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三戒大師 -【官居一品】《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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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28 AM

第二六七章 銀燭秋光冷畫屏

行禮已畢,然後諸親一一相見。眾人本以為,少年得志,難免會盛氣淩人,把自家女孩欺負住了,但現在見解元郎謙遜低調,輕聲細語,一點沒有驕傲之氣,一個個放下心來,暗暗稱羨。

終於到了定席安位之時。此日新女婿與尋常不同,面南專席,諸親友環坐相陪,至於隨從人等,外廂另有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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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位全福的大嫂子,端著首飾進了後院,上到繡樓上,見到了面色羞紅的殷小姐,一個個便呆住了,心中砰砰直跳道:‘原本還在說這姑娘高攀了我們的解元郎,現在看來誰高攀誰還不一定呢。’

直到殷小姐羞羞的向她們見禮,四人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把她攙住,如獲至寶般端詳著殷小姐,你一言我一語道:“這閨女長的可真俊啊。”“就是,跟那天上的仙女似的。”把殷小姐誇得又羞又喜,還是邊上的侍女解圍道:“四位大嫂子快請坐,先吃茶再說。”

那四個殷家的婦人,卻也是沈賀精挑細選,家世樣貌都勝人一籌的,現在進了殷小姐的閨房,面對著不勝嬌羞的准新娘,竟然自慚形穢起來,如坐針氈的吃會茶,便要給殷小姐梳頭,將沈默傳家的耳環項鍊戒指給她帶上,就介面前面留座,趕緊出去了。

殷小姐留她們不住,只好讓侍女代自己松一松,她則坐在梳粧檯前,仔細端詳鏡中那珠光寶氣地女孩。她平素其實是深惡這些金銀之器的,但現在看到自己佩戴全套首飾的模樣,心裡卻如吃了蜜一般,越看越想看,越看越甜蜜。還伸手輕輕的撫摸,從頭釵耳環到項鍊戒指,都輕輕的摸一邊,就像對待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一般。

其實沈家起于微寒,這些傳家首飾加起來,也遠比不上她的一個玉石墜子價高。但其承載地意義,在殷小姐眼裡,便足以讓所有的玉石失色……因為這是沈家媳婦才能戴的,戴上它就證明是他的妻了。

一想到這裡,她剛剛平復的芳心,又砰砰直跳起來,再看鏡中的自己,小臉已經如紅蘋果一般。這時,突然身後一聲吃吃地笑,殷小姐便見鏡子裡多了個倩影,趕緊雙手捂住腮,感到滾燙滾燙的……像捧了個熱餑餑一樣。

“小姐。已經在迫不及待想過門了吧?”那侍女促狹笑道。

羞得殷小姐翻轉身來。將兩手伸向她胳肢窩內就撓。動作像極了某人。讓侍女大呼小叫道:“自從去了趟杭州回來。便學會咯吱人了。卻要把婢子癢死了。”與其說兩人是主僕。看起來倒像是姐妹一般。

便聽殷小姐笑著指摘道:“你自從去了趟溫泉。回來嘴巴就不饒人了。整天戲弄于我。”見還不停手。侍女只好攥住小姐地手腕。嬌喘道:“好姐姐。快饒了我吧。是婢子我錯了。給您講個在蘭亭聽到地新鮮事兒。算做賠禮道歉可好?”

殷小姐這才停住道:“說不好加倍上刑。”

“小姐。你越來越野蠻了。原來可不這樣啊。”侍女期期艾艾道。

“有嗎?”殷小姐這才知道‘近墨者黑’這話。乃是人間真理。俏臉一紅。暗暗埋怨一聲外面那個醉鬼。便狀若無事道:“快講吧。”

侍便笑道:“今年七月初七,我尋思著找個清淨地方拜月,便到了後山無人的地方,你猜我見著什麼?”

“什麼?”殷小姐被勾起好奇。

“狐仙。”侍女故作神秘道,殷小姐便笑道:“你且編排吧,這世上哪來的狐仙?”其實她原本也是信這個的,只是跟沈默接觸久了,那傢伙整天給她講神神鬼鬼,趁機占她便宜,時間一長她也就不信了。

“聽婢子說完嘛。”侍女笑道:“那是一群狐仙,先是幻化成人形,如我們一般拜月乞巧,完事兒又把酒言歡,席間老狐仙便提議幻化取樂,其餘狐仙有些賭性,都道:‘憑白幻化忒也沒勁,卻要有彩頭才變。’老狐仙很富,便拿出一把金戒子、金耳環、金項鍊什麼地,對那些小狐仙道:‘我出題,你們變,誰變得好便給誰。’”

殷小姐聽著有些不對勁,便笑道:“若敢編排我,便撕爛了你的嘴。”

那侍女笑道:“老狐仙便法令道:‘變牡丹!’就有一隻狐仙叫一聲‘變’,變成一朵牡丹花,跟真的一模一樣。老狐仙大喜,即拿給它一個金鏈子。又道:“變芍藥!”又有一個變了的,老狐仙依舊賞了。接連說了好幾種花,都有狐仙變出來。”

“最後還剩一隻極小極弱的小狐仙沒變,老狐狸恐它不諳練,便道:‘今兒過節,便不為難你了。’要將最後一個金戒子給它。誰知那小狐仙極有自尊,便道:“我雖法術不行,可比他們都聰明,管比他們變得都好。”

“眾狐仙不信,皆笑道:‘你若能變好了,便將這全套金首飾都給你。’老狐仙便下令道:‘你既然如此誇口,我便要難為你一下,變朵蓮花看看吧……且還得是紅蓮。’小狐仙也不含糊,搖身說聲‘變’;竟化作一個最貌美標緻的小姐。”

“眾狐仙紛紛笑道:“變岔了,變岔了。讓你變紅蓮,不是變小姐出來。”那小狐仙不慌不忙笑道:‘別急別急,只要大家把全套金首飾給我戴上,便能看到這世上最美麗地紅臉……’”

“我就知道你是編我!”殷小姐聞言笑駡道:“今天決計不饒你。”便撓得侍女連連央告道:“好姐姐,你就饒我罷,再不敢了!我因為看著你嬌羞可人,才想起這個典故來的。”

“拐著圈子罵人,還說是典故。”殷小姐終於住了手,沒好氣地望著她道:“現在你也戴上,讓我也看看紅蓮!”說著便摘下頭上的發簪,要給她插在髮髻上。

那侍女眼裡地傷痛一閃而逝,連忙側身讓開,強笑道:“使不得,這可是解元夫人才能戴的。”

殷小姐笑著將她拉過來,強行插上那金簪,在她耳邊輕聲道:“畫屏,趕明兒跟我過去了,我地就是你的,永遠都是這樣。”

被一擊中的,那侍女的眼圈變紅了,也不再掙扎笑鬧了。她便是陪著老父去鄉下療養半年多的冷畫屏,更是暗戀沈默許多年的畫屏小丫頭……也是立志不當小妾的畫屏。

為了能實現不當小妾的目標,她在沈默還未成年、還處於微寒時便相中了他,滿心希望的想等他長大些,更有出息些,便……

誰知那小子的名氣和地位,比年紀長得還要快,還沒有真正長大,便成了譽滿全城的希望之星,成了震動全省的小三元。當他徹底長大,可以名正言順的談婚論嫁時,竟然成為了傳說中的解元郎!

畫屏真不知該佩服自己的眼光,還是該痛恨呢?怎麼就挑了這麼個一飛沖天的混帳玩意兒呢?才十七歲就把解元中!就不會像正常人一樣,中個秀才娶個糟糠,到三十再中舉人,四十才中進士?你說你急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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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屏當然知道自己不能怪沈默太優秀,也不能怪小姐後來居上,怪只怪自己心比天高,卻命比紙薄,有心也無法說出口。

現在小姐嫁給他,她這個貼身丫鬟自然該跟著陪嫁過去,當個通房大丫頭,在某年某月的某一日,某一次姑爺的酒後亂性,或者小姐待產之時,晉身為二房……如果他不再納妾的話。

這在所有人看來,對畫屏都是個最好的選擇了,即使殷小姐看來,也是最完美的結局了……她雖然不是橫刀奪愛,但畢竟畫屏暗戀沈默在先,所以她對這個從小長大的好姐妹,是有負疚感的。心裡早就拿定主意,將來畫屏陪嫁過去,便完成她的心願。

可畫屏心裡充滿了糾結,誠然,她也知道那是個極好的下落了,可給解元當小妾,就不算當妾了麼?那麼她一直以來的抗爭算什麼?徒勞無功的轉一圈,發現還是回到原點?這是心高氣傲的畫屏姑娘,實在難以接受的。

畫屏緩緩伸手取下那金簪,喃喃道:“讓我再想想吧,想想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31 AM

第二六八章 中丞來信

沈默訂婚的次日,沈賀便與殷老爺敲定了兒女的婚期,下月十五,黃道吉日,宜嫁娶。

定下日子,兩方便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起來,連沈默也分到許多差事,完全沉浸在婚前籌備期的痛苦中。要不是陶虞臣幾個都過來幫忙,他非得像沈賀一樣,滿嘴起大泡不可。

沈默是天天掐著指頭算,盼著下月十五趕緊到,那是傳說中超脫苦海的日子啊……

到了九月二十九,沈賀便發話道:“城隍廟張神仙說了,今兒未時三刻適宜安床,可千萬別錯過了。”所謂安床,便是將新郎新娘將要睡得床,從暫時擺放的地方移到指定位置。

位置由誰指定呢?還是那張神仙,據說是根據新郎和新娘的生辰八字推算而出,說擱哪就得擱哪,絲毫都不能差。

至於床呢?有道是‘人生一世,半生在床’,當然不能馬虎,不過也不用沈默破費,因為他老丈人太有錢了,三天前便出動大量人力,送來一張雍容華貴,體量十分之大,花了無數木工雕工畫工漆工的‘紫檀千工床’過來。

現在他便站在這張高八尺,長九尺,寬一丈的大床前歎為觀止,沈默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床也可以分裡外‘兩間’,裡面是供睡眠的床榻,外面則是可穿衣解衣的小更衣間。

雖然不怎麼識貨,但光從那些精美雕刻地花卉祥瑞圖案,在上面還鑲嵌了數十顆西洋來的琉璃與瑪瑙,便知道這玩意少說得幾百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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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尚且如此。那些來安床地全福大嫂們。更是饞得口水都快留下來了。一遍遍地摩挲著這張貴逾千斤地千工床。真想躺上去享受一番啊。

直到外面喊一聲:‘吉時已到’。這才一圈人一起使出吃奶地力。將婚床向東移了一寸。便到了安床吉位上……其實當時便可以直接放好。卻非得一遍功夫兩遍做。真是形式主義害死人啊。

把床安好後。好命婆們便將床鋪好。上面鋪上龍鳳被。再撒上紅綠豆、蓮子、紅棗、桂圓、核桃等十幾樣喜果。然後讓個小娃娃上去打個滾。也不怕著人家孩子。

這次上去打滾。哦。應該叫‘翻床’地。乃是諸大綬地兒子。其實吳兌也有兒子。但屬相不對。只能讓賢。

按完了床。沈默便請那些好命婆們出去吃茶。他還真不習慣自己地臥室裡站著這麼多人呢。大嫂子們一邊戀戀不捨地回頭再看那紫檀千工床一眼。一邊對沈默嗦嗦地囑咐道:“今晚千萬別忘了祭‘床母’。不然她老人家會不高興地。”“安床後不能安房。也不能單人獨睡。”

沈默大喜道:“那誰跟我睡呢?”暗道難道是傳說中地暖床丫鬟?心中卻馬上浮起那個溫柔似水地身影。便想到自從將柔娘送進沈家台門。便再也沒有見過她。想必她已經習慣了現在地身份。跟過去地種種告別了吧。

想到這,他心裡不禁有些酸酸……男人就是這樣,即使擁有了天下最美麗地牡丹,卻依然幻想著整個花園都屬於自己。唯一不同的是,有的人付出行動了,有的人僅停留在幻想層面。

正在胡思亂想間,便聽吳兌笑道:“想什麼呢?人都走光了。”

沈默這才回過神來道:“到底誰陪我誰啊?”

“我……”吳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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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出去婚房,關上門,再將一對‘紅雙喜’貼上。從即日起直到大婚之日,任何懷孕的、帶孝的、來月事的婦女,都不准進入,否則不吉利。

此時院子裡也開始貼喜字,中堂、門上都要貼,還掛起了貼著大紅字的紅燈籠,看著一派氣洋洋的院子,沈默終於找到了那種做新郎地激動。

就在情緒剛剛升起,還沒有遍佈全身時,便聽到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伴著馬匹的嘶鳴聲,一個百戶軍官沖進來,焦急道:“巡按大人在哪?”

沈默正從後院出來,聞言輕聲道:“我在這。”

那百戶立馬給沈默跪下,雙手奉上一個竹筒道:“中丞大人急件!”

沈默微微皺眉,馬上拿起那信筒,擰開蓋子倒出一封信,展開一看,確實是胡宗憲的筆跡,只有短短數句道:‘賢弟行將燕爾,兄本不該勞煩,然此事十萬火急,事關整個東南局勢。一旦處理不善,立即釀成不可收拾之大禍,翼求賢弟以萬民為重,火速來杭。’

‘怎麼連‘此事’是什麼事都沒說?’沈默奇怪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百戶茫然搖頭道:“小的不知。”

點點頭,沈默吩咐道:“等我半個時辰,讓我收拾一下,和家裡知會一聲。”百戶當然無所不允,便跟著下人去偏廳吃茶去了。

吳兌這才湊過來問道:“你要出去?”

沈默點點頭道:“回杭州,弄不好有大事要發生。”

吳兌也不問出了什麼事,他雖然不如社友們有才,但情商卻是除沈默外最高的一個,深知什麼叫‘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所以他問的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是的,”沈默感激笑笑道:“幫我把這事兒跟我爹講一下,我實在張不開這個口。”

“你這就走嗎?”

“先去趟殷家,”沈默輕聲道:“若是不聲不響走了,萬一耽擱了婚期,那就實在是太失禮了。”拍拍吳兌的肩膀,不負責任道:“希望我回來時,你已經把我爹安撫好了。”

吳兌翻翻白眼道:“我會對得起解元郎這份信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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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加鞭到了殷家,沈默見到了殷老爺,殷老爺多會裝的一個人啊,不管心裡多鬧性,面上都笑呵呵道:“不著急,大事為重嘛。至於結婚那是小事,晚幾天也無所謂的。”

沈默雖然聽著這話有些情緒,但殷老爺能痛快放心才是他最想要的,便假裝糊塗,含混過去,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地道:“我能不能見一見若菡?”

“她已經你的人了!”殷老爺提高聲調道:“想見就見,我管不著!”

沈默心說‘您這是吃炸藥了嗎?’但自知理虧,只好賠幾句,便在前院丫鬟地帶領下,往後院繡樓而去。上樓見到穿一身大紅嫁衣的殷小姐,不由有些錯愕道:“現在就穿上了?”

殷小姐羞得臉比嫁衣還紅,邊上地畫屏推他一把道:“還不快下去!”

沈默這才意識到,未婚妻在試穿嫁衣,不由訕訕道:“我在樓下等你。”便蹬蹬蹬下了樓。

過了好一會兒,殷小姐才下了樓,本想好生教訓他一頓,但見沈默臉上寫滿了焦急,話到嘴邊便轉成為:“發生什麼事了?”

“出大事了,胡巡撫讓我立刻回杭州,今天就出發……”沈默滿臉歉疚道:“具體要待多長時間,我還不知道,只怕萬一……所以來告訴你一聲。”

殷小姐先是一愣,過一會才恢復平靜道:“沒事,不急在一時,什麼時候忙完了什麼時候回來辦吧。”

“謝謝,”沈默歎口氣道:“讓你受委屈了。”

殷小姐微微搖頭,輕聲道:“其實最難的是你,兩個老爹都要安撫,還得馬上趕路。”便讓廚房趕緊給沈默準備路上吃地點心。沈默擺擺手道:“不必了,巡撫衙門的人等著我呢,早去才能早回。”說著向她逼近兩步,壓低聲音道:“我會每天想你的。”

殷小姐本來有些提不起精神的小臉上,登時便春暖花開,她輕聲道:“我也是。”

“那我走了。”這麼多丫鬟守著,也沒法幹點什麼,沈默只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不舍。

殷小姐也秋波宛轉,卻是示意他往她的身後看,這種情人間的暗號,也只有沈默能破譯,他依照指示看一眼,終於注意到早站在那裡的畫屏,趕緊不好意思道:“我這邊一著急,就漏人了。”說著朝畫屏呲牙笑笑道:“好好照顧你家小姐。”便急匆匆的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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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倒是老爹把他和胡宗憲狠罵一頓,捎帶著連吳兌也不是人了。沈默好一個安撫加保證,這才讓老爹消了氣。事實上,殷老爺也不想讓他抗命,只不過心裡不痛快,需要罵罵他發洩一下罷了。

待把老爹安撫住了,沈默便跟著巡撫衙門的親兵,日夜兼程往杭州趕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34 AM

第二六九章 天下奇聞

抵達杭州時,正是中午時分。

一進城沈默便感到氣氛有些不對勁,只見大街上來往的百姓,臉上竟沒了往日的驕傲,仿佛遭受了極重的打擊一般,不時還見到有人群彙集在路邊,似乎在情緒激動的討伐著什麼。

沈默在最近的人群處勒住馬韁,居高臨下聽中間那個士子慷慨陳詞道:“僅僅百十號倭寇,便在我大明朝的腹地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一直打到南京城下!我大明朝十幾萬重兵竟然束手無策,屢戰屢敗,被殺傷人數達四五千人之多!至今仍未將其殲滅!這樣無能的軍隊不要說跟國初相比,就是孱弱不堪的宋朝軍隊也比它強一萬倍!”

人們的怒火被煽動起來,大明國民的自尊受到嚴重的侮辱,青筋在額頭暴起,髒話噴湧而出,但沒有罵倭寇如何如何的,所有的矛頭都指向荒唐之極的大明東南軍隊,以及這支軍隊的領導者——提督趙文華,總督楊宜,浙江巡撫胡宗憲和蘇松巡撫曹邦輔等人。

聽明白事情的大概之後,沈默完全難以置信,他雖是文人,但對東南的軍情倭情十分瞭解。他知道衛所軍隊乃是一群完全不堪重用的廢柴,但對於‘一百多倭寇幹掉四千多官兵、還險些攻進南京城’這種聳人聽聞的故事,卻絕對不會相信。

因為就是四千手無寸鐵的農民,也足以把一百個俞大猷、何心隱那樣的高手,打得媽媽都不認識了……除非,那一百倭寇是集體穿越來的小鬼子,人手一挺歪把子機槍!

沈默正在考慮要不要提醒胡宗憲,處理一下這些散佈謠言之人時,便見街口處一陣喧騰,杭州府的官兵出現了。一看到兇神惡煞的官兵,人群便四散開去。

在先一步抵達地便衣巡捕的指引下,官兵們將一個又一個活躍分子捉了起來。沈默便見方才在自己附近慷慨陳詞的士子,偷偷混進人群裡想溜,卻被捕快從背後摜在地上,二話不說先捶上兩拳,然後五花大綁了。

沈默便悄悄離開了人仰馬翻,雞飛狗跳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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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撫衙門外地大坪整整四畝見方。寓意朝廷統領四方。正中高矗著一桿三丈長地帶鬥旗桿。遙對著大門和石階兩邊那兩只巨大地石獅。以空闊見威嚴。

此時沒有一絲風。那桿鬥上地大旗無精打采地低垂著。紋絲不動。天色尚早。巡撫衙門地朱紅大門卻緊閉著。大門石獅兩旁地八字牆上。貼著‘中丞出巡’地告示。似乎是在對此做解釋。

更令沈默驚奇地是。大門外地登聞鼓也不翼而飛了。只留下一個空空地鼓架。讓人不禁要問。巡撫衙門搬家了麼?

當然是不可能。沈默收回胡思亂想。對那要去叫門地百戶道:“我們從後門進去。”便撥轉馬頭。往拐角處行去。一行人只好緊緊跟上。

從後面叫開門進了院中。沈默便見到了迎出來地文徵明。文老才子一臉凝重地朝他點點頭。兩人便攜手往前院走去。

沈默輕聲問道:“不知巡撫大人找我何事?”

文徵明面色憂慮道:“這下麻煩大了。”

沈默道:“我在外面聽了些傳聞……”

“雖不中,亦不遠矣。”文徵明歎息道:“我大明遭受此等奇恥大辱,陛下肯定會雷霆震怒地。”身為巡撫衙門的幕僚,他自然站在胡宗憲的立場上說話。

看著花廳在望,沈默皺眉道:“都有誰在裡面?”

“趙侍郎、胡中丞、按察使侯大人,還是周知府。”文徵明歎口氣道:“胡中丞請大人偏廳稍坐,等打發了那些人再與您說話。”

沈默點點頭,文徵明便領他去花廳邊上的耳房,挑開門簾,無聲做出個請地姿勢。

~~~~~~~~~~~~~~~~~~~~~~~~~~~~~~~~~~~~~~~~~

花廳中,趙文華高踞主座,其餘眾官員按尊卑分列左右就座。沈默進去耳房時,這裡的會議已經臨近尾聲了,便聽杭州知府周培德疲憊而憂慮道:“督公,以下官愚見,這件事瞞是肯定瞞不住的,咱們還是儘快如實上報吧。”

趙文華不耐煩道:“那些倭寇把江浙重鎮基本轉了一圈,我還不知道瞞不住?”頓一頓又道:“這件事肯定是要震動天顏的,到時候欽差下來,你們可都給我看好嘴巴,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用我教吧?”

眾人趕緊搖頭道:“不用大人費神,我等曉得。”

“曉得就好。”趙文華沉聲道:“你們也不用太擔心,只要你們不捅婁子,一切都有我在,有我父親在。”說著包含威脅道:“若是誰胡說八道,傳出什麼風聲去,老子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眾官員趕緊保證,一定同舟共濟,共度難關。

趙文華這才稍稍放心,又問道:“那些煽動民心的奸人抓起來沒有?”

周培德和浙江提刑按察使侯正道:“按察司、杭州府的兵丁衙役全部出動,應該已經捉拿歸案了。”

“你們倆趕快去審,”趙文華下令道:“不管用什麼法子,給我把唯恐天下不亂地主謀揪出來,媽了個巴子的,這種時候誰給老子添亂,老子就讓他全家去死!”

一直沉默不語地胡宗憲這時出聲道:“就算審出來,也不要亂抓人,一切以彈壓形勢為重,千萬不能再出什麼亂子了。”

“照中丞的意思辦吧。”趙文華說完也起身道:“我也回去了,得趕緊給小閣老寫信,請他拿個主意。”

胡宗憲便將趙文華送出去,走到門口時,趙侍郎不無深意地對他道:“這件事可大可小,梅林兄可要多擔待啊。”

胡宗憲愣了,趙文華趕緊笑著補充道:“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兄弟你就不會吃虧的。”

胡宗憲這才點頭道:“督公放心吧,下官知道分寸。”

“很好,你辦事我放心,”趙文華如釋重負道:“最近換季,我渾身關節痛得很,梅林公可知何處有溫泉,可以讓我稍解疼痛啊?”

‘又想置身事外!’胡宗憲暗罵一聲,面上卻很熱情道:“甯海縣地南溪溫泉很不錯,戚繼光在那裡練兵,所以也很安全。”

“你說的保准錯不了,”趙文華大喜過望道:“就去南溪了,等身子好些就回來,”末了還假惺惺道:“這段時間便請梅林公多擔待些,我會很快回來的。”

胡宗憲恭聲道:“大人身體要緊,還是多泡泡吧。”

~~~~~~~~~~~~~~~~~~~~~~~

送走了趙文華,胡宗憲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了耳房之中,沈默起身相迎,他擺擺手,便緊挨著沈默坐下來,從袖裡掏出個折頁遞給沈默,自己則垂首閉目不語,在恢復精神一般。

沈默只見那折頁上寫著‘軍情’二字,展開一看,原來是此次事件的始末:“九月初一,倭寇二百余人登陸海鹽,突犯北新關,家居禦史錢鯨不及躲避,全家被殺。浙江巡撫胡宗憲聞訊率軍前去清剿,然此股倭寇已向內地逃竄,宗憲率軍追擊,經數次激戰,至嚴州淳安縣時,倭寇只剩半數,然此後再無其蹤跡。”

“後才知其已越界南直隸,流劫徽、甯、太平,蕪湖縣丞陳一道父子戰死,士兵折損百人;江甯鎮指揮朱襄戰死,士兵死亡三百多人。最後出現在南京城下,佯作攻擊外郭的大安德門後,便向秣陵關退去。又遊行到溧陽、宜興,殺傷數百駐軍,最後抵達滸墅關,被應天巡撫曹邦輔率兵擊潰。”

看完了,就聽胡宗憲輕聲道:“根據最新的消息,俞大猷率軍追至楊林橋,已經將剩下的倭寇全部殲滅了。”

沈默默然。只聽胡宗憲幽幽道:“你肯定要問,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南直隸加浙江共計十幾萬大軍,卻被百十個倭寇攪得人仰馬翻,耗時四十天,死傷上千人不說,還讓人家摸到陪都城下,大大羞辱了大明天子一把,你的手下都是一群豬嗎?”

沈默微微搖頭道:“凡事必有起因,我是知道的……倭寇沒有那麼強,我們的軍隊也沒有那麼弱,但我很想知道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

胡宗憲點點頭,緩緩道:“這正是我要對你講的……你知道我追擊了這些倭寇七八天的時間,如果當時你在場,就會知道今天的結果並不稀奇了。”說著便回憶道:“那批倭寇狡猾善戰,組織極為嚴密。其中大部分是手持倭刀的浪人,這些人武藝極其高強,實戰經驗極其豐富,乃是之前所未見。但另外以小部分更最可怕,這些倭人身形瘦小,黑衣蒙面,尤其擅長潛蹤奔行,刺探暗殺,無時無刻不在暗中窺視著我的軍隊。正因為有這種人存在,這股倭寇才總能夠占到先機,遠離我們大軍的圍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37 AM

第二七零章 皇帝不糊塗

“而且其中還一定有換裝成真倭的漢奸存在,因為這股倭寇對地形極為熟悉,就像自幼生長於斯一樣。”胡宗憲沉聲道:“三方面因素加起來,造就了這股神出鬼沒,戰力強橫的倭寇。”

“反觀我大明精銳盡在沿海,內陸府縣的駐軍大都是腐朽不堪的衛所軍隊,以及一些民兵團練,肯定不是這些倭寇的對手。”胡宗憲面色鐵青道:“我自然知道一旦放任這股倭寇深入腹地,便會帶來一場大禍,便組織了數府兵力,布下天羅地網,力求將其留在浙江。”

“為什麼沒攔住呢?”沈默也皺眉問道:“就算全是忍者神龜,也沒可能逃掉吧?”

“忍者神龜?”胡宗憲奇怪道:“那是什麼東西?”

“一種榮譽稱號,只授予最厲害的倭寇。”沈默隨口道。

胡宗憲雙手一攤,滿是無奈道:“但幾次合圍,他們都從包圍圈的縫隙中逃出去了。”說著狠狠的一錘大腿道:“要說沒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我胡宗憲這把年紀就活到狗身上了!”

沈默終於動容道:“這麼說,這次入寇是有預謀的?”

“肯定是!”胡宗憲斬釘截鐵道:“告訴你一件咄咄怪事,這股倭寇不掠財、不姦淫、不殺平民,幾乎只針對官軍進行戰鬥,讓人無法理解其動機。”

沈默微微閉目道:“這些人的使命,應該就是出現在南京城下。”南京是大明朝地南方首都,太祖皇帝地陵寢所在,整個東南的政治中心,其重要程度僅次於北京,自成祖靖難至今,一百五十年來從未遭到任何攻擊。

現在卻在十幾萬大軍的拱衛下,遭到了倭寇的攻擊,儘管只是象徵性的,但其象徵意義,也足以將一場捉迷藏似的遊擊戰爭,升級為一起嚴重的政治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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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地。”胡宗憲緩緩點頭道:“那確實是他們地目地。但這樣做地動機是什麼?背後主使又是誰呢?”

“動機麼。無非就是讓幕後黑手地敵人倒楣。”沈默雙手一攤道:“但背後主使是誰。我就沒處去猜了。”

胡宗憲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沈默一向嘴巴嚴實。從來不說沒有把握地話。便轉而輕聲道:“這次請拙言老弟過來。是想求你幫老哥我一把。”

沈默心裡是直翻白眼啊。這簡直是張經那會地翻版啊。不用問。肯定是想讓自己上折幫他分解。便抬手道:“中丞大人客氣了。我是知道分寸地。定然以維護前線將士為己任……但是我人微言輕。說了也沒大有用。”

“拙言切不可妄自菲薄。你地話是有大用地!”胡宗憲呵呵笑道:“還不知道吧。陛下已經將你年前呈上地報告。刊印成冊。還御筆題名‘海籌圖略’下發給內閣大學士們參考。據說還好幾次當著閣老們地面。誇獎于你呢。”

沈默地第一反應是,我的版權被侵犯了,然後才趕緊驚喜莫名道:“真是榮幸之至啊。”

“現在你還擔心自己地意見不受重視嗎?”胡宗憲撚須笑道:“我也會讓你為難,你只需如實上奏,稍有側重既可。”停一下又道:“當然你是我們浙江的巡按禦史,就不要管南直隸地事情了。”

“這個我曉得。”沈默點頭道:“也可以按照大人您的意思去發,這些都沒問題,”胡宗憲面上剛露出放鬆地申請,卻聽他定定道:“但是下官必須告訴您,這樣可能招來更大的麻煩。”

胡宗憲表情一滯道:“什麼麻煩。”

“一群戰力強大,秋毫無犯的倭寇,登陸我大明,難道只是為了出名嗎?”沈默輕聲道:“當今陛下聰明絕頂,乾坤獨斷,是不會讓這件事含混過去的。”聲音突然變得很低,幽幽道:“還記得朱紈嗎?”

胡宗憲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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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的猜測沒錯,當八百里加急傳到北京,嘉靖帝震怒了,他感到面頰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打了耳光,劈裡啪啦砸碎了精舍中所有可砸的東西,又流著淚回到紫禁城,去奉先殿向太祖皇帝請罪,在老朱的畫像前,足足跪了一個時辰,可見其痛心疾首的程度。

當嘉靖從奉先殿出來,便見嚴嵩、徐階、李默等一干重臣,在禦階下跪了一地,目光冷冷的掃過眾人,皇帝哼一聲便打道回府,他已經受夠了這些廢物!看都不想再看他們一眼。

皇帝遠去了好一會兒,嚴嵩對身邊跪著的李默道:“麻煩時言老弟扶我一把。”

李默雖然很不情願,但也沒法當眾駁首輔的面子,只好起身彎腰,將顫巍巍的嚴閣老扶起來,卻聽嚴嵩一邊起身一邊輕聲道:“共度艱危吧。”

李默先是一愣,旋即為不可察的點下頭,表示同意。東南總督楊宜是他信誓旦旦舉薦的人選,不說同氣連枝,卻也是一損俱損的。

兩人便轉身往外走去,徐階默默跟在後面,他的身後是竊竊私語的李本張治二位閣員。在前後兩對人的比照下,身材本就瘦小的徐階,顯得特別孤單,也特別不起眼……其實自從張經事件之後,他便不再隨便議論朝政,且再也反對嚴嵩的任何決定,變得如李本、張治一般,可嚴嵩似乎並不領情,對他仍十分冷淡。這讓原本就話不多的徐閣老,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仿佛準備任命等退休了。

內閣成員和吏部尚書回到了西苑,繼續在玉熙宮外長跪,一直到晚上掌燈,黃錦才出來道:“嚴閣老,徐閣老,還有李部堂,陛下讓你們進去。”見三人顫巍巍進去,李本張治小聲問道:“公公,那我們倆呢?”

黃錦笑呵呵道:“這個陛下沒說,雜家也不知道,要不二位大人再等等,說不定待會就有諭旨下來。”說完便轉身進了殿門,胖臉上顯出一絲挪揄,心說:‘活該,誰讓你們整天裝聾作啞當擺設的?’

~~~~~~~~~~~~~~~~~~~~~~~~~~~~~~~~~~~~~~~~~~~~~~

黃錦進去時,便聽到皇帝在訓話,趕緊跪下聽道:“僅僅二百名倭寇,歷時三十余日,橫行數千里,視數萬官軍于無物,劫掠兩省九州縣,甚至攻擊我大明地南都,就算朕這個大明皇帝,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何其壯哉地舉動啊!’”說著重重一捶他的紫金缽,發出‘嗡’的一聲悶響,讓人聽了心悸膽顫,三位老臣知道皇帝要罵娘了,趕緊低下頭,省的被吐沫星子砸著。

果然聽皇帝憤怒道:“再看我們呢?十數萬大軍屯于東南,卻奈何不了這麼點倭寇,以至於一禦史、一縣丞、二指揮、二把總,連同他們麾下千余名將士,成了倭寇的刀下亡魂。這就是朕耗資千萬養的大明精兵,朕還敢指望他們保家衛國嗎?”

三位重臣趕緊磕頭請罪,說千錯萬錯都是我們這些人的錯,陛下您可別氣壞了身子啊。

生了一天氣,嘉靖已經沒那麼激動了,不耐煩地甩甩道袍的袖子道:“依著氣,早讓你們氣死八遍了,說吧,這事怎麼處理。”

“嚴查!”嚴嵩蒼聲道。

“嚴懲不貸!”李默也道。

“怎麼個查法,查什麼?”嘉靖冷聲問道。

“查是誰的責任,誰的責任便追究誰,絕不姑息!”李默咬牙切齒道。

“首輔地意思呢?”

“老臣也是這個意思。”嚴嵩緩緩道:“不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抗倭永無希望。”

嘉靖面色稍霽道:“首輔這話說對了,朕敢打賭,這次絕不是個孤立事件,肯定背後另有蠅營狗芶。”說到這,他便想起了朱紈,心中沒來由的一痛……那是他平生最大地恥辱,竟然相信了一幫閩黨的挑唆,將最忠心執行自己意圖的股胘之臣害死,致使東南局勢這才無法收拾。聰明人不能被同一個人踢兩次屁股,所以這次嘉靖沒有立刻下令抓這個、抓那個,而是下定決心,要徹查此事,待將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全都抖摟出來,再抓再殺也不遲。

“派誰去查?”這才是今天問題的關鍵,也關係著追蹤的調查結果。

嚴嵩推薦刑部右侍郎王學益,作為欽差大臣南下查案,李默也不示弱,舉薦自己麾下地兩員禦史同去。

皇帝瞥一眼一直不說話的徐階道:“華亭怎麼看?”

徐階誠惶誠恐道:“微臣沒有意見,只是請陛下早做定奪,好讓欽差啟程,早日抵達浙江,將事情查清楚。”

嘉靖地眉頭微不可察皺一下,他實在不願看到自己寄予厚望的次輔如此窩囊,但旋即便被徐階話中地另一層意思佔據了注意力……從北京到杭州,正常要走一個月,如果再擺開儀仗,地方上迎接歡送,臘月裡能到江南就不錯了,那豈不黃花菜都涼了?

於是否決了從北京派官的建議,決定從南京找一員德高望重、忠誠耿直地官員,來完成這個使命,閉目尋思半晌,幽幽問道:“如果讓你們評論南京的官員,會第一個想到誰?”

“南京兵部尚書趙貞吉。”雖然不知皇帝的意思,李默實話實說道。

“趙孟靜。”徐階輕聲道,趙貞吉字孟靜。

“回皇上,是趙貞吉。”嚴嵩年事已高,對於‘流放’南京的大員,他已經記不大清了,只有‘趙貞吉’這個讓他恨得牙根癢癢的名字,被嚴閣老時刻牢記在心。

“很好,就派趙貞吉為欽差大臣,徹查此案,”嘉靖帝狹長雙目中精光閃爍道:“另外讓蘇松巡按與浙江巡按協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41 AM

第二七一章 三欽差

謝絕了胡宗憲的留宿,沈默也沒有回西溪別墅去,而是住到了人馬喧騰的驛館中。

此時驛館已是客滿,好在驛丞與他是舊識,又仰慕解元公的大名,央著他給題了個匾額,便將住在上房的商人攆走,騰空出來給他住……彼時驛站的住客中,一般只有七成是真正的官員,其餘的則是拿著上面的條子,或者乾脆向驛丞行賄,住進來的商旅,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在驛館中呆了整整三天,沈默的報告還是沒寫出來,這倒不是他文思枯竭之類,而是經過反復斟酌,他覺著還是再等等,看看朝廷下一步的變化再說。

是的,他確實答應了胡宗憲,要上奏皇帝幫其說話,但沈默深知此事干係重大,所謂‘倭寇犯京’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其背後也許隱藏盤根錯節的干係,對於一個快要完婚的新郎官來說,他絕不希望在這時候糾纏進去,能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

但令人無奈的是,有時候不是你找麻煩,而是麻煩找你。僅僅又過了一天,聖旨到了,命他協助欽差大臣徹查此次事件的始末,這下是徹底休想置身于外了。

將寫了一半的報告扔進火盆,沈默歎息一聲,對沈安吩咐道:“你回紹興跟家裡說,婚禮延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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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一日,沈默正在屋裡讀書,便聽外面有喧嘩聲,隱隱好像有‘欽差’之類的字眼,他心中一動,命鐵柱出去觀看,才知道是蘇松巡按到了。

沈默便擱下書,吩咐道:“更衣,去拜會一下未來的同事。”

他這邊剛剛著履正冠。就聽到親兵進來。呈上拜帖道:“大人。蘇松巡按王大人前來拜會。”

沈默趕緊道:“快快有請……哦不。還是我親迎吧。”便匆匆出去。在小院裡見到一位二三十歲。面色白淨、蓄著烏黑短須。相貌十分儒雅地官員。

“在下蘇松巡按王用汲。見過解元郎。”見沈默出迎。那官員笑吟吟地拱手道。聲音柔和而乾淨。

沈默趕緊還禮道:“久仰潤蓮兄大名。今日終得一見。實在是幸會幸會。”

王用汲字潤蓮。聞言微笑道:“解元郎過譽了。區區不過一介小吏。哪來地大名?”

溫潤如玉地君子總是討人喜歡。沈默也不能免俗。不由對其心生親近之情。連忙將他讓進屋去、請其上座。王用汲固辭不肯。兩人只好東西昭穆而坐。沈默吩咐上茶。對王用汲道:“潤蓮兄一路辛苦。來地好早啊。”

王用汲溫和笑道:“解元郎不是來的更早嗎?”

沈默搖頭笑道:“潤蓮兄還是叫我拙言吧,最近聽著解元兩個字就犯暈。”

王用汲頷首道:“拙言兄,我是前天接到聖旨,生怕落在趙部堂後面,這才抓緊時間趕過來的。”說著呵呵一笑道:“據說老先生是個急脾氣。”

沈默笑道:“好像有所傳聞。”這時候鐵柱奉茶,王用汲接過茶盞,輕啜一口道:“這次的差事,拙言兄怎麼看?”

沈默也喝口茶,微笑道:“我陰差陽錯當上了這個浙江巡按,但實在太過年輕幼稚,早已打定主意,緊跟趙部堂和潤蓮兄的步伐,你們說怎麼幹,我就怎麼幹。”

王用汲苦笑道:“拙言兄太謙虛了,不過也真真道出了我輩的心聲。”說著歎口氣道:“不瞞你說,我是跟著俞總戎進剿過那股倭寇的……”

沈默面色一緊,沉聲問道:“抓到活口沒有?”

“捉到了。”王用汲壓低聲音道:“一個剃著倭人髮式,穿著倭人服裝地漢人,被火鐃所傷,昏迷了過去,等兵士們取首級的時候,才發現他沒死。”

“人現在在哪?”沈默直起身子問道。

“已經被曹巡撫收押了。”王用汲輕聲道:“但當時我檢查過他的全身。”

“怎樣?”

“雙手虎口有老繭,腳掌狹窄,腳趾併攏,且面容身上都沒有海風吹出地那種水銹。”王用汲輕言細語道:“據此判斷,我覺著他是個陸上的高手,應該不是在海上討生活的。”

“嗯,浙江胡中丞也說過,有岸上地嚮導與他們勾結。”沈默點頭道:“其餘的倭寇呢?”

“還逮到兩個倭人,不過傷勢很重,恐怕救不過來了。”王用汲印象深刻道:“這是一群亡命之徒,除非傷重昏迷,不然就會繼續作戰,直到最後也沒人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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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潤蓮兄看,這些倭寇是什麼來頭呢?”沈默輕聲問道。

“俞總戎說,這些倭人全部手持倭刀,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怕沈默不了解,王用汲還解說道:“倭刀雖然品質很好,把把都是寶刀,但工藝極其複雜,價格及其昂貴,即使在日本,也只有一種人會使用,那就是諸侯的武士,這些人自小習武,專學殺人地法子,異常毒辣厲害。”

沈默微微點頭,沒有打斷他,聽王用汲道:“但俞總戎說,這種人在日本也是極為稀有的,據說最強大的諸侯,叫什麼信長的,手下也不足一千。”說著不可思議的對他道:“這次居然有足足二百這樣的武士,跑到大明來送死,實在是莫名其妙啊。”

沈默卻知道,那些人肯定不是武士,因為在日本,武士都是有組織關係,有田地佃戶地上層人物,斷不會撇家舍業的組團來大明。那些人只能算是曾經地武士,他們依附的諸侯戰敗後,土地也沒有了,只好扛著武士刀四處流浪,便有一個很拉風地名字,叫浪人。

不過雖然是浪人,也依舊是稀有品種,一下聚起二百個,恐怕只有王直王老闆能做到……但是,他肯定不會捨得。

所以究竟是誰幹的‘好事’,沈默也真得才不出來,但他能肯定地是,這背後的主使不是那些海寇巨梟們,原因同上。

兩人談論半晌,沒有頭緒,只好暫且按下,一切等趙部堂到了再說。可一連過了兩天,欽差大人的儀仗卻始終沒有出現,就在兩人有些著急,忍不住寫信去南京詢問時,一個布衣老頭來驛站找他們,遞上了一份刺。

一看上面的名字,沈默兩個趕緊換上官服,跟著老者出了驛站,七扭八拐的到了一間極不顯眼小客棧中,見到了同樣不顯眼的趙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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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貞吉,字孟靜,號大洲,嘉靖十四年進士,授翰林編修,在國子監教書育人數年後,擢監察禦史,奉旨宣諭諸軍。後因為得罪嚴嵩,廷杖謫官。再累官至戶部侍郎,又忤嵩奪職。幾年前經其老師徐階舉薦,帝允複起,但仍被嚴嵩從中作梗,被任命為南京禮部尚書,閒散擱置。

直到張經去職,才接任南京兵部尚書,掌管南京及應天府一帶防禦。趙老夫子對軍事乃是外行,但依然加強軍紀訓練,使腐朽不堪的南京駐防兵戰力稍有提升,並始終保持警惕性。這才在上月倭寇突然逼近城下時,及時反映,關閉城門,沒有被攻進城內,造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奇恥大辱。

但眼睜睜看著倭寇遠遁,便已經讓生性要強的趙老父子險些氣暈過去,從那天起,趙貞吉就開始罵娘,從趙文華楊宜,到胡宗憲,曹邦輔,都被他格了老子。

所以當接到上諭,命其為欽差大臣,徹查此案時,趙老夫子別提有多激動了。上午接旨,下午便丟下手頭的差事,僅帶了一名老僕一個護衛,三人同乘一輛馬車,心急火燎的往杭州去了。

他微服簡行,悄無聲息的進了杭州,在街頭巷尾到處轉悠兩天,覺著情況瞭解差不多了,這才現身召喚兩位副手過來。簡單的見禮之後,趙貞吉便沉聲道:“二位久等了吧。”

兩人連忙道:“應當恭候部堂大駕。”

“這幾天可有什麼收穫?”趙貞吉個頭不高,相貌也很平常,卻有一份怒自威的尊嚴所在,令二人大氣都不敢喘,王用汲輕聲答道:“這幾日與沈巡按分析了一下案情,但大人您不到,我們也不敢胡來,生怕亂了您的部署。”

“狡辯。”趙貞吉冷著臉道:“就算我沒來,你們不會出來轉轉,聽聽民聲,好做到心中有數嗎?”

兩人心中苦笑道:‘外面盯梢的不下十人,人家不想讓我們看的,肯定看不到,我們出來有什麼用處?’但這話只能想想作罷,面上只有唯唯諾諾的接受批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44 AM

第二七二章 提編

趙尚書坐著,兩位巡按站著。

將兩個剛見面的屬下,劈頭蓋臉訓斥一頓,趙尚書才板著臉下令道:“沈巡按,你持我的手令,約請工部侍郎趙文華和浙江巡撫胡宗憲,于明後兩天過來談話。”

又對王用汲吩咐道:“王巡按,你持我的權杖,約請本地五位有名望的大戶,十位庶民百姓,五日內我要見完這些人。”說著根本不容兩人有問,便揮手道:“下去吧。”

王用汲輕聲道:“大人是否移駕驛館,那裡總之是方便些。”

沈默也附和道:“是呀大人。”

“不必了。”趙貞吉哼一聲道:“那裡盡是天南海北的官員,南都出了這種事,我沒臉去住。”

兩人討了個沒趣,只好怏怏退下,出來那間客棧,走遠了才相視搖頭苦笑,都大感這怪老頭不好伺候。

沈默輕聲道:“老夫子好大的架子,讓趙侍郎來見他,這不是純粹找碴嗎?”

“攤上這種大人,也是有好處的。”王用汲兩手一攤,微笑道:“盡心辦差就是,其餘皆不必操心。”

沈默連連搖頭,便與他拱手作別,各自完命去了。

沈默先去盧園。一問才知道。原來人家趙侍郎出去泡溫泉了。再問何時歸來。管家道:“這說不準。看大人地身體情況吧。”其實誰都知道。看地不是趙侍郎地身體。而是事態地進展情況。

看來趙文華鐵了心要置身事外了。沈默也沒有辦法。只好去找胡宗憲。胡中丞倒沒有玩失蹤。也不可能違背欽差地意思。但沈默知道。趙貞吉不會從他那裡得到有用地東西地……他太瞭解胡宗憲了。雖然年紀不如趙貞吉大。但狡猾程度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

果然在結束了與胡宗憲地談話後。趙貞吉把沈默找去了。面色十分難看道:“你是浙江地巡按監軍道。有監察全省軍政之責。說說對此事地看法吧。”

沈默剛要開口。卻見趙貞吉一抬手道:“不要老生常談。不要敷衍塞責。本官可不是好糊弄地。”

沈默這才知道。原來方才胡中丞便是用‘老生常談’。‘敷衍塞責’趙部堂。怪不得老夫子地臉色跟丟了錢似地。稍稍整理下思路。他便稟報導:“此次陛下命部堂徹查此事。無非就是想知道三件事。誰做地。目地是什麼。以及誰該負主要責任。”

趙貞吉點點頭,不做聲的聽他道:“現在浙江這邊,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在王江涇吃了大虧的徐海,在出手報復,要討回場子;也有人說,只是倭寇迷了路,無頭蒼蠅亂撞上來的……”說著頓一頓,低聲道:“還有一種說法甚囂塵上……據說是‘提編’惹的禍,一些大戶出錢請的死士,給那位上眼藥呢。”

大明朝的中央財政寥寥,地方的困難都得靠地方自己解決,十幾萬抗倭大軍齊聚江浙,光人吃馬嚼每天就得兩千兩銀子,若再算上軍餉燒埋,兵器甲具,所耗費銀兩更是不計其數,早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的財政收入。

就只好再額外增稅,但浙江的老百姓已經在田租地稅之外,畝出兵餉一分三厘了,再加上其它名目眾多地賦役徵發和嚴厲的海禁,已經是家家皆淨,無以為繼了。如果再行盤剝,無會使黎民生路斷絕,被迫加入倭寇行列。

但仗不能不打,餉也欠不得,必須要有一種立竿見影的法子,來保證抗倭的軍需不斷流才行。而為軍隊籌餉是趙文華除督戰之外地主要任務,但他顯然不具備解決這個天大難題的手段,便不出意外地將這個燙手的山芋丟給胡宗憲,讓他來想辦法。

別無他法之下,胡宗憲只好想出了個名為‘提編’的加派之法,便是按照人民的貧富,將其編為十等,然後從最富一等開始徵稅。若富人所納稅額不能滿足需要,則向下徵收次富階層,以此類推。

實事求是講,這個法子是十分合適的,畢竟誰都知道,大明朝的九成財富,集中在不到一成人地手裡,現在沒錢打仗了,不問那一成要,卻還問誰要?

但那些掌握著巨大財富的大戶們不願意了,他們已經習慣了百多年來,不納捐不交稅地日子,突然要讓他們拿大頭,當然沒法接受。

論說這些人家都是有權勢的,又同氣連枝,是惹不得、碰不得地。但現在非比平常,一切以抗倭為重,原先那些用來攻擊官員的藉口,諸如‘擅殺’、‘恣橫’甚至‘專權’之類,統統可以被原諒,至少是暫時原諒。

而地方官府,則可以高舉著‘通倭’地大帽子,看誰家敢不聽招呼,便撲通一聲扣上,保准你家破人亡,滿門抄斬,誰也救不了。此消彼長間地方官們,在面對這些大戶時,佔據了前所未有的強勢地位。

於是‘提編法’得以執行,大戶們也只有乖乖掏錢了。這樣加派之後,浙江一司僅今年上半年,便額外徵收了白銀四十萬兩,而南直隸因為更大更富,受患更輕,這個數位則達到了六十萬兩。勉強保證了軍費的來源,使戰爭得以長期維持下去。

但在江浙的大戶心目中,趙文華和胡宗憲兩個名字,無便變成了扒皮鬼與鬼扒皮,其關係早已不復融洽,所以才有了這種傳言。

~~~~~~~~~~~~~~~~~~~~~~~~~~~~~~~~~~~~~~~~~~~~~~~~~~

沈默已經知道趙貞吉微服私訪的事情,所以肯定知道這些,便乾脆也不替趙文華做隱瞞,反正這件事沸沸揚揚,蓋是蓋不住的。

聽了沈默的說法,趙貞吉的面色這才稍稍好看些道:“算你老實。”便沉聲問道:“你覺著哪一種可能呢?”

沈默搖搖頭道:“這些都只是傳聞,在沒有足夠的證據之前,任何判斷都沒有根據。”

趙貞吉眉毛微微抖動道:“我非讓你說一種呢?”

沈默依然平靜道:“那要看趙部堂想看到什麼結果了。”

“難道你沒有自己的主見嗎?”趙貞吉不悅的哼一聲道。

“下官沒有。”沈默輕聲道:“下官也混沌的很。”

趙貞吉始終是沒有從沈默嘴裡,翹出點有價值的線索來,只讓他出去。

待門關上,趙貞吉仿佛自言自語的嘲諷道:“這就是你譚子理口中的未來宰輔?弼國之才?”

里間的門簾便挑起來,一個三四十歲、儀容威嚴的中年官員,從中走出來,不以為意的笑道:“部堂大人難道不認為,他表現的很精彩嗎?”

“瓜娃子地,精彩個批。”趙貞吉罵一聲道:“才不到二十歲,油鹽不進的老官僚一樣。”

那譚子理正是台州知府譚綸,與趙貞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是以趙老夫子一封信便把他招了過來。

譚綸在趙貞吉的下首坐下,微笑道:“如果他不這樣說,我才真覺著失望哩。”

趙貞吉笑駡道:“你幫誰說話呢?”

譚綸笑笑,壓低聲音道:“大洲兄,我真覺這回,你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趙貞吉的笑容登時斂去,皺眉道:“子理,你是不是讓他們給拉下水了?”

譚綸正色道:“大洲兄請放心,我譚子理的氣節無需懷。”

“那你……怎能幫著嚴黨說話呢?”趙貞吉敲著桌子問道。

“我沒有幫嚴黨說話,我是從大局出發。”譚綸一臉坦然道:“浙江經不起任何內亂了,所以不贊同你們借題發揮,打倒胡中丞……因為他是抗倭的最佳領導者。”

“荒唐!”趙貞吉怒髮衝冠道:“你把我趙孟靜看成什麼人了?我難道不知道一切以大局為重,一切以安定為念嗎?”重重一拍桌子,傷心的撇過頭去道:“你可曾想過,我為何要蝸居在這個小客棧中?為何要一切都在私下進行?”

譚綸趕緊道歉:“小弟口不擇言,大洲兄千萬不要見怪。”

趙貞吉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口中低聲道:“如果胡宗憲做得好,我當然不會添亂,可他真得做的好嗎?別的不說,就說這個這個額外提編之法,搜刮來的民財,真的都充做軍餉了嗎?”說著冷笑一聲道:“別忘了,我是幹過戶部侍郎的,早給你們浙江算過總帳了,按照你們現在的養兵費用。南直隸和浙江的正常稅負,加上‘倭餉’再加上‘提編’,足可以供三十萬軍隊持續作戰的了。”

“請問譚大人,為什麼你還跟我說,部下只能發半餉,軍糧也時常難以為繼呢?”趙貞吉目光炯炯的質問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49 AM

第二七三章 各執己見

譚綸一時語塞。

“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是吧?”趙貞吉冷笑道:“那好,我替你說。是因為這些錢,被趙文華和你那位棟樑之材,還有他們的黨羽,中、飽、私、囊了!正是因為有這個貪婪無度的毒瘤存在,所以才會出現,一面是浙江百姓生路斷絕、敝衣腹,另一面你們抗倭前線又餓得兩眼發綠,嗷嗷直叫的奇怪局面!”

“不能全盤否定啊。”譚綸分辯道:“我承認趙文華是很不像話,胡宗憲也不是沒有問題,但要是沒有這個法子,我們的軍隊連嗷嗷直叫的力氣都沒有。”頓一頓,又道:“而且你必須看到,今年至今,浙江還沒有大的倭患,這離不開胡中丞的籌畫調度之功。”

趙貞吉悶聲道:“楊宜未必比他做得差……我在南京接觸過他,思路清晰,知兵善策,是很有才具的,只不過現在被趙文華壓制,被胡宗憲架空,完全不得施展罷了。”說著使勁瞪著譚綸道:“你敢說如果給他發揮的空間,他就一定比胡宗憲做得差?”

譚綸不急不躁的反問道:“那您就敢說,他一定會比胡宗憲幹得好?”說著躬身拱手道:“我承認他楊宜在河南打土匪可以,但這裡是東南,面對的形勢比那裡複雜無數倍,敵人也強大無數倍,需要的是擎天柱國的大才……這樣的人才,即使在官員中也是鳳毛麟角……如果他是周珫那種,只會紙上論兵之輩怎麼辦?東南禁不起這個折騰了!”

但趙貞吉依舊堅持認為,沒有嚴黨的浙江,才能上下一心,全力抗倭,只要有趙文華和胡宗憲在,勝利便遙遙無期。

見無法說服這個倔老頭,譚綸只好強忍著怒氣問道:“那大洲公準備怎麼辦?”

“查!查他個水落石出!”趙貞吉毫不動搖道:“其實很明顯,這都是因為嚴黨對浙江的盤剝過重,激起的事件,那些幕後的肇事者要負直接責任。但導致這起事件地罪魁禍首,更要受到應有的懲罰!”

聽他說完,譚綸冷笑道:“我可以提前告訴你,這樣做行不通,除了把自己搭進去,傷害到徐閣老之外,你得不到任何地結果!”

趙貞吉也冷笑道:“那咱麼就騎驢看帳本!”

“走著瞧!”有道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譚綸起身拂袖而去。

~~~~~~~~~~~~~~~~~~~~~~~~~~~~~~~~~~~~~~~~~~~~~~~~~~~~

見譚綸負氣離去。趙貞吉又有些後悔了。他素知譚子理多謀善斷。胸有溝壑。且在浙江人脈甚廣。乃是他此行最該倚重之人。便想起身去追。卻又拉不下臉來。正在坐臥不安地猶豫著。只見譚綸重新出現在門口。

看到他去而複返。趙貞吉一下子喜出望外。趕緊起身作揖。陪笑道:“子理。我就是這個臭脾氣。給你道歉了。別跟我一般見識啊。”

譚綸本來繃著臉。聽他這樣說。只好搖頭道:“我也有不對地地方。大洲兄別往心裡去。”

趙貞吉便起身挽住他地胳膊。親熱笑道:“揭過去了。揭過去了。”

譚綸無奈的搖頭笑道;“哎,怨不得人家說,你老夫子認定地事情,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呢。”

趙貞吉嘿嘿笑道:“要不當初也不能被廷杖。”在這個年代,被皇帝打棍子是一件很驕傲的事情,不管有理沒理,只要挨打就很光榮,成為一項值得顯擺的資本,也不知有什麼好炫耀地。炫耀完了,趙貞吉又一次請求道:“我知道你譚子理從不打誑語,你這樣說肯定是有道理的,還請子理幫我指點迷津吧。”

譚綸笑笑道:“大洲兄,你乃是宦海浮沉、兩京轉遍的頂尖人物,自然知道地方上鬥得再激烈,要想取得戰果,還得看北京,看西苑,看陛下身邊那幾個人。”

見趙貞吉點點頭,譚綸伸出三根手指道:“準確說是三個人,嚴閣老、李太宰和徐閣老。”

趙貞吉又點頭,譚綸便繼續道:“而且毋庸諱言,現在徐閣老暫時偃旗息鼓,嚴李二人佔據了極大地優勢……與此相對應的,便是嚴黨在東南有趙文華、胡宗憲,李黨則有楊宜和曹邦輔。提督對總督,巡撫對巡撫,誰也沒法壓倒誰,但嚴黨稍佔優勢,這不正是嚴嵩和李默兩人地實力寫照嗎?”

趙貞吉搖搖頭道:“那為何又將我派來幹這個差事呢?”

“我的老部堂。”譚綸歎口氣道:“陛下是想弄清楚真相的,勢必要派一個非嚴非李的大員擔當了。但不幸的是,嚴閣老和李太宰在這件事情上,態度卻肯定是一致的,因為無論東南出了什麼問題,楊宜這個總督都要負總責的,李太宰同樣會受到牽連,所以他也不可能容許這件事鬧大的。”

趙貞吉有些頹喪道:“原來是這樣……”這倒不是說他地水準不如譚綸,而是因為他坎坷的經歷,讓他無法冷靜面對嚴黨,所以才當局者迷,誤以為這是打倒嚴黨地絕好機會了。

見他終於軟下去,譚綸暗暗鬆口氣,微笑道:“一切以抗倭大局為重,等把外敵消滅了,咱們便集中力量對付嚴黨,終究會取得勝利的!”

趙貞吉怏怏道:“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已經有分曉了。”見他失去談性,譚綸識趣地起身告退,趙貞吉這次也不挽留了,將他送到門口,便轉身回來。

對於譚綸的蓋棺定論,趙貞吉雖然服氣,但並不甘心,他不相信世上有無懈可擊的聯盟,覺著一定存在攻破無敵堡壘的方法,只是自己沒找到罷了。

呆呆的站在院子裡,對著一刻火紅的柿子樹發呆半晌,趙貞吉突然想起了什麼,揉著腦袋尋思了半晌,突然雙手猛地一拍道:“對呀,不是每個人都怕東窗事發!那個人肯定不會看到,這件事情不了了之的!”

著便興奮的對老僕人道:“我寫封信,你給王用汲送去,讓他用最快的速度,親手交給曹邦輔。”

~~~~~~~~~~~~~~~~~~~~~~~~~~~~~~~~~~~~~~~~~~~~~~~~~~~~~

回到驛館已經中午了,沈默簡單吃個午飯,便躺下睡個午覺,經過鄉試的磨練之後,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強悍多了,至少無論什麼時候,都能夠吃好睡好了。

但今天是沒法睡好的,剛剛迷糊了不久,譚綸來了。

鬱悶的揉著眼睛,沈默嘟囓道:“子理兄,您老不睡午覺啊。”

譚綸啞然失笑道:“這都什麼時候了,虧你還睡得著。”兩人在台州保衛戰中共處許久,相處十分得宜,又加上有了過命的交情,相互間自然非比常人。

沈默打著哈欠從床上起來,招呼譚綸在桌邊坐下,吩咐鐵柱拿出自己的珍藏來招待他。又有親兵端一盆溫水進來,沈默拿毛巾擦擦臉、清醒一下,這才笑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譚綸笑道:“沒事兒就不能找你了?”接過鐵柱奉上的香茗,呵呵笑道:“就為了你這價逾黃金的明前,我來了杭州能不找你。”

“拉倒吧,”沈默搖頭笑道:“我本就是巡按監軍道,現在又奉旨辦案……雖然是協查的,平時官員們見了我都避之不及,現在更是恨不得將我人間蒸發,你譚子理何許人也?人之精也,豈會給自己找不自在?”

“還一套套的呢,”譚綸哈哈大笑道:“拙言,我發現一個可喜的現象啊。”

“什麼現象?”沈默問道。

“你開朗了很多呀。”譚綸笑道:“原先說話言簡意賅,絕不肯多費口舌,可不像現在這樣……活潑。”

“是麼?”沈默摸摸自己臉皮道:“你過獎了。”

譚綸差點被從椅子上滑下去,失聲笑道:“我好像沒有誇你吧。”

“說正事吧。”沈默正色道:“我結婚你準備包多大的紅包?”

譚綸剛剛擺出正經的神色,聞言面色一陣扭曲,呆滯片刻後,才爆發出猛烈的笑聲道:“我終於知道了,原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大笑一陣,擦擦眼淚道:“放心吧,我就是勒緊褲腰帶,也會給你包個大紅包的。”說著鬱悶道:“但我結婚時,你也沒給我紅包。”

“你哪年結的婚?”

“嘉靖二十年。”譚綸一臉感慨的回憶道:“轉眼已經十四年過去了。”

“當時我只能給你棒棒糖。”沈默口氣道:“你也放心吧,等再娶一房時,我會給你補上的。”

“我也不要你補,”譚綸搖頭道:“我只想請教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咱們就算扯平了。”

“講。”沈默點點頭道:“但我保留給你紅包的選擇。”

“你們南宗到底是什麼意思?”譚綸幽幽問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53 AM

第二七四章 倔強的鬥士

廣為流傳的陽明心學,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演變、整合分化,形成了浙中江右、泰州南中等十余個大的學派。

雖然尋根溯源,大家都以貴州為淵藪,以龍岡為始發地,以陽明公為聖賢宗師,但因為傳承者體悟的差異,以及地域的間隔,發展差異很大,甚至大相徑庭。

尤其是最近這十年來,文恬武嬉、朝政荒廢、國家積弊爆發,內憂外困嚴重。這些殘酷的現實,都讓心學的弟子們,更加迫切的希望探求出陽明公思想的真諦,像他一樣匡扶宇內,還大明一個朗朗乾坤。

這種群體性的情緒上的焦灼,促使了王學流派從單純的學術組織,向帶有政治目的的組織轉變……一方面,他們都知道聯合起來才有力量;但另一方面,他們卻無法接受完全異己的思想,雖然在野,沒法伐異,但大規模的黨同不可避免,終於在近些年來,形成了江南與江北兩大體系。

江北以王艮的泰州學派為首。更加績極甚至激進,主張全力控制朝局。自上而下的進行改革;江南則已季本王畿的浙中學派為首,主張全力維護政局的穩定。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以抗擊倭寇為第一藥務。

兩相比較比起來,無疑南宗更保守一些,但若是考慮到南宗的勢力範圍主要是閩浙沿海一帶,有這樣的訴求也就不奇怪了。

但無論如何,王學還處於在野地位,國家又處在內外交困的境地,所以兩派間的合作才是主流,比如說北派的何心隱,便長期在南宗活動,並沒有被王畿等人當作外人。

~~~~~~~~~~~~~~~~~~~~~~~~~~~~~~~~~~~~~~~

但是現在,出自北派的譚綸,向沈默身後地南宗,提出了含蓄的質疑——你們南宗在浙江根深蒂固,現在發生這種事,是不是應該給出個解釋。

“什麼什麼意思?”沈默望著茶盞中地嫋嫋白煙道。

“拙言。”譚綸輕聲道:“我不是來試探你。今天這裡發生地一切。也會傳到第三個人地耳朵裡。”說完緊緊盯著他地眼睛。

“我真地不知道。”沈默抬起頭來。坦誠地回望著譚綸道:“你知道我這半年。先忙鄉試。後忙結婚。完全游離于那艘畫舫之外。”

“我相信你。”譚綸點頭道:“不過事發之後。你沒有向那些人詢問一下嗎?”

“詢問了。”沈默點點頭道:“徐文長還親自跑來杭州。給我帶了句話。”

“方便告訴我嗎?”譚綸輕聲問道。

“這事兒不好說。”沈默又點頭道。

“看來是不方便了。”譚綸有些失望道。

“你誤會了。”沈默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徐渭對我說:‘這事兒不好說。’”

“哦……怎麼個不好說?”譚綸失笑道。

“不好說就是不好說。”沈默搖搖頭道:“具體什麼意思,得你我自己體會。”

尋思一會兒,譚綸沉聲道:“我可不可以理解為,這件事南宗是知情地呢?”

沈默頷首道:“我覺著也是。”

“別你覺著也是啊。”譚綸苦笑道:“倒是給透露點內幕消息啊。”

“你知道我不是核心人士,知道的本就不多。”沈默兩手一攤道:“所以凡事都是靠猜的。”見譚綸面露失望之色,他才慢悠悠道:“事實上,你太高看那艘遊船了,他們只是些有名望的讀書人,充其量是浙江大家族的代言人,但並不是決策者。”

“換言之,這件事他們縱使知情,也無可奈何。”沈默歎口氣道:“而且為了維護身後的家族,他們必然會同聯合起來,防止有人將火引到浙江地大戶身上,這就是我對那句話的理解。”

聽出他話語中的坦誠,譚綸肅容而起,拱手道:“讓拙言兄為難了。”

沈默擺擺手,也跟著起身道:“那位趙老夫子地意思,我也能猜出幾分,但我不相信他能成功……”

譚綸皺眉道:“不瞞你說,我已經勸過他了,一切以東南穩定為要,好說歹說、軟磨硬泡,他總算是答應下來了,”說著無奈的搖搖頭道:“可依那位老夫子的脾氣……很可能還是會固執己見的。”

“讓他折騰去吧,”沈默歎口氣道:“總有人會給他苦頭吃地。”

“到時候還望拙言兄回護則個。”譚綸拱手道:“趙部堂正氣凜然,是個難得的好官,他在朝中,是百姓的福氣。”

沈默笑笑道:“你又高看我了,我哪有那麼大本事?”

“盡力而為吧。”譚綸懇求道。

沈默這才緩緩點頭,笑駡一聲道:“除了逼我就是逼我,我看你是專揀軟柿子捏了。”

“二婦之間難為姑啊,拙言體諒則個。”譚綸再次拱拱手道:“我不能離開台州太久,待會就回去了,等你成親時咱們再見吧。”

沈默拱手還禮道:“子理兄,保重了。”

“保重。”譚綸還禮,離開了驛館。

~~~~~~~~~~~~~~~~~~~~~~~~~~~~~~~~~~~~~~~~~~~

又過了兩日,王用汲回來了,帶來蘇松巡撫的回信。趙貞吉展開一看,不由愣了,只見上面沒有稱呼,沒有落款,而是從《列子湯問》上,摘了一段文字道:‘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萬仞……’一直到‘自此,冀之南,漢之陰,無隴斷焉。’

“格老子地,一個比一個狡猾!”將那信紙狠狠拍在桌子上,趙貞吉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生怕擔上一點責任,沾上一點瓜葛,倒給我‘愚公移山’的故事來了。”

但他是極有智慧的,自然知道曹邦輔已經將要說地話,表達的清清楚楚了……太行與王屋者,嚴黨與江浙豪閥是也,愚公者,乃他趙貞吉也。現在趙愚公想請他一起搬掉兩座大山,曰‘吾與汝畢力平險,指通豫南,達于漢陰,可乎?’

不出趙貞吉所料,吃過趙文華攻訐,又在此次事件中有功無過地曹巡撫,是‘雜然相許’的。但也同樣指出,即使有愚公那種不畏艱辛,堅持不懈地精神,如果沒有‘操蛇之神告之于帝,帝感其誠’派天神相助,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意思很明顯,我對你地提議很感興趣,但沒有十成把握,是不會動手的。

趙貞吉深知,沒有曹邦輔加入,是不可能爭取到李默的支援的,而如果李默不支援,想要在這裡戰勝嚴黨,是沒有任何指望的。

他突然怨恨起來,自己的老師明明是內閣次輔,官居一品的天子近臣,為什麼就不能強硬起來,為他們這些下面的人撐腰呢?要是那樣的話,還用得著拉攏曹邦輔,巴結李時言嗎?

趙貞吉何嘗不知,自己要做的事情,與那愚公移山無異。

但他毫不動搖,因為他親眼所見,老百姓的生活實在太慘了……那提編之法看似合理,實際上與以往任何的革新一樣,無論將多少負擔壓在富人頭上,最終還是會被他們想方設法轉移給窮人們。

而且最高長官成了貪瀆的頭子,上行下效之際,下麵的官員也紛紛伸手,想要分一杯羹。在這個弱肉強食的遊戲中,底層民眾永遠是被魚肉的一方。在層層盤剝之下,早已經膏血殆盡,皆曰:‘與其守分而死,孰若從寇而幸生?’

以至於出現大面積的通倭投倭,甚至在某些地方,倭寇比官軍還要受歡迎……因為為了獲得情報,保障後路,倭寇往往在搶劫大戶之後,放糧米給窮苦百姓。雖然這並不是普遍現象,但也足以反襯出官府名聲之敗壞,如果不施以雷霆手段,將無藥可醫!

趙貞吉看一眼桌上壓著的豎軸,上面寫著自己立下的八字誓言:‘知難而進,不避艱危’,現在就是自己實踐自己諾言的時刻了。

‘既然你們敬酒不吃,那就吃罰酒吧。’將視線從桌上抬起,他坐直了身子,對門口沉聲道:“來人。”

唯二的兩個隨從,老僕和護衛便進來,一齊施禮道:“大人有何吩咐。”

“趙安,趙全,你兩人回南京,持本官的手令,調兵部一干屬官,和直屬部隊過來。”趙貞吉冷聲道:“將新入庫的那一千條最新式的火銃,全都裝備上,打欽差旗,浩浩蕩蕩給我開進杭州城來!”

那護衛趙全激動道:“太好了!誰都敢給咱們臉色看,這幾天簡直憋屈死了!現在該輪到咱們,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了!”

老僕趙安卻不無憂慮道:“大人,這樣不會有麻煩吧?”

“只管去,”趙貞吉沉聲道:“都是本官職權範圍內的事情,有什麼麻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56 AM

第二四八章正面的較量

趙貞吉接下來消停好幾天。讓有人暗暗松了口氣。胡宗憲還派人私下找到沈默。讓他想辦法給老趙個臺階下。大家趕緊把這個案子結了吧。你趙老夫子在南京兵部閑的無聊。可大家還忙著抗倭呢。誰陪你一直耗下去呀?

沈默卻不去觸這個眉頭。他知道趙老夫子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歇菜。而依那老頭脾氣。估就算是歇菜。也要先爆發完了再說。

果然就在兩天后。杭州城西門外。突然奔來一騎。對守城兵丁高喝道:“呔。快叫城內諸官。出來迎接欽差大人大駕。”

值守千戶在城上高聲問道:“敢問是那路欽差。小的也好去通稟。”

“南京兵部趙尚書。奉旨查辦欽案。”那身著山文甲被掛紅披風的來使高聲道。

值守千戶不敢慢。趕緊去裡面通稟。不一時胡宗憲率領布政使按察使並杭州知府一干僚屬出。沈默和王用兩個。也換上官服急衝衝往西城門趕去。下了轎子。王用汲奇怪道:“難道趙部堂連夜出城去了?”

“那倒不至於。”默搖:“這是要告訴浙上下。他要由暗轉明瞭。”

~~~-~~-~~~~~~-~~-~~-~~-~~-~~-~

眾官剛到城門口。便見西北官道方向出現常常一隊人馬一邊鳴鑼開道。一邊不疾不徐的行來。

待那支隊伍更近了。可以看清二品大員的全副儀仗了。由十二位手持龍鳳彩旗的紅甲親當先導引後面的儀仗隊高舉肅靜回避牌斧,大刀日月獅印。扇羅傘及寫著欽點翰林南京兵部尚書督察東南軍機以及欽差奉旨查案的牌子各一塊。

再後面是百余名引持弩護衛簇擁著數頂青官轎。以及最中間的一頂十六抬的紫玉大轎。後擁傘扇羅蓋。並數名官。最後是長長的護衛部隊均手持著新的火十分有威懾力。

老百姓固然嘖嘖奇。見獵心喜。可在迎駕的官看來這無疑是一場宣告雙方徹底決裂的表演。尤是當看清那頂大轎上空空如也是。胡宗憲的臉色變比鐵還青。這多麼直白的示威啊。

待儀仗和衛隊全部進城。官員們圍到宗憲身邊。七嘴八舌道:“中丞。這分明是要踢咱們的場子呀。”“就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不願聽這些沒營養的廢話胡宗憲揮一揮衣袖。憤怒道:“讓他折騰吧把浙江折騰亂了。讓倭寇再凶起來。我就辭官回家種田。”說完便悶頭上了轎子。跟著儀仗往城裡了。

官員們面面相覷。只好也上轎子進了城。

跟著欽差的儀仗七八拐。行到一條小巷外邊便再也進不去。待官員們下轎。便看到欽差衛隊已經將巷內一間小客棧團團圍住。

官員們又看向胡宗憲。胡宗憲再看向遠處剛剛下轎的沈默。想問問他的意思。卻見他朝自己遞了個眼色。這才猛然想起來。原來這位也是個欽差。心下不由大為安定。也不再看他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披著紅斗篷。穿著山文甲。挎著鯊皮腰刀的千戶軍官出來。沉聲道:“沈大人。王大人。部堂有請。”

沈默兩個點點頭。便往小巷裡走去。

~~~-~~-~~-~~-~~~-~~~~-~~~-~~-~~-~~-

胡宗憲又和一眾屬下等了小半個時辰。眼看著日近中午。大人們又累又餓。全都站不住了。便小聲問他道:“中丞。還要等到時候啊?”

胡宗憲筆挺的站在那裡。面色也是陰沉難看。哼一聲道:“本官親自去問問。”眾官員此時同仇敵慨。會讓中丞獨往。一齊跟了上去。

才走到巷口就被趙貞吉的親兵隊。也就是請沈默兩個進去的那位千戶。給攔住了。著臉問道:“幹什麼的?”

這話太氣人了。你一直在這站崗。能不知們是幹啥的?胡宗憲黑著臉拱手道:“下官江巡撫胡宗憲。求見部堂大人。請代為通稟一聲。”

“先候在著兒。”親兵隊長不客道。去了足足一刻鐘才回來。面無表情道:“部堂大正在與兩位協辦談話。請大人在此稍候。”

浙江的首腦們終於忍不住了。憤怒道:“我們中丞大人乃是四品大員。一省之長。你們不如此輕侮。”親兵隊長卻不為所動道:“請大稍候。”子似的。定定的站在那裡。

胡宗憲面色十分難看。仿佛因為在受到的非禮而憤怒。但實際上心裡卻沒有憤怒。只是十分焦灼罷了——看這情勢。趙貞吉是準備擼袖子豁出去了。而這時候趙文華去泡溫泉。楊宜遠在南京。整個杭州城就剩下自己一個方面大員了。那老夫子肯定重點拿自己尋開心。

其實他很清楚。這次倭寇入侵。自己並沒有太大的責任。如果就事論事。自己最多隻是個“疏忽”的過失。受罰俸半年也就過去了。但就怕這老頭子由牽出別的事來。比如說。提編加派。這個法子一經出便飽受病。也讓自己著實的罪了好些人。一旦扯到這上面。便不找不到攻自己的人。到時候是黃泥巴落到褲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將這兩件事連起來。“胡宗憲暗暗咬牙道。

這次沒有再久候。只見一個親兵步從裡面走了出來。在千戶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那千戶隊長便側身:“部堂大人請中丞大人進去。”

胡宗憲立刻疾步走去其餘官員想要跟上。卻一次被攔下道:“部堂大人並沒有諸位進去。”

~~-~~-~~~~~~-~~-~~-~~-~~-~~-~~-~~-~

胡宗憲進去客的大堂。便見一身大紅官袍。胸前繡著錦雞的趙貞吉坐在一張方桌後正在閉目養神。沈默與王用汲分坐左右見巡撫大人進來。兩個人趕緊起身無聲行禮胡宗憲朝他點點。也向趙貞行禮。輕聲喚道:“部堂大人。”

趙貞吉仍眼睛。只是淡淡道:“坐吧。”

胡宗憲環視左右只方桌的下有一條長凳輕輕的走過去下。又望向趙貞吉。但夫子還是閉眼睛。只好輕咳了一聲道:“這裡著實狹小大人屬員眾多。肯是住不下的。下官已經命人將巡撫衙門收拾出來了。肯請大人移駕吧。”

趙貞吉還是閉著眼坐在那。沒接言。

就算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胡宗憲還是個有血有肉的爺們。便也不再說話。陪著他一起裝啞巴。

廳堂裡落針可聞沉默的令人尷不禁胡亂想道:“還不如打個馬吊娛樂娛樂。“他跟王用汲進來後。便發現趙貞吉像變了個人一樣陰沉的可。趙尚書將早就問過他倆的題。重新又問一遍。便讓他倆坐在左右側。待坐下後沈默才發現。房角不顯眼的的方。有一個書記官。在奮筆疾書。肯定是將他倆說的話都白紙黑字記下來了。

趙貞吉惜字如金。一個字也沒有多說。所以沈默不的要領了。只好朝胡宗憲悄悄遞個顏色。讓他一小心。

胡宗憲微微垂下眼。算是回應了沈默。

又是沉默一陣。趙貞吉才閉著眼睛幽幽道:“這裡挺好。雖然狹小逼仄。但是勝在乾淨。住的不虧心。”

這種變相罵人。胡宗憲豈能聽不出來。他強忍著怒氣道:“一切都聽大人做主。”

“知道就好。”趙吉這時睜開了眼。目光陰冷的盯向胡宗憲道:“本官奉旨問話。”

胡宗憲趕緊跪下。三叩九拜道:“恭請聖安。”

“聖躬安。”趙貞吉代替皇帝受了這一禮。便沉問道:“東南的蠢材們。朕問你們。你們被二百個倭寇攪的雞飛狗跳。還被人家摸到南京城下。丟盡了太祖的臉。有這件事嗎?”

胡宗憲冷汗淋漓的叩首道:“回陛下。確有其事。但其中另有隱情。請容後稟報。”趙貞吉點點頭道:“再問你。何上萬人也打不過人家百十人。你們都是紙糊的嗎?”

“回陛下。不是打不過。是追不上。”胡宗憲很快恢復冷靜道:“那些倭人速度極快。又熟悉地形。極難緝捕。所以才讓他們漏網逃到南直隸。此乃臣之罪。請陛下責罰。”這哪是認罪。這是避重就輕。

趙貞吉冷聲道:“荒唐。他們是外來的侵略者。你們才是大明的官軍。好意思說人家熟悉地形呢?”

“因為他們有當地嚮導。”胡宗憲不慌不忙道:“嚮導是土生土長的。比官軍更了地形。”

“你是說他們內外勾結?”趙貞吉狀若無意的問道。

“是的。”胡宗憲答道:“看情是這樣的。”

“他們為什麼會勾結在一起呢?”趙貞吉冷聲道:“我聽說當地人還給他們補給。這到是誰的國家?怎麼老百姓不幫我們。反倒幫起倭寇來了?”

胡宗憲心說。到正題了。便不不忙道:“到哪裡見利忘義之徒。這個並不稀奇。”

“不見的吧。”趙貞吉哼一聲道:“怎麼聽到了另一番說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2:16 AM

第二七六章 龍虎鬥

“請部堂明示。”胡宗憲平靜道。

趙貞吉便拿出一摞厚厚的供詞道:“這是在南京刑部大牢中,官衙的一百多名從倭罪犯的口供,”原來這段時間,老夫子不是閑著玩的,而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私底下搞調研去了:“他們從賊的理由不盡相同,但其中八成以上的,都是指控你浙江官府巧設名目,花樣百出,根本不管百姓生死,以至於無以為繼,民眾賣兒鬻女,這才紛紛投靠倭寇……胡大人不妨看看這些供詞,是也不是?”

胡宗憲看也不看那些供詞,沉聲問道:“大人什麼意思?”

“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搞清楚,到底是誰在把我們的子民往倭寇懷裡推的!”趙貞吉咄咄逼人道:“是誰讓倭寇越剿越強,屢剿不滅的!”

“依大人的意思,便是我們徵收的抗倭提編,逼反了很多良民。”胡宗憲平靜問道:“是這個意思嗎?”

“難道不是嗎?”趙貞吉反問道。

胡宗憲看看屋角的書記官,竟然無聲笑道:“我想請問部堂大人,對‘加派’問題,您究竟如何看待?真的是為了中飽私囊的是苛捐雜稅嗎?”

“本官在奉旨問話,恕不能回答你的問題。”趙貞吉沉聲道。

“您不能回答,我就自己回答。”胡宗憲略略提高嗓門道:“兵家雲:‘夫欲足兵,必先足食’,如果沒有足夠的糧餉,軍隊的士氣便會低下,戰鬥力大打折扣,甚至會由兵變成匪!尤其是浙江衛所徹底敗壞,現在全靠募兵和客兵作戰,而這兩者都是要靠銀子養的,花費比衛所軍隊大多了。”

“這個錢從哪出?僅憑浙江的藩庫肯定遠遠不夠的,而朝廷本來財政就捉襟見肘,再加上九邊軍費浩繁,帑藏匱竭,入不敷出,也無法給予支援,萬般無奈之下,才出此提編下策。”胡宗憲不慌不忙道:“加派固然增加百姓負擔,但倭患不除,百姓身家且不能保,又何有于資財乎?那些說課稅重地人,就像是覆舟者,不先想想怎麼保命,而是想著他那裝滿金銀的包袱!”

~~~~~~~~~~~~~~~~~~~~~~~~~~~~~~~~~~~~~~~~~~~

聽他還在這裡振振有辭。趙貞吉再不掩飾面上地鄙夷道:“王大人。你以為如何?”

王用汲尋思一會兒。輕聲道:“以下官愚見。民困固所當恤。倭情尤為可慮。設使地方無備。一時倭寇突至。則其焚劫殺傷之慘。將有甚于提編加派之苦者。”

“你太容易輕信了!”趙貞吉不悅道:“沈大人呢?你不會也和胡宗憲一個鼻孔出氣吧?”

胡宗憲和王用汲目光。一齊投到沈默地臉上。希望他能同聲同氣。但他們失望了。只聽沈默面色平靜道:“下官覺著。胡中丞地說法。有些牽強。不能以‘抗倭’二字。便涵蓋全部問題。”

“好!”在胡宗憲和王用汲難以置信地目光中。趙貞吉擊節叫好道:“果然是少年英才。光明磊落!”說著望向胡宗憲道:“你地說法乍一聽合情合理。但本官不是三歲孩子。不是一番花言巧語便可以過關。”只聽他冷笑一聲道:“老夫好歹是多年的戶部侍郎,要想搞清楚浙江的收支,還不算太困難!”

便拿出一本手抄帳冊道:“這是你浙江嘉靖三十四年的收支帳目,正稅一百三十萬兩,倭餉八十萬兩,加派四十萬兩,一共是二百五十萬兩,扣除提交國庫四十萬兩,撥付藩王六十萬兩,移交河工十五萬兩,官員俸祿五萬兩,修繕營造四萬兩,以及各項雜費一萬兩,應該還有一百二十五萬兩……”說著翻一頁道:“但是軍費開銷一項,便達到了一百一十萬兩,最後僅節餘十五萬兩,這個帳目可有誤差?”

胡宗憲搖頭道:“沒有。”省裡的帳冊都要提交戶部,所以趙貞吉能得到並不奇怪。

“很好,既然沒錯就很好!”趙貞吉鷹隼般盯著他,一字一句的問道:“本官且問你,真用得了這麼多銀子嗎?”

胡宗憲面色如常道:“浙江有大軍十萬,其中多是客軍與募兵。客軍要雙餉,募兵也得一日三分銀子,況且一打起仗來,兵器糧秣都是用錢堆出來的,所以兵法才說:‘日費千金,然後舉十萬之師’,花錢當然厲害了。”

“胡說八道!”趙貞吉狠狠一拍桌案,又拿出一本帳冊,拍在他面前道:“這是你浙江上半年地採購清單,將所有的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全部加起來,也不過花費了六十萬兩而已!請問胡大人,那五十萬兩白銀,到底去了哪裡呢?”

~~~~~~~~~~~~~~~~~~~~~~~~~~~~~~~~~~~~~~~~~~

胡宗憲心底升起徹骨的寒意,因為趙貞吉的說法,已經相當接近事實真相了。如果這份帳目被捅將上去,那可就真的萬事休矣了……他仿佛已經看到趙文華泥菩薩過河,自己被棄之如敝~的一幕,豆大地汗珠便從額頭滲出來。

‘冷靜,一定要冷靜!’多少年的戎馬生涯,鑄就了他無比堅韌的意志,胡宗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心裡快速的推敲著……他老于政務,對帳目處理極為嫺熟,又知道侵吞軍餉是要掉腦袋的事情,所以對每一筆賬都處理的無比謹慎,而且更重要地是,唯一的總帳冊,被他妥善的藏在某處,怎麼可能被趙貞吉得到呢?

壓下心頭的驚慌,他嘶聲道:“部堂大人,卑職可否一觀這本帳冊?”

趙貞吉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卻也只好點頭道:“看吧。”

緩緩伸手,翻開那本帳冊一看,胡宗憲頓時如釋重負,原來這不是一本實記帳目,而是趙貞吉估計出來的數位。他不由輕笑道:“不知大人地這些數位,究竟是怎麼來的呢?”

趙貞吉板著臉道:“江浙一帶物價類似,用南直隸地價格,與浙江的實際消耗量相乘,不難算出來。”

“原來是推算地出的。”胡宗憲笑道:“就憑著這樣一份捏造出來地帳冊,想要指控一名封疆大吏,大人您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你!”趙貞吉的臉被憋得青一陣,紅一陣,怒道:“不妨告訴你,本官已經將你的巡撫衙門借用了,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出鐵證來!”

胡宗憲也徹底憤怒了,拍案道:“趙孟靜,你休要欺人太甚,陛下讓你查的是倭寇的背後指使,你不去提審人犯,而是在什麼狗屁軍費上做文章,到底居心何在?!”

“因為這兩者有必然的聯繫。”趙貞吉不為所動道:“苛政猛于虎,是你們的苛捐雜稅,逼得浙江百姓離心離德,所以才讓區區數倭如入無人之境……至於那些倭寇的來源,本官自然會查個水落石出,但你們這些罪魁禍首,也休想逍遙法外!”

“既然如此,”胡宗憲撣撣衣袖道:“那在下接招就是了。”便起身拱手道:“告辭了!”

“誰讓你走了?”趙貞吉冷聲道:“本官尚未允許你離開吧?”

“話不投機,何必在此受辱?”胡宗憲也不回頭,徑直往門口走去。

“站住!”趙貞吉喝一聲,門口的衛士便將胡宗憲攔住道:“大人請回。”

胡宗憲放聲大笑道:“你趙貞吉是欽差,本官是僉都禦史欽命巡撫浙江,也是欽差,除非陛下下令,否則誰敢限制我的自由?!”說著虎目如電的望向攔路的衛士道:“碰我一指頭,就是侵犯皇差的死罪,你大可以試一試是不是這樣。”

便邁開大步往前走,衛士們舉著長槍想把他逼回去,胡宗憲卻面不改色的迎刃而上,沒有一絲遲。

衛士們終究不敢對一省之長動手,就在兵刃快要擦到他身上時,紛紛撤去長槍,讓開一條通道,眼睜睜看著他揚長離去。

衛士們再回頭看部堂大人,已經面色鐵青了,趕緊稀裡嘩啦跪了一地。

~~~~~~~~~~~~~~~~~~~~~~~~~~~~~~~~~~~~~~~

趙貞吉兩眼發直的望著胡宗憲離去的方向,發現自己太小瞧這個嚴黨分子了。今天自己可謂是蓄謀已久,準備充分,連環雷擊之下,相信他絕對會露出破綻的!誰知道胡宗憲竟然在措手不及之下,堪堪抵住了自己的狂轟濫炸,最後還在氣勢上壓倒了自己。

他仿佛聽到胡宗憲哈哈大笑道:“這裡是浙江,是我的地盤,我做主!”

狠狠一捶桌面,趙貞吉怒髮衝冠道:“不是猛龍不過江!我這條過江龍就要吃掉你這條地頭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2:20 AM

第二七七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發完窮恨之後,還要回到現實,趙貞吉吩咐沈默和王用汲道:“明日開始,提審巡撫衙門的帳房,你們倆先預審一遍,將供詞給我過目,再做定奪。”

王用汲輕聲問道:“部堂大人,聖諭可只是讓我們查清‘倭寇擾南京’一案,現在咱們卻查封了巡撫衙門,提審衙門裡的官員,這樣會不會有些失之偏頗呢?”

趙貞吉不悅道:“王巡按,本官是主辦,你只是協辦,該怎麼做我決定,你只需照著去做就行。”

王用汲無奈的住了嘴,起身與沈默一起,行禮道:“屬下遵命就是。”

“下去吧。”趙貞吉疲憊的閉上眼睛,下令道。

“下官告退。”兩人便一起出了大堂,見此時天色已晚,就徑直離開小客棧。

沈默剛要彎腰上轎,卻被王用汲叫住道:“拙言,我們走走吧。”

沈默點點頭,便讓轎子跟在後面,與他並肩行在小巷上。兩人沉默走一陣,王用汲輕聲道:“拙言,今天你應該幫著胡中丞說話才對。”

沈默笑笑道:“我只想實事求是。”

“可你這樣會讓人覺著有機可趁。”王用汲微微皺眉道:“平生出許多事端來地。”

“我哪能想那麼多?”沈默搖頭道:“當時那麼想地。就脫口說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你呀。還是太年輕了。“王用汲歎口氣道:“我們抗倭地形勢剛剛有所好轉。現在倭寇基本上無法深入內地了。這都是胡中丞和曹中丞地功勞。就算他真地在節操上微有瑕疵。咱們也該儘量回護……這不是為了回護某個人。而是為了回護江浙地百姓啊。”

沈默點點頭道:“我曉得了。以後不跟他為難就是。”一直到進了驛館。走到沈默地住所前。王用汲還一直在苦口婆心地勸他。見沈默只是唯唯諾諾。也不知聽進去多少。他才無奈地搖搖頭。與他分開了。

~~~~~~~~~~~~~~~~~~~~~~~~~~~~~~~~~~~~~~~~~~

回到房間中洗把臉。飯菜便端上來了。沈默卻一點食欲都沒有。勉強吃了一碗稀粥。便擱下碗筷。進了裡屋。衛士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大人怎麼了。

進了裡屋想看會兒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那就乾脆睡覺吧,誰知躺下後依然睡不著,睜著眼睛盯著房梁,最近發生地事情,便在眼前清晰閃過:

經過最初的雞飛狗跳之後,浙江目前地局勢已經明朗……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現在是趙貞吉在向嚴黨開火,誓要將趙文華和胡宗憲繩之于法,至少是趕出浙江去,但他一直以來有兩個問,一個是為什麼趙貞吉如此偏執?即使在所有人都反對,看上去毫無希望的情況下,仍毅然決然的撕破面皮,向胡宗憲動手。他不相信一個飽經宦海浮沉的老官員,會如此不計後果的蠻幹。

另一個是,他地兩本帳冊,到底從何而來?

趙貞吉雖然說是從戶部取出來的,但戶部是嚴嵩的禁臠,從上到下都是清一色嚴黨,當初趙貞吉就是因為掉進那個黑窩點裡,才生出許多事端,最後才被罷官的。所以沈默不大相信他有本事從戶部庫房裡取出浙江的帳冊。退一萬步講,就算他能夠弄得到,這麼短的時間內也不可能從北京送到他手裡,畢竟八百里加急不是小兒過家家,除了皇帝和嚴嵩能敞開用之外,其餘人等除了軍國大事,是撈不著使用地。

所以沈默推斷,有一股勢力隱藏在趙貞吉的背後,或者是他的同夥,或者只是利用他,總之可以強大到短時間弄來浙江的帳冊,或者早就預備好了,只等趙老夫子出現……

想到這,沈默打個激靈,忽的坐起來,腦海變得一片清明起來,自言自語道:“是不是一直以來,真正地幕後黑手都被我們給忽略了?!”如果真的存在一股力量,策劃了那股強倭的出現,並為趙貞吉提供了可靠地證據,引動這個老夫子的怒火,那麼一切都好解釋了!

沈默回想那股倭寇出現以前,那時候地浙江,雖然抗倭形勢仍然嚴峻,但就像王用汲所言,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老百姓和浙江地大戶們雖然苦了點,但都明白如果倭寇打不跑,命都保不住,所以雖然怨聲載道,該交的錢卻一分沒有少。

對於王學門人,和他們身後的家族來說,倭寇才是最大的敵人,許多人為了支援抗倭,甚至獻出全部家財,就是想要早點過上太平日子,那是多少錢都換不回來的。

身為浙江的一份子,沈默十分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不相信飽受倭亂的大戶們,會在一切向好的情況下,因為銀錢上的些許損失,而貿然攪局。

~~~~~~~~~~~~~~~~~~~~~~~~~~~~~~~~~~~~~~

但趙貞吉卻從一露面就認定,是因為提編之法觸動了大戶們的利益,現在又得到了那莫名其妙的兩本帳冊,更是讓趙老夫子找到了‘嚴黨貪污’與‘倭寇犯京’之間的聯繫,看來是鐵了心的要用這個結論上報了……只要找到足夠的證據。

“但‘貪污’與‘犯京’之間,有必然的關係嗎?”沈默自言自語道:“貪污雖然會招致記恨,但在抗倭大局下,濃度肯定會被沖淡不少,不大可能引起真正的行動。”

坐起身子,一邊輕敲著桌面,一邊撚起筆來,在紙上寫下‘嚴黨’、‘李黨’、‘徐黨’、‘大戶’四個名稱,浙江現在這個局面,看起來是各方角力的結果,但沈默現在敢大膽假設,除了這些檯面上的勢力之外,還有股極高明的力量,藏在幕後操縱挑撥,讓這些臺上的傢伙鬥得不亦樂乎。

這股力量是如此強大,且對浙江今年的狀況極其不滿,所以策劃了整個事件,希望從中得到好處。

沈默發現只要引入這個假設,之前的一切匪夷所思,都變得十分好理解,而一旦去掉這個假設,重重現象間的因果關係,便又艱澀牽強起來。

“這股勢力一定是存在的!”他重重一錘桌面,斬釘截鐵道。

那麼現在要做的,就是將其找出來!

這並不是什麼難事,沈默在紙上寫下一行字道:‘誰對現狀最不滿?誰是最終受益者?’現實的光怪陸離,不過全是這只黑手營造出來的假像。而這兩個問題,便可以説明沈默,透過重重迷霧,將隱藏在背後的那只黑手捉將出來!隱藏的再好也沒用!

誰對現狀不滿?要先知道浙江最大的現狀是什麼,是抗倭形勢日漸好轉!所以這個問題很好回答——肯定是倭寇最不滿。但沈默知道僅憑著倭寇是沒這個本事的,因為他們雖然有可能集中起二百浪人,卻不可能營造出這個局,也無從獲得浙江的帳本。

或者應該將不滿的圈子擴大一下,沈默這樣想道,另外一個不滿的集團便浮現出來——閩浙海商,這些沿海的大家族,廣泛而深入的參與到海上走私活動中,為倭寇的海運船隊充當供銷商,雙方間關係極為密切,幾乎倭寇每次登陸搶劫之前,這些人都會事先偵查,通風報信,以求分得一部分贓物。

現在胡宗憲在沿海打擊通倭,這一舉動得到了深受其擾的沿海百姓的強烈支援,許多與倭寇狼狽為奸的大家族被嚴密監控,家中子弟還被強令為質,聲譽地位一落千丈……這還是好的呢,如若不是趙文華見錢眼開,接受巨額賄賂,嚴禁胡宗憲採取過激行動,恐怕許多沿海家族都要被抄家滅族了。

他們焉能不恨胡宗憲?焉能對現狀滿意?

再看如若扳倒胡宗憲,抗倭的大好局面便會付諸東流,百姓士紳們重新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但倭寇又可以大規模進犯,閩浙海商們也可以大規模搞走私了!

所以他們比內地大族的犯罪動機,要強烈一萬倍!

~~~~~~~~~~~~~~~~~~~~~~~~~~~~~~~~~~~~~~~

沈默猛然想起一個人,朱紈!毫無問的,扳倒他的那只黑手,與現在要搬倒胡宗憲,絕對是同一隻!

縱使粉飾隱藏的再好,但除了他們,這世上再無人有足夠的能力和動機,完成者一系列動作了。

“就是他們!”沈默斬釘截鐵道:“趙貞吉被耍了,胡宗憲被陷害了,浙江的士紳被當成替罪羊了,如此而已。”

但沈默很快頹然下來,因為那些人的計策雖不高明,卻十分的致命——因為他們準確的抓住了兩個弱點:趙貞吉的嫉惡如仇和胡宗憲的貪污軍餉。

貪污軍餉是真,這個不用什麼證據,因為胡宗憲甚至親口對沈默說過:‘嚴世蕃貪婪無度,趙文華無度貪婪,我被這兩個吸血鬼纏上,這輩子的聲名算是徹底完了。’

正因為這個弱點,所以胡宗憲可以被一擊致命,而趙貞吉這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清流大臣,就是最好的操刀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2:23 AM

第二七八章 便勝卻人間無數

困擾他多日的問題,終於迎刃而解了,沈默著實放鬆了一陣,起身在屋裡興奮的踱了兩圈,卻又漸漸放緩了腳步,他突然想到,就算意識到這個問題,自己又憑著什麼去解決呢?

當年朱紈身為視海提督,權柄甚至大於現在的總督,卻也依然完敗于那些人的面前,身敗名裂,蒙冤千古。

而自己不過一個小小的巡按,無權無勢,人微言輕,怎麼敢與擊敗朱紈的勢力作對呢?

理智告訴沈默,這時候應該明哲保身……反正我是協辦官,又不為這件事負責,管他最後的結局如何,都不會牽連到我,我還是老老實實去北京,考進士吧。

但心裡又想起另一個聲音道:‘你不是立志要改變大明王朝的命運,讓我華夏民族再無那三百年的傷痛嗎?以後不知會有多少困難,多少危險存在呢?如果這次逃避,以後事事都會逃避,將來就算官居一品,對將要承受無盡苦難的國家,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真是才下心頭,又上眉頭啊!

~~~~~~~~~~~~~~~~~~~~~~~~~~~~~~~~~~~~~~~~~

這天晚上沈默失眠了,是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啊。但失眠也沒用,他還是沒有拿定主意,到底趟不趟這渾水。直到天亮時,終於不用輾轉反側了,因為他得起床了。

簡單的梳洗一番,胡亂吃兩口早餐,他便懷揣著滿腹的心事,頂著一對烏黑的眼圈上了轎子。

“大人。去欽差行轅?”外面地鐵柱掀開轎簾。輕聲問道。

沈默搖搖頭。歎口氣道:“繞著西湖轉轉吧。”他是真不願去那個鬼地方。因為他實在是太不喜歡趙貞吉那種自以為是地清流了。在這種人眼裡。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絕對沒有灰色地帶。所以他們會偏執地認為。只有廉潔奉公地官員。才是好官。才是有益於人民地官。而那些節操上有瑕疵地官員。便一定是壞官。做出來地事也是壞事。所以要統統一桿子打倒。

這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他老先生也不想想。當今天子不務正業。國政被奸黨把持。任何不順從、不巴結他們地人。都會被無情地掃除。比如說張經、周珫、李天寵。短短數月之內。三位封疆大吏地倒臺。已經反復證明了這一點。

在這種情況下。那些有才幹地人。該如何自處呢?若要保持名節。無疑須獨善其身。遠居於野才行。但這樣地才子名士再多。于這個國家有何益處呢?

胡宗憲是名門之後。真正地世家子弟。對自己名聲地愛惜。要比那些‘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地傢伙們。還要更甚三分。那他為什麼還要主動與嚴黨同流合污呢?

只因為他是真正熱愛這個國家地人。只因為在他地心中。有著報效國家地使命感。有著救濟黎民地責任感。因為在他接受詔令。前往浙江之前。曾立下這樣地誓言:

‘此去浙江,不平倭寇,不定東南,誓不回京!’

他要有足夠權力,去施展自己的抱負,去平定大明的東南,所以不得不曲意奉承著趙文華這個白癡加惡棍,不得不去滿足他和他的主子,那欲壑難填地貪婪。

除此別無他法。

沈默是無比理解胡宗憲的,所以才被他引為知己,但可惜地是,正義永遠站在道德無瑕疵的士大夫一方,像趙貞吉這樣節操無可挑剔的清流名流們,卻掌握著判定一個人善惡的天平。

現在趙貞吉便要將胡宗憲放在這具天平上,將他的陰暗面展示在大庭廣眾面前,讓他萬劫不復。

對於這種打著正義的旗號,卻做些親者痛、仇者快地蠢事的正人君子,沈默是深惡痛絕地。他甚至都著嚴嵩當初整倒他是無比正確的,唯一地錯誤是,又讓他重新跳出來瞎胡鬧了。

想著想著,便回到自己身上,他自度肯定是個君子,但是偽君子的成分要多一些。對於偽君子來說,對名聲地熱愛超過一切,應該是獨善其身、以全美名的。可為什麼我如此厭惡自己的選擇,如此強烈的衝動著,想要撕掉偽裝,真真正正做一會自己呢?

但他覺著自己不會有膽量,邁出這一步,因為過往的經歷已經證明,只有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他才會去做一些事情,與他的老師截然相反。

想到這裡,沈默胸口一陣氣悶,掀開轎簾道:“停下,我要出去走走。”將官服除下,丟在轎子裡,穿上件七成新的儒衫便下了轎。

~~~~~~~~~~~~~~~~~~~~~~~~~~~~~~~~~~~~~~~~~~

在晚秋西湖邊漫步,只見滿湖殘荷搖曳,加之秋風更增寒意,沈默回想起鄉試時仍是‘三秋桂子,十裡荷花’,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本就心中鬱結,此時更加有蕭索之意,情緒變得十分低落,沈默不禁湧起強烈的思鄉之情,他想自己那糊塗但可愛的老爹,更想那不糊塗也更可愛的未婚妻,這種思念平時被壓抑在心底,此時一經觸發,便如江水奔湧不止。

舉目四望,他發現自己已在白堤之上,就邁步往西泠橋邊走去,那裡有個地方,是與若菡相關的,也許在那裡,自己能找到些許的安慰吧……就算是‘望梅止渴畫餅充饑’,也好過現在這樣失魂落魄。

便快步往前街上行去,只見這裡仍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從人群中穿過,他走到那間凝聚著若菡心血的成衣鋪前,不假思索的往裡走。卻被俏麗的店員攔住道:“這位大人,敝店男賓止步。”

沈默訕訕退出去,卻站在門口久久不願離去……直到日上三竿,估計趙老夫子已經抓狂時,他才戀戀不捨的轉身回去。

走了兩步,沒來由的心弦一顫,他猛然回過頭去,只見一輛造型別致的油壁香車,從店後街上緩緩駛出,向他的反方向行去。

那一刻,他的視野中,只剩下那輛令自己魂牽夢繞的小車……是她,一定是她,如果她沒來到杭州,這輛油壁車是不會出現的,因為這輛車對他倆有著特殊的意義,是一件關於愛情的東西,若菡不會與任何人分享的!!

“快,追上去。”沈默拔腿就跑,卻被鐵柱拉住道:“大人,還有不到兩刻鐘就要開堂了,您要是去晚了,恐怕會被趙部堂責罰的。”

“顧不了那麼多了。”沈默興奮的大笑道:“去他媽的趙部堂吧,老子今天不伺候了。”便像個孩子似的,撒歡往前奔跑,毫不理會眾人訝異的目光,將所有憂愁與煩惱統統甩在腦後。

那輛車越行越慢,沈默也越行越慢,倒不是他想保持距離,而是已經累得雙腿酸軟,肺葉裡好像著了火一般。

~~~~~~~~~~~~~~~~~~~~~~~~~~~~~~~~~~~~~~~~~

跟著那輛車離開了人來人往的湖濱。穿過了松柏濃蔭,沿著林間小徑,到了一處林遮柳護的靜謐之處,這裡正是兩人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車夫和僕婦輕車熟路的下來,朝沈默行個禮,便向四周去了。

沈默扶著車壁站著,只感覺心跳到了嗓子眼裡,感覺隨時都會暈過去一般……不由暗罵一聲道:‘實在是太缺乏鍛煉了。’

這時車簾動了,一張讓他魂牽夢繞的俏臉出現在沈默眼前,若菡微笑著望向他,沈默則直勾勾的回望著,只見她無雙的秀美中,盡是那甜蜜的寧靜,便如山間的溪流,雖然經過了重重的阻隔,卻仍然保持著清純明淨的本質,歡快而安靜的流淌著。

不知不覺中,沈默心跳終於平復下來,再沒有半點浮燥的氣息,心中暗叫一聲:“真是天下少有的好女人啊。”終於開口道:“若菡,我不是在做夢吧……”

若菡微微搖頭,小臉上顯出微微激動的神色道:“除非我們都是在做夢……”

看到她面上的紅暈,沈默也不禁激動起來,逼近過去,用一種充滿魅惑的聲音道:“試試就知道了。”

若菡的俏臉一下子通紅如火,習慣性的縮縮了身子,旋即卻又抬起頭,微微閉上眼睛。

見到伊人如此,沈默的心一下便融化了,他伸手將她緊緊摟住,便準確無誤的向那芳唇上吻去。若菡轉唇相就,這一吻便如火山爆發,熊熊不可收拾。一面吻著,沈默的手便不由自主的亂摸起來,若菡如遭火焚,劇烈的喘息著,卻沒有半點推託抗拒,只是嬌軀無意識的扭動著,俏臉滾燙滾燙。

不知不覺中,兩人便臥倒在車廂裡,沈默還不忘反手將車簾拉上。

一時間,天醉了,地醉了,風醉了、樹醉了,天地間僅是一片醉人的旖旎……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2:26 AM

第二七九章 意綿綿玉生香

好吧,其實秦觀的這首《鵲橋仙》,還有最後一句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若菡羅衫半解,香肩微露,整個嬌軀已成了一汪春水,渾不知魂在何處了。看著她這個樣子,沈默覺著自個便如幹透了的柴,只想縱身火中,徹底燃燒,便一邊熱吻著她,一邊去解自己的褲腰帶。

然而解了半天竟解不開,沈默憤怒的低頭一看,原來自己系了個死疙瘩……這才想起在轎子上更衣時,因為心情不好,便拿腰帶出氣,只顧把自己勒緊,卻忘了還要解開了。

他坐起來後,若菡便感覺身上空虛的很,一陣小風從簾子縫隙中鑽進來,吹得她微微打了個顫,不由自主的睜開了眼,有些失落的望向沈默,卻見他仍然低著頭在解褲腰帶。

若菡不禁啼笑皆非,支撐著坐起身子,將滑落到肩膀的羅裙拉上來,便伸出小手,幫沈默去解。

只是這傢伙系得可真緊啊,若菡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憋了一頭香汗,這才將那個該死的疙瘩解開。

沈默握著那條該死的腰帶,悶聲道:“我們繼續吧?”

若菡搖頭只是笑,顯然機會稍縱即逝,現在已經沒有方才的激動了。

~~~~~~~~~~~~~~~~~~~~~~~~~~~~~~~~~~~~~~~~~~~~~~

沈默也知道兩人寶貴的第一次,總不能就在這車廂裡野合吧,便悶悶不了的將那‘該死’的腰帶重新系上,若菡主動獻上香吻,還伸出手來,幫他系個漂亮的結扣,當然是只要一拉就會鬆開的那種。

沈默搖頭苦笑。將她趁勢攔在懷裡。鬱悶道:“還真是好事多磨呢。”若菡聲如蚊鳴道:“其實。人家只是不想在此時此地而已。若是你想要……不一定非要等到那一天。晚上……便是可以地。”

“那太好了。”沈默歡喜爆了。便很裝癡情道:“不過這事就象熬小米粥。越是細火慢慢熬出來地。越是香甜地。”

若菡聞言開心道:“謝謝相公體諒。妾身確實還沒做好準備呢。”

沈默真想狠狠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啊。奶奶地。沒事裝什麼大尾巴狼。這下好了吧?又不知道得等什麼時候了吧?那個懊惱勁兒就別提了。

若菡沒看到沈默地表情。還在那輕輕把玩著他地衣帶。柔聲膩語道:“夫君是這世上最好地夫君。這可不是誇張地說法。而是很認真地闡述。在你這裡我感到被愛護、被尊重、被寵得無法無天。幸福地想要撒嬌……”

在靜謐地小樹林中。懷裡抱著心愛地伊人。聽著她如小白鴿一般。呢喃著對自己地愛意。沈默身心都仿佛浸泡在溫泉之中。從裡到外無一不舒坦。

原來幸福就是這麼近……

~~~~~~~~~~~~~~~~~~~~~~~~~~~~~~~~~~~~~~~~~~~~

纏綿不知時日快,直到腹中一聲鳴!

從昨天就沒正經吃飯地沈拙言同學,肚子終於咕嚕咕嚕開始鬧革命了,若菡便將車廂中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裡面卻是八樣誘人的點心,臉紅紅道:“先點心點心吧,待會咱們出去吃飯。”

沈默是餓極了,覺著什麼都好吃,便如小雞啄米一般,飛快地將那些入口即化、香甜美味的小吃填到嘴裡,一邊吃還一邊含混道:“你是不知道啊,一日見不著你,我便一日沒有食欲,你若是再晚來些時日,我就非得不食人間煙火才行。”

若菡雖然明知他在哄自己,卻仍然十分開心道:“我是昨天下午到的,早上離開客棧前,我做了東陽雞,只是需要四個時辰哩,原本以為你晚上回來正好吃,想不到中午就見到你了。”

沈默吃驚道:“什麼東洋雞?你還會做日本菜?”

“什麼日本菜?”若菡奇怪道:“李東陽大學士的名菜何時東渡了?”

“我孤陋寡聞了。”沈默老臉一紅道:“你這是專程來看我地嗎?”

若菡不由點下頭,這才恍然嬌嗔道:“壞死了,”輕捶他幾下道:“你這人總是這樣,一說不過人家了,便用些混話來攪局,可真是太壞了。”

沈默突然愣住了,瞪大眼睛道:“你再說一遍!”

他突然這一嗓子,可把若菡嚇壞了,小聲道:“我……妾身是開玩笑的……”

沈默卻依舊道:“把最後一句再說一遍。”

若菡畏懼的看他一眼,乖乖道:“可真是太壞了……這是開玩笑的,不要當真啊。”

“前面兩句呢?”沈默滿臉興奮道。

若菡看出他不是生氣來了,不由暗暗擦擦汗道:‘一驚一乍,嚇死活人啊。’便道:“一說不過人家了,便用些混話來攪局。”

“太對了!”沈默哈哈大笑道:“就是啊,既然左右為難,何不胡鬧一番,渾水摸魚好過關!”說著按住若菡狠狠親幾口道:“你可太聰明瞭,美人兒……”

~~~~~~~~~~~~~~~~~~~~~~~~~~~~~~~~~~~~~~~~~

卻見若菡嘟著小嘴,頗有幾分小脾氣的樣子,沈默奇怪道:“怎麼了?”

“你方才像個大老虎。”若菡氣嘟嘟道:“嚇死人家了。”

沈默這才意識到方才的失態,連忙賠禮道歉道:“我最近被一件事愁得寢食難安,方才被你無心一語點醒,這才失態了,卻不是針對你地。”

若菡咯咯笑道:“說實話了吧?還說是因為思念之故呢……”

沈默怒道:“果然是難養啊,必須要執行家法,以振夫綱了!”便伸手去呵她的癢,若菡最怕這個了,連忙擺出一副小模樣,告饒道:“夫君饒命啊,妾身再也不敢了。”

“不行,怒火難消啊。”沈默瞪眼道。

“只要不撓癢,妾身什麼懲罰都甘願領受。”看來她是真怕癢啊。

“要不,打屁股吧……”沈默邪邪一笑道。

若菡地小臉一下紅了,把螓首埋在他的懷裡,卻乖乖翹起翹臀道:“請夫君責罰。”

沈默心中不禁一蕩,便高高舉起手,作勢要打。若菡趕緊閉上眼,一顆芳心緊張地小鹿亂撞,帶著哭腔哀求道:“輕點行不?我怕疼。”

“不行!”沈默一巴掌帶著風聲便落下來,嚇得她蜷成一團,尖叫起來,把林子外面的護衛們都嚇了一條,心說出什麼事了?

~~~~~~~~~~~~~~~~~~~~~~~~~~~~~~~~~~~~~~

叫完了之後,若菡卻沒有感到痛,原來沈默只是在嚇唬她,那一巴掌雖然做足了勢,卻輕輕落下,便細細把玩起來。

手感實在太好了,沈默不禁暗贊道,果真是前後一致、表裡如一地極品美人啊。

正當車廂裡的氣氛重又變得旖旎起來,外面遠遠傳來個僕婦的聲音道“姑爺,小姐,沒有事兒吧?”原來是聽到那聲尖叫,外面人不放心,便攛掇這個婆子過來看看。

這一聲嚇得若菡猛地坐起,慌裡慌張道:“沒事,沒事兒,套車準備出發吧。”她發現不能再在這待下去了,不然要丟死人了。

見她將自己嚴密包裹住,沈默訕訕道:“若菡,我見你從成衣店出來,最近地買賣怎麼樣?”卻又拿出了轉移注意力大法。

若菡聞言愣了愣神,過一會才幽幽道:“不管好不好,都與我們無關了。”

沈默吃驚道:“難道你盤出去了麼?”

若菡點點頭,面色複雜道:“今天我過來,就是為了與買家交割,並安置店裡雇員的。”

“出什麼問題了麼?”

若菡搖搖頭道:“這是我最得意的一處生意……不只是這裡,家裡的全部店鋪商號,一切需要經營的東西,都會盤出去一部分,剩下地分給家人們。”

“那岳父怎麼辦?”沈默第一反應是這個。

“不要緊,家裡還有良田無數,況且光碟出去的店面,就值好幾十萬兩銀子,爹爹花不完的。”

“何必呢?”沈默這才輕聲問道:“那都是你的心血啊……”

若菡的眼圈便紅了,靜靜靠在沈默肩頭,輕聲道:“爹爹年紀大了,我又要出嫁了,其他地親戚家人皆不成器,沒法統攬全域,只好分成小塊,讓他們找一個自己最擅長的經營……”

“沒必要啊,”沈默道:“結了婚也可以操持嘛……”說完自己也訕訕笑道:“要是跟著我去外地的話,確實不大方便。”便緊緊摟住她,滿是歉意道:“對不起,把你地事業給毀掉了。”

若菡微微搖頭,靠在沈默胸前道:“對女人來說,最大的事業是家庭……”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裡溢出的淚水。

沈默卻看到她微微顫抖的背,心疼地將她緊緊抱住,輕聲道:“不要這麼急著下結論,以後無論你想幹什麼,我都會無條件支援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2:29 AM

第二八零章 解元郎請客

巡撫衙門所屬的官吏們,昨日便被欽差衛隊限制了自由。在惶惑中等待一夜之後,次日一早便被帶到一處小旅店中,等待被問訊。

誰知惴惴不安的等呀等呀,一直等到下午,還是沒有人問話,更可氣的是,從早到晚,都沒人送飯過來,甚至連一碗水都不給喝,這也太不把人當人看了吧。這下官員們不幹了,紛紛吵嚷起來道:“我們還要回去當差呢!”“就是,一萬擔軍糧今天晚上必須起運,不然前線就會斷糧,你們誰承擔得起?”

“吵什麼吵!都肅靜”欽差衛士們吼一嗓子道:“欽差王大人到了。”

這才壓下了喧鬧的人群,官吏們便見乾淨溫和的王用汲,微笑著出現在廳門前。

大夥先前聽說是欽差,還有些畏懼,但一見過來的才是個七品巡按,且看起來十分好欺負,便呼啦一聲湧上前,將他團團圍住道:“王大人是吧,我們一沒有瀆職、二沒有犯罪,憑什麼將我們扣押在此,還讓巡撫衙門正常運轉嗎?”“就是,倭情緊急,可不能延誤軍資起運啊!”

王用汲耐心的聽眾官員抱怨,待他們所有人都說完了,這才不緊不慢說:“諸位大人,請你們來只是為了瞭解一些情況,並沒有別的意思,待事情查清楚,大家自然便可以回去了。”

“那就問啊,我們都來大半天了,怎麼也沒人問一個字呢。”眾人怒道。

“這個嘛,”王用汲苦笑道:“大家不要急,等你們浙江巡按沈大人一到,我們就開始。”按規制,欽案的辦案官不得單獨問案,不然也不會配備三名欽差。

眾人還指望著沈默這個‘自己人’,能幫著他們說話呢,卻不好將矛頭指向他,便又問道:“趙部堂呢,你們湊一對問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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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用汲也正為這事兒鬱悶呢。今天早晨他過來一問。原來人家趙老夫子。昨夜便應邀去參加一個文會了。要過兩日才能回來。

‘怪不得讓我倆先預審。原來是自己要開小差。’王用汲腹誹幾句。便在休息室中坐等沈默到來。誰知左等右等。一直到吃過中飯沒見蹤影。其間他派人去驛館尋找。回來稟報說沈大人一早就出來了。也不知現在跑去哪裡了。

王用汲十分無奈。正在繼續等待。誰知人沒等著。卻等到了一干候審官吏喧騰地報告。只好過來安撫。面對著他們地問話。只好搪塞道:“趙部堂另有要務。今日不便問詢。”

“嚇。都不在?卻是拿我們尋開心呢?”眾人登時又炸了鍋道:“快放我們回去!”“我們要回去!”說著竟真地要往外走。王用汲伸雙手攔也攔不住。還險些被擠倒在地。

衛兵們趕緊上前相助。那些官吏聽說趙老夫子不在。哪裡還怕他們。雙方摩拳擦掌。眼看便要打成一片。

就在醜劇就要釀成之際,便聽一個清越的聲音道:“諸位大人消消氣,本官給你們賠不是了。”

大廳裡立時安靜下來,眾人紛紛望向門口,只見一身藍色深衣的沈大人,終於神清氣爽地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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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終於來了,衛兵們估計亂不起來了,便悄無聲息的退下。

巡撫衙門的官員與沈默都是舊識,也不好再發作了,只是有那些脾氣大的,悶聲質問道:“解元公,您去哪裡風流快活了,卻把兄弟們晾在這一天,沒得吃沒得喝,還要被那些鳥人欺侮?”

被人家無心說中,沈默老臉一紅,團團作揖道:“著實對不住各位,在下今日身體不適,從早晨起來便渾身酸痛,腦子一片空白。去找了城東李瞎子做了個全套,這才勉強能來見人。”

眾人見他神足氣完,比往常還要精神,知道沈默是在胡謅八扯,卻也不便點破,還紛紛表示慰問道:“大人帶病堅持工作,實在是我等楷模啊。”沈默謙虛的笑笑道:“我做的還不夠。”說著便一揮手道:“為了表示歉意,我請大家吃酒席。”眾人這才紛紛笑道:“大人真上道啊。”

王用汲連忙攔住道:“萬萬使不得,中丞大人命令今日預審,怎能擅自離去吃酒呢?”

“說的也是。”沈默撫摸著下巴道:“那就叫飯店送席面來吧。”

“還是先問話吧。”王用汲央求道。

“先吃飯!”眾官吏一齊反駁道:“餓地頭昏眼花,說出的話來也是昏話。”

沈默點頭笑道:“有道理,不過吃飽喝足之後,你們可要用心回話啊。”

“那是自然。”眾人點頭道:“保准有啥說啥。”

王用汲無奈之下,只好說:“這家店中便有膳食,可以就地解決,不必捨近求遠。”

眾人怒道:“王大人忒也不拿咱們當人了吧,這裡的飯菜能吃嗎?”

沈默只好掏六兩銀子請衛兵,去外面要三桌上好地席面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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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沒來之前,沈默又從店裡要了些瓜果小吃,分給眾人先充饑。大夥便圍坐成一圈,一邊嗑著瓜子,喝著熱茶,一邊談天說地,擺起了龍門陣……他們都是老公門了,豈能不知沈大人這架勢,分明是要攪黃了這場問話。

等了好一會兒,那些兵士終於帶著外面的夥計進來,每個夥計都拎著兩個碩大的食盒。

夥計們幫著排開三張桌子,擺上杯箸,眾大人早就餓極了,便拍拍身上地瓜子皮,尊兩位欽差上座,其餘人等序齒坐下,斟上酒來。

那些夥計隨即每桌擺上十來個碟碗,眾大人見裡面皆是些豬頭肉、燉雞、醋魚、肚、肺、肝、腸之類,渾沒有一點值錢的玩意兒,不由怒道:“這一桌連六錢銀子都用不了,那一兩四錢卻被誰吞掉了?”

那些出去給他們叫餐的衛兵,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見眾人仍然憤憤不平,沈默連忙笑勸道:“凡事勿與小人置氣,眾大人權且充饑,改日小弟請諸位去樓外樓聊表歉意,諸位意下如何?”

眾人餓得急了,紛紛不好意思道:“哪好再叫大人破費?這又不是您地錯?”便叫一聲“請!”一齊舉箸,卻如風捲殘雲一般去了一半……這還是菜不好呢,若是再好些,恐怕連碟子都要被嚼碎幾個。

吃到七分飽時,眾大人才發現二位欽差,一箸也不曾下,只是在那裡喝些茶水,吃點茶果。便問道:“二位為何不吃?莫非不合口味?”“其實這大魚大肉還挺好吃的。”就揀好往兩人碗裡夾。

沈默連忙攔住道:“來之前剛塞了一肚子,再好的東西也吃不得了。”眾人又道:“沈大人飽了,可王大人為何不吃?”

“實不相瞞,下官是吃齋的。”王用汲微笑道。

沈默歉意笑道:“這個倒失于打點,卻不知潤蓮兄因甚吃齋?”王用汲道:“只因當年家母病中,在觀音菩薩位下許的,後來家母果然病好,便益發不敢吃了。”

見是關於孝道的,眾人不敢再勸他,便自顧自地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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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用飽了酒飯,天色已經黑下來了。沈默便起身道:“好了,該回家了。”

眾人也拍著圓圓的肚皮道:“對,吃飽喝足,床上一躺,這種日子神仙也換。”便跟著沈默一起往外走。

王用汲苦笑著第三次攔住道:“還沒問話呢……”

“天色不早了,明天再問也一樣。”沈默拍拍他地肩膀,便當先走出去了。

王用汲沒法攔住沈默,可不能讓那些官吏也走了,如果這些人出去後跟外面串了供,可怎麼跟部堂大人交代?

便將其餘的官吏攔下道:“沒有部堂大人地命令,諸位一個都不准離開。”

沈默又為他們求情,王用汲說什麼也不肯,只好愛莫能助的對眾人道:“得了諸位,明兒我再來看你們。”眾人雖然氣憤,卻也無可奈何,只好由衛兵監視著,回到昨日軟禁地地方去了。

一下子稀裡嘩啦所有人都走了,原本熱鬧的廳堂裡冷冷清清,只剩下王用汲一個,他望著撒了一地的雞骨頭、鴨翅膀、魚刺、瓜子殼,不由搖頭苦笑,輕聲道:“真搞不懂這傢伙。”便彎腰清掃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2:33 AM

第二八一章 東陽雞

沈默卻沒有回驛站,而是往位於清河坊的一間極僻靜的客棧去了。

到了店裡,對小二自報家門,那店小二便顛顛的將沈默引去後院,請進了天字一號房中,至於鐵柱等一干隨從,也各有住宿的地方,因為整家客棧都被殷小姐給包下了。

待那小兒出去,沈默打量一下這個裡外三件的客房,雖然不甚豪華,卻勝在乾淨溫馨,讓人很容易產生家的感覺。他除下外袍,換上擱在床上的一身黑衣服,便按照若菡白日的指點,打開後窗,果然看到一片濃密的矮樹,將視線遮掩的嚴嚴實實。

沈默悄沒聲的翻牆出去,辨明瞭方向,躡手躡腳往左邊隔壁行去,到了窗下一摸,果然見那窗戶是虛掩的。

他便想不聲不響進去,嚇若菡一跳,誰知那窗戶忽的打開,砰一下撞倒了他的鼻子,痛得他滿眼金星,面目扭曲,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倒讓一臉驚喜的若菡好一個抱歉,趕緊將窗支起來,讓他爬進來,又是用毛巾敷,又是用小手揉,好半天才把沈默的鼻子安撫好。

沈默這才看自己的未婚妻,只見她身著宜家的晚裝,頭髮就那麼松松的披散著,顯然是剛出浴不久,渾身上下散發著溫柔婉約的氣質,恰似桌上那青煙嫋嫋,四下無聲的龍涎香,讓人倍感安詳,靜謐。

“餓壞了吧?”若菡輕聲打斷了他的沉醉道:“來的真是時候,上午做的東洋雞,現在剛剛好吃。”

沈默呵呵笑道:“早就想問你,什麼樣的雞需要燉四個時辰,豈不只燉的剩下骨頭了?”

“外行了吧?”若菡微微得意的橫他一眼道:“這東陽雞不煮、不蒸,也是幹烤,做法極有創意呢,人家也是才學會地。”

沈默大為好奇道:“倒要看看有什麼特別地。”便拉著若菡地小手往跨院裡地小廚房走去。進去便見爐子上坐著一口大鐵鍋。鍋裡穩穩地坐著一口小水缸。其上還反扣著另一口一樣大地缸。他不由笑道:“我地乖乖。這得多少只雞啊?三天也吃不完地。”

若菡掩口輕笑道:“待我上面地水缸看看。”沈默搶先一步道:“我來。”便用厚布墊著。將上面一口水缸拿了下來。卻見裡面還不是吃食。而是又坐了一口砂鍋。

沈默這下真驚了。咋舌道:“怪不得要四個時辰。這硬硬是靠水缸中地溫度烘製成地。而且是連水缸也沒接觸火源。這是真正意義上地不食人間煙火啊。”一邊連聲贊道:“果然有創意。”一邊將那熱騰騰地砂鍋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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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菡為他準備地晚宴很是豐盛。要比白日裡吃地酒席高檔一百倍。望著那些色香俱全地菜肴。沈默讚不絕口道:“我可是撿到寶了。想不到你連做飯都如此在行。”

若菡卻羞羞道:“我還正在學習階段。”指一指桌子正中央地砂鍋道:“除了這個。都是大師傅做地。”

沈默立馬改變論調道:“今晚東陽雞是絕對巨星,這道菜用火而未見火,不食人間煙火,歷時四個時辰呢。”說著還一本正經道:“今天晚飯吃菜,要吃就吃東陽雞。”讓若菡重新開心起來。

為了表示鄭重,他還專門漱了口,這才端端正正地坐到席上,懷著虔誠的心情,看一眼未婚妻道:“那麼,我就掀了。”

若菡緊張無比道:“掀吧……”聲音都有些發顫,顯得極不自信。

沈默點點頭,便鄭重的將那鍋蓋掀開,一股純白的熱氣騰騰而出。聞著香味果然十分醇厚,趕緊誇讚道:“這真是,此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把若菡逗得咯咯之笑道:“快嘗嘗吧,看看有哪些毛病,我下回改進。”看到那泛著金色油花的湯,亦顯得很醇厚,她這才放心了一半,覺著不會太離譜了。

便舀一小碗雞湯,送到沈默面前,滿臉期待的望著他。沈默送一勺到口中,果真是味道非凡……清淡中隱含有濃烈,濃烈中顯清淡,韻味綿長得很呢……似乎就是有些淡了,他不禁咂咂嘴,又吃一塊雞肉品品滋味,這下確定了,暗道:‘不是淡了,而是根本沒放鹽。’

蔬菜不放鹽尚且可以入口,但這肉若是沒了鹽,那味道誰吃誰知道。

但一想到這是若菡用了四個時辰才炮製出來地,美人情重,啥也別說了,吃吧……便狀若無事的拼命咽下去。

“好吃嗎?”若菡緊張地等待他的答覆。

沈默使勁擺出最燦爛地笑容道:“太…好…吃…了……”說話也帶顫音了。

“那就好,那就好,可把我擔心壞了。”若菡慶倖的拍拍胸口,轉又興高采烈道:“據師傅說,這真正地雞味是在豬肉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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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沈默又夾起一塊七分肥三分瘦的五花肉,這綿軟清滑的豬肉啊,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愛,既不油膩,還透溢著雞肉的芬芳……就是一想到沒有鹽味,他便忍不住想暈倒。

“怎麼了?太肥了嗎?”若菡緊張道:“記得你喜歡吃這樣的來著。”

沈默點點頭,便將那塊五花肉擱到嘴裡,咕嘟一聲咽下去,心說:‘如此而已……’

“好吃嗎?”

“太…好…吃…了……”沈默笑道。

“好吃就多吃點,這全是你的了。”若菡開心壞了,便將那一鍋都擱到他面前。

卻見沈默的眼角晶瑩閃爍,不由吃驚道:“你……怎麼哭了?”

沈默擦擦眼角,無所謂的笑笑道:“感動的,我太感動了……若菡你真是……太好了。”只是說到最後,怎麼看著都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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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這樣,喝著淡而無味的茶水,品嘗著淡而有味的東陽雞,談著一些有滋有味的兒女情長,兩人開開心心的吃著他們的晚飯。

其間若菡見他果然抱著那個砂鍋不撒手,心說:‘一定是很好吃的。’便拿起小碗道:“給我也來點嘗嘗吧。”

“不行!”沈默想也不想道:“這都是我的,全是我的。”

“求求你了……”若菡如小貓一般,可憐巴巴道:“就一點也好。”

“一點也不給。”沈默竟然將砂鍋攔在懷裡道:“我誓死捍衛我的東陽雞。”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啊……”若菡勸說道。

“可我就喜歡獨樂樂。”沈默倔強的像個籮卜。

“你怎麼這麼獨啊?”見他跟小孩子一般,若菡又好氣又好笑道。

“獨生子都是這樣。”沈默撈起一塊肥肉填到嘴裡,得意洋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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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月上中天,兩人才吃完晚飯,沈默竟然將那份東陽雞,連雞帶肉帶湯,一點不剩的吃了個乾淨,這才捧著肚子,無限滿足道:“回去睡覺了,嘔……”趕緊捂住嘴道:“奶奶的,吃飽了打嗝都這個味。”

若菡本來還想再留他說說話,不由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今天可能是累了,便乖巧的放他回去。陪他走到視窗時還在問:“你覺著這道菜,下次應該改進些什麼呢?”

沈默已經顫巍巍從窗戶上爬出去了,聞言回頭給了她一個完美的笑容道:“親愛的,我這人愛吃鹹,你下次多放點鹽哈……”便急匆匆的回去了。

“多放點鹽……”若菡趕緊記在紙上,生怕下次忘記了。

這一夜,她都在回想著做這道菜的經驗,一想到未婚夫大口大口的吃喝,便能咯咯笑出聲來,有這等好夢做伴,自然睡得又香又甜了。

然而在一牆之隔的天字一號房裡,沈默卻一夜未眠,就差把苦膽都吐出來了。躺在床上面色煞白道:“不要把這事兒告訴若菡……”

鐵柱心疼的點點頭道:“沒放鹽不會少吃點嗎?”

沈默搖搖頭,無力的笑道:“若是被她吃到了,定然會傷心的。”

鐵柱又搖搖頭,他實在無法理解沈默的表現,這還是那個精明到讓人害怕的年輕大人嗎?

沈默突然歎口氣道:“這真是報應不爽啊,本來還打算明天裝作吃壞肚子,想不到現在便真的和他們一樣了。”也不知指的是誰們:“天亮了給我去告個假,順便看看他們怎麼樣,奶奶的,可別出人命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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