基礎構型設計圖吧,你這裡不是商店嗎?」

  「話是這麼說,小傢伙,但是我必須提醒你,不是什麼人都看得懂煉金術士們的東西。經常有些什麼都不懂的小鬼跑到我這裡來,好像看一看煉金術士的東西就能變成煉金術士似的,真是太奇怪了。」

  她撲扇著翅膀,那口氣就好像方鴴就是那些小屁孩一樣。「當然,想成為煉金術士不是什麼大錯,但是但凡做人要腳踏實地,不能好高騖遠,否則就太奇怪了。不是嗎,浪費一位值得尊敬的女士的時間是可恥的。」

  方鴴見她又有長篇大論的傾向,趕忙打斷她。「您請放心,我真是來買東西的,季思德女士。」

  老實說,他也沒看出來這隻貓頭鷹的時間是如何寶貴的,對方看起來更像是個叨叨絮絮的老太太。

  季思德女士歪著頭看著他,才點了點頭:「那好吧,年輕的煉金術士先生,你要什麼構型設計圖?」

  「我要擊發構型,什麼類別的都可以,但最好是便宜一些的,我對工作環境和輸送能量的多寡沒有要求。然後是魔力I構型,巴菲托斯的加速結構還有回流裝置的設計圖。」

  方鴴又一口氣報了十七八種基礎的構型設計圖,其中一部分是之後的靈活構裝需要的,一部分則是一些常見與非常見魔導器需要的部件設計圖。

  他沒忘了,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冒險,瑞德和艾緹拉,還有帕克的裝備維護與升級,都落在他一個人肩膀上了。

  貓頭鷹女士聽完,用翅膀託了托眼鏡,這才拿起一張貨單念道:「一張價格敏感偏向的擊發結構設計圖,那麼Stum'a工坊的A系列扳機設計圖如何,簡單耐用,關鍵是便宜。」

  「可以。」

  「接下來是魔力I構型的設計圖,就是那個魔力敏感裝置嗎?真是太奇怪了,這可是個罕見的要求,我很少看到有人需要用上這個東西的。」

  方鴴連忙點頭:「就是那個東西,材料需要用到銀熾之林眼球的。」

  「好,那就確認無疑了,不過還是太奇怪了。我們再說加速結構,你確定要巴菲托斯的嗎,這個東西很貴的,如果你對質量不是很敏感的話,我推薦你用翠鳥工坊的——」

  「不不不,我就要這個,我很確定。」方鴴連忙搖頭,加速結構是一式水晶β狀態最重要的一環,對精度和質量要求很高,在這上面他可不敢偷工減料。

  貓頭鷹女士又一連和他確認了後面的大部分設計圖,但確認到最後一張時,卻出了點問題:「魔力回流裝置?」

  季思德女士一連換了好幾張貨單,最後搖了搖頭:「你確定你沒寫錯嗎,小傢伙,這真是太奇怪了,我們這裡竟沒有這個東西。」

  她還強調性地用爪子敲了敲檯面,以表示自己的專業性不容置疑。

  「啊?沒有嗎?」方鴴心下一沉——這正是他擔心的地方,海恩—凡姆的設計思路畢竟是一千年前的,而很多那個時候有的東西,後來或者被淘汰,或者乾脆湮沒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

  如果是前者還好,只要找到替代品,說不定效果更好。但如果是後者,那就悲劇了,連解決的辦法都找不出來。

  畢竟海恩-凡姆雖然也提供了射設計思路,但大師的思路豈是他這個小學生可以看懂的。如果不按部就班,要想自己沿著對方的思路找到替代品,那都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

  而他一旦超過五級,就涉及到要更換新的核心水晶的問題,這可是時間不等人的事情。

  「不過——」

  萬萬沒想到貓頭鷹女士竟然說話大喘氣,她背著翅膀在檯子上來回走了兩步:「你說這個東西我好像在哪裡聽過,讓我想想——真是太奇怪了,我早些年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工作的時候,好像聽說過類似的東西。是叫做什麼來著,魔力循環結構,就是這個,聽描述應該是差不多的東西。真是太奇怪了,你確定你沒寫錯嗎?」

  「等等,魔力循環結構?季思德女士,你確定嗎?」方鴴聞言大喜過望。他自家人清楚自家事,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東西就是魔力回流裝置的替代品,不過這個魔力循環結構想來也不是什麼常用構型,因此才會被放在工匠總會的資料庫裡束之高閣。

  貓頭鷹女士聞言大怒,耳羽簇都揚了起來:「你竟然懷疑一個年長的,睿智的貓頭鷹女士的記憶力,這種想法真是太奇怪了!不要用你們人類的標準來揣摩這個世界上最具有智慧的物種之一——你們那個可憐的大腦容納不下萬一的知識,在我這兒只是豐富閱歷的一小部分而已。真是太奇怪了,人類為什麼會如此淺薄,我甚至可以和你說說我在巨樹丘陵的經歷,那差不多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我記得我把自己得到經歷寫成了一本書,在考林——伊休里安許多地方都相當暢銷,你或者……」

  貓頭鷹女士還在喋喋不休,方鴴已經嚇得一頭大汗,趕快結了賬托著瑞德走人。就連關於魔力循環結構的問題也絕不敢再問,他心想反正都要去工匠總會,到那時候再說了。

  反正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他向來是這麼得過且過。

  而且他發誓,就算是再回去面對一頭黑暗巨龍,他也絕對不要再和一頭貓頭鷹女士打交道了,那實在是太恐怖了。

  對此瑞德也表示深以為然。

  同時,獅人還用地球人的知識,糾正了方鴴不正確的認知方法。

  「不,她不是貓科動物。」

  「至少名字和你差不多,都有貓。」

  「差很多,我是獅人,不是什麼大貓人。」瑞德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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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5 02:20 AM

第四十八章 重要的賽事

  流浪的馬兒結了賬,快步走進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大廳內地上鋪了一條厚厚的紅毯,還撒了花瓣,他上次來這裡時候可沒見到這麼隆重的景象。

  剛穿過人群,流浪的馬兒就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流浪的馬兒先生,這邊!謝天謝地,你總算到了!」一個憨態可掬的矮人女士正在衝他揮手。她有點發福,臉上的皺紋都堆到了一起:「羅塔斯在上,我聽說你的班船晚了點,我本應當讓人去接你的。可你不知這裡有多少忙不完的事情,我整個上午都在焦頭爛額。」

  「我這不是來了嗎,艾莎女士,」流浪的馬兒張開雙臂,熱情地給了一路小跑過來的矮人女士一個擁抱:「你一點沒變,我上次見你都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噢不,非要說的話,你又年輕了不少,女士。」

  矮人女士樂得哈哈大笑。「得了吧,我知道,我知道的,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清楚,親愛的朋友。我已經上了年紀,不再年輕了,我都一百二十歲了,這在矮人中也算不得年輕的歲數,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為大陸聯賽擔任籌備委員了,那之後我就得退休。你知道我多麼想念伊休里安的群山啊,還有我那個溫暖的小山洞,一到冬天,壁爐裡面火光明亮,我的膝蓋也不至於那麼痛。」

  她熱情地拽起後者的手,說道:「走,我帶你去見見那些的老頑固們,他們最近忙暈了頭,肯定沒想到這次竟是你過來主播這次比賽。話說回來,你是怎麼拿到這個機會的,我上次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是個新人呢。」

  流浪的馬兒微微一笑:「機緣巧合罷了,艾莎女士,我也沒想到。」

  他也不是信口開河——在接到軍方的委託之前,他確實沒想到自己這樣一個不在主流視野的自由主播,會得到這麼一個重要的機會。

  所以他才會當即中斷在巨樹之丘的直播計畫,匆匆趕回了艾奎因。

  大陸煉金術聯賽雖然只是一個非戰鬥向的賽事,但從規模上來講,它也只次於第二世界三大超級賽事而已。參賽地區遍及雲層海、奧述、巨樹之丘與羅塔奧四個浮空大陸群,因此也有洲際煉金術大賽的說法。

  只不過這個比賽只包括傳統煉金術項目,並沒有戰鬥工匠參加,所以在地球上關注度才會不溫不火而已。

  但就算是這樣的直播任務,也是各大平台競相爭奪的項目,流浪的馬兒也不知道這一次軍方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抓壯丁抓到他頭上。

  他在此之前是和星門港簽訂了一個長期合約,但那也最多只算是一個臨時工罷了。

  不過他是聽說過最近一段時間星門港人手不足的傳聞。似乎一週以來星門港的大部分內衛部隊都先後進入了艾塔黎亞,加之前一段時間又有關於第二世界局勢不穩的消息傳來,一時間搞得人心惶惶,以為又要爆發世界大戰了。

  對於這些傳聞流浪的馬兒自然也是將信將疑,不過還好他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總算有些人脈,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也不知道軍方是不是正因為看上了這一點。

  大陸煉金術聯賽在地球上關注度不高,但在艾塔黎亞,卻恰恰相反。

  聯賽大約每兩年循環一輪。第一年,通過輪賽賽制從每一個地區決出二十二支優勝隊伍,然後進入半年的休賽期。半年之後,聯賽後半輪再從二十二支優勝隊伍之中擇出積分最高的五支隊伍出線,進入決賽階段。

  在決賽階段,四個地區共計二十支隊伍,再加上六支由各國王室指派的直邀隊伍,二十六支隊伍將在炎熱的夏季,在奧述帝國的聖王之廳角逐最終的冠軍。

  事實上每兩年,大陸上都會因為這項賽事而湧現出不少天才煉金術士,因為這些天才煉金術士最終大多會流向各大勢力與選召者公會——正因此,這個比賽也成為了這些大勢力重點關注的目標。

  像考林商盟,實際上正是憑藉著對於這些優秀煉金術士的吸納,近年來才有統一雲層海,甚至與考林工匠總會分庭抗禮的跡象。

  而國內最大的兩大公會,銀色維斯蘭與Elite公會的工匠大師更是差不多有四分之一都是來自於這一群體。

  在艾塔黎亞,各國王室也將之視作培養自己年輕煉金術士梯隊的一種手段,並把它當作彰顯國力與炫耀煉金術發展水平的重要途徑。

  因為這種種原因,大陸聯賽的發展近年來逐漸有了如火如荼的趨勢。

  兩人走過大廳,穿過後面的走廊。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將比賽賽場安排到了工匠總會後方的廣場上——那裡原本是一個競技場,不過平日裡只用在市民慶典上。

  聯賽的後半程在幾個城市之間輪流進行,這已經是第二次來到艾爾帕欣,而今天也將是最重要的一場。

  將決出最後參與決賽的前五名的位置。

  流浪的馬兒回頭問道:「艾莎女士,比賽準備得怎麼樣了?」

  「一切都好,但是那些老頑固們你是知道的,憋著一口氣想要一雪前恥。羅傑塔從工會裡面選出的那些年輕人我是見過的,還差得遠,他們最多不過算是才弄明白了什麼是煉金術而已。要想勝過對手,尤其是鐵橡樹公國那個隊伍,我看難——」

  「今年真有那麼困難?」流浪的馬兒自己不過是個風景主播,對這方面瞭解並不多,來的路上他也匆匆作了功課,知道今年中國賽區普遍萎靡,但也沒想到萎靡到這個程度。

  艾莎搖了搖頭。

  古塔眾騎士國位於雲層海東面,伊休里安北方,是一個由多個小邦國共同組成的聯合王國,民風彪悍,一直與伊休里安有領土爭端。又由於雲層還地區就只有這兩個較大的國家勢力同屬於一個賽區,因此兩者在歷年的大陸聯賽爭奪之中都尤為激烈。

  甚至可以說是結下了世仇——

  畢竟在艾塔黎亞,可沒有什麼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說法。

  據說考林新王繼位之前,上一任國王阿比德安每年都會讓自己的宮廷煉金術士到古塔各國去訪問,實際就是赤裸裸地炫耀實力,氣得古塔一眾公國大小貴族牙癢癢。

  而大陸聯賽歷史悠久,甚至還要在三大超級賽事之前,時至今日已經舉辦了十一屆。中奪得冠軍最多的自然是煉金術界無可置疑的霸主——奧述帝國。考林—伊休里安也不甘示弱,擁有的獎盃數目緊隨其後。

  過去在這樣的實力面前,古塔人自然也無話可說。

  但近年來局面卻漸漸產生了改變,尤其是隨這一兩年來中國賽區的整體萎靡,考林—伊休里安也在各種競爭之中連連失利。兩年前的比賽中,考林—伊休里安的四支參賽隊伍幾乎全滅,最後還是依靠一支來歷不明的神秘隊伍才保住了一個第二的位置。

  而今年,在輪賽的前半輪,二十二支隊伍中來自於考林—伊休里安的隊伍就已經沉沒大半。這還是歷史上前所未有過的事情,以至於驚動了考林王室。

  「你看看吧,不只是考林王室,鑄聖廳也來人了。五個席位我們至少要保住三個,否則接下來兩年我們都休想在古塔人面前抬起頭來。索恩會長愁得頭髮都白了,今年就算是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隊伍在對面面前也並不佔優。」艾莎答道。

  兩人已經來到了廣場支上。

  今天的廣場與平日裡自然不同,上空拉起了慶典用的布帷,豎起了條幅,走道上還鋪上了一層地毯。

  流浪的馬兒極目四望,只見四周看台上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片。不遠處是貴賓看台,上面一片赤紅,騎士肅立,他認出那些是來自於考林的晨曦騎士。而紅衣騎士拱衛的不過兩人——其中一人正是艾爾帕欣的執政長官,山鐸伯爵——身材高大,黑髮披肩是他顯眼的特徵。

  另外一個身體發福,頭頂微禿,身穿華麗長袍,大約四十來歲年紀。矮人女士回頭告訴他:「那是科爾曼親王。」

  流浪的馬兒這才瞭然。科爾曼親王出身於考林王室直系,正是前任國王阿比德安的親弟弟——福莎女王唯一兩個沒有夭折的孩子中的一個,她與某位一直沒公開過身份的伯爵丈夫的第四子,當今幼王的叔父。

  據說此人天生聰慧過人,只是跛足兔唇,形貌醜惡,不為朝臣所喜。

  這還是流浪的馬兒第一次看到這位聞名已久的的親王,關於這位親王在考林—伊休里安的傳聞不要太多。有人說他殘忍好色,但也有人說他冷漠公正,不過此人不為年僅十四歲的新王所喜,幾乎是肯定的——

  但無論如何,這位親王閣下在艾爾帕欣這個比賽場上,也足以說得上是一個重量級人物。

  也難怪矮人女士會說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壓力有多大。

  不過作為選召者,他對於考林王國的政治格局興趣不大,只將目光轉向一旁。赤紅的騎士旁邊是一片深重的黑鐵,是一排排坐得整齊的伊休里安矮人,主要是鋼眉與矮地兩個氏族,這一次不需要艾莎提醒,流浪的馬兒就認出這些矮人的來歷來。

  矮人們沉默寡言,也不交頭接耳,神色肅穆——這些埃爾德隆地下的民族擅長於冶金與煉金術,考林—伊休里安在煉金術界地位的動搖,對於他們的影響要深得多。

  他的目光又越過這些矮人,再往東,才看到古塔眾騎士國的代表。那個方向上工匠總會的工作人員正在調試最後一組投影水晶,不遠處有幾個穿著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煉金術士長袍的矮人,正在激烈地與對方爭執著什麼。

  流浪的馬兒微微一愣。「他們在幹什麼,那些是古塔工匠總會的人?」

  「誰說不是呢。」矮人女士皺著眉頭說道。「那些人是古塔工匠總會的選召者,他們——」

  她正想再說什麼,這時場外忽然爆發出一陣震天的歡呼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流浪的馬兒和艾莎都齊齊向那個方向回過頭去。矮人女士看到那個方向正在入場的人群,不由瞪大了眼睛。而前者已經先她一步低喊了起來。

  「艾奎因精靈,他們怎麼也來了?!」

  「布麗安-卡蘭希爾——!」

  工匠總會的大門之外。

  方鴴有點不可思議地看大街上另一邊的馬車隊,還有從馬車上走下來的那個精靈女士。他對第一世界的很多東西都顯得有些陌生,但單這對些銀裝素裹的精靈衛士們卻是十分熟悉——拂曉之衛,艾格諾精靈王庭的近衛軍。

  而那個優雅的女士,他也剛好認識。

  「拜恩之戰的英雄,阿蘭亞之女,獨角獸遊俠,遠星之弓的女主人——她怎麼到這裡來了?」瑞德也直起身來,好奇地看著這一幕,用爪子抓了抓下巴上的鬃毛:「今天艾爾帕欣真是奇怪,豐收慶典好像還不到時間——怪了,艾奎因的精靈們也來了,他們自從隱居到夏盡森林之中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出現在公眾視野之內了。」

  三人默默看著精靈公主消失在工匠總會之內,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方鴴和瑞德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有些迷惑不解。

  艾奎因精靈是努美林精靈的殘支,在巨人戰爭之後一直與考林—伊休里安結盟,在晨光聖劍丟失之前,他們一直和人類保持著很好的關係,但那之後就逐漸疏遠。

  直到十多年前的拜恩之戰,奧述入侵王國南境,當時艾奎因精靈也派出了一支軍隊來幫助考林人抵抗帝國大軍。其時布麗安-卡蘭希爾作為精靈王阿蘭亞之女也參加了那場戰爭,並在戰爭結束之後成為七英雄之一,也是最傳奇的女遊俠。

  她用遠星之弓在戰場上一箭擊殺浮島鯨的一役,被好事者錄製成視頻,至今仍舊在各個社區之中廣為流傳,也是艾塔黎亞最經典的戰例之一。

  只不過那之後這位遠星公主就回到夏盡森林之中,隱居避世,迄今為止至少已經有十三年沒有再出現在世人面前過。

  事實上要不是她那標誌性的白色的長髮,方鴴之前都差點沒認出曾這個多次出現在中國賽區宣傳畫上的英雄人物。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方鴴心中也是一陣疑惑。

  作為中國賽區的『選召者』,他也算是聽著這位精靈公主的傳奇長大。考林—伊休里安的七英雄不知道是多少中國賽區少年的夢想,而今終於親眼見到,方鴴幾乎想都不想下意識就追著那些精靈衛士跟了上去。

  但還沒走出幾步,就被人攔了下來——

  攔下他的是工匠總會的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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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5 10:53 PM

第四十九章 逾期未至的參賽隊伍

  「先生,這條道路目前已經封鎖了。」攔住方鴴的工作人員彬彬有禮,但不近人情。

  方鴴不由相當失望。他其實早料到如此,不過是心存僥倖——布麗安本身是精靈王族,在考林王國也等同於王室成員,隨行的拂曉禁衛謹慎老練、身經百戰,豈會給人可趁之機。

  他踮著腳脖子向裡面張望了一下,才悻悻然地收回目光,想起拜恩之戰,他就不由回憶起魁洛德和他說過的話。

  那場戰爭似乎和選召者牽連甚深,不過究竟要有多慘烈,才會讓魁洛德也說出那樣的話?有機會的話他打算一定要問問絲卡佩小姐,畢竟他們過去親身經歷那場大戰——當然前提他能聯繫上黎明之星的人。

  拜恩之戰發生在十三年前,但奧述帝國與考林—伊休里安對於戰爭的起因都語焉不詳,帝國入侵了諾絲尼卡,並摧毀了位於那裡的邊境城市卡多芬。考林—伊休里安隨即報復還以顏色,這場戰爭七英雄被描畫成抵抗帝國的救世主一般的角色,但仔細想想裡面充滿了疑竇。

  考林—伊休里安面對帝國好像還沒弱勢到需要塑造英雄來渲染悲情的程度,背靠那個時代的中國賽區,和帝國的實力起碼應當在伯仲之間。

  艾文奎因精靈的參戰也顯得有些輕率,先賢列王的古老約定讓他們與這片土地的主人共守命運,但那時王國既無傾覆之慮,也不至於戰火四布。

  七個英雄,除開犧牲的史剛-韋德爵士之外,其他六人在戰後皆盡歸隱。兩個矮人英雄——阿克蘇-火花回到鋼山,成了白石氏族的王。他的兄長,艾弗諾恩-火花去了埃爾德隆地底深處,接受地火之試練,差不多已經有十年音訊全無。

  精靈三英雄自不必提,阿蘭亞-埃爾芬那-渺星是艾文奎因精靈王,另一位精靈英雄庫魯芬至今仍追隨他左右。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則如前文所言,歸隱山林,至今才再一次出現在艾爾帕欣。

  拜恩之戰的人類英雄,選召者們戲稱的主角光環——當年風流倜儻的魔導士羅班而今位居考林王國的宮廷術士顧問之位,深居簡出,年華不再,已步入了不惑之年。

  這些人本來應當有更大作為的,方鴴不由如此想到。但他楞了一下,才驀然驚覺自己的心態變化,過去他對七英雄的故事深信不疑,而今回頭看,卻發現當年往事似乎並沒有那麼邏輯自洽。

  或許這也算是一種成長罷。

  他想自己有機會應當去瞭解一下這場戰爭,就像是對於逝去青春的祭奠。而且不像是先輩選召者對於艾塔黎亞的過去只能從故紙堆裡翻出隻字片語,又從歌謠中去揣摩似是而非的年代。

  現代人有嚴謹的記錄習慣,社區上應當還有不少關於那時的資料。

  想到這裡,方鴴才回歸現實。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就像是一道與他的孩提時代背道而馳的身影,而工匠總會厚重的建築才是他的現在。

  他這才對那個工作人員說道:「我是卡普卡註冊的見習煉金術士,我想要在這裡完成正是工匠的考試。」

  那個工作人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仍點點頭:「那你們可以走側門,那裡有人會接待你們——」

  於是渺星公主可以走正門,其他人就只能走側門,這不是公然差別待遇?要在地球上,這豈不是典型的政治不正確,只怕又要引起輿論大嘩,友邦驚詫——方鴴強忍住吐槽的願望,誰叫這裡是艾塔黎亞呢?

  文化的衝突是客觀存在的,入鄉隨俗罷。

  他只得帶瑞德和帕克去側門。獅人對此倒不以為然,他是一個紳士,紳士為女士讓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哪怕這個女士已經過去了有一段時候了。

  帕克抱怨著自己的肚子又餓了。這讓方鴴聽了十分驚詫。「你不是才吃了一頓午飯嗎?」

  「還有一個蘋果。」瑞德補充道。

  「我沒吃多少東西,只有一籃子麵包,那個家店的黃油特別差,肉沒烤熟,奶酪裡面有一股餿味,我讓他們不要放沙棘魚子的,你知道帕帕拉爾人不吃那東西。」

  「我不知道。」

  方鴴答道,三人同時從側門進入工匠總會內。

  這裡其實是平日裡向冒險者發佈任務的小廳,三人穿過一排懸浮的金屬布告欄,正前方是一張櫃檯,方鴴聽到在那後面一陣爭執聲傳來。

  「羅塔斯在上,你能不能手腳麻利點,馬上快要開始了!」

  「該死,你以為這個東西是誰弄壞的?」

  「那是三個月之前的事情了,你這個老糊塗蛋。而且我說了只要更換配件就可以了,你非要說什麼煉金術士不是裝配工人,現在看來說不定裝配工人都比你有用一點。」

  「你們別吵了,我們已經錯過開幕致辭了。」另一個聲音大聲說道。

  「別催,反正那也沒什麼好看的!老短腿,你是不是在這裡呆太久了,學會了那些人類的壞毛病,剛正樸實的伊休里安人什麼時候關心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了,我們關心的只有煉金術而已。

  幾人口中『花裡胡哨』的人類——方鴴正站在櫃檯前面,看著這幾個老矮人一邊喋喋不休,一邊聚精會神地擺弄著一座投影水晶。

  他們爭辯得如此激烈,以至於完全把他當作了空氣。

  方鴴無奈,只得用力敲了敲櫃檯,大聲說了一遍:「在下是是卡普卡的註冊煉金術士,希望申請在這裡完成正式工匠的考核!」

  小廳中驟然一靜。

  矮人們這才回過頭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哪裡來的小不點?」

  「沒看到我們正忙嗎?」

  「你說你是見習煉金術士?」

  「你的領星呢?」

  矮人們七嘴八舌地說道。

  方鴴有些無奈,他知道伊休里安的矮人向來頑固,也懶得多費口舌,指了指矮人們身後的那座投影水晶:「我真是煉金術士,而且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們修好那東西。」

  「你,修好這東西?」矮人們齊齊瞪大眼睛。

  尤其是其中一個——方鴴認對方就是之前在修理水晶的那個矮人,後者吹鬍子瞪眼睛地衝他大聲嚷嚷道:「小傢伙,你在胡吹什麼大氣!你知道這東西的毛病在什麼地方嗎,它連我都感到棘手,你——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也不過只是區區一個見習煉金術士而已,一個見習生,一個毛頭小子能幹什麼?」

  「阿奎特說得沒錯兒。」一些矮人紛紛附和道。

  但前者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白鬍子矮人拽了回去,那個白鬍子矮人大聲呼籲道:「等一下,等一下,為什麼不讓他試一試呢?反正阿奎特已經證明了他的沒用,為什麼不讓這個小傢伙試試呢?」

  「你說什麼,你說誰沒用?」那個脾氣火爆的矮人一蹦三丈高,氣得鬍子都要翹起來了。

  但另一些矮人聽了這話紛紛點頭。「說得沒錯,阿奎特。」他們紛紛說道:「你得承認你老了,老眼昏花了,你已經浪費了我們太多時間了,太多了,你也不想錯過最精彩的比賽吧,為什麼不讓這小傢伙來試試呢,說不定他說的是真的呢?」

  「那不可能!」

  阿奎特大聲說道,但他也拗不過其他人,矮人的固執不止體現在個體身上,在群體上更是如此。最後他只得氣哼哼地走到一邊,斜著眼睛看著方鴴,好像要等著看其他人鬧個大笑話。

  而方鴴還在好奇他們說的是什麼比賽,不過這次他打定主意無論是什麼比賽也好,也不再去湊熱鬧了,在旅者之憩的教訓實在是太深刻了。

  而矮人們已經七嘴八舌地為他打開了門,讓他到櫃檯後面,去看那座投影水晶。

  方鴴有些好奇地走到水晶旁——他將手放在水晶的表面,仔細檢查了一番。阿肯特看他動作,就忍不住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外行。

  「阿奎特,你閉嘴!」白鬍子矮人與其說是支持方鴴,不如說是為了打擊自己的老朋友,大聲說道。

  阿奎特翻了個白眼。

  而方鴴倒是不以為意,水晶工匠是煉金術士中的一個專門的類別,選召者們將之稱為晶體構架師,他在這個領域確也算是外行——只不過,他有一個了不得的老師。

  設計了零式水晶與一式水晶的海恩-帆姆絕對算是這一領域的大師級人物。

  方鴴這些日子以來閱讀前者的設計圖與心得,又複製出了α水晶,並參與了改造β水晶,在這上面也算是有了些心得。他先前聽這些矮人們說更換配件的問題,隱隱聯想到自己遇上的一個問題,就忍不住猜測兩者是否有些聯繫。

  他是個實幹派,說做就做,而也是技癢,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過此刻方鴴把手一放在水晶上,就心下一定,心想果然如此。

  和他不久之前遇到的問題一模一樣。

  ……

  賽場之上一片沉悶。

  連看台上的流浪的馬兒都不由有些為這樣的氣氛所影響,感到有些緊張起來。

  正賽開始之後,目前已經有七支隊伍先後上台完成了比賽。眼下總積分排第一的是鐵橡公國的隊伍,第二的則是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這兩支隊伍基本已經鐵定出線。

  而從第三到第五,則正在進行激烈的爭奪,幾乎每一支有可能進入前五的隊伍上場之後,都會刷新這之間的排名。

  不過讓考林—伊休里安觀眾倍感壓抑的是,他們寄予了厚望的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竟然在這麼重要的比賽環節中出現了失誤。

  那之後成績一落千丈,基本不可能再進入前五之列。

  因為這個原因,看台四週一片沉寂,這裡是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主場,其氣氛之壓抑可想而知。

  身旁的艾莎女士也是握緊了雙拳,紅著眼睛,幾乎快哭出來了。

  流浪的馬兒忍不住有些侷促地向四周看了看,一邊調整了一下拍攝系統的視角,他看到通過官方的引流,自己直播間人數已經比往日翻了好幾倍。

  不過觀眾們大都在詢問發生了什麼——雖然瞭解大陸聯賽的人不多,但人們至少知道考林—伊休里安代表的是中國賽區,只是眼下的情況卻有些不大對勁。

  艾爾帕欣的觀眾死氣沉沉,不遠處古塔眾騎士國的代表們臉上則洋溢著得意的微笑。至於看台下面,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負責人們再一次與古塔眾騎士國的比賽組織方發生了爭執。

  激烈的爭執聲甚至都傳到了看台上面。

  「怎麼了?」流浪的馬兒聽了之後,忍不住回頭問道。

  這位矮人老女士揉了揉發紅的眼睛,有些憤怒地說道:「卡普卡工匠總會代表隊乘坐的飛艇遇上了風暴,按規矩是可以調整比賽時間的,但古塔的人不同意,他們只允許調整卡普卡工匠總會的比賽順序到最後。」

  流浪的馬兒知道,在空海上是否會遇到突如其來的風暴完全不可預知,沒人敢輕易穿過亂流雲層,更不用說可能還夾雜閃電與雷暴,船停下來等待風暴過去是很正常的事情。

  「既然是規矩,為什麼要詢問他們的意見?」他有點不太理解地問道。

  「因為只是約定成俗的規矩,」艾莎女士有點不好意思地答道,但她的聲音又變得有些憤怒:「這是煉金術界的一種默契,至少人們不希望看到比賽被選手自身發揮之外的東西左右。這種事情常常發生,就在上一輪比賽中,我們還通融了古塔人排名第三的隊伍,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這麼卑劣,如此斤斤計較。」

  她氣得咬牙切齒。

  流浪的馬兒也皺了皺眉頭:「如果逾期未至會怎麼樣?」

  「逾期未至,就算作棄權。如果古塔人不追究的話,他們還可以繼續參加下一輪比賽,如果追究的話,後面的比賽都不能再參加了。可就算不追究,少了一輪比賽的積分,基本也就告別前五了。」

  流浪的馬兒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之前作過功課,考林—伊休里安最強的三個賽區隊伍分別正是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艾爾帕欣工匠總會與卡普卡工匠總會。

  在往年,這三支隊伍也是長期代表考林—伊休里安出征奧述帝國,三支隊伍歷史上都分別拿過大陸聯賽的冠軍。

  而今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基本上已經出線無望,如果卡普卡工匠總會的隊伍再棄權的話,那今年的考林王國可能就只有兩支隊伍出現在奧述帝國決賽賽場之上了。

  矮人女士的話也讓直播間一下炸開了鍋,不得不說國內的觀眾老爺們還是有些正義感的,而且最為痛恨背叛。考林—伊休里安人在上一輪通融了古塔人排名第三的隊伍,那麼在人們認知當中這一輪比賽古塔人理應當禮尚往來,但沒想到對方翻臉不認人,這種卑劣的行徑一下子就激怒了觀眾們。

  觀眾老爺們在直播間怒斥痛罵,流浪的馬兒看了也苦笑著不敢接口,古塔眾騎士國也是有選召者勢力的,除了弗洛爾之裔外,最大的選召者勢力其實是韓國人。

  而韓國人在國際比賽上是什麼表現,流浪的馬兒雖然只是一個風景主播,但也早有所耳聞。

  不過有些話觀眾老爺們可以說,但他卻不能輕易開口,畢竟有些話他說出來就是政治不正確了。

  於是流浪的馬兒也只能假裝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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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6 05:39 PM

第五十章 不是所有矮人都是忠厚的

  瑞德靠在牆上,爪子裡托著袖珍的煙斗,吞雲吐霧,眯著眼睛,看煙霧形成山川、飛鳥各式的形狀。帕帕拉爾人仰著頭看著那些布告板上貼的厚厚一層紙,多是委託製作的任務,也有尋找隨隊工匠的,還有工廠尋求技術支持,甚至有交友徵婚的——或是某個選召者的惡作劇。

  帕克好奇地那把那一條讀了出來:「鄙人大蔥,年方三八,劍士出身,品行端正,堂堂相貌,尚未婚配……」

  不遠處一隻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一蹬腿跳下椅子,豎著尾巴離開了。

  「好了。」不遠處,矮人團團拱衛之下,方鴴正直起身來,滿意地長舒了一口氣。

  「好了?」矮人們眨巴著小眼睛,面面相覷。尤其是那個白鬍子矮人,他用方鴴來打擊自己的損友,可沒想過這個毛頭小子真能把這東西修得好。

  「好了。」方鴴肯定地答道,他拍了拍那投影水晶,像是在端倪一件自己的作品一樣。

  阿奎特一個箭步射了過來,矮胖的身子扶著那水晶,上上下下仔細把它檢查了一番。他倒吸一口冷氣,眼睛瞪得銅鈴大,哆嗦道:「這……這是……」

  「真的修好了?」其他矮人更不可置信,七嘴八舌地問道。

  搞得方鴴一頭黑線,心想既然你們不相信我能修好,還讓我來幹什麼,看笑話嗎?

  阿奎特小心翼翼地回過頭,古怪地看了方鴴一眼,在眾人的目光中,他一路小跑過去,矮著圓滾滾的身子彎下腰從櫃子裡拿出兩枚儲魔水晶。

  又跑回來,把水晶插入投影儀的底座上,但見修長的投影水晶內裡微微一亮,斂著湛藍的光。矮人們齊聲歡呼:「羅塔斯在上,真的修好了!」

  帕克聽到聲音,轉過身來,踮著腳尖也只能把頭頂上的呆毛露出櫃檯,這小不點著急地喊道:「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大貓人,快抱我起來!」

  瑞德在櫃檯外看著這一幕,只用爪子捏著煙斗在牆上磕了磕。

  阿奎特像撫摸自己情人一樣用粗礪的手撫摸著投影水晶,回過頭顫聲問道:「毛頭小子,這、這是一種新思路……不,新的構型,這是你的發明?」

  方鴴不由有些驚訝地看了這個矮人煉金術士一眼。

  其實修理這水晶對他來說並不難,只是傳統思路下容易走入死胡同。但海恩-帆姆在一式水晶上的幾個關於魔力轉換效率的想法,剛好可以解決這樣的問題。

  他不過是舉一反三,把它用在了投影儀的修理上而已,也算是實踐一下自己學習到的東西,沒想到竟然被這個老矮人認出來了。

  一種新的構型——

  其他矮人聽到阿奎特的話,紛紛倒吸一口冷氣,在這個煉金術日新月異的時代,各種魔導構型層出不窮。但在水晶構架上,卻是剛好相反的情況,帝國一家獨大,考林—伊休里安的各大煉金術工坊已經很有些年沒設計出過行之有效的新構型了。

  就連專職於魔導爐與水晶構架設計的翠鳥工坊,多年來也不過只在翠鳥構架上反覆修修補補而已。

  「阿奎特,你在說什麼胡話,什麼新構型?」那白鬍子矮人更著急,他和阿奎特都是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煉金術士,兩人剛好都在水晶構架上有所涉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阿奎特卻不理會他,直起身來,整了整身上的長袍與鬍鬚,這才向方鴴伸出右手:「重新認識一下,小子,我是阿奎特-灰須,四級工匠,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副會長,晶體部的負責人。」

  方鴴聞言不由大吃一驚,沒有想到這個矮矮胖胖,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矮人竟會是工匠總會三大部之一的副會長。

  工匠總會的煉金術士按分工不同,分屬為多個部門,但所有部門中最具有實力的只有三個——最傳統的魔導部、管理戰鬥工匠的靈活構裝部以及負責水晶構架設計的晶體部。這三大部要嘛是從業者最多,要嘛是實力最強,要嘛是職能最重要,一直以來穩居各部門之首。

  如果真要說起來的話,肯定是魔導部是傳統的老大哥,畢竟人數最多。但管理戰鬥工匠的靈活構裝部卻也要屈居於晶體部之下——畢竟前者雖然實力強大,但人丁不旺,可以說僅高於以大貓小貓三兩隻而聞名的妖精部而已。

  水晶部負責的是魔導器最核心的水晶的構架,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煉金術的基石,無數煉金術士在這個領域大展身手,要不是水晶構架門檻高於一般的魔導器製作,說不定第一把交椅都輪不到魔導部來坐。

  前者是大眾化,而後者則是核心領域。

  事實上除了在少數地區之外,在艾塔黎亞的任何一個國家,工匠總會及其人員分佈幾乎都是這樣的格局。

  方鴴小心翼翼地與對方握了一下手,忍不住有點小心肝亂蹦的感覺。四級工匠是大煉金術士,再往上一步就是工匠大師,這可是活著的傳奇啊,這個老矮人可能是他在這個世界上見過的第一個大師級原住民了——當然,那種遠遠見過一面的人不算的話。

  比如布麗安公主。

  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升起敬仰之意,旁邊的白鬍子矮人上來一擠,把堂堂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副會長推得東倒西歪。「別聽這個老小子胡吹大氣,小傢伙,快說說看你那個所謂的新設計構型究竟是怎麼回事?」

  「該死的,你說什麼!」阿奎特氣得鬚髮皆張,衝上來和白鬍子矮人扭打在一起。

  而其他矮人對於水晶構架沒什麼興趣,都跑過去擺弄投影儀了,也沒人管這兩個扭打成一團的老矮人。方鴴趕忙一頭冷汗地分開他們。

  「那不是我發明的,阿奎特先生。」他如實地回答道。

  阿奎特眼中一亮:「古代技術?」

  方鴴點了點頭。

  「那你可真走運!」阿奎特大聲說道。

  煉金術在努美林精靈帝國的末期開始昌盛,湧現出包括煉金術大師艾德在內的眾多天才煉金術士,與許多影響一直延續至今日的設計思想——只不過在埃索林隕滅的過程之中,隨努美林精靈的離開,這些古代煉金術遺產還是不可避免地遺失了大部分。

  這些技術時至今日還不斷被人發掘出來,其中有一部分是相對陳舊的,但也有一部分是令這個時代的煉金術士們也要為之驚嘆的。

  僅僅是找到努美林帝國的遺產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說還要得到其中有用的那一部分,因此阿奎特才會說方鴴運氣好。

  但白鬍子矮人關心的卻不是這個問題,他被阿奎特按在地上,氣喘吁吁地說道:「等一下等一下,你們在打什麼啞謎,能先和我說說看嗎?」

  方鴴點了點頭,作為海恩-帆姆的遺產,他也不認為自己有資格敝帚自珍。何況這個技術有沒多了不起,它不過是一式水晶設計圖中最簡單的那部分設計而已。

  他把修理投影儀的思路敘述了一遍,聽得兩個老矮人眼中發亮。「天才的思路!」阿奎特擊節而嘆:「難怪我修不好這東西,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繞開這個多餘的配件了——等一下!」

  老矮人突然大叫一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阿奎特兀自不知,激動地大聲說道:「老夥計,這樣一來,你的那個設計思路不就可行了嗎?」

  那個白鬍子矮人也把眼睛瞪得滾圓。「羅塔斯在上啊,」他臉漲得通紅,也大叫一聲:「你說得沒錯兒,阿奎特,我的戰鬥妖精有救了!」

  方鴴還在好奇戰鬥妖精是個什麼東西,就看到阿奎特一把把那個白鬍子矮人從地上揪了起來,對他說道:「這是梅裡芬,梅裡芬-鋼眉,我的至交好友,構裝部的副會長。」

  方鴴驚訝地看向梅裡芬,構裝部,那不就是戰鬥工匠的部門嗎?說起來他在晶體構架上只能說通過海恩-帆姆的手稿有一些瞭解,但實際上,他的本職是戰鬥工匠才對。

  而這時候阿奎特回過頭去,衝自己的好友吼道:「梅裡芬,你還不趕快去把你的圖紙拿出來!」

  「等一下等一下,」梅裡芬雖然激動,但也要比阿奎特冷靜得多,他爬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長長的白鬍子。「現在不是這個問題,在關心我的戰鬥妖精之前,先讓我問一問,小傢伙,你申請註冊了嗎?」

  「什麼申請註冊?」

  「就是申請專利,這個東西不是你們發明的嗎?」

  「羅塔斯在上,你傻了嗎?」阿奎特粗聲粗氣地說道:「他剛才說過,他只是個見習煉金術士,怎麼可能申請什麼勞什子專利?」

  「等等!」他忽然再一次大叫一聲,好像打雷一樣。

  方鴴幾乎已經習慣了阿奎特的一驚一乍,但還是被這個老矮人這一嗓子嚇了一跳。矮人瞪大眼睛看著方鴴。「你說你還沒註冊?不行不行,這不行,這太離譜了,你怎麼能把一個還沒有註冊專利的技術這麼隨便公開說出來呢?」

  他一把摀住自己的好友的嘴巴:「梅裡芬,保守秘密!」

  白鬍子矮人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一把拉開他的手:「你閉嘴,阿奎特,我當然知道。但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趕快讓這個小子成為正式工匠,然後補辦專利註冊手續!」

  「你說得沒錯兒,」阿奎特以手擊掌,大聲讚歎道:「我們就這麼辦!」說著,他回過頭去:「夥計們,夥計們,你們人呢,你們在幹嘛?」

  而其他矮人正聚集投影儀旁,紛紛看得群情激奮,七嘴八舌地討論道:

  「怎麼能這樣呢?」

  「羅塔斯在上啊,艾爾帕欣是不是沒有一點機會了?」

  「這些可惡的古塔人!」

  「難道今年我們伊休里安竟然要忍受這些野蠻人的譏笑了嗎?」

  「等等,你們在幹什麼?」阿奎特本來正準備呵斥,但分開這些人走進去一看,後半句話生生吞回了肚子裡。化為一聲驚怒交加的質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失誤?哼,我早知道那些小兔崽子們靠不住!」

  「那麼奧塔洛斯的人呢,什麼,他們還沒到?」

  「古塔人不給我們時間,狗屁,這些野蠻人不守規矩!」

  只不過片刻的時間,阿奎特就變成了一個標準的矮人觀眾,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圍在投影儀邊,揮舞著拳頭,氣得大喊大叫。

  方鴴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還好一旁的梅裡芬實在看不下去了,才走過去將這傢伙拽了出來,這時候其他矮人才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的方鴴。

  於是他們這才想起他們的投影儀是誰修好的,紛紛有點不好意思地向方鴴道謝。幾個矮人工匠還打折包票對方鴴說——像他這樣的技術,根本不需要什麼考核,直接就可以成為正式工匠。

  「等一下!」這時候阿奎特好像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麼,他伸出手來制止了其他人的話,大聲說道:「你們在說什麼屁話,什麼直接成為正式工匠,你們把工匠總會放在什麼地方去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方鴴道:「小傢伙,你之前是不是說過什麼?」

  「啊?我說過了什麼?」方鴴不解。

  「最早的時候。」

  「幫你們修理水晶?我做到了啊。」

  「不不不,」阿奎特直搖頭:「還要更早。」

  方鴴皺著眉頭仔細想了一下,才終於想起來了那不正是自己的來意嗎,他答道:「我說我是在卡普卡註冊的見習煉金術士,希望在這裡完成正式工匠考核?」

  他說完這句話,忽然感到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

  所有矮人都正用一種非常古怪的神色看著他,齊齊發出一聲:「哦——」

  方鴴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些傢伙,如果不是確信自己進入的是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話,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了一個邪教儀式之上。

  這些矮人們正圍繞著自己施展法術呢。

  「那你有胸針嗎,可以證明自己來歷的?」阿奎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著,像是在轉動著什麼心思,一邊問道。

  可惜方鴴滿腦子都是矮人是個憨厚固執的種族這樣刻板的印象,下意識點了點頭:「當然有了。」他還一邊把那個胸針從口袋裡拿出來掛在胸前。

  阿奎特看到那個胸針眼前都放出光來了,他趕忙向不遠處一個同伴揮了揮手:「快,還愣著幹什麼,去給我們未來優秀的正式工匠先生拿一個號碼牌!」

  那矮人神秘兮兮地和阿奎特交換了一個眼色,飛快地跑了過去,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銀色的金屬牌子,上面還標註了卡普卡的地名與一個編號。

  方鴴拿到那個牌子,還有些奇怪:「這是考核證嗎,怎麼我記得不應該是黑色的嗎?」

  「卡普卡的牌子是黑色的,但這裡是艾爾帕欣。」阿奎特理所當然地答道。一旁的梅裡芬似乎想要開口說什麼,但被前者一把摀住嘴巴。

  「保守秘密!」阿奎特大聲說道。

  方鴴看著這古怪的兩個老矮人,忍不住狐疑地檢查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號碼牌,但橫豎也沒看出有什麼問題來。

  這時候阿奎特已經招了招手,向櫃檯後面喊道:「珍妮,珍妮,快出來,你的工作來了!」

  只見一個穿著圍裙,頭髮蓬亂,有些瘦弱的小姑娘慌慌張張地從後跑了出來。一邊擦口水,一邊喊道:「來了來了,阿奎特先生,我沒睡覺!」

  「懶丫頭,誰管你——」阿奎特白了她一眼。「帶這位……」他看著方鴴。

  「艾德。」方鴴答道。

  「帶這位艾德先生去5144號房間。」

  「5144號房間?」小姑娘雖然睡眼惺忪,但腦子還沒壞掉,不由狐疑地問道:「那不是……?」

  阿奎特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我知道那是卡普卡的房間,這位先生正是從卡普卡來的,不信你看他的胸針。」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

  再好奇地看向方鴴,直到看清後者的胸針之後不由驚呼一聲:「啊,你們可算來了,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方鴴還有點意外,自己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人物,怎麼好像這些人知道自己會來一樣。他不由想到了旅者之憩的老闆,或者是吳迪他們,他在這裡認識的頭面人物好像也就只有這幾個了。

  莫非是他們搞的鬼?

  同時他一邊回答道:「我朋友在外面。」

  小姑娘這時候已經看到了高大的獅人和帕帕拉爾人在櫃檯上面晃動不已的呆毛,雖然有些奇怪這些卡普卡的煉金術士還真是獨特,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啊,我明白了,艾德先生——還有您的同伴們,請跟我來吧。」

  「他們也要去嗎?」方鴴不解地看向獅人,而後者正在填裝煙斗。

  「當然了。」小姑娘答道,一邊用有點可憐的神色看了看方鴴,心想——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這個來自卡普卡的選手,雖然看起來還蠻順眼的,但怎麼好像腦子有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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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7 12:16 PM

第五十一章 老熟人

  羅昊看著教官將那疊表格拿起來,在桌上頓了頓,隨手將之交給他。「基本該說的就是這些,你也不用那麼緊張,畢竟我們這裡不比真正的軍隊,對你們要求沒那麼嚴格。你可以保留自己的通訊設備,不過起碼的規矩該有還是有的,先把這些規章制度拿去記一下——對了,吃過飯沒?」

  羅昊接過那疊表格,搖了搖頭。

  教官舉起右手,看了看腕錶。「三點我們出發去訓練營,現在還早。走,我請你吃飯。」

  「啊?」

  「啊什麼啊——別想太多,食堂而已,我的津貼可不高。走吧。」教官合上抽屜,已走出了辦公室。

  羅昊腦子裡亂哄哄的,還在想之後的事情。看到對方走出去,才趕忙拖起自己的提箱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來到外面的大廳。玻璃幕牆上,投影屏中正傳來流浪的馬兒的講解聲:

  「這已經是第二十支登場的隊伍,來自古塔眾騎士國,它之後還有兩支考林—伊休里安聯盟的隊伍,其中包括卡普卡工匠總會。今天的比賽已經接近尾聲,來自考林—伊休里安聯盟的七支隊伍發揮都不是太好,目前也只有考林工匠總會的隊伍還保持著總積分第二的位置,除此之外是艾爾帕欣工匠總會,排名第九。」

  流浪的馬兒顯然做足了功課,侃侃而談。

  「眾所周知,艾爾帕欣是此次聯賽後半段的倒數第二站,在接下來的灰黯港的比賽只要前面的隊伍不出現重大失誤,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出現的希望基本渺茫。而考林—伊休里安聯盟的另外一支有實力爭奪前五的隊伍——卡普卡工匠總會還不知能不能在比賽結束之前趕到,如果古塔眾騎士國的選手不同意延期的話,他們就只能被判棄權了。」

  聽到這裡,羅昊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回身看去。古塔眾騎士國的隊伍之後,接著上場的是一支名不見經傳的、來自考林—伊休里安民間的隊伍,但也沒能給人什麼驚喜,成績平平匆匆下了場。

  年輕的教官見羅昊停下,也跟著佇足。他看羅昊回頭去看那投影屏,也不督促,訓練生對於艾塔黎亞感興趣,這在他看來算是一個加分項。

  這支隊伍的比賽之後,賽場上出現了片刻的暫停。

  煉金術士們的比賽自然不可能在露天進行,再說隔著那麼遠觀眾們也看不清楚。事實上工作人員在比賽場中央設置了四面大型投影水晶,這些投影水晶的投影角彼此相交,足以將比賽室內的情況實時反應在天空之上。

  當最後一支隊伍離開比賽室之後,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再上場。競技場上的觀眾交頭接耳,討論著之前艾爾帕欣工匠總會隊伍的失誤。

  流浪的馬兒遠遠地看了貴賓台方向一眼——那裡科爾曼親王已經先一步離場了,山鐸伯爵似乎也隨之一起離開。伊休里安的矮人們倒是還在那裡,艾文奎因精靈與他們站在一起,其中一個矮人正在與渺星公主交談什麼。

  再遠一些的地方,古塔眾騎士國的代表們倒是個個趾高氣揚。當流浪的馬兒播放到這一幕時,直播間中噓聲四起,他看了一下不得不轉移話題:

  「各位請稍安勿躁,卡普卡工匠總會的隊伍在前往比賽的途中遇上了風暴,熟悉我直播的朋友應該知道,這在艾塔黎亞是常有的事情。我想比賽的工作人員應該是在徵得古塔眾騎士國與其他參賽選手們的同意,看能不能給卡普卡工匠總會一個機會——一般來說,這在大陸聯賽中是約定成俗的規則。」

  彷彿是為了證明他的話一般,競技場上投影水晶的畫面一變,內裡出現了艾爾帕欣工作人員與古塔眾騎士國的參賽選手與負責人交涉的場景。

  首先出現的是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會長羅傑塔—火花標誌性的大鼻頭,這個矮人會長甕聲甕氣地說道:「各位,我們已經收到消息了,艾爾帕欣空峽外海的風暴已經散去,金鹿號早在一個小時之前就已經起錨上路,卡普卡工匠總會的隊伍隨時都有可能抵達,所以請各位再稍待一會。古塔的朋友們,來自於其他地方的參賽選手們也都同意了——」

  但古塔的負責人搖了搖頭。「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我們說好的,羅傑塔會長,比賽現在已經結束了,但他們還沒有到。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至少沒有讓他們第二個上場,不是嗎?」

  「可這不合規矩。」

  「規矩上可沒這一條,羅傑塔會長。」

  「可是上一場比賽我們也給你們的隊伍開過綠燈。」矮人強忍著怒氣說道。

  「這不一樣,你們考林人喜歡講人情,但我們古塔人可是很重視契約精神的。」古塔的負責人十分從容地回答道。

  競技場上已經是一片噓聲,艾欣帕爾本地居民談不上與卡普卡人有什麼深厚的交情,但至少同仇敵愾。尤其是古塔眾騎士國代表翻臉不認人的嘴臉,激怒了在場的大多數人。

  連流浪的馬兒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當然看得出來古塔的負責人是故意的,為了讓自己的出線隊伍更多一些這倒也無可厚非,但這吃相未免太難看了一些。

  但事情還沒完。

  羅傑塔蹙著又濃又粗的眉毛,正準備據理力爭。但這時那個古塔負責人身後忽然走出一個韓風少女,有些傲慢地開口道:「來了也未必能進前五,何必浪費大家的時間?」

  那少女身後還有一個少年,眯眯眼有些靦腆,他看到自己的隊友走上去,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沒拉得住,不由嘆了口氣。

  那個韓風少女繼續說道:「會長先生,我給你一個理性的建議,你們現在要考慮的不是怎麼挽回顏面,而是找一個靠譜的合作者。看看你們的合作者,除了包裝明星和自我吹噓還會幹什麼?在我們那裡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稱之為選召者,打不過就找軍方幫忙,無能巨嬰——」

  「幹!」羅昊看到這裡,實在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有道是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結果這個少女是打人專打臉,罵人專揭短。

  下半年三大公會在渾濁之地的慘敗是所有粉絲心中的痛,出動軍方才穩住局勢更是讓人臉上掛不住,這種話題連自己人提起來都覺得晦氣,更不要說對手口中說出來了。

  流浪的馬兒的直播間直接炸了鍋,一時間各種節奏起飛,漫天彈幕差點把直播流拖到宕機。他忍不住暗罵了一句這個胸大無腦的女人沒事給自己找事,一邊指示房管禁言,一邊開啟了發言時間限制,這才穩住了局勢。

  他雖然是個風景主播,但這會兒也忍不住有種同仇敵愾的感覺,氣得牙癢癢。但還不得不繼續解說:「這個少女應該是鐵橡樹公國的選召者,我看看她的資料——Vikki,釜山人,是MVP有名的天才型選手,今年十九歲,職業,等等——戰鬥工匠?」

  流浪的馬兒聲音都有些驚訝:「戰鬥工匠也來參加煉金術士的標準賽?」

  此刻投影畫面中——

  羅傑塔揚了揚眉毛,以他的年紀和資歷還犯不著去和一個小姑娘計較什麼。他正準備和古塔的負責人說什麼,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個艾爾帕欣的工作人員來到他身邊,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話。

  矮人會長眼中一亮。

  「你說什麼?」他回過頭問那個工作人員道。

  「卡普卡工匠總會的人到了。」那個工作人員提高聲音,再說了一遍。

  這一次,整個競技場上所有的觀眾都聽得明明白白——

  「很好。」羅傑塔差點想哈哈大笑兩聲,他摸了摸自己長長的鬍鬚,用一種不言自明的目光看向不遠處古塔的負責人。

  後者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甩手丟一下句話:「哼,狗屎運。」

  那少女Vikki反應倒是沒這麼大,她只搖了搖頭:「浪費時間。」

  倒是流浪的馬兒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狠狠地一揮拳。他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關注超競技了,那種感覺無法描述,但確實讓人熱血沸騰。

  而投影屏之外,羅昊卻顯得理智得多,罵完那一聲之後他就迅速冷靜了下來。那女人說得其實也不全錯,中國賽區的整體萎靡,並不是一個卡普卡工匠總會的抵達就可以改變的。

  就算再多一支隊伍進入前五,也無助於現下這樣的情況,說不定全軍覆滅還更好一些,至少可以打破某些人的幻想。可問題是,這些年來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呢?

  他忍不住心想。

  「不看了嗎?」教官看了看他,問道。

  羅昊搖了搖頭:「不看了,沒意思。」

  「那走吧。」

  兩人剛剛轉身,忽然之間一陣低沉的驚嘆聲從投影屏上傳來。接著是流浪的馬兒同樣有些驚訝的解說:「這是……卡普卡工匠總會的隊伍,這個組合……」

  在大陸聯賽之中,一個工匠總會的隊伍往往是一個龐大的團隊,並不限定人數。只不過具體讓哪一個選手上台去比賽,要看比賽本身的內容與形式,再由工匠總會的領隊決定。

  因為這樣的原因,觀眾不認識選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比賽組織方自然也會提前檢查參賽選手的身份與資格,不至於出現舞弊的現象。

  只是讓流浪的馬兒有些奇怪的是,他怎麼也翻不到這幾個出現在投影上的選手的選手卡。

  難道是自己準備丟了?

  他一時有點尷尬,這丟人可丟大了,還好直播間的觀眾大部分也不是專業的,倒也沒計較他的卡殼,反而有些好奇:

  「等一下,這不是之前那三個人嗎,你們還記得嗎?」

  這條飛過的彈幕,讓流浪的馬兒微微一愣。

  方鴴在卡普卡工匠總會參加過見習工匠的一級考核,他至今還記得那時候的盛景。

  不過卡普卡雖是考林—伊休里安構裝學派的發祥地,但仍舊比不了艾爾帕欣這樣的貿易港與造船業中心,本身不過只是一個小地方而已。

  所以他雖然早有預料,但珍妮推開門的時候,他還是被背後的景象嚇了一跳——謔,人山人海兩兄弟。

  門背後是一個長長的迴廊,迴廊中間是個露天的庭院,庭院中種植著精靈月桂與紫藤,一株高大的山胡椒,到處都是人,或坐或站。二十一個團隊,每個團隊多則二三十人,少則十多人,當他步入庭院時,每個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一行人身上。

  一個稚氣未脫的人類大男孩,十六歲多一些不到十七歲的樣子。

  一個好奇地四處張望的帕帕拉爾人,穿著尖尖的靴子,背後還背著一張重弩——你見過背著重弩的煉金術士工匠麼?

  最後一個更加引人注目,是一頭高大的羅塔奧獅人,幾乎要矮著頭才能從庭院的拱門下經過。當人們看向他時,獅人也回應以淡銀色的目光,讓所有人都不敢與之對視。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這隊人都太引人注目了一些。

  更不用說他們在此之前就早已成為了話題的焦點——所有人先前都被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工作人員與古塔負責人之間的爭執,成功吸引了注意力。

  「我怎麼感覺他們好像都看著我們?」帕克十分不自在地問道。

  「不是好像,就是如此。」瑞德答道。

  方鴴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只是心想艾爾帕欣參與工匠考核的人也未免太多了一點,正猶豫要到什麼地方去排隊,但這時候已經有人迎了上來。

  是個黑鬍子粗眉毛的矮人,見到他們開口就是:「你們就是卡普卡來的人?「

  方鴴連忙點頭,答道:「是。」

  「奧塔洛斯呢?」黑鬍子矮人問了一句,但不等方鴴回答,便回過頭去沖身後的人喊道:「還愣著幹什麼,上來給他們作檢查,檢查完畢之後沒問題就送他們過去。」

  不等方鴴反應過來,幾個矮人已經衝上來,圍著方鴴七手八腳檢查起來。

  「沒有帶輔助插件吧?」

  「裝備也不行。」

  「魔導爐上有沒有多餘的東西?」

  「胸針呢?」

  「出示編號牌。」

  經歷過一次考核的方鴴對這些流程倒是駕輕就熟。由於考核是針對煉金術士本身的能力,所以不允許帶除魔導爐之外的任何裝備與插件。

  不過這對他來說倒是無所謂,他本來也沒什麼裝備。之前馬扎克送了他一個胸針,但那東西要七級才可以生效,所以他也沒帶在身上。

  還有一些就是戰鬥工匠的基本裝備,比如操縱手套與發條妖精等等,這些東西不增加屬性,倒也不受限制。

  唯一讓方鴴有些奇怪的是,不遠處一個臉色蒼白的黑髮中年人,正死死地盯著自己,好像自己欠了他幾十萬里塞爾一樣。尤其是看著他手上的編號牌與胸針,像是要從上面看出花兒來。

  不過在矮人們用專用的儀器掃瞄了編號牌與胸針,確定了他的身份之後,那中年人便悻悻然地走開了。

  這時候不遠處那黑鬍子矮人才走過來拍了拍他的手套,有些好奇:「戰鬥工匠?」

  方鴴撓了撓頭:「算是吧。」

  黑鬍子矮人哈哈一笑,大概是把他當作那種沒事拿個手套裝模作樣的那種煉金術士,畢竟戰鬥工匠聽起來更高大上一些嘛。

  他搖了搖頭對方鴴說道:「年輕人要專注啊,工匠大師這條道路,最後也不比戰鬥工匠差到哪裡去,殊途同歸。」

  方鴴聽了只能傻笑。

  倒是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方鴴這才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個看起來就很有異國特色的少女,正用口形對他描了一句什麼。

  通過龍騎士系統高端的翻譯系統,方鴴意外地聽懂了那句話:

  「無聊——」

  而另一邊,幾個矮人正圍著獅人瑞德魔導爐不知如何是好——

  「『公正者』PEM型魔導爐,這是羅塔奧聖白之野工坊的那個產品?」

  「有工匠會用這個東西的?」

  「這不是聖騎士的魔導爐嗎?」

  「會不會有什麼古怪?」

  裁判組們一邊古怪地看著不遠處正托著煙斗看著遠方的獅人,一邊竊竊私語。

  而場外,早已是一片嘩然。

  投影屏下,再一次轉身的羅昊正瞪大了眼睛看著畫面之中的方鴴,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忍不住喃喃自語:

  「我靠,是這個傢伙,絕對是他沒錯了——」

  「這傢伙居然到了艾爾帕欣。」

  「你認識?」不遠處,教官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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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8 09:05 PM

第五十二章 多重並行

  最終,獅人和帕帕拉爾人還是被得以放行,畢竟他們的魔導爐雖然古怪,但也沒違反比賽規則。大陸聯賽並沒規定,煉金術士一定要用專用的魔導爐進行比賽。

  三人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進入了比賽室,比賽室是個封閉的場所,矮人工作人員臨離開之前,實在忍不住是有點好奇地問道:

  「兩位,你們為什麼一定要用這樣的魔導爐呢?」

  「我的朋友,我不是說過了嗎,」瑞德風度翩翩地答道:「我是個聖殿騎士,不是煉金術士。」

  「哈,你可真會開玩笑。」矮人哈哈大笑,擠眉弄眼地對他說道:「你看那些傢伙臉都氣綠了,戰鬥工匠又如何,我們的聖殿騎士也是煉金術大師——」

  獅人聳了聳肩,正想告訴他,自己不是什麼煉金術大師。但就聽底下帕帕拉爾人大聲說道:「你說得沒錯兒,我就是個煉金術大師,非但如此,我還是製圖師,因為同時干好幾份工作,所以總是餓得很快——你必須明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但帕帕拉爾人的食慾是無限的。」

  矮人表示十分理解,然後關上了門。

  賽場外面已經是一片歡快的海洋——

  「哈哈,」矮人女士聽了獅人瑞德的回答,忍不住一揮拳頭:「回答得真是太好了,我們甚至不需要出動專門的煉金術大師,我們的聖殿騎士的煉金術甚至都要比那些可憐的古塔人厲害得多。流浪的馬兒,你看看他們聽到這話的臉色,簡直比上月阿奎特那傢伙摔到馬糞堆裡還要難堪——滑稽極了。」

  流浪的馬兒也是有些好笑,不過他總覺得那大貓人說得不像是假話,他忍不住問道:「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

  「真的?」艾莎搖了搖頭,好像聽到了最大的笑話:「這怎麼可能,我們的工作人員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真讓一個聖殿騎士進入參加比賽?」

  流浪的馬兒看了看賽場上空的投影,不由得認同地點了點頭。

  是啊,怎麼可能呢?

  自己的確杞人憂天了一些。

  賽場上空的投影之中,方鴴正進入比賽室內,好奇地左右打量了一下此地的環境。他自然絲毫不知道自己這番舉動落入眾目睽睽之下,在成千上萬道目光之下,他還感慨了一下艾爾帕欣的考核室還真大——至少比卡普卡的那個大得多了。

  卡普卡工匠總會那個考核室只有一個控制台,同時只能有一個人參與考核。可艾爾帕欣呢,竟然有五個之多。

  他好奇地東摸摸,西摸摸,這番動作落在眾人眼中,又引起了一片會心的笑聲。

  太誇張,太浮誇了——艾爾帕欣的這場比賽已經是聯賽的最後兩輪,各個隊伍的選手就算沒有親自上場比賽過,但這樣的房間也不知道見了多少次了,有必要作出這樣一副好像鄉巴佬進城一樣的神態嗎?

  在艾爾帕欣的觀眾們看來,這分明就是打之前那些古塔人的臉啊。方鴴的神態,在他們看來分明就是在說——哪怕我之前根本沒見過這些東西,哪怕我就是個新手,也一樣能輕鬆戰勝你們,穩穩進入前五。

  至於能不能戰勝,那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作為構裝學派的發祥地,卡普卡工匠總會雖然不大,但歷史悠久,在考林—伊休里安的煉金術界甚至還要再艾爾帕欣之上。只要這一場他們不被棄權判負,哪怕出現幾個大失誤只拿到基礎積分,憑藉之前的積分也一樣不會掉出前五。

  於是觀眾們紛紛哈哈大笑,只有古塔的代表區一片死寂,就像艾莎女士所言,每個人的臉色都像是吃了一隻蒼蠅——還是活的。

  但方鴴對外面的情況毫不知情。

  天可憐見,他是真的正在打量這個房間——這是個圓形的房間,遍佈管線。黃銅外殼的管線都通往中央一個懸浮在半空的金屬巨球上——那事實上是一具球形魔導器,名為以太熔爐。從努美林精靈時代開始,煉金術士們就開始運用這這種號稱魔導器的『數控機床』來製作頂尖的精密魔導器與機械構裝體。

  而時至今日,這個東西的內核依舊沒有太大改變,只不過更加完善了它的安全性與穩定性而已。

  當然,他知道面前這一具以太熔爐並不是真正的以太熔爐,而是改造之後專門用於測試的教具,並不具有真正的熔煉功能。他在卡普卡就見過一次類似的東西,只不過那一台要比眼前這台小得多了。

  他看了看那個五個從地面凸起的控制台,這才除下控制手套,交給身後的瑞德,然後才隻身一人向前走去。

  競技場上此時像一枚石子落入水中,波紋圈圈蕩漾開來。

  艾爾帕欣的觀眾們停下了笑,正交頭接耳,彼此竊竊私語的聲音,逐漸在賽場上傳開來。

  「怎麼感覺這個男孩才是卡普卡工匠總會隊伍的領隊?」

  「是啊,我以為是那頭大貓的,他會不會太年輕了一些?」

  「那個帕帕拉爾人怎麼坐下開始吃東西了,等等,他從那裡拿出來的蘋果?」

  「說起來我也有些奇怪,你們沒發現他們只有三個人嗎?」

  流浪的馬兒也有些好奇。

  他現在已經認出了方鴴三人,對方正是之前他在艾爾帕欣中層區見過的那個奇怪的組合。不過他不由想這幾個人不是早就在艾爾帕欣了嗎,為什麼現在才來?

  而且這場比賽是五人賽制,雖沒明確規定非要滿員才能上場,但三人怎麼才能完成比賽呢?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艾莎女士。

  但矮人女士同樣迷惑不已:「他怎麼一個人就上去了,其他人呢?我以為他們還有兩個人還沒到呢,這個小傢伙不打算不等其他人了嗎?」

  馬兒下意識看了一眼直播間,他知道說不定粉絲中會有專業人士,不過這一次讓他失望了,他的觀眾們比他還要不瞭解這個比賽的賽制。

  人們在彈幕中討論的重心,反而是方鴴的那隻手套——

  這也很正常,在地球上戰鬥工匠是一個相當熱門的話題。大多數普通新世界的關注者,都會對這個職業津津樂道,對這個職業之中一些出名的選召者如數家珍。

  「那傢伙還是個戰鬥工匠啊,這麼年輕,他還是選召者嗎?」有人問道。

  「那肯定是了。」下面一條彈幕馬上就回答他。「一個常識是,一般原住民的煉金術士年齡都會偏大。而且那是翠鳥工坊的第四代萬向儀,龍艾之酒公會的Mai用的就是這個手套,一模一樣,選召者很喜歡這個型號的手套的,甚至包括奧述帝國的選召者——」

  「哈,那他也是戰鬥工匠了。先前說那個胸大無腦的棒子女選手就是個戰鬥工匠,我還以為多厲害,沒想到我們也有嘛。」

  「是啊,主播可不能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啊。」

  看觀眾們議論紛紛,流浪的馬兒不由搖搖頭。

  他雖然是個風景主播,但在艾塔黎亞混久了,至少也比這些人眼界更高一籌。帶個控制手套就是戰鬥工匠?那可真就未必,大部分工匠都會帶一個控制手套或者發條妖精什麼的,哪怕他們不是戰鬥工匠。

  畢竟又不是只有戰鬥工匠才能控制靈活構裝,發條妖精就對於魔力自適性沒有什麼要求,而且在單控的情況下也不算特別難,總能熟能生巧——一旦掌握之後就是一個非常方便使用的技能。

  但煉金術士本身畢竟是一個十分耗時的工作,每一個門類都是一個專精的類別,對選召者來說需要消耗大量經驗來堆砌——像Vikki這樣雙修,並且在雙領域都還算傑出的煉金術士反而是少數,那純粹可以說是一種天賦。

  也難怪MVP會把她當作王牌來培養。

  不過他正想和自己的觀眾們解釋一下這個問題,而正是這個時候,投影之上,方鴴對瑞德說了一句話。只見他把手套交給大貓保管之後,對後者與帕帕拉爾人說道:「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然後便一個人轉身走向控制台前——

  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艾莎女士張了張嘴,看了看一旁的流浪的馬兒。

  而流浪的馬兒也幾乎是同樣的表情,正看著她。

  賽場上頃刻之間炸了鍋。

  觀眾們好像這才明白了過來,之前瑞德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原來他真的就是一個聖殿騎士,而那個帕帕拉爾人——他也真就是一個製圖紙,一個盜賊,而他所謂的煉金術。

  天知道他的煉金術是個什麼鬼東西,大概是肚內煉金術——看看他那腆著的小肚子。

  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會長,矮人羅傑塔看到這一幕時,差點一個哆嗦把自己的黑鬍子揪了一把下來。痛得他慘叫一聲,捂著下巴大著嗓門喊道:「幹什麼,他們在幹什麼?」

  他差點急得跳腳,就想要衝進去找方鴴的麻煩——要不是工作人員團團把他圍住的話。

  矮人會長沒辦法,只得回過頭去找到正坐在花壇上,頭小雞啄米似的一啄一啄正在瞌睡的珍妮。一把把這個小姑娘揪了起來,衝她咆哮如雷道:「這些人是你從哪裡找來的!?我們讓一個聖殿騎士,一個盜賊去參加煉金術比賽?這下可太好了,我們總算出名了,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出了個大名——只怕到下個月,全艾塔黎亞就沒有人不知道我們了,這可太好了!」

  珍妮被矮人嚇得瑟瑟發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奧托洛斯呢,卡普卡的其他人呢,讓他們這些活見鬼的傢伙來見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羅傑塔大人,」小姑娘眼淚都快掉出來了,把頭搖得好像撥浪鼓。「是阿奎特大人和梅裡芬大人讓我把他送來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奧托洛斯大人在什麼地方。」

  「阿奎特?」羅傑塔聲音都提高了八度:「那個該死的混球不是在值班嗎,這就是他值守的好班?他在幹什麼,讓那個該死的混賬趕快來見我,如果五分鐘之內我見不到他,你告訴他我會親自掐死他!」

  小姑娘嚇得瞌睡也醒了,趕忙點頭,等矮人會長鬆開手,頭也不回地一溜煙跑了出去。

  就好像她面對的不是一位矮人,而是一頭暴脾氣的巨龍一樣。

  羅傑塔長嘆一口氣,不由向一個方向看去。古塔的那個負責人看到這一幕已經正笑得前仰後合,雖然聽不到對方在那個方向說了些什麼,但看看周圍其他古塔人的神色,想必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看到這一幕老矮人臉色不由得更難看了,鼻子都差點氣歪了。

  但比賽場之外的喧囂,並不能影響比賽室之內的安靜

  方鴴默默地走到控制台前,駕輕就熟地將雙手放在冰冷的金屬台上。輕輕吐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獅人和坐在地上的帕帕拉爾人正好奇地看著這個方向。

  但方鴴已經感受不到外界的目光了——

  他視野內先是一片漆黑,但黑暗深處亮起了點點星光,這一幕有點眼熟,就像他在那個測試系統之中所見過的一幕。同時也像是工匠系統本身,星光彼此互相連接,逐漸形成了一團完整的球形星雲。

  一個『恆星之球』。

  它與前兩者既相似,而又不同。

  它與工匠系統的相似之處在運作方式與結構本身,但不同在於工匠的製作系統每一個點上都有真實結構存在,連接每一個節點,都像是對於製作進度的推進。

  但在這裡,則只有虛構的連接點,沒有任何結構——它對於連接的準確度要求更高,但對於工作進度的要求則等於沒有。這也不奇怪,它本身就是一個虛構的以太熔煉爐,去掉了實質材料的那一部分,使之變成了虛擬的教具。

  從這一方面來說,它又有些像是那個神秘人Shana送給他的那個測試系統,甚至從外形也幾乎一致。但又不完全相同——因為『恆星之球』沒有固定的起始點。

  就像是工匠製作一樣,『恆星之球』可以從任何一個地方開始,也可以從任何一個地方結束。

  而工匠系統其實本來就是『恆星之球』與以太熔爐的簡化版本,無論是選召者還是原住民,當兩者在煉金術上到達一定造詣之後,也會殊途同歸,開始使用以太熔爐這樣的大型裝置來製造魔導器。

  畢竟想要手搓戰艦——既不效率,也不現實。

  正因為這樣的原因,工匠總會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作為煉金術士的考核,事實上煉金術士在前期對於各種理論與知識的系統學習,最終也是為了達到這一步而作準備。

  因此從某方面來說,由於選召者系統的存在,選召者在這條道路上的確是比原住民有更好的先發優勢。大陸聯賽出現越來越多的選召者的身影,也是一種歷史的必然。

  不過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方鴴看到這個行星之球時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它可比他在卡普卡第一次工匠考核時見過那個大太多了。

  上次那個恆星球,直徑不過才一米左右,而這一個,與之相比簡直像是乒乓球與籃球的對比。

  他站在這個巨大的球體面前,幾乎都要仰望才能一睹其全貌。龐大的球形結構之中,成千上萬個光點構成了這樣一顆恆星閃閃發光的外殼。

  「這麼大?」方鴴心想。「這要一個個連下去,要連到猴年馬月?」

  如果說在Shana給他那個測試系統之前,他說不定真就這麼一個光點一個光點花上一個鐘頭時間,把這個巨大的球體一點點連接起來。

  但此刻,方鴴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知道工匠考核考核過程因為涉及到各個工匠的隱私,一般是沒有人監控的,工匠總會只看考核結果。何況就算是有人監控,其實也不算什麼,這個方法也不只有他一個人會不是嗎?

  他這些天閉門造車,好不容易過了第二關,第三關最後一關也差不多通關了一半,要不是這些太忙的話,說不定都已經有結果了。

  方鴴其實早就想找一個機會來驗證一下成果了。

  而眼前這個巨大的恆星球,在他看來毫無疑問就是最適合的試驗品。

  想到就做一向是他的良好習慣,他將手輕輕按在金屬面板上,感受著指尖回應來的冰涼觸感,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思緒輕動,數以千計的信號從中樞神經之中發出,以光的速度穿過神經系統,與以太魔力相連下達至下面的金屬面板之上。

  肌膚與冰冷的金屬之間,猶如產生了一道電火花。

  黑暗之中,一個偉大的意志撥動超弦,如同在無窮熱寂的衰死黑暗宇宙之中,光粒子再一次被點燃了。

  那是世界初生的一刻,神說要有光,因此就有了光。

  五個明亮的恆星,齊齊亮起——

  那光,是來自於所有人眼底的最深處,猶如那一抹最璀璨動人的燭火,搖曳在賽場上空的投影之中。

  在有些地區流傳著這樣古老的傳說,當所有人突然安靜下來的時候,那一定是有天使正從頭頂飛過。而此刻,種滿紫藤的迴廊的庭院之中,正是這樣的場景。

  珍妮正急匆匆地帶著阿奎特從迴廊外面進入,「快一些,阿奎特大人,」小姑娘慌慌張張地說道:「待會羅傑塔大人說不定真要把我們掐死了,阿奎特大人你一大把年紀了,可我還年輕呢。」

  「閉嘴,」阿奎特大聲說道:「沒見過比你還蠢的丫頭。」

  他走出大門,就被面前宛若啞劇的一幕嚇了一跳。

  所有人都像是定格動畫之中的場景,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不遠處投影儀之上的景象。「這是怎麼啦?」珍妮差點從後面撞上老矮人,看到這一幕,還有寫迷惑不解。

  但阿奎特理都沒理她,忽然一個箭步射到了那投影儀邊上,眼睛鼓得比銅鈴還大,一邊抽著冷氣說道:「羅塔斯在上,這……這是什麼,他怎麼做到的!?」

  五個恆星系內,誕生了文明,它們開始向外擴張——

  文明的艦隊是由光編織的,它們在黑暗之中劃出五條筆直的線,齊齊向下一個目的星系前進。

  它們的速度不快不慢,剛好齊頭並進。

  猶如無聲的五線譜。

  向前延伸,並譜寫著這個世界最初的詩與歌——

  若在三天以前,這就已經是方鴴的極限。

  但不是現在。

  指尖微微一動。

  第二層點亮的星系之中,文明的足跡再一次擴大。遙如五個帝國的初生,兩道軌跡齊齊分開,各自向左右不同的方向延伸了出去。

  五化十。

  文明進入璀璨的擴張期,千年猶如一瞬,一片擴張的光域網路,已連成一片。

  那是文明的交融期,彼此相遇,彼此交戰,彼此相容。猶如一個巨大的玻璃容器之內,一隻無形之手向其中注入了無形的光流,薄薄的一層,溢過容器的底。

  正緩緩向上蔓延。

  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看著這一幕。

  流浪的馬兒亦不能免俗,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解說工作,只是視野之中,直播間內一條有些醒目的彈幕掠過了視角的餘光——

  「多重分控技術。」

  「是他們又回來了——」

  「這下超競技聯盟有樂子了。」

  這幾條由同一個人發送的彈幕,讓流浪的馬兒微微一愣,他下意識想去尋找發言人時,但只看到了一條提示:Lafooh_Es離開了你的直播間。

  流浪的馬兒微微楞了一下,隱約覺得這個ID有些眼熟。

  球體已經亮起了三分之一。

  ……

  投影屏下,羅昊還沉浸在那種巨大的震撼之中。

  而在他身後,那個的年輕的教官已經誇張地怪叫了一聲:「多重分控?」這一聲喊讓羅昊下意識地回過頭去,自見到這個年輕的教官以來,他還頭一次見對方這麼失控的。

  「多重分控?」羅昊微微楞了一下,他自詡在社區之中博聞廣識,超競技之中很多偏門的流派與知識他都有所瞭解,甚至旁人不大關心的一些次級比賽——比如大陸聯賽這樣的專業比賽,他也十分關注。

  但他還真沒聽說過一個叫做多重分控的技術。

  羅昊不由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教官,但教官聽完他的那番描述之後,看都沒看他一眼,便轉過身拿起了個人通訊設備。他神色有些嚴肅地走到了一邊,按下了一個號碼。

  旅者之憩,龍角大廳之中——

  張天謬正歪著頭檢查大廳穹頂的修繕效果,幾天下來,當日裡混亂留下的痕跡在這間旅店之中已經所剩無幾——唯一讓人感到有些彆扭的是,大廳中央所懸掛的那巨大猙獰的龍角消失之後,使得這裡看起來有些空蕩蕩的。

  他正準備回頭離開,但正是這個時候,他的選召者系統之中彈出了一條顯眼的提示。

  張天謬看了看聯繫者,想也不想便按下了接聽按鈕。

  大約幾分鐘之後。

  大廳中彷彿刮過一陣旋風。

  所有的客人都看到一行穿著黑色風衣的星門特備隊成員正匆匆地經過,這些軍人神色肅然地穿過一側的大門,消失在了那一頭。

  人們還有些面面相覷,在小聲詢問發生了什麼。

  而正是這個時候,投影儀旁忽然傳來一聲驚喜的大喊:「翻了!」

  「什麼翻了?」人們不解地回過頭。

  「翻盤了!」大喊大叫的是個選召者,他一臉驚喜地站起來對所有人喊道:「快看大陸聯賽,卡普卡的隊伍翻盤了!」

  而一道道訊息正沿著網路間傳遞,到達一些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方。

  比方說,距離地面幾萬千米的同步軌道。

  星門港『烏洛波洛斯之環』——

  「接091部。」

  「接星門港——」

  中國代表團駐地。

  滑軌門『茲』一聲打開,廖大使神色嚴肅地推門而入,將手中的資料文獻向金屬桌台上一丟,啪一聲輕響。讓所有正埋頭工作的人都抬起頭來。

  「先暫停一下手邊的工作,另外通知所有人到這裡來,我們召開一個緊急會議。」大使言簡意賅地對所有人說道。

  「怎麼了?」有人問道。

  「目標出現了。」大使答道。

  「目標?」

  「在艾爾帕欣,已經確認過了,在大陸聯賽賽場上,雖然不知道是怎麼混進去的。最先發現目標的是星門特備隊的人,張天謬的消息來源是在地球上,應當是有人在比賽上把目標認出來了。」

  廖大使寥寥幾句話便理清了邏輯。

  而正是這個時候,滑軌門再一次打開,一個情報人員走了進來,對他說道:「大使先生,這裡有一份報告你最好看一下。」

  大使回過頭,接過報告掃了一眼,揚了揚眉毛。「怎麼回事?」

  「還不清楚,但有跡象表明美國、俄國和法國的星門特備隊都在向雲層海地區調動。」

  「時間?」

  「大約半個小時之前。」

  「這些人手腳倒快,」有人馬上開口道:「我們是不是也先把人弄出來,再來開會?」

  但廖大使搖了搖頭:「沒那麼簡單。」

  他看了看所有人,一字一頓地說道:「目前我們拿到的另一個消息是,在比賽場上,目標可能展示了多重分控的能力——」

  房間內微微一寂。

  「怎麼回事?」那人有點愣。

  廖大使神情嚴肅。「在有定論之前我們不輕易作結論,不過可能我們得重新見見那個工作人員了,他叫什麼來著,在什麼地方?」

  「那個人叫黃炳坤,今年四十八歲,星門區工作人員,他可能今天就要回地球去接受軍事調查了。」

  「想辦法暫緩程序,去人把他找來。」大使馬上開口道。

  「等一下,」之前那個情報人員此時剛剛把自己的通訊設備拿下來,他看著所有人說道:「剛剛接到的消息,弗洛爾之裔也開始調動了,傑弗利特紅衣隊的聖蛇號前出到了艾欣帕爾空峽一帶。銀林之矛暫時還沒有反應——」

  廖大使微微一皺眉:「傑弗利特紅衣隊,他們又來湊什麼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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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10 04:34 AM

第五十三章 張開的大網

  「A427554至A427550區域之間有風元素以太擾動。」

  「從南往北排除考林海軍銀鷺號,東共商盟伊斯特拉號,尚有三個目標身份不明,但不排除雲中巨獸的可能性——」

  「美方已向我發出照會,艦隊預計在七十二小時內通過閃光海域進入艾爾帕欣空峽,通過船隻兩艘,包括六等巡防艦老鐵殼號,補給艦坎登號,美方表示希望我方不要干涉航行自由。」

  「可去他媽的航行自由吧,又來這一套?」

  張天謬聽著通訊起裡嘈雜的聲音。他回過頭,看到自己的副手在一旁忿忿地說道:「這他媽都快一個世紀了,他們又把這東西從故紙堆裡翻出來了?」

  「法國人呢?」通訊頻道里有人在問。

  「別管法國人了,」副手問道:「我們的船呢?」

  「我們已經到了,特備隊的同志們,我艦正在你們上方一千米處——」

  通訊頻道內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張天謬聞言抬起頭來,舉起右手遮在眉骨處,微微有些耀眼的陽光讓他眯起眼睛。千米的高空,天高雲淡,碧空如洗,而一片淡淡的陰影,正浮現在寶藍色的天穹之上。

  耳邊只聽那個低沉的聲音繼續說道:「中國人民海軍,畢節艦已抵達目標區域,非常榮幸與各位一起執行此次任務。」

  而片刻之後,通訊頻道內傳來另一個更加沉穩的聲音:「張上尉,這裡是星門港指揮中心,我是廖承大使,請你匯報一下最新的情況。」

  張天謬這才拿起自己的通訊設備,答道:「大使同志,目前情況還不清楚,只能確認目前目標還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張天謬板著臉答道。「我方應當是艾爾帕區域最近的可動機動力量,請求執行任務——」

  「張上尉,星門港會儘量協助你們行動,但艾爾帕欣的最高執政長官山鐸伯爵態度中立,我們只能儘可能通過考林商盟施加影響,港口內的銀風騎士團是可能的助力。」

  廖大使停了停:「所以批准你執行任務,但三個小時之內務必抵達艾爾帕欣。」

  「堅決完成任務。」

  張天謬的目光穿過浮空艦的陰影,目光有些悠遠,彷彿落在那淡淡的雲層之上。

  艾爾帕欣,競技場上——

  流浪的馬兒同樣看著那片變幻莫測的雲彩,只因為四座投影水晶將一個巨大的時間標識投映於天空之上——兩個半塔裡亞刻度。

  約等於地球上的十一分鐘。

  比賽室內,最後的工作即將完成,巨大的恆星之球,已經填滿大半。

  一片黑暗之中光液橫溢,璀璨如熾,映襯著方鴴並不高大的身形。他昂著頭,端倪著這個自己親手製作的藝術品,但其實雙目緊閉,只是面色肅然。

  猶如朝聖者——

  他在精神的世界之中輕輕舉起雙手,猶如樂隊的指揮者,五指輕揚,正準備完成最後一道工序。

  整個賽場之上如同中了魔咒一般,寂靜無聲,秋暮得到風吹過雲層,帶其落葉沙沙的響動。艾莎女士好像這才反應過來,乾巴巴地問道:

  「……過線率是多少?」

  迴廊的庭院之中,所有人都在互相詢問這個問題。

  「87.3%……」

  「88.1%……」

  「還在上漲,怎麼回事,他好像越來越熟練了……89%了,已經超過鐵橡公國了……」

  「時間,時間呢?」

  「時間應當比鐵橡公國慢,他單次連接的效率比較低,不過總體來說慢不了太多——四個塔裡亞刻度,不,會超過三個半。」

  人們正在竊竊私語,尤其是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工作人員們,神態各異。先後經歷了從愕然、茫然再到不敢置信與驚喜四個階段。

  卡普卡工匠總會上一輪的成績就不低,如果這一輪的用時能在三個半刻度之內的話,說不定連小組頭名的位置都可以爭上一爭。

  這簡直就是意外的驚喜了。

  「哈哈,我就知道!哈哈哈,我就知道!」

  所有人當中,只有一個人是最開心的,那就是阿奎特。只見這個老矮人一邊觀看投影儀,一邊不時發出意義不明的笑聲,眼淚水都差點笑出來了。

  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會長羅傑塔有點鬱悶地看著這個自己的老夥計,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著老傢伙肯定隱瞞了他們,可對方死也不肯說出來。

  他只看著老傢伙偶爾用古怪的神色看著不遠處的古塔眾騎士國的代表們,一臉陰謀得逞的表情。

  而古塔的參賽者們臉色陰沉。

  Vikki第一個衝了出去,但兩個矮人衛兵立刻攔住她,小姑娘紛紛地握了握拳頭,漲紅了臉抬起頭來看著那投影儀之中的一幕。

  方鴴正輕輕放下右手。

  恆星之球的最後一部分結構與那個奇特的系統驚人的一致,充滿了複雜而多變的結構,猶如一個遍佈荊棘的迷宮。

  在那裡,他不知多少次曾折戟飲恨,但今天,當他再一次仰頭注視這個複雜的系統時,心中卻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特感受。

  彷彿一點靈光。

  一隻無形的手在黑暗的思維海洋之中,輕輕點下一道漣漪,猶如福至心靈,讓他看到了另外一個奇異的角度。

  猶如妖精,在林間翩翩起舞。

  他猶豫了一下,緩緩舉起左手。

  猶如一陣輕風,穿過庭院,帶起一陣陣低呼。

  「這怎麼可能?」

  「在最後階段,他速度反而加快了!」

  「過線率呢?」

  「過線率還在提高!」

  人們不由面面相覷。

  只有Vikki身後那個眯眯眼的男生,正專注地看著這一幕。他忽然之間想起自己的導師,在自己出道之前告訴自己的那番話。

  煉金術士與戰鬥工匠的最高境界——妖精之舞。

  他緩緩思考了一會兒,低下頭來,有些秀氣的面孔映襯著系統得到熒熒藍光,那裡是一頁打開的光頁,上面正是艾塔黎亞虛擬社區的界面。

  在標紅的熱帖之下,又多了一個帖子,人氣度正在飆升。

  『重大消息,傑弗利特紅衣隊事件中那個天才少年沒死!他又出現了,在艾爾帕欣大陸聯賽上!太精彩了,大家快去看!』

  如同一枚石子投入水中。

  一個又一個相關的論壇,一個又一又一個相關的聊天頻道,逐漸波及至那些不再相關的領域。

  窗外有些吵,筆尖輕輕一頓,走廊上的喧鬧讓唐馨皺了皺眉。

  她抬起頭來——窗戶外是一排梧桐樹,點點淡黃,陽光穿過葉脈,透過玻璃,有些乾淨。教室內,講台邊幾個男生在高談闊論,討論最近哪一場比賽、什麼明星選手、多少積分之類無聊的東西。

  她甚至有些好笑。

  CCSL——超競技聯盟的線下選拔賽,她真不知道這些腦子空空的男生,連比賽名字都沒記對,怎麼還能討論得如此興致勃勃。

  她更十分佩服這些人可以把這個比賽的過程討論得如此跌宕起伏、懸念十足,好像真的一樣。

  明明不過是明擺著的事情,風語者俱樂部在半年前就開始為他們的新秀選手Virs造勢,而BBK在這一季度的比賽中只上了一個二線還不到的Mee,而其在U14後備役中明明有更好的許正與楊澤可以選擇——

  但太陽底下哪有什麼新鮮事。城市聯賽原本是為了選拔訓練生而存在,但現在早就已經淪為了大公會包裝與宣傳自家新星選召者的舞台了。

  這種結果早已注定的比賽不知道有什麼值得關心的,更不用說津津樂道了。

  何況唐馨對新世界本身也不見得有多少興趣。

  至於為什麼瞭解這麼多,那還多虧了有個傻乎乎的傢伙從小到大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她皺著眉頭看著玻璃板上的倒計時,進入最後一個學年之後,學習任務一下繁重起來,而以她的成績,要去那個地方也並不能說十拿九穩。

  「呀,這個選手還真的有點可愛,」一個有些驚訝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甜甜的有些發軟,讓她稍微愣了一下。那聲音繼續驚嘆道:「這傢伙專注的樣子可真有意思。」

  對方回過頭來,又糯聲糯氣地問她道:「糖糖,他們說的過線率是什麼意思啊?」

  唐馨想也不想便回答道:「過線率就是指煉金術士在連接結構點時的準確率,不過這個名詞一般用在比賽中,他們統計比賽成績時是用過線率與總時間之間的關係來計算有效時間的——」

  說完她才有些驚訝地回過頭,看了一眼自己好友兼閨蜜的個人終端上的畫面,目光不由更加訝異:「大陸煉金術聯賽,你怎麼會關心起這個來?」

  「啊?」那個有些公主氣質的少女十分驚訝。「糖糖你竟然知道這個比賽啊,我是看到他們在聊天頻道裡面討論,說什麼天才煉金術士,哇——真的好年輕啊,一個大男生,還蠻可愛的。」

  她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個人終端遞過來:「真的,不信你看看,沒想到超競技聯賽這麼有意思。」

  唐馨隨手撥弄了一下馬尾髮辮,將之掃到身後,一邊十分狐疑地看著自己的死黨,十分懷疑她關心的重點究竟在什麼上。

  大陸煉金術聯賽是什麼級別的比賽,她再清楚不過了,就是班上的男生知道這個比賽的都不多。

  而她的死黨兼閨蜜——一個典型的千金大小姐,超現實系的少女,討論的話題永遠只會是化妝品、明星與時尚用品,最多再加上一個肥皂劇。

  你指望這樣的女孩會對一個專業級比賽感興趣?

  別開玩笑了。

  懷著這樣的好奇心,她下意識地向屏幕上看去,但這一看之下,就移不開目光了。

  「糖糖,糖糖?」那個公主氣質的少女在一旁喊了她好多聲,唐馨才回過神來,只見對方神色古怪地看著她:「糖糖,你怎麼了,發了那麼長時間呆?」

  唐馨搖了搖頭,一頭黑線地看著屏幕上的那個傻乎乎的傢伙。「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那少女盯著她:「你不會看上這傢伙了吧,哇,我們的冰山大美人,天才美少女,也會有動心的時候——嘛,不過這傢伙還真挺可愛的。」

  「閉嘴吧你,」唐馨給了自己死黨一個無可救藥的白眼:「我會喜歡上這傢伙?」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再看了看屏幕。

  心中卻忍不住一陣壞笑——哼哼,方鴿子,這次你還不死?

  ……

  砰砰砰——

  門外響起了低沉的敲門聲。

  大約片刻之後,鐵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開門的是公寓的男主人,約莫四十來歲年紀,帶著一副銀邊眼鏡,一身復古的中山裝,顯得有些文質彬彬,一副書卷氣息。

  男主人看清外面的訪客,不由愣了愣——門外明顯是幾個公職人員,西裝革履,夾著中文包,周圍幾個神色幹練的——一看就是警務人員。

  「你們是?」

  「你好,不用緊張,我們先確認一下,」那明顯是政府部門的年輕人微笑著,禮貌地說道:「請問,您是唐笙唐先生嗎?」

  男主人微微楞了一下,但很快鎮定下來,點了點頭。「各位是……?」

  年輕人禮貌地打斷他:「請問唐先生夫婦和方鴴方先生是什麼關係?」

  「小鴴?」男主人臉色微微一變:「怎麼了,他出什麼事了嗎?」

  「他倒沒出什麼事,」年輕人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唐先生,不過我們這裡倒是快翻天了,希望得到您和您妻子的幫助——」

  一邊說著。

  他一邊從公文包中取出一疊照片,遞了過來:「您先看看這個。」

  男主人接過照片。

  艾爾帕欣,比賽室內,方鴴剛剛完成最後一個連接。他輕輕放下左手,但還沒來得及好好端倪一下自己的作品,便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他還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左右看了看,然後撓了撓頭。

  賽場之外,早已是一片嘩然。

  而同一時刻,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大門之外——

  工作人員正愕然地看著一片銀白的騎士從天而降,落在工匠總會大門外的廣場上,他們整齊劃一地從雙足飛龍上跳下來,然後並排走上台階。

  作為生活在艾爾帕欣本地的土著,他自然認得這些騎士們的身份——銀風騎士團,理論上是艾爾帕欣本地的自治力量之一,雖然效忠於考林王國,但又享有一定的獨立權力。

  考林的政治格局向來如此,中央與地方之間井水不犯河水,而事實上銀風騎士團在當地的認同感,要遠高於城市的執政長官一系——艾爾帕欣人一直將之視為這座城市的驕傲。

  何況對方背後還有考林商盟的支持。

  因此工作人員也不敢輕易怠慢,只走上前低頭問候道:「阿蓋爾爵士,各位騎士大人,請問這是——?」

  銀風騎士團的大團長,阿蓋爾子爵是個相貌相當嚴肅的男人。而他嘴唇上一抹捲曲的鬍子更是加深了他的威嚴,一手按劍,一邊揚了揚眉毛開口道:「理查德,你這小子,在我面前收起你的那些小滑頭,我還不知道你什麼心思?放心吧,我只是受人委託來這裡找一個人而已,不會干擾到你們的比賽——至於羅傑塔會長那邊,我會親自和他說。」

  工作人員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欠身讓開,心中還有微微些驚喜,沒想到這樣的大人物,竟然記得他這樣微不足道的人物。

  不過他與正在進入工匠總會的騎士們顯然都沒有注意到。

  在工匠總會內部一側的陰影之下,一主一僕二人正向後退了一步,希爾薇德手拎皮箱,正安靜地看著這一幕——她身後,仍舊是那個一臉冷淡的高個子女僕。

  軟金色的長髮下,彷彿淺海一樣的眸子。正理所當然地看著這些騎士們,進入工匠總會內部。

  「來得比想像中還快呢,謝絲塔。」

  「那些人的影響力也相當深入王國了啊。」

  「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10 10:05 PM

第五十四章 我真是來參加工匠考核的

  籠罩在艾爾帕欣競技場上空的寂靜中有一種蠢蠢欲動的氣息,猶如平靜的海面之下正孕育著看不見的風暴。

  方鴴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子裡蘊著溫潤的光澤,用手從左向右在金屬面板上一劃,再從上向下與之交錯。

  他用這個煉金術士們最傳統的儀式,結束了測試。

  再後退一步,滿意地點點頭,才轉過身走了回來,不疾不徐,從高大的獅人手上接過操控手套。

  「如何?」

  「很棒,艾爾帕欣的機器比卡普卡的好用多了。」

  那不過是很簡單的對話——

  但配合上大男孩有些雲淡風輕的微笑,它更像是一個信號,艾爾帕欣競技場之上一陣山呼海嘯的掌聲席捲而至。

  人們像是約定好似地全場起立,掌聲猶如暴風驟雨,一片狂歡的海洋,久經不息。

  禮花被打上半空,綻放出璀璨的五彩。

  賽場上空的飛艇開始向下拋灑花瓣,在如雨紛飛的花香之中,古塔人默不作聲地退出了賽場。

  「最終的有效時間公佈了嗎?」艾莎女士大聲問道,只有這樣才能從山呼海嘯的掌聲之間發出一點聲音。

  流浪的馬兒看了看自己的直播間,社區中已經比他們先一步出了消息。

  三又五分之一塔裡亞刻度,約合十四分鐘。

  新紀錄誕生了。

  艾莎女士滿臉通紅,激動得說不出來。

  流浪的馬兒心中也有些激動,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拳,又鬆開。社區內,官方向他發來了道賀,祝賀他第一次直播的圓滿成功,甚至遠遠超出了預期——

  但他心中反而異常平靜。

  就好像是一道嶄新的風景,正在他面前徐徐展開。艾塔黎亞的超級競技,站在那個時代的台前,閃耀的星空之下,只有一個並不成熟的背影。

  簡單無言,但足以震撼人心。

  他記住那個簡短的ID——

  艾德。

  彷彿一個古老的聲音正在叩擊他的心扉。

  那是沉睡於血中的古老因子,數百萬年之前,靈長類的先祖第一次離開森林;而六萬年時光長河的另一端,是第一個智人正回首於西奈半島地平線的目光。

  在二十個世紀之前久遠的記憶之中,一個來自於漢中郡城固縣的年輕人正手持節符,遙望河西走廊的幕野星空。再回首,又是水手的歌謠,那七百年之前一片搖搖晃晃的帆影正在緩緩離開伊比利亞的海岸。

  那是不安的目光注視著未知的淵岸,是好奇的火焰點燃智慧的星空。

  那是來自於時代的無聲激勵,文明譜寫於蒼穹之下,追求生存與夢想的一片璀璨詩雲。

  而那浩瀚之上。

  是一個個名字,如同星辰,橫列於漫漫長夜,先行人注視後來者的目光,如書卷般悠長,記載著人類的勇氣與探索精神的崇高與理想。

  直到許多年之後,流浪的馬兒仍舊可以回憶起那一刻他內心之中的悸動。

  如冥冥之中長河的激流,潛移默化地改變了他人生選擇的方向。

  山呼海嘯的掌聲。

  正久經不息。

  貴賓看台上,布麗安公主目光溫和地看著這一幕。

  她又回過頭,向面前的矮人點了點頭,並站起身來,說道:「Se'randu Aduri(星與花,夜下晨風與你同在。),」那是一句努美林精靈古老的問候。 「代我向阿克蘇問好,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告訴我的矮人朋友,精靈悠長的記憶之中永遠留有同伴的位置。」

  矮人畢恭畢敬地向她行禮,答道:「榮幸之至,公主殿下。」

  布麗安輕輕頷首,她轉過身,在拂曉之衛的拱衛之下離場。

  矮人們目送她離開,再抬頭看了投影之中的方鴴一眼,紛紛交頭接耳地點了點頭。然後也齊齊起身,向另一個方向退場。

  比賽通道內——

  羅傑塔搓著自己手指的粗大骨節,看著門口竟罕有地有些緊張。他已經經歷過一百四十個年頭的人生,在矮人中也算得上是飽經風霜的一把老骨頭,他以為自己不會輕易表現得像是埃爾德隆坑道之中那些毛手毛腳的學徒小夥子們一樣,但事實證明——那只是還不到時候。

  比賽室內那個年輕人,讓他不由想起了十多年前,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蒸蒸日上的那段時光。那時候的光景多好啊,彌足懷念——考林—伊休里安連續兩屆奪得大陸聯賽的冠軍,而艾爾帕欣、卡普卡都擁有好些出色的選手。

  可那之後,慢慢一切就變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還記得自己是個大工匠的那段日子,魔導部的主管副會長是誰來著——老萊特?噢,那個塔夏家的老傢伙已經死了好多年了。

  『哢嚓』一聲。

  前面門打開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的思路。

  老矮人好像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詢問過那個卡普卡參賽選手的身份,他在卡普卡工匠總會是什麼地位來著,幾級煉金術士,是選召者還是原住民?

  是誰最早帶他過來的來著,對了,是珍妮那個小丫頭。但那小丫頭可不靠譜,準定一問三不知,羅傑塔又想到了另外一個人,對了,是阿奎特,阿奎特呢?老矮人回過頭,才看到阿奎特不知什麼時候悄悄摸摸溜到了庭院大門邊,正鬼鬼祟祟地想要開溜。

  「阿奎特!」老矮人會長瞪大眼睛,大叫一聲:「你在幹什麼?」

  那個方向的阿奎特臉色一變。 「啊,是這樣的!」他同樣大著嗓門回答道。 「羅傑塔,你知道,我還有一些事情……那個,對了,我今天值守,你知道的,這很重要。」

  說著,這老傢伙一溜煙地消失在了那個方向,留下庭院中面面相覷地一干人等。

  丟人啊,羅傑塔長嘆一聲,但這老傢伙向來就是這個樣子。是那種真正的混球,不務正業,與之相比起來,梅裡芬就要可靠得多。不過還好古塔的人已經先一步退場了,否則這臉就丟大了。

  他抓住同樣準備開溜的珍妮,「不關我的事!」小姑娘嚇得一個哆嗦,搞不清楚狀況地哭了起來:「是阿奎特大人讓我送他過來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嗚嗚嗚,請不要掐死我,我還年輕,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工作——」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直到把這一週之間每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翻出來懺悔不已。

  「閉嘴,沒人要殺你。」羅傑塔實在聽不下去了,才沒好氣地對她說道。

  哭哭啼啼的珍妮驟然一收,這才瞪大眼睛看著老矮人。

  「真的?」

  推門而出的方鴴,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驟然安靜的庭院,每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在他身上。珍妮梨花帶雨,正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

  而那老矮人,看著他好像看著埋藏在地裡的金子,閃閃發光地映襯在他的小眼睛裡,同樣閃閃發光。

  怎麼了?

  這和卡普卡的考核好像有點不太一樣啊,方鴴心想。

  他甚至愣了愣,不由回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門把手——還以為是自己打開方式出了什麼問題,再看了看其他人。

  然後轉過身去,砰一聲關上門。

  羅傑塔一下子把矮人原本小小的眼睛瞪得老大,這傢伙在幹什麼?

  而片刻,比賽室的門又再一次打開來,方鴴這才帶著大貓與帕克一起一頭霧水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我還以為我走錯了。」

  我還以為我走錯了?

  老矮人差點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上。羅塔斯在上,他心想,通往比賽室就只有一條筆直的走道而已。

  不過他非但不能發脾氣,還不得不勉為其難擠出一個儘量和藹的微笑來。

  眼前這個年輕人,在羅傑塔看來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寶貝。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鐵橡公國,他甚至有點懷疑奧托洛斯是怎麼發掘出這麼一個年輕人的,自己怎麼就沒這麼好運氣呢?

  而且更關鍵的是,他在方鴴身上看到了一種希望。

  一種名為工匠大師,大煉金術士的希望。

  羅塔斯在上啊,考林—伊休里安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真正的大煉金術士了?

  得讓羅傑塔仔細算一算,好好想一想。

  自奧克斯-鋼眉之後,其繼任者安東尼執掌考林工匠總會之牛耳約六十個年頭,這位淵博者大約是考林—伊休里安有史以來最傑出的一位大煉金術士。

  也正是他,促成了雲層海四大工匠總會四足鼎立的局面。

  那之後先後是布勞特-灰須和羅真,後者大約是在尼克-勒梅之後出生的一代,雖然不屬於工匠總會,但改變不了他是王國生人的事實。何況他還為這個王國留下了寶貴的財富——薔薇工坊,與妖精之中最強的傳說。

  而那也是考林—伊休里安最後一位大煉金術士。

  在那之後一直到今日,這個古老的王國差不多已有一百七十年沒有誕生過一位真正的大煉金術士了。

  羅傑塔仔細端倪著面前的少年,心中卻隱隱有一種預感。或許考林—伊休里安一個多世紀以來只有工匠大師,而沒有大煉金術士的時代可能正要結束了。

  而什麼是大煉金術士?

  他知道那個古老的稱號可能要追溯到第一代大煉金術士羅林-艾德身上。

  因為在這位曠古爍今的天才之前,煉金術士們的職階只有五階。而在那之後。人們才開始用這個頭銜去稱呼那些在某一個領域有非凡成就,並明顯超越了同時代其他同行的工匠大師們。

  大煉金術士。

  雖然在那之後的每一個時代,往往都不只有一位大煉金術士,但這個頭銜通常也不會太多。

  即使是在羅林-艾德之後煉金術最為繁榮的時代,即英雄紀元的末期——尼克-勒梅的生年,那個艾塔黎亞同時擁有大煉金術士最多的時代,也不過先後誕生了七位大煉金術士而已。

  自布勞特-灰須起,到羅真失蹤為止,歷時一百四十二年。七位煉金術士並存於同一個時代,那也是自羅林-艾德逝去之後,艾塔黎亞最為輝煌的一段歷史,因此人們也將之稱之為——『七賢之年』。

  那之後,歷史便不再復現。至於這個時代的艾塔黎亞,不過只有三位大煉金術士還存於世上。

  不算最壞,但也不算太好。

  作為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會長,羅傑塔看著這個年輕人,仔細打量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道:「艾德,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方鴴還微微楞了一下,他還等著這個看起來有點和藹可親的老矮人告訴他考核結果呢。 「說什麼?」

  他還真沒想過,工匠考核之後要說點什麼的,而好像在卡普卡也沒這個規矩啊?

  而同一刻——

  艾爾帕欣競技場上,天空中的投影再一次浮現出方鴴的身影。

  觀眾早已等待這一刻多時,等著聽聽這位考林—伊休里安的新秀天才,幫助他們打敗古塔人的小英雄,究竟有什麼感想要說。

  投影上只有方鴴一人,羅傑塔的聲音從畫外傳來:「隨便說一點什麼,你創造了新的記錄,難道沒有一點話想要和大家說的嗎?」

  「我創造了新的記錄?」方鴴驚訝地反問道:「工匠考核還有記錄這個東西的嗎?」

  畫面之外微微一靜。

  羅傑塔瞪大眼睛看著這個年輕人,他甚至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忍不住重問了一遍:「什麼,你說什麼考核?」

  「工匠考核啊。」

  方鴴的聲音從整個天空之上傳來,經過放大之後,雷鳴滾滾,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阿奎特沒告訴你們嗎?」方鴴也是一頭霧水:「我的工匠考核啊,我是來自卡普卡的見習煉金術士,希望在這裡參與正式工匠考試——」

  「我是來自卡普卡的見習煉金術士,希望在這裡參與正式工匠考試——」

  「我是來自卡普卡的見習煉金術士,希望在這裡參與正式工匠考試……」

  巨大的回音迴蕩在整個競技場上空。

  讓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片刻的死寂之後,羅傑塔爽朗的大笑從畫外傳來。 「羅塔斯在上,你一定是我見過最會說俏皮話的一個年輕人,哈哈哈,你想用見習煉金術士的身份擊敗古塔人嗎?我會幫你轉述給他們的——」

  他面色嚴肅地回過頭,用手一揮,工作人員看懂了他的意思。

  然後哢一聲,天空中的投影驟然消失了。

  看台之上,艾莎女士聞言也放聲大笑,笑得淚花閃動。 「哈哈,你聽到了嗎?」她大聲對流浪的馬兒說道:「這小傢伙可真有意思,直到現在他還不忘膈應一下我們遠道而來的『客人』們。不過有些沒良心的傢伙可能會因此而認為這個小傢伙不太禮貌——可我卻不​​會這麼認為,這小傢伙就像是我們矮人,倔強,堅持原則,而人類總是差一點兒這樣的品格——噢,我可不是說你,馬兒先生,只是這個小傢伙剛剛好。」

  流浪的馬兒也笑著搖了搖頭,他倒不是認同這樣的說法。不過他也看得出來,矮人女士在興頭上,他又何必去惹人不快呢?

  不僅僅是艾莎女士,整個競技場之上,乃至於整個正在關注這場比賽的虛擬網路之中,許多人都正忍俊不禁。

  「哈哈,這傢伙可真有意思。」

  唐馨看著自己的閨蜜趴在桌子笑得前仰後合。

  是啊,她想,這可真有意思——好你個方鴿子,我親愛的哥哥,居然一個人偷偷去了這個地方。

  還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事情嗎?

  而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比賽室外。

  羅傑塔正一臉嚴肅地看著方鴴。 「艾德,你說的是真的?」

  方鴴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聲音已經從庭院之外傳了進來。

  「羅傑塔,他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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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11 10:41 PM

第五十五章 美救『英雄』

  羅傑塔聽到那聲音,愕然地回過頭去。從庭院外先走進來兩個身披精靈鎖甲的拂曉之衛,兩個精靈禁衛一側身立於門畔。一襲白衣的精靈公主,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才出現在那裡,步履優雅地穿過兩人進入庭院。

  方鴴見到這位精靈公主微微一愣,沒料到會再一次遇到這位拜恩之戰的英雄。

  而布麗安走入庭院時,特意看了他一眼,並對他頷首示意。

  這個細節的舉動讓方鴴一呆,甚至忘了還禮,這位傳奇的精靈公主認得自己?他對之前發生的一切自然毫不知情,自以為自己不過是個來自於卡普卡的見習煉金術士,與對方毫無交集,她是怎麼會認出自己的呢?

  大貓的反應則要平淡得多,獅人的故鄉灰白之野,遠在羅塔奧的廣袤原野之上,他們對外界向來淡漠,雖有所耳聞,但也不至於失態。他將爪子放在胸口,微微欠身向布麗安回了一禮。

  至於帕克本身不是中國賽區的選召者,對於考林—伊休里安的一切都十分陌生。他只用黑溜溜的眼睛注視著精靈公主繫帶上的湛藍寶石,不知道再轉動著什麼念頭。

  「渺星女士,你怎麼親自來了?」羅傑塔十分驚訝。「我本來準備讓艾莎把那封信轉交給你的,可是——」

  「我不是為那件東西來的,羅傑塔。」布麗安的目光落在方鴴身上。「而是艾德先生,我要帶他去見一個人。」

  「他?」老矮人一怔,下意識地看向方鴴。

  方鴴同樣有點無所適從,他還沒搞清楚這位精靈公主是怎麼認識自己的,又要帶自己去見誰?他不過是個選召者新丁,在這個世界上無親無故的,誰又會想要見自己呢?

  「可是——」老矮人猶豫起來。他當然已經猜出了阿奎特幹了什麼好事,但相比起這個年輕人展示出的天賦來,無論是卡普卡還是艾爾帕欣再這場比賽之中的成績就已經微不足道了。

  他已經生出這樣的想法,要把這個年輕人留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考林—伊休里安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等待。但忽然羅傑塔又想起了什麼,有些驚訝地問道:「渺星女士,難道你要帶他去見那傢伙?」

  聽老矮人的口氣,方鴴幾乎也在同一時刻想到了那個答案。

  庫魯芬-諾維利,精靈三英雄之中的另一位,晨風之羽,赫米爾芬的巡遊者,夏盡高塔的主人,精靈王的守誓人,構造術大師——據說他也是一位傑出的煉金術士,甚至可能是這個時代考林—伊休里安最接近大煉金術士頭銜的那個人。

  「不用再問了,羅傑塔,那個人不喜歡別人提起她。」

  「噢,」老矮人恍然大悟。「的確,庫魯芬一直都是個悶葫蘆,不過我可不怕他,他學習煉金術的時候我可比他厲害得多,你大可以讓他來找我——」

  布麗安露出狡詰的笑意,也不作答,只看向方鴴。「那麼你呢,年輕人?」她柔聲問道。

  「我?」方鴴有些懵:「可是——」

  「你還有可是?」老矮人比布麗安還要緊張,聲音都提高了八度:「小傢伙,你知道是誰要見你嗎,你知道這位女士是誰嗎?」

  方鴴當然知道了,可他無奈道:「可是我的考核呢?」

  「考核?」老矮人這才想起還有這檔子事情,忍不住一拍腦門。

  同一刻,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內——

  阿蓋爾爵士腳步不停,穿過從高大拱窗上投射下的陽光之間,明暗交織,腦子裡卻始終想著選召者們的事情。

  考林—伊休里安聯盟內部並不像許多人想像之中那麼安穩。老王崩殂,新王年幼,王國的政治版圖內上一代國王的弟弟、年幼國王的叔父,科爾曼親王一家獨大。

  但滔天權勢下卻孕育著不穩定的根基。

  一邊傳聞之中的殘酷、冷漠與獨斷讓這位攝政王與朝臣們離心離德,一邊新王固然年僅十四歲,卻意外地英明強幹,在政治鬥爭上顯得反而咄咄逼人,攻城掠地,一連幾次再這位年長的叔父身上獲得決定性的勝利。

  舊日的王朝之上彷彿已經裂開了一條縫隙,只等待什麼時候土崩瓦解、飛灰煙滅而已。

  在他看來,此次親王殿下被自己的侄子派來監督艾爾帕欣的大陸聯賽,恐怕就是一個顯兆。艾塔黎亞有一句俗語——巨龍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領地,意指愈是位高權重之人,愈是依賴於自己的根基,不會輕易前往險地。

  他在此之前親自見過那位親王殿下一次,就像傳聞之中一樣容貌醜陋,冷漠而孤傲,那黑色的眼睛平靜得令他印象深刻。對方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蠢人,但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輕易作此決定,或許是另有所圖。

  但這條大船上的所有人都已經感到了大難臨頭的氣息,紛紛開始另找托庇,這便是大廈將傾之前的徵兆。阿蓋爾自己的家族並不是親王一系,但在這樣的事情上沒有中間派可言——艾爾帕欣的執政官山鐸伯爵是一個敏感而機靈的人,早早抱上了年輕的國王的大腿,自己現在再作決定,只怕也很難奏效。

  他知道那是一隻老狐狸。艾爾帕欣執政官與銀風騎士團之間的涇渭分明不過是一種表面現象,一旦有機會,對方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他唯一可以依仗的是騎士團在艾爾帕欣民間的聲望,讓對方投鼠忌器。

  用爭取來的時間,去尋找問題真正的解決之道。

  艾爾帕欣有伊休里安矮人,也有艾文奎因精靈的枝枝蔓蔓的勢力,又有考林商盟與工匠總會這樣的龐然大物,但阿蓋爾卻作了一個在旁人看來有些無法理解的選擇。

  他看中了選召者的力量。

  「大人,」他的書記官加快腳步,從後面趕了上來。「我問過了,那人還是個孩子,我們這麼大費周章就是為了找一個孩子?要是為此得罪了工匠總會,會不會有些太得不償失了?」

  後面有些話他沒說出來,畢竟騎士團內人盡皆知,現在有人虎視眈眈、等著他們犯錯。

  阿蓋爾聽出自己副手的言外之意,他只從懷中拿出一個乒乓大小的晶體,丟過去。

  書記官接過水晶球,有些訝異地看了看裡面浮動的光與影,那是一段無聲的圖像,記錄的正是方鴴在先前比賽之中的表現。

  「這……」後者看完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這東西若不是大人您給我的,說不定我真會以為它是魔法假造的影像——選召者的能力,還真是匪夷所思。」

  「這不是選召者的能力。」阿蓋爾答道,他用手摸了摸自己捲曲的鬍鬚。」你聽說過淵海長卷吧?」

  爵士的聲音不大,當他提到那個名詞時,好像連周圍的空間都黯淡了一下,散發著森森寒意。

  書記官噤若寒蟬。

  對於瞭解內幕的人來說,考林—伊休里安有兩個絕不能提及的禁忌。一是百年前的龍魔女一事,一是十三年前的拜恩之戰。

  四周又重歸於沉寂——

  阿蓋爾見自己年輕的副手嚇得有些過分,才搖了搖頭。「不用想那麼多,那是外面那些人的事情,我們只負責幫忙找人而已。」

  「那些人……他們真能幫到我們?」書記官忍不住問道。

  「你太小看他們了。」阿蓋爾答道。「我聽我祖父講起過四十年前那場大戰,他們的第一代選召者,遠比你想像中強大得多——只是受限於人數,加之最後誤會澄清,我們才會坐下來握手言和。」

  書記官搖了搖頭,總覺得選召者沒有大團長說得那麼恐怖,那些人中或許有一些佼佼者,但原住民裡同樣也有為數不少的天才——更不用說還有遠勝於對方的人口基數。

  何況選召者們還有一個最大的缺陷,那就是他們的力量會再三十五歲之後急劇下降,但他們則沒有這個顧慮。

  阿蓋爾見他不信,也不多作解釋。

  因為他看中的其實也不是選召者們的力量。而是在長期的觀察之中,他發現了一個特點,『外面的那些人』在權力的交接上似乎異常平穩,他們的目的與行事的方式也往往長久如一。

  而不像是王國,政治格局中心的變化往往帶來深遠的影響,貴族家族的興衰往往在上面人物的一念之間。這種不安定感已經逐漸讓他感到厭倦,並開始著迷於『外面』的穩定。

  他會在這個時節作此決定,一方面固然也是受山鐸伯爵所逼迫,但一方面也未嘗不是一直以來的期望。

  在不知不覺之間,選召者其實早就是王國政治力量版圖之中重要的一角了。

  穿過走廊,進入庭院之中。

  阿蓋爾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那裡咆哮如雷的羅傑塔——這個老傢伙一把年紀了還是這麼一副如火的脾氣,爵士不由搖了搖頭,心想早晚有一天這個老矮人要死在自己的壞脾氣上。

  而正在被訓的矮人正是阿奎特,後者看到阿蓋爾時猶如見到救星,高喊道:「啊,阿蓋爾爵士,你來晚了一點,比賽已經結束了——」

  羅傑塔瞪了他一眼,才回過頭來,沒好氣地對阿蓋爾說道:「人類小子,你又來幹什麼,看我的笑話嗎?」

  阿蓋爾聳聳肩,這個老矮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工作了,而矮人的壽命又特別悠長,因此人類小子這個稱呼也就由此生了根。

  他也不以為意,只順口答道:「我可沒那麼閒,老朋友,我是來找人的。」

  雖然表面上不介意,但阿蓋爾還是十分小氣地將『老』這個單詞咬得吐詞清晰,特別重音。

  「你也是來找人的?」羅傑塔一愣。

  「也?」阿蓋爾爵士左右看了看,頓時感到有些不妙:「這麼說來有人在我之前已經捷足先登了?」

  「哈哈,」老矮人好像聽到了什麼特別有意思的事情,氣也一下消了,禁不住哈哈一笑:「讓我猜猜,人類小子,莫非你也是來找那小傢伙的?」

  「小傢伙?」阿蓋爾爵士的不祥預感再一次升級。「老傢伙,你最好說清楚,你怎麼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誰?又是誰膽敢先一步帶走我要找的人?」

  「是誰膽敢先一步帶走你要找的人,好大的威風啊,人類小子,」羅傑塔不以為意,反而惟妙惟肖地模仿他的口氣。「你猜猜是誰,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怎麼樣,要不要去找這位女士的麻煩?」

  「渺星公主?」阿蓋爾爵士面色一變,頓時有些難看起來。

  在這座城市裡,他的家族也算是有頭有臉。

  但在艾文奎因精靈王的女兒,拜恩之戰的七英雄,傳奇遊俠布麗安公主面前,那還真算不得什麼。

  不要說他,就是考林當今國王陛下面對這位公主殿下,也不見得能拿得出至尊者的架子。

  ……

  方鴴走在精靈禁衛的拱衛之中,至於瑞德和帕帕拉爾人早就先一步告辭離開,畢竟渺星公主只指名了方鴴一個人。而兩人——或者說一獅一人倒不至於擔心考林—伊休里安的傳奇英雄,一位精靈公主會對方鴴如何不利。

  方鴴有些侷促地左右看了看,周圍的艾文奎因精靈們一襲華美的精靈銀鎖甲,高矮近乎一致,尖尖的耳朵,無一例外俊美異常。

  這一種族就像是傳說中神靈的後裔,完美無瑕,壽命悠長,只不過有些冷淡,又喜歡板著一張臉孔。

  這方面森林精靈就與之完全不一樣,至少艾緹拉小姐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溫和、大方、堅強而又富有同情心。

  相較起這位傳奇公主的淡然與優雅來,他還是更喜歡精靈小姐那樣更加接近於生活的人。

  而就在方鴴在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將布麗安與艾緹拉作對比的時候,這位精靈公主冷不丁回過頭來,有些好笑地看著他:「艾德在看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們果然是和傳聞一樣,冷淡而不近人情?」

  「啊?」方鴴嚇了一大跳,有一種被當場揭穿心思的心虛,差點以為這位傳奇的精靈公主也會讀心,連連搖手:「沒有沒有!」

  布麗安卻不以為意地一笑,也不解釋。

  方鴴鬆了一口氣,心中卻實在好奇難耐,借由對方主動,才開口問出那個一直讓他想不出答案的問題:「渺星女士,是怎麼認識我的呢?」

  布麗安十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彷彿想起什麼,清冷的神情也不由化開,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艾德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方鴴莫名其妙地心想,一邊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麼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讓那個人親自告訴你比較好。」她答道。

  「那個人?」方鴴一愣。「是庫魯芬先生嗎,可在此之前我也不認識庫魯芬先生啊?」

  「庫魯芬?」布麗安故作意外地看著他:「當然不是了,你怎麼會想到他的?」

  「啊?」方鴴這才大吃了一驚:「不、不是庫魯芬先生,可是羅傑塔會長剛才——」

  「羅傑塔會長怎麼了,他什麼也沒說,不是嗎?」精靈公主緩緩眨了眨眼睛,眸子裡藏著一絲狡黠:「你很想見庫魯芬的話,有機會我會帶你去見他,但不是現在,現在要見你的是另一個人。」

  方鴴大大地張著嘴,好半晌沒能合攏。他這才明白——原來精靈王之女,拜恩之戰的傳奇英雄,遊俠公主也是很會騙人的。

  不,事實上全是他和矮人會長在那裡自說自話,而她根本從頭到尾就沒承認過這一點。

  他看著這位公主殿下,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布麗安卻不以為意,甚至有些小開心:「怎麼,是不是有一種偶像幻滅的感覺?因為那些都是考林王室的宣傳而已,還有羅班那個笨小子也一直在維護我的聲譽——其實我一直都是這樣的,當初他就是被我騙下來斷後,就差點送了性命。」

  她說著,忍不住抿嘴一笑,但說這話時明亮的眸子裡滿是情意。

  方鴴眨巴眨巴眼睛,這才明白過來什麼,原來論壇上的傳聞是真的,渺星公主真的喜歡那個人類小子羅班。

  主角光環還真是深入人心啊。

  他忍不住心想。

  但過了一會,方鴴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再問道:「那究竟是誰想要見我呢,渺星女士?」

  「何不猜一下呢?」

  布麗安一邊說一邊停了下來,朝不遠處看去。

  方鴴下意識順著精靈公主的目光,剛好看到街道的一旁,一間魔導軌道車的車站內,一主一僕正安靜地等待在那兒。

  午後溫和的陽光,剛好越過工匠總會巨大的陰影。

  讓少女的白色長裙與金色髮辮閃閃發光,她看著方鴴,偏了偏頭露出淺淺的笑容,手中拎著那口巨大的皮箱,開口向他問候:

  「午安,艾德先生。」

  「我們又見面了。」

  「希、希爾薇德小姐?」

  方鴴不由下意識回頭去看布麗安公主。

  但精靈公主正看著希爾薇德,對她微笑道:「——我可是如約把你的小情人帶出來了,可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情。」

  少女聽了這個稱呼,也不反駁,只輕笑著點了點頭:「那是自然,交給我吧,公主殿下。」

  「等等,你們這是……?」

  布麗安這才回過頭,衝他眨了眨眼睛:「還不明白嗎?這很簡單,你剛剛被我賣了個好價錢呢,小傢伙。」

  方鴴一臉懵逼地看著這兩個人。

  精靈公主實在忍俊不禁:「不過你也不吃虧,畢竟像希爾薇德這樣的美人,就算是在我的族人之間也是很少見的呢。」

  「好了,」她擺了擺手。「Se'randu—Aduri,祝你們玩得愉快。」

  方鴴正準備說什麼。

  但這個時候遠處響起了一陣叮叮噹噹的鈴聲,空中一輛列車正沿銀色的軌道緩緩滑入,減速並停靠在車站之內,然後鈴聲化作一聲長長的汽笛——

  這時希爾薇德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一片溫柔的觸感,並對他說道:「艾德先生,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我帶你去個地方。」

  「等等,可是?」

  「來不及了。」

  街道另一頭已經出現了一片銀色的騎士。

  希爾薇德已經抓住他的手將他一拽,拉著他一起上了旁邊的魔導軌道車。謝絲塔早就等在車上,一個箭步衝到駕駛室內,用手在一支拉桿上一壓。

  列車頓時再一次發出一聲汽笛長鳴,然後微微一頓,緩緩開始向前移動起來。

  方鴴這才看清了遠處那些騎士的身份:「銀風騎士團,他們怎麼來了?」他總算還認得這個艾爾帕欣有名的地方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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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12 08:59 PM

第五十六章 艾德先生願意和我一起嗎?

  目送兩頭雙足飛龍逐漸飛遠,方鴴這才小心翼翼地從咖啡館的樹蔭下走出來。

  「他們,是在找我……?」他不太確定地回頭看去。希爾薇德正坐在一張白色的圓桌旁品茶,謝絲塔侍立一旁——白瓷的茶具中,產自巨樹之丘的紅茶,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著光。

  方鴴還沒從之前一系列突發事件中回過神來,好像就被少女一路帶到了這個地方,然後就發現滿世界都是銀風騎士團的人在找他了。「……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希爾薇德小姐?」

  「你不知道嗎?」希爾薇德放下茶杯,如雪肌膚與白瓷交相輝映,她起身,謝絲塔為她抽開椅子。「你之前在大陸聯賽上的表現,可是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我,大陸聯賽?」方鴴皺著眉頭仔細回想著,忽然面色一變,大叫一聲:「我靠,不是吧?」

  希爾薇德微微彎起嘴角,好像聽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卻故作不知地問道:「怎麼了?」

  「那些天殺的伊休里安矮人,我被他們騙了!」方鴴懊惱至極。「我明明說得清清楚楚的,我是去參加工匠考核的,他們怎麼能這樣的,完全沒徵求我的意見!」

  「意思是說,你原本並沒有打算參加那場比賽?」

  「這怎麼可能,我甚至根本沒參加過之前的輪賽,這些該死的矮人是在作弊!」

  希爾薇德微微一笑。「矮人們向來狡猾,不過這種狡猾潛藏在他們的性子裡,他們其實十分魯莽,有時候甚至過於莽撞了一下。」

  「這豈止是莽撞,簡直不可理喻,他們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了!」方鴴終於反應了過來。

  他簡直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阿奎特那老傢伙若此刻在他面前,他保準給這老矮人當面一拳。他現在總算明白了過來銀風騎士團為什麼會來找自己,騎士團與考林商盟一直有過從甚密的商業往來,而考林商盟又是中國政府在雲層海地區最重要的合作者,他們為何而來不言自明。

  一定是他偷渡者的事情東窗事發了!

  「可出名不是好事嗎,尤其是對你們來說?」希爾薇德目光流轉,仔細端詳著這個少年。

  「呃,大概吧,可我有點特殊。」方鴴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後千言萬語只能化作一聲長嘆,要是他不是偷渡者就好了。不過遇到困境就自艾自憐向來不是他的習慣,他從小的習慣是死到臨頭也要走一步看看——萬一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雖然某個討人厭的小丫頭時常鄙夷他是個野蠻人,二愣子。

  想到這裡,方鴴才略微平靜下來,向希爾薇德道謝道:「真是謝謝你,希爾薇德小姐,這次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那我們扯平了,艾德先生,」希爾薇德俏皮地眨了眨剔透的藍眼睛:「可你不會好奇嗎,為什麼我會知道你的事情呢?」

  對啊,她怎麼會知道呢?方鴴愣了愣,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但仔細一揣摩就感到疑竇叢生。「對了,希爾薇德小姐你怎麼知道銀風騎士團的人會出現在那裡?」

  希爾薇德不禁淺淺一笑。「因為我看過你的視頻,你們是這麼稱呼這類影像記錄的吧?」

  「視頻?」

  「就是最早的那一個。」

  方鴴想了一下才想起關於自己的第一個視頻是哪一個,不由嚇了一跳:「那……那、那個視頻,也就是說你在龍角大廳就認出我了?」

  「那倒沒有,」希爾薇德搖搖頭:「艾德先生當時不是帶著面具嗎,可後來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

  那就是幾天前的事情,方鴴自然還記得。可他還是有些不理解:「可是……」

  希爾薇德饒有興趣地看了看他,幫他補充道:「可是我為什麼會知道那些人會盯上你,對嗎?」

  方鴴緩緩點了點頭。

  「艾德先生是偷渡者吧——你們那邊應該是這麼稱呼你這類人的?」

  方鴴更嚇了一大跳,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個少女。希爾薇德卻滿不在乎的樣子,淺淺地一笑:「不要騙我哦,我對你們的法律是很瞭解的,在開啟觀光客通道之後,你這樣的人就被稱之為違法的進入者了對吧?」

  面對這麼聰明伶俐,對蘇瓦條約如此瞭解的少女,方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告訴她,蘇瓦聲明的內容其實只是地球上法律與條文的一部分?

  她好像對地球的律法有什麼誤解?

  只是對上少女那有些促狹的、清澈的目光,便讓方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希爾薇德接下來的話讓他更加心跳如雷。「艾德先生的秘密,我想我也知道一些。」

  「秘、秘密?」方鴴不由心想,自己除了偷渡者這個最大的秘密之外,還會有什麼秘密?

  「你知道的,」希爾薇德再一次衝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小小的調皮:「艾德先生在精靈遺蹟獲得了某種奇遇對吧,比方說拿到了某個古代的龍魂。」

  方鴴一下子張大了嘴巴。

  他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一樣看著這個有些狡黠的、又很會懂得利用自己優勢的貴族少女,若說她猜出他是偷渡者這件事,還可以說是官方走漏了消息——但後面這件事,那分明是只有他和塔塔小姐才知道的秘密啊。

  還好,她只是以為自己拿到的是一個古代的人工龍魂而已,而不是零式聖水晶,不然方鴴真要以為當時她也在那聖殿之中而沒被他所發現了,不過即使如此嗎,這還是讓他不由有些不安起來,隱隱產生了一種隱私被人窺探的感覺。

  「艾德先生就是用那個龍魂的能力,操控玫玫的吧?」希爾薇德走過來,踮起腳尖,對他小聲說道:「別擔心哦,我會守口如瓶的。」

  她的口氣又輕又柔,吐氣如蘭掃在方鴴的耳垂上,讓他感到好像心跳都漏跳了一拍:「希、希爾薇德小姐……?」

  希爾薇德又收了回去,用明亮的目光看著他:「那麼艾德先生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

  「啊?」

  希爾薇德一笑。「——不記得也沒關係,想不想看一點東西,我帶你去個地方。」

  「等等,看什麼?」

  方鴴還有些疑惑,原本希爾薇德在他看來不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貴族少女,但眼下身上卻有越來越多的謎團籠罩,令人捉摸不透。對方好像什麼都知道,對了,她還認識布麗安公主——

  他好像才回想起來這麼一回事來,對方與精靈公主好像還十分熟悉,布麗安-卡蘭希爾甚至委託她幫什麼忙,可一位傳奇英雄有什麼事情是普通人能幫上忙的呢?

  他心中有數不清的問題想要問,但希爾薇德只欠了欠身向他微微一笑,像是發出在邀請,然後拎著皮箱與他錯身而過,走上了街。

  她的女僕緊隨其後,同時回過頭來看著他。

  那紫羅蘭色的眸子裡滿是警惕之意,好像警告他最好不要逃跑一樣。

  但方鴴哪會逃跑,他還有一肚子的疑惑呢。他也立刻跟了上去,但希爾薇德走得好快,街上人流交織,她卻形同一隻不沾染塵世的白鹿,輕盈靈巧,穿梭其間。

  方鴴在後面追趕,幾次都差點撞上行人,惹來一陣陣不善的目光,他只能一邊連連道歉。而一主一僕二人在前面卻從容自若,信步於鬧市——偶爾,少女還會停下來,雙手拎著那口巨大的箱子,在前面笑眯眯地等他。

  可等方鴴要靠攏的時候,希爾薇德又會繼續前進,只留給他一個俏皮的背影。兩人——或者說三人就這麼一追一趕,穿過了繁華的正街,街上行人逐漸稀少,方鴴這才找到機會追了上去。

  他發現希爾薇德停在一處小巷中,前方是一道修築於兩面夾牆之間的拱門,前面已經是這片街區的盡頭,拱門之外綠草如茵,正是一片有些愜意的小樹林。

  「希爾薇德小姐——」

  希爾薇德回過頭來,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對他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指了指一旁,方鴴才發現那裡竟然有一個年邁的老人,正蹲坐在一張矮凳上,揣著手正在瞌睡。

  老人穿著藍白相間的制服,那是艾爾帕欣衛隊的戰袍。

  「這裡是?」方鴴不由用口形問道。

  「艾梅雅的聖壇,」希爾薇德答道,她示意了一下樹林的方向。「神龕就在那片林子裡,裡面有一棵年紀很大的白橡木,只有豐收慶典與春之祭的時候,這裡才會開放。」

  「我們來這裡幹什麼?」方鴴有些意外,艾梅雅的聖壇那不是自然聖所,難怪這寸土寸金的浮空街道之上竟然有這麼一片好似公園一樣鳥語花香的所在。

  不過這位貴族少女也太大膽了一些,這可是女神的聖所,在艾梅雅的信徒眼中如同禁地一樣的地方,她竟然也敢偷偷摸摸溜進來。

  方鴴不由心想要是被艾緹拉小姐知道了,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呢。

  希爾薇德看了看他,同樣用口形回答道:「待會就知道了——」

  說著,她悄無聲息地向前走去,但沒有走向聖壇的方向,而是選擇了另一邊。方鴴有些擔心,但又無可奈何,也只得跟上這一主一僕二人。

  好在三人沒有驚動那個老衛兵,便進入了樹林之內。林地間寂靜無聲,只偶有一兩聲鳥鳴婉轉,陽光穿過樹冠,傾斜落在林間,點點金色斑紋,若有實質。

  方鴴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隱隱聞到一股馨香,也不知道是森林裡氣息,還是少女身上的幽香。

  這時希爾薇德卻在前面開口道:「艾德先生真的是卡普卡的見習煉金術士嗎?」

  方鴴迷惑地眨了眨眼睛,這個問題也需要問嗎?少女回頭看他神色,便瞭然了自己的答案:「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這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了。」希爾薇德特意看了他一眼,有些神秘地輕輕一笑,再回過身去。

  兩人談話間,光線從幽暗變得明亮,前方已經豁然開闊,方鴴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出了樹林。外面是懸崖的邊緣,視野再無任何阻礙——只見遠處是艾爾帕欣的港口,陸地的盡頭,河流亮晶晶如一條白練墜下。

  再遠是一條修長的海岬,天海一線,浮雲如島嶼。

  外港的微風撲面而來,吹得他的領子直立而起,領子上面已是四枚銀星,代表著他正式煉金術士的身份。他向希爾薇德看去,少女同樣壓著自己的長髮,披肩紛飛,悠長的目光看向遠方。

  方鴴有些好奇地順她目光看去,才發現下方是一段船塢,塢上黑壓壓地聚集了不少人,環繞著塢中的一艘嶄新的風帆船。他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禁隱隱有些激動起來:「等等,這是新船的下水儀式?」

  希爾薇德輕輕點了點頭。「剛剛好。」她輕聲說道。

  艾爾帕欣是考林—伊休里安的造船業之都,大大小小的船塢工廠之中幾乎日日夜夜都排滿了訂單,但一艘浮空艦的建造週期極長,因此新船下水的場景,在這裡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方鴴不由屏住呼吸,一艘這樣的浮空船,那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也足以令他心緒澎湃,不能自己。

  就像是為了應證少女的話,下面的下水儀式這時候剛剛開始,船工們放下帆索、張開側翼,船上發出一聲長長的號聲,浮力引擎開始啟動,修長的船身開始緩緩向前移動。

  這時有人擲出裝滿了白葡萄酒的瓶子,瓶子在船頭撞得粉碎,周圍的人齊齊發出一聲歡呼。

  這時船塢上禮炮齊鳴,禮花也升上天空。五顏六色的光芒綻放開來,映襯在樹林邊,少男少女的臉上。

  希爾薇德回過頭來,看著方鴴。

  但方鴴毫無察覺,出神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那艘新船十分漂亮,船型修長而優美,有兩根桅杆,上下四面側翼——側翼位於船艉樓靠後的位置,像是魚的尾巴,它像是浮空艦側帆,不但能提高速度,也有助於改善機動性。

  他認出這是一艘典型的塔倫翼帆船,船型有點像是卡拉維爾帆船,但更修長一些。這應該是一艘小型的巡防船,如果不是考林—伊休里安的訂單,但一定是某個冒險團定做的。

  因為只有冒險團才會用這樣的翼帆船。

  方鴴心中羨慕極了。

  他遠遠地看著那船展開所有的帆面,徐徐駛入空海之中,然後升起所屬的旗幟,與大大小小的信號旗。主帆上那個徽記方鴴也不認得,但不是伊休里安海軍——大約是某個名不見經傳的冒險團罷。

  接下來這艘船要進行一次為期一週的試航,這是艾塔黎亞古老的規矩,他默默看它頭也不回地駛向遠海,直至化為一個黑點。

  「我記得艾德先生的理想是擁有一艘自己的浮空船,然後前往第二世界,對嗎?」希爾薇德這時開口道:「恰好我知道今天有一條船要下水,所以想帶艾德先生來看一看——」

  方鴴這才反應過來:「希爾薇德小姐,你專門帶我來看這個?」

  「漂亮嗎?」少女問道。

  方鴴看著這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心中竟隱隱有些莫名的感動——她竟然一直把那番話記在心裡。

  「很漂亮,」他有些悵然地看了看那艘船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由想到要是自己也有這麼一條船該多好啊。「對了,」方鴴回過頭:「希爾薇德小姐,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希爾薇德舉起手理了理鬢邊的髮絲,不經意地將之掃至耳後,她遠遠地看著這片海,目光有些悠長,但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答道:「小時候,我父親帶我來過一次這裡。」

  方鴴張大了嘴巴看著希爾薇德,心中既是羞愧,又是感動。他先前以最壞的揣測,不止一次猜測過這個少女是不是拿他偷渡者得到把柄,要挾他做什麼事情,或者加入某個組織——卻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的目的竟是如此單純。

  這個地方對於她來說一定很重要吧?

  方鴴看著希爾薇德,心下有些柔軟。

  他下意識看向少女的同時,希爾薇德也正看向他,兩人的目光在不經意之間接觸,又連忙同時移開。希爾薇德神色如常,但方鴴卻反而有些臉紅。

  少女這才說道:「我還記得艾德先生當日所說過的話,那麼艾德先生還記得當時我說過什麼嗎?」

  「啊?」方鴴一下傻了眼。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希爾薇德——他還記得個屁啊!

  希爾薇德好奇地看著他,見他侷促不安的樣子,眼中不由再一次流露出好笑的神色。她掩口一笑,但也沒再提當日的事情,而轉而問道:「艾德先生願不願意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方鴴下意識地問道。

  希爾薇德放下皮箱,用手按在皮箱的扣子上。

  「造一條船。」

  「等等,你剛才說造一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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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3-13 08:34 PM

第五十七章 能幹的艦務官

  希爾薇德點了點頭。

  「造一條船,可為什麼?」方鴴問道。

  希爾薇德說:「艾德先生還記得嗎,我說過我們的理想說不定會出奇的有緣分哦?」

  方鴴回憶了一下,才想起是有這麼一回事來,但仍舊有些迷惑地點了點頭。女僕走上前來扶住箱子,希爾薇德鬆開手,用指尖輕輕撫摸了一下皮箱上鎏金的雕飾。

  「因為這艘船乃是我父親的遺願,我一直在試圖找到可以建造它的人,但考林—伊休里安的大煉金術士很多,願意幫我的人卻很少,其中合適的人更是幾近於無。旅者之憩的工匠挑戰賽是我在考林—伊休里安的最後一站,我本來打算去見見主持比賽的煉金術大師塔裡澤,因為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沒能如願,我其實已經決定回到艾爾帕欣之後動身前往奧述,可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巧合地遇上你。」

  「我?」

  「在對抗龍魔女尼可波拉斯的時候,我就意外地發現你擁有一個古代龍魂,這對我來說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你知道嗎,那時候我還以為艾德先生你是一位隱藏身份的龍騎士呢。而後來我又聽說你需要一條船,那一刻我就明白過來,你可能就是那個我要找的人。」

  方鴴這才在腦海之中一點點補全了當時的細節,訝然地問道:「你以為我是一個龍騎士?」

  希爾薇德有些調皮地淺淺一笑。「當時是那麼以為的,不過現在我才想明白,艾德先生應該是無意中得到了龍魂,但還算不上是真正的龍騎士。」

  她猜得雖然有些方向性的錯誤,比如他當時拿到的不是龍魂,而是珍貴百倍的零式水晶;不過細節上卻八九不離十——他的確還不算是龍騎士,一沒激活天賦,二來還沒有龍騎士構裝,在四十級之前這些基本都是沒影子的事情。

  「你說這艘船是你父親的遺願?」方鴴好像意識到什麼:「那麼它是設計圖,一艘新船的設計圖?」

  希爾薇德垂著長長的睫毛,看了看手邊的皮箱,沒有否認。

  方鴴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她總是隨時隨地帶著這口皮箱,甚至不讓貼身的女僕碰它。他原先以為是因為裡面放著的妖精構裝的緣故,但沒想到是這樣的緣故。

  回想起來她當初將玫玫交給他的時候,似乎的確也同樣一直帶著這口箱子寸步不離,現在記起來才不由有些恍然。

  而且一個煉金術士能稱之為遺願的船,應該不會太簡單吧?

  方鴴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那皮箱上的兩行古老箴言,『時光如水流逝,智慧與日俱增——』,如果說希爾薇德真的是來自於這個古老家族的話,作為薔薇工坊的繼承者——她父親肯定也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

  他不由有些好奇起那張設計圖來,問道:「那我能看看那張設計圖嗎?」

  問完,方鴴才感到自己的問題有些過於唐突了。

  而正尷尬間,希爾薇德卻主動開口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我需要得到艾德先生一個承諾。」

  「承諾?」

  「你知道,這艘船的設計圖是我父親最重要的遺願之一,因此在沒找到能造出它的人之前,我絕不會將它洩漏給任何人看,但如果艾德先生能答應我——」

  「等一下,希爾薇德小姐。」讓希爾薇德有些意外的是,方鴴主動搖了搖頭打斷她的話。「不用了,是我太唐突了。」

  希爾薇德怔了一下,有些訝異地看著他。

  方鴴罕有些認真地繼續說道:「答應看起來很簡單,可是那意味著責任,希爾薇德小姐。造船是一個龐大的工程,大到龍骨的鋪設,小到每一個鉚釘的安裝,都需要無數工匠協作完成。這個系統工程中的每一個門類,細到如何上船膠,包銅皮的小工種,都有無數道工序,上千種工藝與相關的知識,我不過是一個還不到五級的煉金術士,我捫心自問的話,自己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而且,我已經許下了一個承諾,答應了另外的人。凡事要講求先來後到,如果我再答應希爾薇德小姐的話,恐怕會耽誤你的事情的。」

  他默默地想到了自己的那個承諾,想到了絲卡佩小姐和黎明之星的所有人,眼神不由自主地有些軟和。

  林間有些寂靜。

  和風輕撫,日光微醺,少女與少年相對而立。

  希爾薇德瀲瀲的瞳光中閃過一絲異彩,她原本以為這個大男孩應該很好騙才對,但沒想到對方還有這樣的一面。

  她搖搖頭。「沒有關係,因為我對工匠們的事情也耳熟目染,自然清楚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我做好了長期籌備的打算,就算艾德先生現在力所不能及,但我可以等——」

  少女抬起頭來,用明亮的目光看著他,像是傳達這樣一個意思,她不會輕易放棄。」

  方鴴不由語結。

  但他很清楚建造一艘浮空艦是多麼困難的事情,他之前再膨脹,也沒想過自己一個人能造出一艘船來。

  在艾爾帕欣,一個造船廠按規模從幾百人到上萬人不等,但就算是造一艘最小的七等雜船,至少也要數十人通力協作——而這種船自重不過一兩百噸,只能算是小艇,甚至不具備遠洋適航能力。

  這還不算場地、物料與資金方面的投入。

  除了各國政府之外,就是很多頂尖豪門俱樂部與大型公會也不具有完備的造艦能能力。他們多半會選擇買船,或者把訂單給所在國的造船廠。

  何況上了不少惡當之後,他已經遠比過去更加謹慎。

  方鴴思路還很清晰,下意識道:「為什麼一定是我,在下才剛剛從見習煉金術士結業,能不能成長到那個高度都還不一定。」

  希爾薇德思索了片刻,才答道:「因為艾德先生是一個妖精使,而且還擁有那樣一個龍魂,我心中有一個聲音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很難再找到一個同樣如此合適的人選,所以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妖精使?那樣的龍魂?這與令父的遺願有什麼關係嗎?」方鴴問。

  少女點了點頭。「你聽說過妖精型龍騎士嗎,艾德先生?」

  「我聽說——」方鴴下意識想要開口,但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在塔塔小姐對話。他忽然意識到什麼,好像產生了一種被五百萬現金砸中的感覺,但還是下意識地掩飾了自己的第一意圖。「等一等,我不太明白?」

  但希爾薇德看他神色,忍住笑。這個人故作沉穩,但明明把什麼都寫在臉上,反而讓她感到有些可愛。

  她也不回答,只將手放在皮箱上,按下鎏金雕飾之中的機關。皮箱啪一聲彈開,打開成兩半,露出裡面的黃銅荊棘與薔薇,以及花叢之中的人偶少女。

  但與上次不同的是,皮箱的另一面,釘上了一張鋪開的羊皮紙。方鴴一看到那張羊皮紙,便移不開目光了。

  羊皮紙上並不是浮空艦的設計圖,用直尺與圓規打好的網格之中,繪製的是一具外形有些奇特的魔導器的三視圖。上面還用密密麻麻的文字與數據,標明了每一組齒輪、水晶、大小管道、活塞與軸承的規格與公差。

  在三視圖的最上方,是一行厚重古樸的伊休里安矮人文字,寫下了這具魔導器的名稱:

  『內置式蓋伊水晶陣列組專用,浮力與龍之核心並行發生器,嘉德麗亞蘭妖精型——第二十七方案。」

  方鴴一看到這具魔導器的構型,心中就隱隱產生了某種猜測。

  嘉德麗亞蘭妖精型——第二十七方案,浮力與龍之核心並行發生器。而什麼是龍之核心?那正是龍騎士的水晶核心與基座,它與靈活構裝的核心基座只需要提供一個插口、一個固定器、頂天再加上一套散熱裝置有很大不同。

  因為龍騎士的水晶核心涉及到一般煉金術範疇難以想像的巨量以太魔力交換,要處理好這樣的魔力流,避免讓核心區域的水晶與插件一瞬間氣化灰飛煙滅,或者是過熱而爆炸,都需要一套行之有效的天才的設計。

  而這樣的設計,一直以來在各國皆是嚴守的最高機密。

  方鴴也沒親眼見過真正的龍之核心,但沒吃過豬肉至少也見過豬跑路,畢竟好歹也是一個科班出身的正式煉金術士。通過對於一些旁的的構型與設計的理解,他至少也可以大致判斷出設計圖的真實性。

  而且這還不是普通的龍騎士核心。

  因為它被稱之為『內置式蓋伊水晶陣列組專用,浮力與龍之核心並行發生器』。

  而什麼是內置式蓋伊水晶陣列?它們正艾塔黎亞所有類別,任何規格的浮空艦的統一升力來源。

  艾塔黎亞的任意一種浮空艦,其動力皆來源於一種特殊的魔導器——浮力發生器。後者其實是一種內置蓋伊水晶核心的另類魔導爐,人們將這種運轉時提供升力的魔導爐並列安裝在一起,便構成了蓋伊水晶陣列組的基本單元。

  也就是說,這其實是一種浮空艦的專有裝置——

  在艾塔黎亞,龍騎士的構型千奇百怪,多種多樣,有大也有小;但唯在有一種龍騎士的構裝之上,你才能看到這樣的裝置。

  那就是浮空艦型龍騎士。

  這是一種非常特化的龍騎士,由於過於龐大笨重的原因,它本身在龍騎士構裝之中排不上第一、第二梯隊,甚至第三梯隊都十分勉強。不過若將之與浮空艦對比,它又遠遠強於普通的浮空艦,因為不管怎麼說那畢竟也是龍騎士。

  而正因為這個原因,才讓這一類龍騎士成為了龍騎士的三大類中的一類,在各國龍騎士中都有不小的比例。

  比方說奧述帝國的三艘旗艦,歷史最久遠的那一艘已經傳承了兩百多年,先後經歷了七代龍騎士。而考林—伊休里安也有類似的戰艦,甚至有幾個大公會也有不止一艘這樣的『龍騎士』。

  理由無它,好用。

  浮空艦型龍騎士單打獨鬥的實力在龍騎士之中只能排下游,但用在集團作戰中,卻往往能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而眼前這一具龍之核心的設計圖,更是特殊之中的特殊。

  甚至方鴴都不由抬起頭來,看向不遠處的希爾薇德。

  貴族少女彷彿早已等著他的目光,淡定地答道:「你沒猜錯,艾德先生。這副設計圖,正是一艘浮空艦式的、妖精型龍騎士的設計圖——」

  她睫毛輕輕抬起,目光有些打趣地看著他。「而妖精型龍騎士,雖不是什麼機密,但至少也是一套不為人所知的廢案。能夠在在艾塔黎亞浩如煙海的故紙堆裡聽說過這麼一型龍騎士,艾德先生果然也是專門瞭解過它的。」

  方鴴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思早就被對方看穿,神色不由有些尷尬。

  希爾薇德看他眼神有些微妙的促狹。「而這張設計圖,應該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僅存的關於妖精龍騎士的設計,怎麼樣艾德先生,要加入嗎?」

  要加入嗎?

  方鴴一時間還真是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首先當然要確認這句話的真實性,心下問道:「塔塔小姐,她說的是真的嗎?」

  片刻,塔塔平靜的聲音就從方鴴心中傳來。

  「在考林—伊休里安,除了銀之塔,也只有薔薇工坊在妖精構型上有這樣的實力了。如果在我離開銀之塔之後,計畫沒有發生改變的話,她的這張設計圖可能真的是唯一一張妖精型龍騎士構裝的設計圖。」

  「不過有些奇怪,據我所知薔薇工坊在妖精型龍騎士的進度上是遠遠落後於我們的,他們更擅長於妖精構型的設計而非龍魂,而一般來說龍騎士構裝的設計與建造應當是龍騎士系統的最後一個階段。」

  「另外這特指在考林—伊休里安的情況,但在奧述、巨樹之丘與羅塔奧都有獨特的妖精傳承,在那些地方未必沒有妖精型龍騎士的計畫。不過這不屬於我已知的範疇,只能給騎士先生提供一個可能性的判斷。」

  但這個可能性也未免太渺茫了一些,方鴴不由心想。

  「好吧,」他這才點了點頭:「可無論是龍騎士構裝,還是浮空艦,我是真的一點頭緒也沒有,也不能保證什麼時候才能實現你的理想——」

  希爾薇德淺淺一笑,落落大方地向他伸出手。「我說過的,我不介意,艾德先生,那麼合作愉快。」

  纖細的手掌雪白如瓷,指尖修長,在陽光下透著細微的隱紅。方鴴猶豫著與之相握,入手處一片冰涼而細膩的觸感,像是融化的雪,浮動的少女幽香。

  林中有些靜。

  而方鴴一時間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好。反而是希爾薇德捋了捋頭髮,不經意地問道:「那麼接下來艾德先生是要去戈藍德嗎?」

  方鴴微微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希爾薇德一笑。「我自然是問過艾緹拉小姐。」

  「啊——」方鴴這才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點了點頭。「是有那個打算,不過中間還有一些別的事情要做……對了,希爾薇德小姐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因為我們既然開始合作,自然要有一個長遠的計畫不是嗎?」希爾薇德偏了偏頭,有些俏皮地看著他。「正如艾德先生所說,造船是一個漫長的工作,而除了自我的提升之外,我們還需要做一些準備工作——」

  「準備工作?」

  「比如資金和人手,還有造船的計畫,資金的方面我另有打算,至於另外兩點其實我有一些打算。」

  「打算?」

  「我的意思是,一上來就著手於製作一艘真正的浮空艦自然不太可能,不過我們可以從修復和完成半成品著手。其實薔薇工坊有一具未完成的『嘉德麗亞蘭妖精型』龍之核心,如果我們能得到它的話,就好辦多了。」

  「等等,得到它?」方鴴一愣:「那不是你父親留給你的嗎?」

  「當然不是了,」希爾薇德答道:「你知道貴族和家族之間的關係吧,我也不是唯一的繼承人啊。」

  方鴴忽然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希爾薇德小姐,那個『半成品』在什麼地方?」

  「這你就不用管了,艾德先生,」希爾韋德俏皮地偏了偏頭,衝他眨了眨眼睛:「你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可是——」

  「沒有可是,」少女微微一笑:「艾德先生,讓我們回到正題上,好嗎?」

  能放心才奇怪了。

  這才不過幾分鐘而已,方鴴就隱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忍不住有點心驚膽顫地問道:「正題?」

  「關於人手的問題,艾德先生不是要創立一個冒險團嗎,」希爾薇德反問。「那麼你的冒險團,還有船上的船員,艾德先生心中有目標了嗎?」

  「啊,這個嘛……」方鴴不禁目瞪口呆,他想好個屁啊,他才五級,有必要考慮那麼長遠的事情嗎?

  不過想想也是,在希爾薇德提這個問題之前,他好像還真從沒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

  這麼一想——方鴴便不由有些臉紅,想起自己之前誇下的海口,頓時有點大言不慚的感覺。不過制定計畫這種事情,本來也不是他的長項。

  仔細想想,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都是絲卡佩小姐在負責這方面的事情。

  至於在那之前嘛……

  他腦海中浮現出了某個壞笑著的臭丫頭。

  希爾薇德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不知所措的神色,說道:「其實我看艾德先生的同伴們就很不錯,沒有考慮過和大家組成一個長期固定的冒險組合嗎?」

  「啊?」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打算先造一艘小艇來試試手,它的自重可能還不到一百噸,這樣的小船,我們不過只需要十多個人手而已,一個冒險隊就完全可以勝任。」

  正午之後的陽光下,希爾薇德侃侃而談,彷彿對此早有計畫。

  「艦長自然是艾德先生,而我可以兼任艦務官,洛羽先生不正是木工嗎,姬塔小姐作為博物學者剛好可以充當航海士的職位,艾緹拉小姐則可以兼任廚師與補給官,天藍色的幻想小姐作為詩人充任通信官也恰到好處——」

  「然後是戰鬥人員方面,謝絲塔與瑞德先生作為前排剛剛合格,帕克先生可以作為遠程的補充,雖然略顯單薄了一點,但我們其他成員也不是毫無戰鬥力的。」

  「最後,我們只需要再招募一個合格的治療者,外加一個船上管理蓋伊水晶的法師長以及一個合格的帆匠就也就足夠了。」

  「等一下。」方鴴趕忙打斷她——這明明不過是在討論造船的問題,怎麼忽然之間,這位貴族少女就開始幫自己搭建起冒險團來了。

  「怎麼了?」希爾薇德故作好奇地看著他。

  「希爾薇德小姐為什麼也在冒險團裡面?」

  「不是理應如此嗎?」希爾薇德不由有些好笑,忍住笑才回道:「我不是和艾德先生說過嗎,這艘船是我父親的遺願。等它造好之後,我當然要留在上面,日常維護它,看照著它啊——」

  是這樣嗎?

  方鴴眨巴眨巴眼睛,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雖然這還是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但怎麼在她說來就已經有些木已成舟的味道了。

  而且他還想起另一個問題來:「希爾薇德小姐,你怎麼把姬塔、洛羽和天藍他們也算進去了,他們是訓練生啊——」

  「哪又有什麼呢?」少女輕輕一笑:「可以把他們挖過來啊,艾德先生連這點信心也沒有嗎?」

  方鴴嚇了一跳,挖大公會的訓練生,這也太無法無天了一點吧?這不是把超競技聯盟視為無物嗎?要知道訓練生和公會之間都是有協議的。

  何況,他哪來的本事去天藍他們弄到選召者的名額?

  「那可不行。」他趕忙答道。「希爾薇德小姐,你可能不太瞭解,姬塔他們與各自的公會有協議的。」

  希爾薇德看了看他慌張的神色,不由十分有意思:「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但暫時讓他們充任一下這些職務,應該沒有問題吧?」

  「玩笑?」方鴴想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他們沒意見的話,自然是沒有問題,可等一下——為什麼我總覺得希爾薇德小姐你早就計算好了這些?」

  「因為計畫宜早不宜遲啊,」希爾薇德柔聲答道:「總得有人來制訂計畫,不是嗎?而且我現在可是您的艦務官了,艦長大人,這是我的分內之職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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