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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12:36 AM

第二五一章 梅花香自苦寒來


第一場交卷之後,試卷被收卷官集中起來,從號舍沿著甬道往北,送到明遠樓後的一個獨立的院落中,這里是閱卷場所的外簾部分。其核心建築是威嚴的至公堂,負責考場紀律的外簾官在此地坐鎮,監督著試卷的前期處理工作。

    在監臨官的主事下,試卷先被送到至公堂東側的收卷所,在其中整理碼放,清點數目,並進行初步的剔選……但凡破損、污漬的試卷都會直接被拿出來,送回至公堂中,由監臨官審核之後,藍筆錄。其余合格試卷則用印記,再命人轉送左側的彌封所,由其將試卷上的考生信息,用厚紙嚴密糊住……在錄取榜單公布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私自拆看。

    完成之後交給規模最大的謄錄所,由其中百多位善書文吏,把考生的試卷用朱筆謄寫出來,如果考生的卷子出現錯別字,這些書吏必須照寫,並在頁頂標注出來。

    錄完畢,還要交給隔壁的對讀所,由負責對讀的書吏,檢查謄錄的‘朱卷’與考生親筆的‘墨卷’是否一致,標注是否正確。檢查無誤後送至緊挨著至公堂的掌卷所,由其中的書吏將朱卷與墨卷統一編號後,送回至公堂中。

    監臨官留下墨卷封存,再根據內簾同考官的人數,將朱卷分為相應的捆,本次鄉試是八位同考官,便分為八捆,並在上面寫上‘第一束’、‘第二束’,直到‘第八束’,用印記之後,親自送入內簾之中。

    監臨官從外簾門出來,徑直往北走,在一道飛虹橋前停住,對面的內簾早得到通知,主考官會同內監臨來到橋的另一端,雙方並不上橋,只是由一隊軍士,將試卷送過去,又對面的軍士接過來。

    雙方互施一禮便各自回去了,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

    這當然不是雙方沒有禮貌,而是為了防止承擔不同任務的考務人員勾結舞弊,前後簾之間是嚴禁相互接觸的。負責閱卷的後簾院,更是絕對獨立于整個貢院,除了接卷,不準任何人進出。

    後簾院地中心建築是衡鑒堂,與至公堂、明遠樓、大門、龍門在一條中軸線上,乃是主考官和同考官分房閱卷的場所。除了閱卷錄取之外,後簾還有個很重要的作用,便是在每場考試前一天,由主考官命題,並在其中的刻字房和印刷房中刻印出來,在翌日一早送交外簾。

    ~~~~~~~~~~~~~~~~~~~~~~~~~~~~~~~~~~~~~~~~~~~~~~~

    當試卷送入內簾之後。主考官阮~便對八位同考官道︰“諸位。掣簽吧。”幾位同考官便上前抽簽。抽到幾就把那一捆卷子拿走。

    但不能帶會房間去。必須要在鑒衡堂中閱卷。主副考官坐在堂上。八位同考官分坐左右。負責監視閱卷地內監臨。帶著一干監視官。坐在眾考官地邊上。瞪大眼楮監視考官地閱卷過程。

    在監視官地虎視眈眈下。整個鑒衡堂都靜悄悄地。因為這些監視官一般由錦衣衛充任。保管把考官盯地毛骨悚然。不敢生出雜念。當然。只要考官不交頭接耳。不擠眉弄眼。監視官們是不能出聲干擾閱卷地。

    同考官們都是進士出身。四十歲以下。年富力強。眼神特別好。他們必須先認真地給每篇文章加注標點。同時看文章是否通順。如果讀起來磕磕絆絆。毫無韻律可言。直接擱到一邊。判其死緩。

    只有文筆通順。且錯別字不超過三個地卷子。才有資格被同考官看第二遍。在這一遍中。同考官主要從‘理、法、辭、氣’四方面來。來評判一篇文章地優劣——‘理’是對經書地掌握和程朱注釋地理解。‘法’是八股文地文章結構。‘辭’是考生地文字組織能力和表達能力。‘氣’則是文章思想性地濃度。

    這四方面的衡量標準是‘清真雅正’,意思是,一篇好的八股文,應該用簡潔、典雅、順暢的語言,來正面闡述所領悟到的孔孟之道、程朱之學。

    同考官便根據這一標準,判別考生文章的優劣,並給每份卷子寫評語,陳述是否薦卷地理由,無論取與不取,他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地。

    同考官們將自認為夠資格高舉的卷子,寫明推薦理由,交給邊上地書吏,由其轉呈給上首的主副考官,如果有特別出色地,還會‘高薦’,也就是強烈推薦。

    ~~~~~~~~~~~~~~~~~~~~~~~~~~~~~~~~~~~~~~~~~~~~~~~

    事實上,試卷的去取權衡,專在二位主

    就是說錄取與否,都是正副主考官說了算。如果薦上來的試卷,得到了副主考的認可,那麼他便會在卷子上用黑筆寫個大大的‘取’字,寫明推薦理由後,送給主考官。

    如果主考也認可,便會再寫一個‘中’字,合起來便是取中,同時也要寫明取中理由,以便解送禮部磨勘。

    對于被副考官否決的試卷,主考官雖然有權扳過來,但那樣太落副考大人的面子了,所以主考一般不會行使這個權力,除非他特別賞識的……但一篇文章能讓人特別賞識,在別人眼里就至少是上好的水平,不會不取,所以這種情況一般不會出現。

    至于同考官了推薦了,卻沒有被采納的卷子,正副主考官也需要加注批語,說明沒有錄取的理由。

    閱卷的時間是白天,到傍晚時停下休息,這時兩位主考和內監官便會一齊清點朱卷,確認無誤之後,用三把鎖共同鎖好鑒衡堂。第二天一早再一起過來,三人共同到場開鎖,繼續閱卷。

    一般閱卷時間是不到二十天的,其中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用來進行第一場的閱卷。雖然第二場和第三場閱卷時,同考官都可以繼續推薦。但在實際過程中,主考官只重頭場,尤中四書,基本忽略二、三場的等級。也就是說,頭場被選中,二三場只需文理通順既可過關……一方面,這是因為時間緊,任務重,考官們是無論如何也沒法全部仔細審閱,所以比較客觀的八股文變成了閱卷首選;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本朝最重視四書五經和程朱注解,選擇八股文做重點,也在情理之中。

    ~~~~~~~~~~~~~~~~~~~~~~~~~~~~~~~~~~~~~~~~~~~~~~~~~

    半個月的閱卷之後,所有考生的頭場卷子,終于全部審閱完畢,經過同考官推薦,兩位考官取中,一共有八十九份卷子被取中。但浙江鄉試的解額是九十五個,這個數字是一定的,既不能多,也不能少,如果換在別處,經歷了能把人折磨死的閱卷之後,考官們會在最後松松手,湊起解額了事。

    但在這里,休想。因為此次擔任主考官的,乃是右僉都御史阮~,此人人如其名,身形瘦削,目光卻凌厲如鷹,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至少下面的考官們,都領教了此人的較真……在閱卷過程中他三番五次重申,要求考官們認真對待每一位考生的試卷,力求將有真才實學且合乎要求的考生選拔出來,讓他們出人頭地。

    他不僅督促同考官們認真閱卷,自己也嚴格把關,對每份試卷的優缺點都進行了認真細致的點評,絕不肯讓不好的試卷濫竽充數,結果當閱卷結束,還有六個解額沒有錄取。

    為了保證好的試卷不被遺漏,他又認真審閱了每一份落卷,一直到張榜前一天,才從落卷中找出六份上好的,湊齊了九十五人。

    剩下的工作便是排定名次,因為考官都是臨時抽調的,事畢解散,並沒有編制上的隸屬關系,所以誰也不怕誰,往往會因為意見分歧,出現激烈的爭吵和辯論。

    但在這里不會,因為阮~對所有文章的優劣了若指掌,評判時一語中的,眾人也就無從爭執,僅用了半天時間,便排定了錄取的名次,讓一旁的內監官松了口氣,擦汗笑道︰“我還以為要耽擱了呢。”

    阮~笑笑,手持排定的名次,起身道︰“走吧,諸位,我們去至公堂。”便與那內監官並肩,率領全部考官出內簾門,過飛虹橋,入外簾,進至公堂,與外簾官一道,拆號填榜。

    一個時辰之後,全部九十五位舉人露出真容。看著錄取考生的籍貫,擔任監臨官的浙江錦衣衛千戶對阮~道︰“我們浙江有一句俗話,說‘取得好,看紹興’,紹興的文氣蓋壓全省,現在一看,山陰、會稽和余姚的考生居多,說明您這次的錄取是公正的。”

    這一次錄取的前五名全部是這三個地方的,卻沒有人質不公平,反倒都說︰“心服口服。

    ”可見紹興府的考生水平超高,是所有人公認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12:39 AM

第二五二章 京報連登黃甲


過三場之後,沈默幾個已經是徹底虛脫,身子比較弱的幾個還病倒了,老實在家里靜養幾日才復原。

    等待放榜的日子十分難捱,直感覺心里火燒火燎的,吃什麼都沒味,睡覺也睡不著。把著指頭數日子吧,平素里白駒過隙的時日,卻仿佛折了腿的老馬,慢吞吞的能把人急死。

    幾人也無心出去,因為現在滿杭州城都是等待放榜的考生,踫上了難免要問,問了還真不好回答。縱使不問,見到一張張焦灼的臉,心里也不舒服,索性便關起門來找樂子。

    但沈默是要出去的,因為他有更好的樂子可找——好容易考完了鄉試,可以放松幾天,對于熱戀中的小男女,實在是太珍貴了。

    當然他已經是個名人了,在杭州城里很容易被認出來,兩人便干脆離開杭州城,去湖州游玩。為什麼要去湖州呢?因為這地方就緊挨著杭州,文人們都說‘人生只合住湖州’,不去看看實在是說不過去,而且俞大猷正在太湖操練水軍,所以安全有保證。

    到了個沒人認識的地方,殷小姐終于放下矜持,與沈默如膠似漆,形影不離。不是在碧浪湖邊,相對白鷗眠,膩在一起呢喃私語,便是流覽湖州的綺麗風光——

    他們同乘一輛油壁車,去城南下欣賞蔓草蒼煙,雨後登上道場山觀滿眼清暉,天晴去山感受迢迢爽氣,黃昏到西塞山前去看白鷺飛,或去郊外橫山看落日半隱。或去黃龍洞的雲端見笙鶴起舞,或感嘆那狀似青瑤簪的金蓋山,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對沈默來說,這簡直是兩輩子至今最幸福的一段時光,惟一稍有遺憾的是,殷小姐總是不讓他突破那道防線,至今兩人還保持著純純的戀人關系。好在沈默善解人意,知道此時的女子與彼時不同,都是到洞房花燭夜才繳械地,便不再強求。

    殷小姐見他老實了,又怕他惱了,也把尺度悄悄放寬,讓沈默佔可以一些小便宜,便把他哄得重新興高采烈,玩得開開心心。

    直到有一天,兩人在湖上看星星,現月亮已經變成極細的月牙了。這才猛然醒悟,馬上就要月底了,趕緊收拾東西,回去杭州城,等抵達杭州城,已經是三十日的半夜了,在城外等到天亮,九月才進了城。

    而張榜日。乃是八月三十。

    ~~~~~~~~~~~~~~~~~~~~~~~~~~~~~~~~~~~~~

    沈默終是沒有趕在放榜前回去。但更令人驚奇地事情還在後頭……三十號放榜這天。所有地考生都早早去貢院外看榜。在焦急等待放榜地時候。眾人才現。瓊林社地七位老兄。竟然一個都沒來!

    起初還猜測紛紛。但當桂榜放出來。考生們地欽佩之情。便如滔滔江水奔湧不覺。全都眾口一詞道︰“看看什麼叫高手?這就是高手!人家根本不來開。便已經心中有數了!”

    實際上是謬贊了。因為那六位老兄。正在西溪別墅中。殺得昏天黑地。完全忘了今日放榜這檔子事……

    能讓人如此忘我地。唯有馬吊而已。

    自從沈默走的那一天開牌,六人便圍著牌桌戰起來了。當然馬吊是四人打,還得有兩個作壁上觀、出謀劃策、排隊等候的,更給戰事增添了許多激烈程度。且因為輪流作戰,持久性特別好,除了吃飯睡覺,牌桌上就沒空過。

    不過幾位心里還是掛著放榜的,也時常叨念,可不能耽誤了。便取一大大的黃歷,掛在醒目處,每日撕去一張,直等著三十號一到便去看榜。

    但二十六日這一天,戰局格外激烈,把六個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進去,竟然就忘了在熄燈前死掉那一頁。

    結果到了放榜日,這幾位老兄的日歷上,才是二十九日。都覺著過了今天,到會試之前都不會有機會再玩了,便展開最後地瘋狂,戰事無比的激烈。下人們也不知道具體的放榜日子,自然沒法提醒。

    等到了辰時左右,水平稍差的孫鋌和陶虞臣被擠下來,兩人只好在邊上瞎出主意,只等有人輸光籌碼,好上去頂上一陣。

    ~~~~~~~~~~~~~~~~~~~~~~~~~~~~~~~~~~~~~~~~~~~~~~~

    戰局正到關鍵時刻,突然便聽外面‘當當當’響起了一片鑼聲,諸大綬隨口問道︰“出什麼事了?”

    “抓賊吧。”孫鋌緊盯著牌面道,說著打出一張牌。

    “不像,這鑼聲聽著挺喜慶。”徐渭搖頭道︰“抓賊的鑼聲又急又亂。”這時候鑼聲越來越近,已經到了門前。

    “看來有什麼事兒。”孫文中收起牌道︰“出去看看吧。”

    少來,快輸了就想耍賴。”孫鋌按住他哥,有道是子,更別說兄弟了。

    正說話間,便聽到人嘶馬叫,幾匹馬停在門口,一片高聲叫道︰“快請徐老爺出來,恭喜高中了!”

    屋里眾人登時憤憤道︰“明天才放榜,現在報哪門子喜?莫非未卜先知?”孫鋌便攛掇道︰“文長兄,快出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想要作弄你?”

    徐渭翻翻白眼道︰“想調虎離山,你好接班?跟我耍心眼,你還嫩點呢。”孫鋌嘿嘿直笑。

    這時府中管事的也急匆匆跑進來,朝徐渭磕頭道︰“恭喜徐爺高中,賀喜徐爺高中,小人向您討套彩頭了。”

    徐渭笑道︰“怎麼你也被騙了?”

    管事的趕緊道︰“報喜的就在外頭,那報子就是我們巡撫衙門地兵,我不會認錯的。”

    眾人這下終于把注意力從牌桌上轉開,問那管事道︰“今天幾號?”

    “八月三十啊。”那管事有些不確定道︰“這屋里的黃歷上怎麼才二十九,難道小的記錯了?”

    眾人呆住了,他們都是聰明人,立刻想到不是管事的記錯了,而是自己忘撕日歷了。一齊丟下牌,不無懊惱道︰“玩物喪志,太誤事了!”但很快便意識到,這次徐渭是真地中了,都齊刷刷的望向他。

    卻見徐渭仍然攥著一手牌,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變成泥塑一般。大家都知道徐渭地歷程——自小便被稱為神童,名聲比巡撫還大,卻屢屢科場失意,再加上人生蹉跎,竟然十幾年不得中第。這種名聲和成績上的差距,會造成多大地痛苦,眾人不得而知。但只要想想足以把人磨成鬼的九天鄉試,便能體會到被磨了好幾次地徐才子,現在會是個什麼心情。

    ~~~~~~~~~~~~~~~~~~~~~~~~~~~~~~~~~~~~~~~~~~~~~~~~~~~

    卻也不能讓報喜的久等,眾人便把徐渭拉起來,簇擁著往前院去了,那管事的屁顛屁顛趕在前面,扯開嗓子道︰“好了,新貴人回來了!”一眾報喜人趕緊朝著出聲方向跪下,口中道︰“恭喜賀喜徐老爺。”

    平生第一次聽人叫自己‘老爺’,徐渭這才從魂不附體的狀態中回過神來,他茫然望著四下,目光一下子被堂中一個大紅色的豎匾吸引住,只見上面赫然寫著︰‘捷報山陰老爺徐諱渭,高中浙江鄉試第十六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反復看了幾遍,念了幾遍,他的眼眶里便全是淚水,擦也擦不干。

    好在報子的都不是頭一年報喜,見多了這些新科舉人的失態,也就不稀奇了……其實徐渭這表現已經很克制了,有些年紀大點的新老爺中舉後直接中風,樂極生悲了事。

    報子們便向旁人討喜,孫鋌忙掏出銀子散了,府里的下人們也來討要喜錢,大家正簇擁著喧嘩呢。又聽到一陣鑼聲,又是幾匹馬由遠而近,那管事的激動道︰“噫,看來是梅開二度,不知哪位老爺又中了。”一眾下人便跑出去觀看。

    除了徐渭之外,五人緊張的互相張望,都沒有能笑出來的。終于聽到外面一嗓子道︰“快請吳老爺出來,恭喜高中了。”

    吳兌高興的出去,剩下幾位剛想跟出去,又聽到一陣鑼響,不由佇足下來,緊張的快要暈倒過去了。

    就聽又有一嗓子高聲道︰“快請孫老爺出來,恭喜高中了。”

    “哪個孫老爺?”孫家兄弟齊聲問道,說完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便聯袂出去。

    走到門口,便見門口已經堆滿了人,下人們簇擁著兩群報子進來,前面一個報子手中高舉著一個豎匾,上書︰‘捷報會稽老爺吳諱兌,高中浙江鄉試第九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

    再看後一個上,則寫著‘捷報余姚老爺孫諱鋌,高中浙江鄉試第五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

    孫文中使勁拍一下兄弟的後背,真心高興道︰︰“好樣的!位列五魁啊!”

    孫鋌樂得嘿嘿直笑,卻也沒忘了安慰他道︰“看來大哥至少是前四了。”

    孫文中卻笑不出來,因為沈默、諸大綬和陶虞臣都比他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除非他們四個大四喜,他才有可能取中。

    大四喜,有可能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12:42 AM

第二五三章 三甲


在給考生報喜的同時,省里也會派出快馬加鞭,向中舉考生家里報喜。只是這樣總要晚上幾日,讓考生家里也是心急火燎,寢食不安。

    紹興文脈昌盛,近些年更是每科都有許多高中。是以每到此時,最大的話題便是,今次又有幾多高中,最高名次是什麼……但更激烈的話題,永遠是會稽中得多,還是山陰中得多?以及最高名次會出現在哪個縣。

    山陰與會稽,就像兩兄弟,對外時說我們是一家子,可關起門來便較勁,都想把對方壓在身下。平素里還想找~斗一斗呢,更別提這種三年一度的掄才大典了——對于這個年代的人來說,讀書是最光榮的行業,當官便意味著最尊貴的地位。而在鄉試中舉,完成從‘相公’到‘老爺’的變,便是完成了由民到官的飛躍、在當時人看來,世間再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是以這種競爭,受到了兩縣從縣尊到百姓的高度重視。對于輸了的一方來說,除非來年會試里大翻盤,否則保管三年抬不起頭來。

    所以也就不難理解,紹興城里最近的亢奮是為哪般了……無論深宅大院,街頭巷尾,還是茶館酒樓,妓院賭坊,只要開口聊天,最多三句便保準轉到這樁事上去。

    賭場里自然不會放棄這大好的賺錢機會,紛紛開出了相應的賠數,諸如中舉地總人數、最高名次是什麼之類應有盡有,但更受歡迎的,還是預測兩縣之間的勝負——看哪個縣中的多,以及哪個縣的名次最高。

    不過兩個盤口之間,受歡迎程度也有高下之分,其中誰能得到最高名次,便成了焦點中的焦點。山陰人民認為,諸大綬乃是狀元之才,又有應考經驗,此次奪魁應在情理之中;但會稽人民卻不同意,他們說俺們沈默是小三元,自打出道以來,不管大考小考,都是見誰滅誰,從來不拿第二。別看你們諸大綬很牛,踫上我們沈默,也只有俯稱臣的份兒。

    這個盤口一經推出,便火爆到了天上去。除了慣常的賭客外,平素不好這口的人們也加入進來、湊個熱鬧,再不諱言個‘賭’字了,仿佛因為跟科舉沾了邊,也變成樁雅事一般。

    押在兩人身上的賭注也蹭蹭蹭地連破紀錄……按照人們地猜測,兩縣人數、財力差不多,賭兩邊輸贏的,應該一半一半才是。

    但等到報喜前一天晚上。賭場停止接受下注。公布數字時。卻令人大吃一驚。因為買沈默贏得銀子。足足比買諸大綬多一倍還要多。

    不會是耍我們吧?面對公眾地質。便有賭場地資深人士出來釋。他們認為三方面原因造成這種現象。其一。沈默名聲太大。更加廣為人知;其二。與沈默地不敗戰績比起來。諸大綬頭次鄉試實力。無會讓人看低一些;其三。許多深宅大院地小姐夫人們。都掏錢請人代買。對于這些夫人小姐來說。還是英俊瀟灑且單身地沈拙言更有魅力。

    ~~~~~~~~~~~~~~~~~~~~~~~~~~~~~~~~~~~~~~~~~~~~~

    兩縣官府也沒閑著。組織人力扎彩棚、備炮仗。只等到時候大肆慶賀。下面熱情如此高漲。唐知府也不能不表示一下。他允諾但凡每中一舉。府里便撥一百兩銀子。給建一座水陸牌坊。並在二位知縣幾次三番地游說下。同意親筆提寫銘文。

    這下就不得了了。要知道唐知府乃是天下聞名地大文豪。他地字可是千金難求。現在給親筆題寫。無異使那些本就榮耀非常地牌坊。立時身價倍增。兩縣縣令自然暗暗較勁。要看誰能得著更多。

    這決定引起了其它縣里地不滿。幾個知縣得知消息後。聯袂到府衙鳴不平。唐知府不得已。只好答應也給幾個縣錢題詞。這才平息了眾縣地怨氣。只是苦了他老人家自個——紹興府中舉人數向來不少。估計最少也得兩三千兩銀子。府里哪有那麼多閑錢放?說不得他還得自掏腰包才行。

    不過對于知府大人來說,就是掏光了,他也願意地。反倒是若不用他破費,那才會大大的不高興呢。

    隨著報喜地日子一天天臨近,城里的熱烈氣氛到達了頂點,每天都有大批閑散無事之人,堆在北城門樓一帶,想要最先見著報喜地隊伍,也好跟去蹭吃蹭喝、討些彩頭不是。

    實際上,最先得到消息的還是官府,九月初二這天,兩縣縣令得到消息,報喜隊伍已經到蕭山了,翌日便會次第入城報喜。兩位縣令連忙通知本縣有可能中舉地人家,請他們做好接喜報的準備。

    作為此次奪魁的

    熱門,沈家自然被重點通知,春花和已經回來的沈安們準備一下吧。卻都被沈賀黑著臉喝止道︰“還沒準信就準備,不怕喪門著嗎?”話說他老人家從八月初一開始戒,到現在整整一個月,最近幾天更是吃不下飯,且情緒焦躁易怒,人都明顯瘦了。

    “那換上身新衣服總可以吧?”

    “懂什麼懂?這身衣服是你們少爺中秀才時我穿的,真正的吉服!”沈賀的迷信已經到了極點,甚至連沈安想出門看看都不許。

    ~~~~~~~~~~~~~~~~~~~~~~~~~~~~~~~~~~~~~~~~~~~

    到了初三這天,從上午開始,外面鞭炮聲就從來沒斷過,一直敲鑼打鼓,不時有歡慶的人群從街前走過。沈安和春花攀在梯子上,已經數過了五隊,看著人家跟過年似的,沈安終于按捺不住道︰“我得出去看看,這都過午了,緊張死人了。”

    “可是……老爺不讓出去。”春花擔憂的看看緊閉的西廂房門。

    “管不了那麼多了,”沈安道︰“反正把喜報接回來,多大的罪過也就折了。”便翻牆出去,跑到街口雇輛車,到了人山人海的北門外。

    下車一看,嘿,人這個多哎,里九層外九層的堆在道兩旁,比肩接踵,揮汗如雨,一個個還那麼興奮,仿佛自己中舉一般。沈安敢說,城]大集都沒這麼熱鬧。

    他想擠到道邊去,卻被人一次次推出來,氣得他大喊道︰“我是來給我們少爺接喜報的。”便有數不清的面孔,一起對他道︰“我們也是。”徹底把沈安給震住了。

    放棄擠進去的打算,他只好跑到遠處城牆上,終于找到個地方,居高臨下往下看,問身邊人道︰“勞駕,這都到了多少喜報了?”

    “十九個。”那人與有榮焉道︰“快趕上前兩屆的總和了。”

    “這才哪到哪?聽報喜的人說,老鼠拉風箱,大頭在後頭呢。”邊上有人驕傲道︰“看吧,又來了一隊。”

    沈順著那人所指,朝北邊望去,果然見一隊打著牌子的騎手,從官道上奔騰而來,轉眼到了近前,便一齊高喊道︰“恭喜山陰徐老爺諱渭,高中第十六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

    眾人一陣高聲歡呼,都道︰‘徐老爺終于轉運了。’徐渭的名聲極高,卻一直達不到應有的成績,大家都很替他難過,此次終于高中,自然值得大肆慶祝一番了,只是苦了後面第十二名的喜報,直接籠罩在了徐渭的陰影下,連名字都被沒記住。

    大概過了一刻鐘,又有第九名的喜報來了,卻是會稽的吳兌,人們歡慶片刻,便將目光投注于城頭,只見那紹興二字的匾額左側,竟然各掛了十一個繡球,即是說,兩縣目前為止,各有十一位中舉,暫時打了個平手。

    ~~~~~~~~~~~~~~~~~~~~~~~~~~~~~~~~~~~~~~~

    空氣緊張極了,仿佛經過漫長的等待,才有下一支報喜的隊伍過來,只聽報子們齊聲高喊道︰“恭喜會稽陶老爺諱大臨,高中第三名亞元。

    京報連登黃甲!”

    這一聲引爆了眾人的歡呼,我們紹興有名列三鼎甲的了!便在會稽這邊再加一個紅繡球。

    山陰那邊的沮喪沒有維持多久,又有更大規模的報而來,只聽報子們齊聲高喊道︰“恭喜山陰諸老爺諱大綬,高中第二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

    山陰那邊爆出歡呼聲,也加一個繡球。但大家不再在乎勝負,因為如果第一名不是紹興城的,那就打平不傷和氣。如果第一名是紹興城里的,那紹興城便包攬了前三名,這份榮耀足以讓所有人都忘記勝負,榮幸之至!

    等待的時間太熬人。人們再也耐不住躁動,離開城門,迎著報喜隊伍來的方向走過去,無論有沒有,給個痛快吧!

    此時已是傍晚,金光萬道,紅霞滿天,只見那遠處的官道上,來了一大隊騎士,人數卻比之前要多得多,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們手中的牌匾也瓖了金邊。

    人們便激動的高聲問道︰“是誰?是誰?”

    那邊也高聲回應道︰“恭喜會稽沈老爺諱默,高中浙江鄉試第一名解元,京報連登黃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12:44 AM

官居一品 第二五四章 歡宴不夜天

    乖乖不得了。小三又中一元。成了大四喜。

    歡慶的人流便簇擁著報喜的隊伍。一路鳴鑼打鼓。要繞城一周。先報與全城知道。然後才去新鮮出爐的解元郎家中。

    沈安好容易從人群擠出來。跑回家里報信。

    聽著少爺中了解元。那他這個書不就是。解元書童了麼?真真是與有榮焉啊。他這個激動呀。一路上不知道超過多少車馬。終于最先跑回家里。

    一進去便聲嘶力竭道︰“中中中。了。”

    ~~~~~~~-~~-~~~-~~-~~~~~~~~~

    沈賀反鎖著房。坐在書桌旁。面前擺著厚厚的兩摞文書。從早晨起來。他便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一動都不動。但只是表象。事實上他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雜亂無章。還伴隨著強烈的耳鳴。過往的一幕幕。就像走馬燈一樣。在他的眼前閃現。

    無論是他連考不中。家徒四壁。還是後來父子倆的生離死別。寄人籬下。還是為了生活。他賣字為生。當街被打。落魄仿佛就在昨天。灰暗卻已經遠離。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從那次生離死別之後。悄然改變的。沈賀無法想象。如果當初不是小姐正好在濟仁堂中。他的寶貝兒子還能不能還魂了。但他深知。如果沒有兒子。自己肯定已經崩潰落徹底的完蛋了。哪還能有現在這種體面。有今天這份榮光?

    以沈賀的心中滿了對自己初抉擇的慶幸。對殷小姐當初無私相助的感激。對兒子所作所為的自豪以及對今天結果的忐忑。起初他還是很有把握的可隨著時間的移。依然音訊全無。雖然他訴自己。名次越高就越晚的報。但依然不能不讓他越來越緊張。

    很想灑脫點。說︰“反正咱家已經衣食無憂。就算考不中也無所謂了。”可終究還是在這塵世里打滾的俗人。根本沒有這份灑脫。

    就在萬分糾結之時。終于到外面沈安的一聲狼嚎。沈賀揪成紙團樣的心肝終于平下。他想要開口問問。兒子考了第幾胸口卻仿佛被一團棉花塞住。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淚水倒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的流下來。

    沈賀趕緊歪頭去。免淚水滴到眼前那摞厚厚文書上。那里是沈默從注冊童生開始。到歷次參加考試的憑證。還有縣案首府案首院案首科試卷首的證明文書。記錄了一路走來始終如一的出類拔萃。

    沈賀擦擦淚用紅把這摞文書細包好。放在個梨花木的箱子里。

    至于另一摞文書則是他自己從冊童生開始。歷次參加考試的憑證。雖然也是厚厚一摞。但與兒子相比。簡直是判若雲泥。

    沈賀輕輕摩著最上面張紙片。他也是考過三鄉試的。這次便是嘉靖二十八年的牌存根。一想到自己那“幾度辛苦磨成鬼可憐白首為功名”的悲慘經歷。沈賀的老淚就更止不住了。

    ~~~~~~~-~~-~~-~~~-~~~~~-~~-~~-~~

    流著淚的沈老爺。自然不會回應面沈安的狼嚎。

    春花連忙扶住累成一灘春水的沈安哥。小聲道︰“老爺可能睡著了。敲門也不應聲。推推。”

    沈安焦急道︰“那怎麼辦呀。人都快來了。”

    “不會出什麼危險了吧?”春花對老爺還是很關心的。

    兩人正在焦急的說。便見縣里的馬典史。手里拿著個燙金的拜帖。飛跑了進來道︰“縣老爺來賀沈老爺子高中解元了。”說畢。轎子已是到了門口。

    春花連忙躲到後院不敢出來。沈安只好硬著頭皮迎上去。只見新任的許知縣。頭戴烏紗帽。身穿葵花色圓領。金帶皂靴。在縣丞主簿的簇擁下。一身公服走進來。

    沈安忙不迭磕頭。解釋道︰“我家老爺在屋里更衣。馬上就出來迎接縣尊大人。”外面這麼大動靜。他莫著沈賀肯定不會無動于衷了。

    縣令大人比原先那李縣令年紀。因是個舉人出身。熬了許多年才出頭。早就磨的一團和氣。更何況又是對著解元家。自然是和藹無比。連聲道︰“這麼大事。沈老爺定然是要收拾情懷的。咱們先等著就是。”

    面對著和藹的縣太爺。沈安頗有些手足無措。好在這時。另一位沈老爺。沈京他爹來了。許知縣一見到仕的進士老爺。忙不迭要行大禮。卻被沈老爺扶住。呵呵笑道︰“縣尊切莫如此。咱們還是平輩相

    ”便吩咐帶來的人開始忙活。請許縣令到堂屋內。分賓主坐下。許縣令道︰“待會兒有上千人。若是府中招待不下。可以移至縣衙。不必客氣。”

    沈老爺卻自信笑道︰“人只安坐。沒有問題。”經過去歲迎接欽差的一番折騰。他的下人也算是經驗豐富。不用操心了。

    ~~~~~-~~-~~-~~-~~-~~-~~~~~~~~~~-~~-

    沈賀也聽到動靜。趕緊擦干眼淚。收拾情懷。待要把自己的文書也擱進那黃木箱里。眼下卻又覺著不配。躊躇片刻。轉念一想道︰“他就是考中了狀元。是我生的。不配誰配?”這才釋然。將文書擱進箱子里。一並鎖好。將鑰匙貼身收了。這才整整衣冠。從容邁步出來。

    沈安一直瞅著呢。一見廂房的門開了。便叫道︰“我家老爺出來了。”

    里面的許知縣出來。朝沈賀深深一禮。沈賀乃是八品小官。雖然在府里平素里做事。但見了縣令大人依舊是要下跪的。現在見徐知縣朝自己行大禮。嚇的他趕緊要跪。卻聽那知縣道︰“喜沈世兄。貴公子高中頭名解元。本縣有榮焉。”

    聽到這話。沈本經蜷曲的膝彎。竟神奇的直了起來。腦子嗡的一聲。心里歡喜的炸開花。咧嘴嘿嘿笑道︰“竟是解元?竟是解元。”沈安見老爺失態。趕緊偷偷戳他。好半天沈賀才回過神來。

    氣度威嚴的斥他道︰“體統。注意體統。”

    才給許縣令還禮。卻變跪拜為作揖。聲音也沒了惶恐道︰“大人切莫多禮。快起屋里坐。”

    “世兄請。”雙方推讓半天。後還是攜手進屋。分主賓落座。沈賀又像大兄行禮道︰“原來大哥也在。”

    沈老爺呵呵笑道︰“後生的兒子。給咱們沈家爭光了。”沈賀忙謙虛幾句。

   沈 安上茶。輕一口擱下茶盞。許縣令先攀談道︰“世兄同在桑。一向有失親近。實大大的不該。”

    沈賀笑道︰“在下久仰堂尊。只是無緣。不曾拜會。”許縣令只是舉人。他兒子卻是解。將來畢竟兩榜題名。登時比許縣令高出一截。自然不能再失了體統。讓人笑話。

    這是大明朝的游戲則——上下尊卑從科場出身。是以雖然沈默之前便穿麒麟服。任浙江巡按。但沒個正經的出身。他爹見了縣令該跪還跪。就算他自己。也沒什麼的位可言。但現在一旦高中。馬上就連帶著老爹的的位。也在舉人出身的許縣令之上了。所以許縣令也不覺有何不妥。反倒要倒過來攀親道︰“適才看見題名錄。貴公子房師東山縣馬公。乃是在下的同年。所以算起來。我與您還是親切的世弟兄哩。”

    沈賀腦子比較死。也沒搞清楚這七扭八的關系。只好隨口應承道︰“犬子僥幸。實是有愧。卻幸出貴同年門下。實在欣喜。”

    正在攀談間。便聽外面敲鑼打鼓熱鬧起來。沈老爺笑道︰“報喜的來了。咱們出去迎喜。”三人便聯出去。此時已經很黑了。院子里卻點著無數火把。亮晝。那些報子見到站在屋門口的三人。知道其中必有解元郎的爹。趕緊納頭便拜。高舉著牌道︰“小的們恭喜貴府沈老爺。蟾宮折桂。獨佔鰲頭。”此處的“沈老爺”。非階上站的兩個。乃是杭州那位小沈同學。

    沈賀看著那塊金字匾。上面偌大的解元二字。又一次老淚縱橫了。沈老爺和許縣令見狀。招呼報喜的和隨喜的坐下。開席吃酒。

    前後院子擺了三十桌。還有許多站著沒處坐。只好再在鄰家擺下席面。倒不愁沒有肉供應。因為縣里的酒樓飯館。不用去招呼。便將酒菜流水價的送來。

    沈賀也恢復過來。便在縣令大人的陪同下挨桌敬酒。正在歡宴不夜天時。就聽外面一聲報道︰“山陰呂縣令來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12:47 AM

第二五五章 當大爺?誰不會!


呂縣令出現,院子里的喧嘩聲登時壓低許多,變成如般嗡嗡嗡,紹興府的人們可全知道,解元郎當初差點成了呂縣令的女婿,方才還有不少人在感嘆,呂縣令無福消受這‘高婿’呢。

    曹操,曹操到,想不到呂縣令竟然來了,大家紛紛偷眼打量著他,紛紛小聲議論道︰‘這位來干什麼?’‘不會是要峰回路轉了吧?’當初為了呂小姐的名譽考慮,沈家對外說,是自家主動退婚的,但無論何,呂縣令名聲都受到了影響,尤其是在會稽縣,人們都對他這種‘趨利避害’的君子行徑嗤之以鼻。

    感受到周圍不太尊敬的目光,呂縣令老臉不禁發紅,好在夜里看不清面色,不然非得掩面而走不可。他早知道此番過來,是要受點尷尬的,但終究還是在本縣的慶賀宴席結束後,決定過來一趟。

    ~~~~~~~~~~~~~~~~~~~~~~~~~~~~~~~~~~~

    時間退回幾個時辰前,呂縣令中午便在山陰縣衙中張燈結彩,與他那七品夫人一道,宴請本縣的功德父母……可見只有兒子中了舉,爹娘才算有功德,否則便算是造孽嗎?不得而知。

    他是進士出身,自然不必如許縣令那般‘輕賤’,只需在府衙擺上龍門宴,靜候功德父母前來既可……所以許縣令才會對沈老爺說︰‘不如去縣衙擺席’雲雲,卻是有不想被呂縣令比下去的意思。

    起初呂縣令只開了四桌席面,誰知報喜的越來越多,只好再加席面,到了傍晚時,已經有八桌之多,樂得呂縣令合不攏嘴。

    借著和夫人去後堂更衣的功夫,眉開眼笑道︰“一次中這麼多,上面不會沒有表示的,”說著又搖頭晃腦道︰“這次連徐渭都中了,可見我時來運轉,要往上挪一挪了。”

    呂夫人卻不像他納悶高興,有些郁卒道︰“官迷!閨女都不認你了,明兒我也回娘家,你就抱著你地大印睡吧。”她的娘家是極硬的,所以向來不怕丈夫。

    呂縣令果然不得發作,只是悶聲道︰“女人家懂什麼?如果端甫能中得解元,我就是解元恩師了,說不定上面直接提我個督學,從此後往來地是省里的高官,世蔭地大族,隨便挑一個,便比那沈拙言強之百倍,保管女兒回心轉意。”

    呂夫人道︰“若是人家沈默高中解元呢?”

    “不可能!”呂縣令身為堅定地陰謀論者。又限于本身品級太低。不了解更多地內幕。便斬釘截鐵地猜想道︰“他老師得罪了當朝。就憑這一條。他也不可能中舉。”

    “這我就不信了。人家不是高高興興地去考試了麼?”呂夫人撇嘴道。

    “婦道人家懂什麼?”呂縣令冷笑道︰“當朝向來是面上正義凜然。背後斬草除根……讓那小子去鄉試。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肯定早就打好招呼。不許主考錄他。”

    “真地假地?”呂夫人又被他說暈了。

    “不信走著瞧。那小子要是能中舉。我……我把姓倒過來寫。”呂縣令發下賭咒道。

    ~~~~~~~~~~~~~~~~~~~~~~~~~~~~~~~~~~~~~~~~~~~~~~~

    等到了黃昏時分,諸大綬中第二名的消息傳來,呂縣令著實有些遺憾,因為鄉試不是殿那樣,前三名都很風光。在這個層級上,解元獨一無二,其地位和榮耀,是第二名無法比擬的。但轉念一想,自己縣里一下中了十多個,肯定是蠍子拉屎獨一份的,肯定比單出一個解元的縣令要風光地多!

    而且這次他又贏了會稽縣,那個老被沈默壓在身下的陶虞臣,這次又被諸大綬壓在身下,想想就讓人痛快啊。

    想到這里,笑容重新浮現在呂縣令的臉上,他舉觴高聲道︰“諸位,報喜已經全部結束了,讓我們共同舉杯,慶賀本縣圓滿成功!”

    眾人卻有些遲,一位年資較深的老紳士道︰“大人,還是再等等,看看文魁星會不會降臨本縣吧。”解元,文魁,都是對鄉試第一名的稱呼,且聽起來都很不凡。

    呂縣令不悅道︰“你們念叨多少年了,說端甫有狀元之才,他才考了第二,難道本縣還有能更勝一籌地嗎?”

    “沒有,沒有。”眾人很肯定道,卻又有人煞風景道︰“本縣倒是沒有,可鄰縣就說不定了。”

    呂縣令的臉登時黑了,剛要發作,便見一個報子從外面跑進來,興高采烈的大呼小叫道︰“大人大人,此次前三被咱們紹興城包攬了!”

    呂縣令一下子便憋住了,肚子鼓地溜圓,卻不得發作。就聽有人問道︰“那解元可是沈拙言?”

    “不是他,又能有誰?”報子笑道。

    廳堂里傳出一陣釋然的歡笑聲,如果是那位沈大才子地話,倒可以接受,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便有人提議,為了紹興城大獲全勝干杯。

    伙舉起杯子,才發現呂縣令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面上地表情陰晴變換,不知道是不是要發飆。

    家只好悄悄放下杯子,以免惹得大人不快,但他們卻是過慮了,因為馬上便發現,氣鼓鼓的呂大人,便如被扎破的皮球一般,很快洩了氣。只見他用常人無法企及的速度收拾情懷,露出八顆牙齒,掛上一副笑臉道︰“想不到小婿竟然僥幸,實在是慚愧啊。”

    屋里人全呆了,包括呂夫人,大家都露出三十二顆牙齒,險些下巴脫臼。

    看到眾人的反應,呂縣令泰然自若道︰“我們雙方有婚約,這是眾所周知的,之所以暫時耽下了,便是為了不耽擱小婿的舉業,現在既然僥幸中得個解元,自然馬上便會訂親了。”

    對于呂縣令的臉皮功夫,眾人不禁佩服萬分,心說傳說中的指鹿為馬,也不過如此吧?便紛紛強笑道︰“原來如此,可喜可賀,到時一定到賀。”雖然對呂縣令頗為不遜,但能為本縣招個解元郎做女婿,也是很光榮地。而且解元郎的老爹是出了名的老實人,想必以呂大人地功力,必可霸王硬上弓,生米做成熟飯……

    是隔夜米做成蛋炒飯。

    只是這樣一來,宴會的氣氛便沒了,眾人登時覺著索然無味,便紛紛說︰‘家里還另有宴席。’想要告辭。

    呂縣令也無心挽留,一場盛宴便草草結束了。

    ~~~~~~~~~~~~~~~~~~~~~~~~~~~~~~~~~~~~~~~~~~~~~~

    待把賓客全部送走,呂縣令便回到後堂,對坐在床頭地夫人高聲道︰“快給我更衣,我要去沈家。”

    呂夫人卻別過身去不看他,呂縣令又道︰“你不是常把那沈默說成天上地下,有的沒的嗎?不想讓他給你當女婿了?”

    呂夫人這才悶聲道︰“原先是極想的,但現在不要了。”

    呂縣令干笑兩聲,一邊讓丫鬟給他換衣服,一邊道︰“這麼好的女婿你不要,卻還想找什麼樣地?”

    “我丟不起這人。”呂夫人氣道。

    “婦人之見!”呂縣令罵道︰“我等些許顏面重要,還是女兒的終身幸福重要?”

    聽他說到這個,呂夫人猛然轉過頭來,仿佛從沒見過他一般,仔細審視道︰“還好意思說女兒?你可真心為女兒想過?你出爾反爾,就算硬結了這門親,還想女婿善待她嗎?”

    “女婿好不好,全看閨女的!就憑咱閨女那本事,他就是百煉鋼,也繞指柔!”呂縣令換好公服,拿起官帽,便往外走,呂夫人攔住他道︰“你要是去了,我立刻回娘家,再也不見你了!”

    呂縣令見她如此執拗,怒從心頭起,舉手要打,呂夫人便仰起臉讓他打。

    他卻還是不敢,只好把她往邊上一撥,憤憤道︰“等我把女婿領回來,看你還擺什麼臭臉色!”說著便揚長去了,不管哭泣的呂夫人。

    ~~~~~~~~~~~~~~~~~~~~~~~~~~~~~~~~~~~~~~~~~~~~

    可以說,呂縣令是拿出背水一戰的氣魄,來到沈家的,所以根本不顧忌別人地目光,心中罵道︰‘得了這個女婿,老子下半輩子就有指仗了,你們這幫草民懂個屁!’他還是有些頭腦的,通過沈默中解元一事,便感到可能有什麼力量在護佑著這小子!況且不管有沒有,現在他是解元郎了,即使嚴黨也沒法加害于他,前程那是板上釘釘的了。

    所以一看到迎上來的沈賀,他便露出了最甜蜜的笑容,放聲道︰“親家公啊,你太見外了,我雖然忙著山陰那邊地一攤,可自家孩兒中了舉,就算沒時間,也是一定要來的。”他跟沈賀打過交道,知道這人反應慢、沒主見,尤其是不會拒絕別人,是以一上來就單刀直入,要打他個措手不及!

    完之後,他便心中得意的等著沈賀答話——只要沈賀不明確拒絕,那這門婚事便起死回生,沒人能攔住了。什麼?要是明確拒絕呢?要是能說出個‘不’字,他還是沈賀嗎?

    呂縣令覺著自己有不亞于諸葛亮地才干,簡直得意壞了。

    席間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沈賀,心說︰‘壞了,踫上這樣不要臉地,沈老爺只有認栽了。’

    果然見那沈賀嘴唇直哆嗦,呂縣令不禁心中鄙夷道︰‘爛泥扶不上牆!’

    其實沈賀那是氣的,當初被人退婚,父子雖然暗自慶幸,卻也不能不視為恥辱。現在對方見兒子高中,竟然又想吃回頭草。

    看一看還沒有掛上門楣地楠木匾額,上面赫然寫著‘解元第’三個大字,沈賀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心中火大道︰這太不把我這個解元……的爹當盤菜了吧?拿我當夜壺呢?想怎麼尿就怎麼尿?

    其實呂縣令大謬矣!這世上只聽說過‘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頭’,卻從沒聽說過,有人甘願做一輩子受氣包!

    只見沈賀收攏表情,冷淡道︰“大人錯愛了,犬子還小,不敢納妾。”

    “納妾?”呂縣令的臉一下子綠了,有些反應不過來道︰“親家,你是不是高興暈了,娶妻和納妾怎麼能是一個意思了。”

    “當然不是一個意思!”沈賀冷笑道︰“可大明律規定,男子只能娶一妻,圈子已經舉孝廉了,怎會犯那重婚之罪呢?”一夫一妻多妾制,這可是千年以降的倫常。

    “重婚?”呂縣令驚呆了,道︰“你那兒子又與哪家結親了?”

    “今日正要公諸于眾!”沈賀清清嗓子道︰“諸位高鄰同鄉,三個月前本人便使媒人,向本縣殷家求娶長女,女方家長欣然采納,現在雙方已經過了問名納吉,只待小兒從杭州歸來,便親自上門提親。”說著哈哈一笑道︰“到時候還請各位賞光,來吃個訂親酒則個!”

    眾人轟然笑道︰“那太好了,恭喜沈老爺雙喜臨門!”“定然叨擾!”“不請自來!”頓時笑作一片。

    ~~~~~~~~~~~~~~~~~~~~~~~~~~~~~~~~~~~~~~~

    那些歡笑聲,在呂縣令聽來,都是對他的嘲笑,鋪天蓋地,將他淹沒,這下臉是丟到姥姥家了,再也不用在紹興城混了!怒哼哼的丟下一句︰“今日之辱,必定加倍奉還!”便在哄堂大笑省中,掩面而走。

    回到家里才發現,自己的夫人竟然回了娘家,呂竇印這下子雞飛蛋打,自度這個縣令是干不下去了,便帶著全部家私,去省城老丈人家,一方面接回妻女,一方面也想活動一下,看看能不能換個地方當官。

    分割

    誰在說什麼‘種馬不種馬’我就跟誰急,我的書只有一個追求,那就是合情合理,尤其要符合主角的性格特點,絕不會出現所謂為了加戲而加戲的場景。

    我還就說了呢,下本我寫盛唐,肯定後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12:52 AM

第二五六章 老岳父兵諫解元郎

一回到杭州城,沈默便知道自己中瞭解元,樂得在馬車上是又蹦又跳,還趁機對殷小姐又親又抱,把個殷小姐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任他輕薄。

待沈默瘋夠了,殷小姐一邊整理散亂的雲鬢,一邊擰他道:“瞧你這瘋樣,誰相信是新科解元郎?”

沈默咧嘴直笑道:“我高興啊。”

“老爺您可得留心了。”殷小姐半真半假的笑道:“現在成瞭解元,走到哪裡都是矚目的中心,舉手投足都有人要品評一番的。”

沈默笑道:“你真以為,中個解元就讓我得意忘形了?”

“民女可沒這麼說。”殷小姐掩口輕笑道。

“討打!”沈默笑道:“今日不給個利害,你便不知道相公我不能惹。”說著便伸手向她兩肋下亂撓,殷小姐平素最怕觸癢,沒兩下便花枝亂顫,笑得軟在沈默懷裡,口中求饒不止。

沈默這才住了手,順勢將她摟住道:“傻丫頭,你當我真在乎那勞什子解元?”其實肯定是在乎的,不然他這些年寒窗苦讀,自虐著玩呢?但情話這東西最忌實話實說,越是鬼都不信,便越是醉人。

舒服的斜倚在沈默懷裡,殷小姐的智力直線下降,她微眯著眼睛道:“那你為何如此興高采烈?”

“你猜呢?”還有切忌太實在,那樣就沒情調了,畢竟黃蓉獨一無二,而絕大多數靖哥哥,都是老大難。

殷小姐說了幾個都沒猜對。急得她連聲不依。一副煞是可愛地小女兒態。沈默這才湊在她晶瑩玉潤地小耳朵邊。輕聲說一句。便讓殷小姐徹底淪陷了。

他說:“因為。我終於可以向我地新娘求婚了。”

~~~~~~~~~~~~~~~~~~~~~~~~~~~~~~~~~~~~~~~~~~~~

無限旖旎不便細表。反正當馬車行至梅墅。沈默地骨頭都酥了。殷小姐面嫩。驅車從後門進去。讓他獨自面對老岳父。

在湖裡洗了把臉。好生平靜一會兒。沈默才鼓足勇氣。親手拎著從湖州帶回來地安吉白茶、千張包子等七八樣土產。往大門口走去。

需要補充一句的是,他拐帶人家閨女去湖州玩耍,是屬於先斬後奏的—等他們出了杭州城,才有親兵帶口信給殷老爺,可把老頭子給氣壞了。

但沈默這傢伙心眼太多,他早就盤算好了……如果這次能高中,殷老爺肯定不會難為自己;如果不幸落第,那就更需要把殷小姐拐走一段時間,生米煮成熟飯,造成既成事實了。

基於這種陰暗心理,他連哄帶騙地把殷小姐帶去了湖州,現在回來交人了,心裡難免惴惴。

果然一進去,便見殷老爺拎著兩把菜刀,面目猙獰的望向自己,嚇得鐵柱趕緊擋在他身前,緊張道:“大人快走,我掩護!”在他看來,老岳父追殺毛腳女婿的狗血戲碼,就要轟轟烈烈上演了。

“什麼眼神啊!”沈默撥開鐵柱,低聲罵道:“沒看見老人家系著圍裙嗎?”

待鐵柱怏怏退下,沈默趕緊滿臉堆笑湊過去道:“哎呀,您老身子骨剛剛大好,可不能再累著了……”卻不敢靠得太近,離著殷老爺還有一丈遠,便小心翼翼的奉上禮物道:“您老最愛的安吉白茶,千張包子,今兒咱爺倆就喝茶吃包子,您老就別忙活了……快放下刀吧。”最重要的便是這最後一句。

殷老爺面色冷硬道:“今天老漢親自下廚,請解元郎嘗嘗我的丸子,到底可口與否?”

這架勢哪是要丸子,分明是要把毛腳女婿給汆了。沈默不由額頭見汗,乾笑道:“那……那一定是好吃的。”

殷老爺歪著腦袋,打量他半晌,才定定道:“小子,老夫說句話,你給我記住。”

“洗耳恭聽。”沈默態度極為誠懇。

殷老爺卻不吃他這套了,冷聲道:“我閨女是個死心眼,認准了人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否則也不可能被你拐跑去……”

“湖州。”沈默趕緊接話道。

“不錯。”殷老爺心中鬱悶道:‘怎麼聽著像在罵我呢?’可見為人還是實誠點好,現在老丈人對沈默地信任感,簡直跌倒了冰點。好好的‘湖州’都能尋思成‘胡謅’。

~~~~~~~~~~~~~~~~~~~~~~~~~~~~~~~~~~~~~~

房檐下,老岳父提著兩把帶著血絲的菜刀,對毛腳女婿聲色俱厲道:“你這次中了個勞什子解元,在別人眼裡,老漢我應該低三下四巴結著才是,可我得跟你說分明瞭,你高中了,我確實臉上有光,但也僅此而已。因為老夫黃土埋到半身腰,也沒有兒子,把唯一的女兒交給你,既不需要你傳香火,也不需要你耀門楣,只要你真心待她,就是她跟著你吃糠咽菜,我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若是你見異思遷,學那狼心狗肺的陳世美,不用包公地狗頭鍘,”說著兩眼瞪得跟鈴似的,把刀一橫道:“老夫就先把你收拾了!”

這就是政權交接啊,雖然帶著濃重的暴力色彩。沈默忙不迭表態,自己是個清心寡欲之人,一定遠學宋仲子,近學嚴惟中,堅決不幹那種‘富易妻,貴易友’地缺德事。做的那些保證啊,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這才把老丈人哄得陰霾頓散。只見殷老爺把刀一舉,嚇了沈默一大跳,卻聽老頭故作生硬道:“走吧,老夫請解元郎丸子去。”

進去之後,沈默才發現,殷老爺已經張羅了一桌好菜,琳琅滿目,都是他愛吃的福州菜。心說:‘先給個下馬威再管飯?沒有丈母娘疼的女婿真可憐……’

好在殷老爺也不再給他臉色看,還拿出珍藏地二十年女兒紅,與沈默對酌起來,當然以他的身體狀況,只能嗅嗅舔舔過過癮罷了。

不過殷老爺還是很陶醉,滿面紅光對他道:“其實在幾個月前,令尊便已經遣冰人來提親,兩邊還換了八字,早約好了無論結果如何,都在鄉試後回去,把親事定下來。”說著不無得意道:“只不過一來怕耽誤你考試,二來也想讓你鬆懈,所以一直瞞著你罷了。”

沈默相當的驚訝,連連搖頭苦笑道:“你們瞞的我好苦哇。”這才想起秋闈之前,殷小姐對他說:‘不必擔心中不中,都不會影響我們的婚事。’他本以為那是為了寬慰自己,弄了半天是人家早就知情啊……這個臭丫頭,瞞得我好苦哇。

殷老爺心裡那個得意啊,忍不住‘刺溜’抿一口小酒,嘿嘿笑道:“若是等你中舉才提親,難免讓人說三道四,還是我們做長輩的考慮周全,早先埋好伏筆,現在便水到渠成,誰也說不出個‘不’字來。”說著還搖頭斜睥他道:“還太嫩了吧,小子?”

沈默趕緊稱讚道:“您二位高瞻遠矚,小子我鼠目寸光。”

殷老爺高興極了,連著幹了三五個,便醉眼迷離地打開話匣子,開始舊事重提道:“臭,臭小子,還‘裘芹’呢,跟我耍小聰明?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殷天正是個什麼樣的狠角色?要是連這點障眼法都識不破,再大地家業也早敗光了。”

雖然他說的語無倫次,但沈默還是不費力地聽懂了,他心裡這個汗啊,原來老丈人那是揣著明白當糊塗呀。

便見殷老爺比劃著手勢道:“可我就是不說,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麼花樣來,還跟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還給我擺鴻門宴。”只聽他笑道:“這都是我當初玩剩下的,臭小子。”說著兩眼迷離地望著沈默道:“你信不信,若不是我閨女對你死心塌地,老夫保管不能讓你這麼容易……得逞?”

沈默連連點頭,態度極其誠懇。

殷老爺還想喝酒,沈默趕緊攔住,奪下酒瓶道:“您看咱們何時回紹興合適?”

“越快越好。”殷老爺怏怏道:“到時候還可以名正言順喝點喜酒,強似受你們約束。”

~~~~~~~~~~~~~~~~~~~~~~~~~~~~~~~~~~~~~~~~~~~~~~~~

回去的路上,沈默不禁擦汗道:“人家說閨女隨爹,果真是一點不差。”

鐵柱也聽不懂,咧嘴笑道:“大人,您看咱們的別墅,好多人啊。”

沈默看一眼,隨口道:“應該是報喜的吧。”

“我看不像,好像都是些穿長袍的讀書人。”鐵柱悶聲道。

沈默一合手中摺扇道:“鐵柱。”

“有。”鐵柱趕緊應道。

“頭前帶路。”沈默笑道:“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12:56 AM

第二五七章 朋友

整個院子都被穿著儒衫的士子們包圍了,裡外三層,密不通風。

沈默走近了,拍拍最外邊士子的肩膀問道:“勞駕兄台,裡面為什麼不讓你們進去?”

“因為裡面已經沒地方站了。”那士子道。

“哦……勞駕讓我進去。”沈默笑道。

那士子警惕道:“你可別想插隊,是我先來的,想要報名乖乖排隊。”說著亮亮拳頭道:“哥哥我可是文武雙全的。”

“報名?報什麼名?”沈默驚奇道。

“我們要加入瓊林社!”眾人異口同聲道:“難道你不想嗎?”

沈默笑道:“我只想進去。”

“排隊!”眾人齊聲道。

“可那是我家啊。”沈默苦笑道:“總不能回家也排隊吧?”

“你是……”眾人這才細細打量他。有人恍然尖叫道:“解元郎!他是解元郎。解元郎在這裡!”

沈默躲避不及。立刻被興奮地士子圍觀了。一個人目光與數百人對視。饒是他臉皮夠厚。也不禁有些心虛。沈默撓撓頭。心說:‘看吧。看吧。反正我也不怕看。’誰知短暫地安靜之後。士子們竟然齊齊向他行禮。一同高聲道:“會首大人。請收下我們吧!”

這裡裡外外足有近千人。很顯然。瓊林社地牌子是一炮打響了。

原來是為這個呀。沈默苦笑道:“這不是我一人能說了算地。得我們全體成員。共同表決才行。”

著呵呵笑道:“諸位先放我進去。估計他們正等我一起想輒呢……我保證用最快地時間。給各位一個答覆。”

士子們畢竟還是尊重解元郎地。聞言讓開一條去路。滿臉殷切地望著沈默。希望他能很快傳出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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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沈默終於進了後院小樓,在二樓見到了正在抓耳撓腮、愁眉不展的六位老兄。

上樓之後,沈默不先說正事,而是拱手笑道:“恭喜恭喜,恭喜諸位高中。”

眾人都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之輩,向來覺著中個舉人不過是探囊取物而已,且中舉又不是舉業的終結,所以並沒有外人想像地那般興奮。經過一上午的鬧騰,那高興勁兒早就過去了。

徐渭聞言翻翻白眼道:“解元公這話的意思,眾位還沒聽分明嗎?”

五個傢伙對‘重色輕友’地沈會首十分‘不滿’,聞言紛紛笑道:“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解元公向咱們這些亞元賀喜,咱們還不得磕頭還禮?”

沈默坐下笑道:“那就磕吧。”一下子便把六個傢伙的嘴巴給堵住了,他不禁笑道:“光說不練假把式,咱們既然結了社,自然是人多力量大,為什麼要把送上門來地社員往外推呢?”

“哎呀,我的解元大人,您在溫柔鄉了待糊塗了還是怎著?”徐渭怪聲道:“人家結社都是十幾人,了不起幾十人。可這一下就是上千士子,再過幾天說不定就能到兩三千,把這麼多人聚到一起,官府能不管嗎?這往輕裡說,是聚眾滋事,往重裡說,就是圖謀不軌啊!”

沈默發現徐渭今天有點不大對勁,怎麼有點……陰陽怪氣呢?但現在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他若無其事問道:“我們瓊林社對外宣稱的宗旨是什麼?”

“揣摩八股,切磋學問,砥礪品行。”這十二個字,朗朗上口,大家都忘不了。

“外面那些人地目的又是什麼?”不知不覺中,沈默便重新掌握住眾人的思維。

“他們絕大多數是落榜的考生,”陶虞臣道:“被咱們這次七人全中,包攬前五的成績所吸引,便以為咱們瓊林社有什麼靈丹妙藥,可以包中舉人呢。”

“你看看,”沈默兩手一攤道:“這不跟咱們正好業務對口嗎?如果拒絕了這些人,咱們瓊林社可就要臭牌子了。”

“我們知道,可大家都只是嫩嫩的舉人。”吳兌苦笑道:“實在擔不起那麼大地風險。”

“其實很簡單。”沈默拍手笑道:“只要每次讓他們選地方,咱們去赴約,咱們便不算和他們結社了。”說著笑道:“更何況,咱們的瓊林社是個精英社團,也不是誰想加入就加入地。”

“高明。”眾人笑道:“這招李代桃僵,便可解除後顧之憂。”

沈默點頭道:“咱們只要拿出真本事折服他們,再適時將其中有號召力的人物吸引進瓊林社來,便可以將這個講學,變成咱們地週邊組織,諸位看我這個主意如何?”

大夥紛紛點頭道:“還是會首想得深遠。”唯獨徐渭不陰不陽的笑道:“這是早就設計好地陰謀吧?”

眾人均都面色一變,不理解的望向徐渭,這傢伙雖然平素怪話連篇,卻從沒如此密集過,莫非中個舉人,便本性畢露了?

陶虞臣和孫鋌都面露不忿之色,便要反唇相譏,卻被沈默用嚴厲的眼神制止,微笑吩咐道:“就這樣出去說吧,麻煩他們儘快找地方,咱們明日便去和他們先切磋一場。”不少士子囊中羞澀,急著回家,所以拖不得。

“明日是不行的,還有鹿鳴宴呢。”孫鑨道。

“那就後天吧。”

眾人應下,便連袂下樓去了,沈默本想叫住徐渭,想想還是算了,便跟著一起下了樓。

~~~~~~~~~~~~~~~~~~~~~~~~~~~~~~~~~~~~~~~~~~~~~~~~~

好容易把外面的書生打發走,天色便暗下來了,幾人本來想要一起慶賀一下,徐渭卻推說困倦,就回屋睡覺去了,一下弄大夥都沒了興致了。

沈默只好為他圓場道:“文長兄的經歷跟咱們不同,現在久困科場終得突破,難免會有些失態,咱們別往心裡去。”眾人笑道:“不會不會,要不等文長兄明天恢復過來再說吧。”聽沈默說‘如此甚好’眾人說了會兒話,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諸大綬也要回去,卻被沈默拉住道:“今天咱倆換房睡。”會意的點點頭,諸大綬便去了後院。

沈默卻也不急著進去,而是吩咐鐵柱去取兩樣物件。待取來一看,卻是一壇酒,幾件處理好了的活鯽魚,他便自己提著,推門進了徐渭的房間。

一進去,呵,好大的酒氣。沈默不由暗笑道:‘果然先喝上了。’就見徐渭抱著個酒罈子,坐在窗臺上對月獨酌。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沈默笑著坐在他對面:“你倒是好雅興啊。”

見沈默不僅不為白天的事情生氣,反倒還笑著過來,徐渭猛灌一口酒,雙眼翻白道:“來篤弄個休頭?”意思是你來幹什麼?

“陪你喝酒。”沈默拍拍手中的酒罈子,笑道:“獨酌傷心。”

“對飲傷身。”徐渭依舊沒好氣道:“你那個酒量,還是算了吧。”

“不會的。”沈默笑道:“我這個是兌了水的……”

徐渭翻翻白眼道:“你到底要幹什麼?有話快說,不要耽誤老子喝酒。”

沈默依舊笑道:“真的陪你喝酒。”

“我喝醉了可是要罵人的。”徐渭道:“你最好躲遠點。”

“我不怕。”沈默笑道:“久聞文長兄罵人的話都是華麗麗的,我早就想聽聽了。”

徐渭便不再管他,抱著酒罈子咕嘟咕嘟喝起來。

喝了半天,已經滿臉通紅,卻一個字也沒罵,沈默催促道:“你倒是罵呀。”

“還真……有人願意找罵。”徐渭大著舌頭道:“罵就罵,我忍你很久了,你知道嗎?”

沈默笑道:“我不知道。”

徐渭便掰著指頭罵道:“你比我年輕,比我有錢,比我好看,比我招人喜歡,什麼都比我強。這我不在乎,因為我徐渭淡泊名利,可我有兩件事,必須要罵你。”

“罵吧。”沈默笑道。

“咱們整天一起作文,彼此知根知底。你說說,你,陶虞臣,諸端甫,還有他們幾個,哪個有我的學問好?”徐渭兩眼發直問道。

“都不如你。”沈默道。

“那憑什麼你們就一個個少年登第,我就非得蹉跎十幾年不說,成績還比你們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徐渭憤怒道。

沈默卻不解釋,他知道徐渭現在需要的是發洩,而不是什麼狗屁分析原因……作為徐渭最好的朋友,沈默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如果這次沒中,徐渭肯定依舊若無其事,繼續用玩世不恭偽裝自己;但既然中了,擔子卸下,那傷痕累累的心,就再也承受不住了。

所以他來了,不為安撫,只為陪伴,陪伴這位苦命的兄弟,與往昔的痛苦不堪,作最後的話別。

果然,不等他回答,徐渭便頹然道:“我知道,這都是命啊,你說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猛灌幾口酒,弄得滿臉水淋淋道:“我生在官宦之家,長在文運之鄉,又從小才具超人,按說富貴功名該如探囊取物才是。卻偏偏生在正德十六年二月四日。年為辛巳,月為辛卯,日為丁亥,時為甲辰。

用八字推算命格,卻是註定要一生坎坷潦倒,最終成為天下第一的倒楣人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12:59 AM

第二五八章 李郭同舟圖

清冷的月光下,一個老男人在流淚傾訴,另一個不算太小的男人凝神傾聽。

只聽徐渭道:“其後果不其然,出生一個月便妨了天子,一百天又妨了父親,真是無父無君有的在背後指指戳戳說:地上一個人,天上一顆星,這孩子便是顆喪門星!”徐渭嘴唇哆嗦著,手指深深插入髮際,用極大的勇氣回憶道:“到了我十歲那年,我的生母被視我為己出的嫡母賣掉,養育我教導我的嫡母,又在我十四歲那年郁死,我便成了孤兒……”

“後來在兩個哥哥的拉扯下,勉強讀書,中得秀才,還成了親,妻子雖然沒什麼學問,但對我極是體貼。”回憶至此,徐渭已經淚流滿面了:“原本以為否極泰來了,誰知道厄運遠未結束,之後數年裡,我科場連番不利,兩兄先後去世,祖宅已屬別姓,徹底無家可歸了;只好借居西城岳家一隅,誰知愛妻又中道棄世,百計無方之下,還是老師他們湊錢,幫我贖回了祖宅,這才不至於露宿街頭,死于饑寒……”

起先徐渭說自己,是天下第一倒楣,沈默還覺著言過其實。但現在,光聽聽他的經歷,便已經毛骨悚然了,實在想不出,還有比他更慘的。捫心自問,如果換成自己是他,可能早就找根繩子上吊,結束這悲慘的一聲了。

賊老天,你睜睜眼,怎麼吧所有的苦難,都加諸于這一個人身上了?!

然而徐渭還頑強的活著,雖然潦倒、雖然偏激,卻從未失去過正直,也從未放棄過改變這一切的努力。僅憑著一點,他就比這世上絕大多數人強,包括沈默。

~~~~~~~~~~~~~~~~~~~~~~~~~~~~~~~~~~~~~~~~~~~~~~~

那天夜裡,徐渭喝了很多,說了很多,還喋喋不休的罵人,把自己從小到大積攢下來的鬱悶,一次性吐了個乾乾淨淨。等第二天酒醒,卻什麼也記不起來了,只記得沈默一直陪著自己,遭了一晚上的罪。

轉頭看看,沈默已經不在了。

坐在那裡發會兒怔,徐渭才看見桌上擱著杯濃茶,端起來一邊喝一邊回想自己昨天的表現……

他不是不識好歹之人。自然知道若沒有當初沈默指點迷津。他還在自己地窠臼中繞不出去。這次鄉試肯定又會失利。所以他對沈默地感激之情。根本無法用語言表達。可昨天裡他卻如魔障附體。不停地無理取鬧。對沈默幾次三番進行侮辱。只是稍微回想一下。他便覺著自己簡直是混蛋加三斤。還能算是個人嗎?

腦仁嗡嗡作痛。便想起身去向沈默道歉。誰知這時門開了。沈默又出現在屋裡。手裡還拎著個大食盒。笑著對他道:“正準備叫你。自己倒起來了。”

徐渭囁喏道:“拙言。我我……昨天地事……”

沈默笑道:“過去地事情不再提。你我兄弟之間。不用婆婆媽媽。快喝醒酒吧。喝完了咱們好出發。”說著打開食盒。從中取出幾碟醒酒青口。還有一個大瓦罐。掀開蓋。一股熟悉地酸香味便撲鼻而來。

徐渭地眼圈一下便紅了……兩人當初在青藤書屋一起讀書時。他因為時運乖。心事重。所以喜歡借酒澆愁。且動輒便爛醉如泥。每當第二天醒來地時候。便會喝到沈默用酸筍和活鯽魚。為自己做地一碗醒酒地魚湯。

但當時是兩個白衣書生。現在卻沈默貴為解元。欽命浙江巡按監軍道。他也終於中了舉人。兩人都發生了翻天覆地地變化。但這一碗酸筍鯽魚湯。味道卻一點也沒變。

徐渭默默喝著醒酒魚湯,始終不發一言,一滴不剩地喝完之後,起身畫了一幅‘李郭同舟圖’,題贈沈默,自此一生不變。

~~~~~~~~~~~~~~~~~~~~~~~~~~~~~~~~~~~~~~~~~~~~~~~~~~~

眾人再見到徐渭時,發現一直盤踞在他眉宇間的乖戾之氣,竟然冰融雪消了。正在驚奇間,便見素來不肯低頭的徐渭,朝他們深深一躬道:“昨日是我太混帳了,請諸位兄弟海涵。”

大家自然很高興,紛紛笑道:“自家兄弟嘛,說這些不就見外了。”陶虞臣和孫鋌更是對徐渭道:“我倆昨天也有不遜的地方,卻是太自私了。”

“行了,別開檢討會了。”沈默笑駡聲道:“不然就晚了。”眾人哄笑著往外跑去,風波消弭無形,感情更勝往昔。

一行人分乘兩輛車,直開巡撫衙門,去參加由巡撫衙門主持的鹿鳴宴……這‘鹿鳴宴’可是傳統悠久,規格很高地一個宴會,位居科舉四大宴之列,另外還有‘瓊林’、‘鷹揚’、‘會武’三宴,其中後兩者是武科舉的宴會,受關注程度遠遠無法與其相比。

從唐朝開始,延續至本朝,向來由地方最高長官,于鄉試放榜次日設此宴席,款待考官,監考,以及新科的舉子。

而之所以取名‘鹿鳴’,是因為‘鹿’與‘祿’諧音。新科中舉乃是入‘祿’之始,當然好好慶賀一番。但士大夫們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情結很嚴重。他們不會把升官發財掛在口上,因為這與所受的教育大相徑庭,於是就取了‘鹿鳴’這個聽起來詩意,實則俗不可耐的名字。

在宴會上,還會由解元歌《鹿鳴》詩,五經魁跳魁星舞,以此讚美舉子佳才,慶祝科舉及第,並預祝舉子大魁天下,獨佔鰲頭,試圖證明這宴會為的是高雅地‘鹿鳴’,而不是帶著銅臭的‘祿名’。

據說還會有精美紀念品相贈哦。

~~~~~~~~~~~~~~~~~~~~~~~~~~~~~~~~~~~~~~~~

懷著對那精美紀念品的嚮往,馬車停在巡撫衙門前。

七人拿出大紅的請柬,在衛兵們欽慕的目光中,昂首進入衙門內。

到了宴會廳中,毫不意外地到處張燈結綵,披紅掛綠。舉子們基本上已經到齊了,幾位同考官也來到了,正被一眾考生圍著,一個勁兒的套近乎。

但當七人進來,屋裡便鴉雀無聲,無論是考官還是舉子,都把目光投向他們七個——沈默幾個早在路上商量好了……進來儘量低調點,以免招人嫉恨。但是瓊林社地鼎鼎大名已經如雷貫耳,甚至有人預測,這七人能連中,一同登上皇榜,真是想低調都不可能。

七人便只好分開,按照題名錄上所寫,找到各自的房師,行師徒之禮,以謝舉薦之恩,讓考官和考生相互認識一下,這也是此次宴會地目的之一。

倒是巧了,徐渭和沈默選地同一經,且同一個房師,兩人便過去,規規矩矩的行禮道:“學生拜見老師。”

那房師姓馬,本來就生得富態,聞言便直接笑沒了眼,頻頻點頭道:“好好好,最精彩的兩個學生,竟然都是本官所點。”說著對沈默道:“你肯定是拙言吧。”

沈默點頭道:“正是學生。”

馬房師滿臉欣慰道:“你的文章確實好,我一特薦上去,兩位主考便一頭同聲道:‘解元來了,解元來了。’”

沈默謙虛笑道:“學生僥倖了。”

“不,你不僥倖,真正僥倖的是他。”馬房師指著徐渭笑道:“不怕你笑話,你的文章我讀了三遍,才品出真味來,感覺獨一無二,實乃難得匠作!便推薦上去,結果副考大人不取;我又薦,他又不取,抬轎子一般接連三次,只好放棄。”說著呵呵笑道:“你真得好生感謝主考大人,若不是他堅持搜落卷,將你重新拔起,而是隨意糊弄幾個,就絕對沒有你今次中舉的可能。”

雖然已經高中,但徐渭後背還是一陣冷汗直流,他原以為自己不中解元是命不好,現在卻才知道,這次能中舉人已經是交大運了。

馬房師說著壓低聲音道:“主考大人還說,其實你的文章是寫得最好的,按理說應該拔為前幾名。但管你文裡的個人見解太多,這其實是不合寫作規則的。若是得了高名次,回去不思進取,日後反而不美。”

徐渭這才知道了背後的曲曲折折,這時廳外通傳大人駕到,他便與沈默回到座位上做好,長歎一聲道:“可見我終於是轉運了。”

沈默笑著點點頭道:“否極泰來了。”但一雙眼睛卻迷了起來,因為陪著二位主考而來的,竟然是布政使大人,而不是胡宗憲。

胡宗憲十分重視士林,這從他屢次招攬徐渭便可看出,那像這種場合他就更不應該缺席了。

這次是為什麼沒來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02 AM

第二五九章 鹿鳴宴後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本屆的前五名魁首,跳完預祝會試奪魁的魁星舞後,兩個多時辰的宴會便到了尾聲。按照規矩,由沈默的領唱,身披紅綢緞的新科舉子們齊聲高唱同一首歌,結束了嘉靖三十四年的浙江鹿鳴宴。

會後還有省裡準備的紀念品,每人一套做工精美的‘金銀花杯盤’盤底刻著銘文,標記著舉子的榮譽。作為此次跳魁星舞的五位,還有一個銀質墨水匣相贈,同樣精美無比;對於領唱的解元郎,又有一個和田玉的筆筒贈送。

抱著一大堆會後紀念品,沈默不禁暗自感歎:‘可見古今皆是一樣。’但別的舉子可沒有他那麼不在乎,一個個小心翼翼捧著,都說:“終於給家裡添了樣傳家寶。”東西貴賤倒在其次,重要的是這玩意承載的意義,實在是太光榮了。

拜別了主考與諸位房師,沈默跟著人群往外走,便看見一個身著布衣,鬚髮皆白的老者,從眾舉子面前走過,無人認識他,也就沒人搭理他。

但沈預設識,便將東西擱到陶虞臣的懷裡,尾隨那老者,往後院走去。

府中衛兵都認識他,也不阻攔,便任由其跟著那老者進了月門洞。沈默這才出聲道:“衡山公,請留步。”把那老者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笑駡一聲:“解元公,你要嚇死老朽啊?”

沈默恭敬行一禮,笑道:“您老安好,方才見著,也不知您願不願意暴露身份,便沒有貿然請安,還請衡山公見諒。”

那衡山公眯著眼睛。有些鬱悶道:“我方才出去。就是想看看。有沒有認識我地。”說著兩手一攤道:“結果。誰也不認識我。”

“天下誰人不識君?”沈默笑道:“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地文徵明。可是海宇欽慕地人物。您要當場自報家門。保准引起圍觀。”這衡山公便是文徵明。五十年前就已經與唐伯虎等人並稱。名揚宇內了。只是科場不順。一直未能考取功名。五十四歲時。才因為書畫盛名。被招到北京。授職翰林院待詔。

他僅是秀才出身。卻有著遠超諸位進士地才華與名聲。自然受到翰林院同僚地嫉妒與排擠。心中悒悒不樂。自到京第二年起。連年提交辭呈。終於在五十七歲辭歸出京。放舟南下。回蘇州定居。自此致力于詩文書畫。不再求仕進。以戲墨弄翰自遣。聲譽更加卓著。購求他地書畫者踏破門檻。號稱‘文筆遍天下’。

胡宗憲到任後。幾次三番延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終於把這位老先生搬來。成為府上地幕賓。負責巡撫衙門一應公文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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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早在府中結識,文徵明對這位才華橫溢、且十分尊老的後輩很是欣賞,與他相處的十分融洽。所以沈默便直接問道:“這兩日可出了什麼大事?”雖然全力備戰科舉,但他還是對朝局,尤其是浙江地局勢,保持著高度的關注,尤其是一些不尋常的現象,更是究根問底……比如說,胡宗憲突然缺席鹿鳴宴一事,看似尋常,細想卻可能蘊藏著極大的變故,所以他要打聽清楚。

“大事?能有什麼大事?”文徵明搖頭笑道。

“那方才為何不見胡中丞?”沈默輕聲問道。

“哦,”文徵明笑道:“不過是小股倭寇出現在北新關一帶,因著距離省城太近,胡中丞謹慎,便親率部隊過去清剿罷了。”

“小股倭寇嗎?”沈默輕聲道:“多少人?”

“據說百余名,最多不超過二百。”文徵明不以為意的笑道。

沈默緩緩點頭,便也不放在心上。說完正事,老先生突然笑道:“聽說,你要與我那殷家侄孫女成親了?”

沈默乾笑一聲道:“您老的消息真靈通。”突然想起數年前,沈京講過的那個,文徵明贊殷小姐乃是紹興第一美女的典故,不由開懷笑道:“過兩日便回去訂婚,等把日子訂好了,還請您老到時賞光。”

文徵明呵呵笑道:“你若是忘了我的喜酒,看老頭子不罵死你那老岳父。”

沈默眼前兀然浮現出,老岳父手持雙刀地模樣,趕緊保證道:“回去就把您寫在賓客錄的第一位,一準兒忘不了。”

文徵明笑道:“那還差不多。”便拉著他進去喝酒,但那六個還在外面等著,沈默也只能婉拒。

~~~~~~~~~~~~~~~~~~~~~~~~~~~~~~~~~~~~~~~~

出來後,沈默便問六位道:“怎麼樣,最後有多少人答應?”

“五十六個,咱們紹興府的舉子,有八成都來。”吳兌微笑答道。此次參加鹿鳴宴,還有個很重要的任務,那就是邀請同年的舉子,能一同參加瓊林社的授課活動。

瓊林社畢竟已經打響了牌子,七人在宴會前後分別一招攬,便有多半願意參加地,剩下小半不來的,也十分歉意,都說自己有不得已的原因才缺席,還保證下次有機會一定參加。

等回去後,便有士子們的代表過來,說已經在靈隱一代找好地方,請瓊林社次日前去指導。

沈默問那幾個代表道:“不知大夥有什麼要求沒有?”

幾位代表恭敬道:“沒有別的請求,只待聆聽解元公、青藤先生,和諸位大才登臺講授了。”

起先七位還頗不以為意。心說講就講吧,畢竟四書五經、朱子語類都已經爛熟在胸;到得那講壇之上,估計也能講出些義理來。

可待那些代表走了,我們的復興七子便開始直冒冷汗了。

他們突然意識到,雖然自個書讀了不少,可從來都是坐在台下聽別人講,卻從沒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別人授業解惑。更遑論是面對上千落第舉子了——別忘了,能參加鄉試地都是千里挑一的讀書人。

想像一下吧,在那闊大恢宏的場面上,本屆士子濟濟一堂。而他們這些‘經魁’立在眾人面前,本應是侃侃而談;但不幸的是,在上千名青年才俊的灼灼注視下,卻心慌意亂,‘足將移而趔趄,口將語而囁嚅’,張口結舌,手足無措,只好等著在所有人面前大出其醜!

光想像一下,到時會有上千雙審視地眼睛盯著自己,便嚇得幾位腿腳發軟了。

~~~~~~~~~~~~~~~~~~~~~~~~~~~~~~~~~~~

見大夥都打起退堂鼓,雖然沈默也麻了爪,但還是鼓勵道:“我們今日先演練好了,到明日只當台下是一千棵大白菜既可。”說著沉聲道:“這可是我們瓊林社面臨的第一次考驗,能不能一炮走紅,就看這一場了。是知難而進,還是知難而退,全看諸位了。”

眾人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各自回房準備講課稿,晚上又把別墅裡地衛兵、書童、管家、廚子、丫鬟一干人等,集中到院子裡,權且充作聽眾,開始輪流站在桌子上講課。

沈默第一個上去,這才發現當老師不是那麼簡單……即使對著眼前這幾十號人,看著他們滿是笑意的目光,他還是一陣陣發暈,腹中早已反復斟酌好地說辭,卻不知該怎麼表達出來,完全沒了平時談話時的舌燦蓮花。

‘果然大有演練必要!’沈默暗暗道。看著台下緊張望著自己地六位,他給自己打氣道:‘全是白菜!好,正式演練!’

深深吸了口氣,安定下心神。清了清嗓子,院子裡便鴉雀無聲,沈默終於開始講演起他預先思量好的課程來。那些親兵僕役們,都目不轉瞬的望著沈默,聽得十分的認真。

上課啊,讀書人的事,多麼神聖啊,平時想聽也撈不著呢……雖然比社戲枯燥多了,雖然什麼都聽不懂,但勝在稀罕啊!這到了多少年以後,跟孫子提起來,說爺爺我當年聽過解元公講課哩,多麼榮耀,多麼自豪啊!

起初與這些崇拜的目光相對,沈默還頗為不自然,那講演也經常出現磕絆,不過好在這些聽眾不挑,任他胡說八道。在這種寬鬆的環境過一陣子,他便摸到一些竅門,還很管用哩!

於是後來的講演便越來越順暢,漸漸進入旁若無人的境地;雖不至於天花亂墜,但胸中所學終於如流水一般,毫無阻滯的宣講出來!

當他講完,徐渭六個沒口子叫好,把他猛誇一陣,然後問道:“快講講訣竅何在!”顯然已經認可了他的講課水準。

沈默擦擦額頭的汗水,虛脫道:“儘量往上看,不看他們的眼睛,你就不緊張了。”

“往上看?”眾人紛紛體驗道:“那不成了目中無人了嗎?”

“哦,目光儘量不要脫離他們的腦袋。”沈默自我總結道:“盯著他們的額頭以上,便可兩全其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05 AM

第二六零章 解元回家

用沈默摸索出來的‘看頭頂大法’,眾人演練了一夜,便頂著一雙兔子眼,會同五十余位同年,浩浩蕩蕩趕去靈隱,受到了士子們的熱烈歡迎。

那講場便在靈隱寺旁,群峰密林清泉間的一面背陰的山坡之中。簡單的寒暄之後,幾個帶頭的士子請解元郎登臺講授,沈默推讓不過,只好上去臨時搭起來的木台。

上去往正對面一看,好傢伙,整整一面山坡,烏壓壓坐滿了聽講之人,連兩側余光不及的地方,也全都是人。起碼得兩千來人吧?沈默便覺著一陣頭暈目眩,把已經爛熟于胸的授課內容,忘得一乾二淨,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下麵傳來嗡嗡之聲,士子們不知道解元郎出了什麼狀況,好在這時,在後臺的徐渭幾個,一齊提醒道:“看頭頂!”

沈默登時把目光調高一寸,盯著一片烏黑的腦殼,讓他想起了土他們家的瓜田,心情便大為舒緩。故作瀟灑的擦擦汗道:“那我們就開始吧。”

台下眾人齊聲道:“請解元賜教。”聲音之大,嚇得沈默一哆嗦。

但不管怎樣,他光照千古的講學生涯,便從此開始。雖然此時僅就經義和時文,進行剖析講解,並沒有什麼體現他思想的東西,但也正是他精妙透徹的詮經解義,深入淺出的細緻講解,使受益匪淺的士子們,對他真心實意地欽佩,這才有了後來的一切……

沈默講完之後,瓊林社的社友們輪流上臺,講演各有千秋,卻也都得到熱烈的捧場。其中徐渭妙趣橫生、旁徵博引的講解,更是引起一陣陣開懷大笑,但又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無異大大提升了瓊林社的整體形象。

全部講解完畢後,考生們起立致謝,然後圍上來請教寫作八股文。

七人便按照商量的法子,與那些應邀而來的舉子一道,分散到人群中,跟士子們展開交流。

其中還是瓊林社地七位最受歡迎。士子們將他們團團圍住。提出各種各樣地問題請求解答。好在沈默他們本就天資好。又有真才學。今夏在西溪別墅地集訓。互相之間什麼問題沒提出來過?應付來卻比登臺講課還要輕鬆。

那些新科舉人本來還有些自傲。但聽聽人家瓊林社地講解。只能暗暗感歎:都是一科地舉人。怎麼差距就這麼大捏?便紛紛收起了因中舉而滋生出地傲慢。很認真地傾聽幾人地解答。還時不時提出一些很有價值地問題。

整整半天時間。沈默七個都在耐心細緻地進行著交流。讓這些考生都能滿意而歸。累得他們幾個卻嗓子冒煙。頭暈眼花。身子較弱地諸大綬說著說著便暈了過去。當時就把許多人感激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便紛紛道:“不能再問了。累壞先生了。”果然就不再問。而是一起朝沈默幾個深深鞠躬。感激莫名道:“舉業一道。自來都是敝帚自珍。從來沒人肯像瓊林社這樣。掏心掏肺對我們。請受我們一拜。”

幾人趕緊請大家不要多禮。沈默聲音嘶啞道:“一次講解。也不肯能解決大家地全部問題。如果日後還想這樣。只管找我們瓊林社。不管多遠。都會趕過來地。”這種無私仁厚地舉動。又弄哭了不少士子。

這不只是邀買人心。沈默本身也很需要一個機會。來檢驗自己地才學。督促自己加倍努力。不要鬆懈。

因為他地目標不僅僅是中進士。他要成為擁千萬地大儒。只有成為萬眾景仰地學術領袖。他才有資格去觸碰人們地靈魂。去潛移默化地改造人們地思想。這條路肯定很難。但只要堅持去做。他相信自己一定會做出些成就來地。

~~~~~~~~~~~~~~~~~~~~~~~~~~~~~~~~~~~~~~~~~~~~~~~~

結束了第一次‘靈隱講學’,沈默幾個歇一日,便登上了歸鄉的客船。有道是‘功成名就好還鄉’,一個個歸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回去,跟親人共用登第的榮耀。

在這些人裡,最不著急的是徐渭,因為他家裡人沒得乾乾淨淨,回去也沒意思。最著急的卻是沈默,因為殷小姐父女昨日便已經回去了,他也得趕緊回紹興,把婚給訂了。

等回到紹興城,已經是初五日了。沈默發現進城時盤查的特別嚴,便問那守城小校,發生什麼情況了。

那小校一見是解元公回來了,便忙不迭磕頭行禮,沈默讓他起來,把問題又重複一遍。小校忙不迭的答道:“回解元公地話,是今兒頭晌才接到的命令,說有一群武藝高強的倭寇入境,已經脫離了大軍的追蹤,讓我們加強警惕呢。”

沈默皺眉道:“能把文書給我看看嗎?”小校有些為難道:“這個是軍令……小的得請示一下才行。”

沈默笑笑道:“別忘了,我還是浙江巡按監軍道。”巡按有權監察全省地民政,監軍道則可過問全省的軍事,其實是很有些許可權地,只不過沈默不想找麻煩,所以一直沒用過罷了。

那小校一拍腦袋,恍然道:“對呀,光想著您是解元,卻把這茬給忘了。”便去取來府衙轉送的各城門地命令,請巡按大人過目。

沈默展開一看,‘北新關’便映入眼簾,不禁喃喃道:“還是那夥倭寇。”他本因為胡宗憲率軍親去,對陣二百倭寇,應該手到擒來才是,怎麼反讓他們逃脫了呢?

但關於細節問題,那小校卻一問三不知了,沈默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笑著道了謝,便往城裡去了,只聽身後傳來那小校興奮地高叫道:“解元公回來嘍!”

登時引來圍觀人群。沈默記得自己中小三元時,也曾引來圍觀,當時把他圍得裡外三層,連家都回不去了,最後好不容易脫了身,卻把帽子鞋子都擠丟了,也知是不是被人拿回家作紀念了。

所以今日又見圍觀,他不由心有餘悸,趕緊捂住自己的帽子,卻發現那時不一樣,大家只敢遠遠的看著,沒有敢湊上來搭話的。沈默目光所及,眾人便鞠躬作揖,態度十分的恭謹,倒把他弄得不好意思,趕緊上了馬車,問鐵柱道:“你說這是在搞什麼名堂呢?”

鐵柱咧嘴笑道:“老人都說,舉人老爺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大人您是解元,那就得是文魁星下凡,誰敢靠近啊。”

“純屬杜撰。”沈默笑駡道:“兩京一十三省都有解元,你何時曾見天上有十幾顆文魁星來著?”

鐵柱想想也是,便憨笑道:“看來老人們是胡說的。”

~~~~~~~~~~~~~~~~~~~~~~~~~~~~~~~~~~~~~~~~~~~~~~

暢通無阻的回到家,沈默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台門上掛起了一塊‘解元府邸’的匾額,不由笑著搖搖……確實挺自豪的。

還有門子擋道呢!只見一個青衣小帽的中年人,站在門口很專業的客氣問道:“請問這位官人是否投過拜帖……”

鐵柱罵一聲道:“這是我們大人自己的家,要個毛拜帖?!”

那門子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少爺回來了,趕緊跪下請安,並自我介紹,說是新來的門房,叫劉老六。

沈默扶著鐵柱的肩膀,從馬車上下來,笑著叫他起來道:“老劉啊,來了多長時間了。”

“回少爺的話,兩天。”劉老六趕緊答道:“咱家是解元第了,沒有門房可不行,所以我就來了。”

這時裡面人也聽到消息出來,好傢伙,滿院子站了十幾號人,一齊朝他行禮道:‘恭迎少爺回家。’沈默好歹找著個認識的,把春花從人堆裡叫出來,苦笑道:“這是幹什麼?”

沒等春花說話,那些人便七嘴八舌道:“少爺,咱家是解元第了,沒有廚子可不行。”“解元第不能沒有園丁。”“也不能沒有家丁。”“奶媽也不能缺……”

沈默怒道:“你看我們家有要吃奶的嗎?”

那個奶媽小聲道:“少爺您成了親,少奶奶十月懷胎,自然就有吃奶的了。”

“等那時候,你還有奶嗎?”沈默無力道。

“這個您放心。”那個奶媽得意道:“我還沒懷上呢,轉等少爺您成親,我再要孩子,保准不耽誤小少爺吃奶,民婦想的周到吧?”

沈默氣得臉都綠了,忍著沒發作,把春花叫道書房,怒氣衝衝問道:“我爹這又是唱得哪一出?”一進去才發現,裡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禮物,全都整整齊齊碼放在那。

春花小聲道:“自從您中了那個解元,便有許多人來奉承,有送田產的、有人送店房的、有送珠寶玉器、字畫古玩的。還有那些破落戶,兩口子來投身為僕圖蔭庇的,這才幾天功夫,便堆了這麼多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09 AM

第二六一章 接班人的問題

“人家給就收著?”沈默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沒好氣道:“人家來就留著?”

“老爺說,權且先收留著,等少爺您回來再說。”春花繃著個臉道:“您快把他們都趕走吧,咱們這麼小個家,原本我一人就能收拾過來,可不能白養這麼多遊手好閒的。”

沈默被她逗笑了,端起茶盞道:“我爹呢,還在衙門裡嗎?”

“哪能呢?”春花見少爺不置可否,微微有些失望道:“您現在是解元了,老爺怎麼還能去衙門當差呢?失了咱家的體統,也讓上官們不自在。”

“遞辭呈了?”沈默微微皺眉道。老爹能混得有頭有臉,也是很不容易的,卻為自己中個解元,一下子就放棄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那倒不用。”春花得意道:“老爺這叫放長假,就算永遠不回衙門當差,也還是府裡的經歷官,錢照發,米照領的。”

沈默又皺皺眉頭,但終究沒說什麼,而是問道:“那我爹去哪了?”

“忙啊,簡直太忙了。”春花感同身受道:“先是接連三天流水席,然後帶著沈安給您準備訂婚禮,忙得腳不沾地,嘴上都起了一圈大泡。”

“何必呢?”沈默不理解道:“雙方你情我願的,送個聘書不久得了嗎?”

“哎呦。我地爺。”春花掩口笑道:“三書六禮裡。咱們男方最重視地。便是這過大禮了。就是貧寒人家也得置辦齊全。一絲不芶。唯恐讓人笑話了。更何況……”

“更何況還是解元家呢。”沈默搶白她一句。再瞪她一眼道:“少把這兩個字掛在嘴上。”

春花縮縮脖子。小聲應道:“知道了就是。”

沈默一摸茶盞。竟是空地。不悅道:“那麼多人閑著。卻還讓茶碗空著。養這麼多人何用?”

春花知道這是少爺借題發作了。便自告奮勇道:“我把他們都攆了。”

“卻也不能都攆了。”沈默搖頭道:“傳出去說我沈家不能容忍。且先留下五六個聽你話地。其餘地……都發些銀子遣散了吧。”

“還發銀子?”春花瞪大眼睛道:“他們什麼都沒幹,光好吃懶做去了。”

“廢話真多。”沈默罵一聲道:“又不是讓你掏錢,每人五兩快去吧。”見春花還在那磨磨蹭蹭,他怒道:“再不去,你也拿五兩走人。”嚇得春花屁滾尿流的跑了出去。

這種發達之前的老家人,自然不會隨意清退,不過不時敲打還是必要的,以免她們以老賣老,壞了規矩,反而不好相見。

~~~~~~~~~~~~~~~~~~~~~~~~~~~~~~~~~~~~~~~~~~~~~~~~~

吩咐鐵柱帶人協助春花,處理好院子的閒雜人等,沈默便換身衣服,先去沈家台門拜見沈老爺,再去知府衙門拜會唐知府,身為晚輩,這是必須的禮節,尤其是中瞭解元,就更不能讓人家說出什麼來了……想到這,他心中不禁郁卒道:‘還嫌人家春花老把‘解元’二字掛在嘴上,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常常放在心中呢?’

卻也終於明白,自己地生活真的被這個頭銜改變了,好在是由低到高,由簡入奢,倒是不難適應。

見到沈老爺時,老頭子自然十分高興,擺開席面給他接風,也沒有外人,就爺倆對酌,說話倒也自在。

沈老爺先著實誇了他一番,又紅光滿面道:“前天乃是黃道吉日,我便集合族人,與你爹一同告祭祖宗了。”說著伸出五根手指頭道:“用地是五牲全禮,當初我和你師父中進士時,都沒這麼隆重過。”

沈默趕緊道:“您可是折殺侄兒了,我實在是擔當不起啊。”

“擔當得起。”沈老爺搖頭笑道:“進士不稀罕,可小三元加解元郎,那就是個大四喜啊,不知道大明朝有沒有過,反正我是沒聽說過。”又一臉虔誠道:“用這麼重的禮,還有一重意思,乃是請祖先庇佑,保佑你再接再厲,再中個會元、狀元,完成世上無二的沈六首,”說著使勁拍拍沈默的肩膀道:“那咱們沈家的門楣,可就要與府衙平齊了!”

沈默這個汗啊,苦笑道:“您老可真敢想,我這在浙江僥倖得第,但放到全國,可能就不算什麼了。”

“不會地。”沈老爺堅定搖頭道:“你看看歷代進士題名錄,從洪武年間開科取士至今,浙江出了一半的狀元。”不無自豪地撚須笑道:“你能在咱們浙江拿第一,放到全國便是最有競爭力的,”說著又拍拍沈默的肩膀道:“好好努力,我看好你呦!”

沈默只能苦笑道:“大伯可真是……太瞧得起了我。”

沈老爺呵呵笑道:“記得嗎,你當初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裳,被沈京拿來見我,當初就是那個落魄樣子,我都相信你一定能成才……現在怎麼樣?時間證明我的眼光……實在是太準了。說著‘呲溜’一聲,幹掉一個小酒,十分得意道:“多少年後的史書上,記載你沈拙言‘自幼貧寒,卻不墜淩雲之志’時,肯定要捎帶著說我一句‘慧眼識英才,説明你完成學業’之類地好話。”

~~~~~~~~~~~~~~~~~~~~~~~~~~~~~~~~~~~~~~~~~~~~~

聽他這樣說,沈默便誠懇道:“您老說的是,若沒有您老地照拂,我是不可能完成學業的。”說著給沈老爺端酒道:“您老地恩德,沈默沒齒不忘。”

沈老爺高興的接過酒杯,剛要喝卻想起了什麼,眼圈霎時通紅道:“其實你師父,比我更應該喝這杯酒。”

沈默黯然地點點頭道:“我這個當徒弟的太不孝了,不僅幫不到師傅,連沈襄師兄也幫不到。”

沈襄終究沒有撈著參加鄉試,即使是王學門人已經將其運作進錄科的名單,可他參加秋闈地資格,還是被無情的剝奪了。

因為就在七月底,拖了半年,懸而未決的沈煉一案,終於判下來了,加在沈煉頭上的罪名,除了誹謗攻擊朝廷明官外,還有另外一條……因為給他定罪的刑部侍郎王學益,精通律法且是嚴黨成員,知道罵人是沒法殺頭的,而組織上又嚴令他從速結果了沈煉,,所以王侍郎便又加了一條‘詐傳親王令旨’,坐實了沈煉地死罪。

雖然刑部尚書何鼇很想堅持原則,不予批復,負責發令的刑部郎中史朝賓還明確表示,絕不執行。但嚴閣老地旨意豈是可以隨便執拗的?很快史朝賓便被罷官,何鼇也被警告說,再不聽話,也滾蛋,你倆還能做個伴。

何鼇大半輩子才混到部堂高官,無法為了良心斷送仕途,只好選擇妥協,給出了處理意見——依律處決,立即執行,然後上報給皇帝勾決。

雖然在鄉試前幾天,北京傳來消息,陛下不同意處斬沈煉,只是命令刑部繼續關押。但沈煉的罪名沒有洗脫,沈襄也就依然是犯官之子,也依然無法參加鄉試了。

~~~~~~~~~~~~~~~~~~~~~~~~~~~~~~

見沈默自責的樣子,沈老爺卻開心笑道:“不用自責,陛下壓下你師父的案子,可見是不想被嚴嵩借刀殺人,這在幾年前,是萬萬不可能地。”

沈默突然壓低聲音道:“原來的夏首輔,就是被這樣殺了地,可我師傅卻活了下來,大伯,您說這說明什麼?”

“嚴閣老對陛下的控制……哦不,影響力下降了?”沈老爺輕聲問道。

“絕對是這樣的。”沈默自通道:“我有三個理由,第一,我們東南總督的人選,從張經去了換成周珫,周珫去了換成現在的楊宜,卻偏偏不用嚴閣老推薦的人;其二,嚴黨對張經那麼兇猛地攻擊,天下人都以為張部堂死定了,連帶著徐閣老也完蛋了。結果張經只不過回家安度晚年,徐閣老的日子也越發滋潤;其三……”

“其三是嚴嵩地老對頭,李時言起複重任吏部尚書。”沈老爺輕聲道:“這是為什麼呢?難道陛下厭煩嚴嵩了麼?”

“厭煩倒不至於,”沈默輕笑道:“種種跡象表明,是一個叫‘年齡’的朋友,在擠兌嚴閣老。”

“年齡?”沈老爺恍然道:“嚴閣老應該已經七十六歲高齡了,超過致仕年齡六年了。”

“就算他老先生龍馬精神,老當益壯。”沈默笑道:“陛下也得嘀咕,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畢竟這麼高齡地首輔,我大明朝可沒有過。”

“是啊,人上了年級根本說不準。”沈老爺點頭道:“說不定今天還好好的,明天就一命嗚呼了。”

“陛下身為天下之主,他不可能不考慮這個問題。”沈默笑道:“所以我敢說,徐閣老也好,李時言也罷,都是陛下準備地嚴閣老接班人,試問嚴閣老怎能鬥倒他們呢?”

“那麼說,”沈老爺歡喜道:“你師父的冤案有望了……謝天謝地,他沒有罵皇帝,只要嚴黨一倒臺,他肯定立刻就平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14 AM

第二六二章 聘禮

為了避免整個家族跟著遭殃,沈老爺將沈煉開革除了宗祠,但世上總有許多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批評家,對此舉大加抨擊,說他無情無義,膽小怕事云云,讓他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便學上了借酒澆愁。

所以沈老爺這半年喝醉的次數,便遠超過之前那大半輩子,幾乎是動輒過量,每喝必醉……這次也不例外。

沈默將趴在桌子上的沈老爺扶起來,攙到床上去,便聽他含糊不清道:“我的兒啊,你怎麼還不回來呢……”

沈默一下子愣住了,仔細聽沈老爺的話,便又聽到了諸如‘風高浪急’、‘日本蠻夷’之類的詞語,心中不禁十分愧疚……原以為大伯一直蒙在鼓裡呢,但很顯然他已經通過別的管道,知道了沈京的去向,只不過一直裝作不知道罷了。

看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沈老爺,這半年明顯見老,沈默不由輕歎一聲,暗道:‘太不容易了。’

~~~~~~~~~~~~~~~~~~~~~~~~~~~~~~~~~~~~~~

從沈家台門出來,再去拜會唐師叔,卻被熱情接待他的紹興同知告知,知府大人出去了。

沈默只好再拿出巡按的招牌,問唐知府去哪裡了。同知大人只好實話實說,告訴他胡中丞來問,要唐知府率軍北上,參與圍堵倭寇。

“還是北新關那幫?”沈默吃驚問道。

“是啊。”同知大人難以理解道:“也不知道上面搞什麼名堂。不就是百八十個落網之魚嗎。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嗎?”

沈默默默點頭。不再討論這個問題。他也覺著不會有太大問題。畢竟百八十人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翻起大風浪來。

謝絕了同知大人留飯。沈默回到家已經是傍晚時分。果然見家裡清靜不少。不過那個劉老六仍然還在。其餘幾個也皆是些面相油滑之徒。他不禁奇怪春花是怎麼個留人標準。

叫過來留下地侍衛一問。這才知道。原來春花姑娘就愛聽好話。再送她點黃白之物。便可以留下。至於走得人要麼是說話太難聽。要麼是沒錢掏給她。這才有了現在地人選。

沈默不想責怪春花。因為她就是一個不識字地粗使丫鬟。心眼好。腦子木。愛貪小便宜。把這樣地差事交給她。就一定會有這樣地結果。想了一會兒。他總結道:“所以說。家裡沒個女主人是不行啊。”

惹得侍衛們嘿嘿直笑。看來大人迫不及待想娶殷小姐進門了。

~~~~~~~~~~~~~~~~~~~~~~~~~~~~~~~~~~~~~~~~

到天擦黑的時候,老爹和沈安才回來,沈默一看,老頭的嘴邊果然起了一圈大泡,不由心疼道:“您這是何必呢?上火多難受啊。”

“沒事。”沈賀端起茶盞,咕嘟嘟飲一杯道:“你爹我是痛並快樂著。”說著嘿嘿一笑道:“都把他們攆走了?”

沈默點點頭道:“剩下幾個也不留,不過一次攆光了總是不好,還是過一陣再說吧。”心說等若菡進了門,讓她拾掇吧,肯定沒問題。

“你說什麼都成。”沈賀開懷歡笑道:“我就知道,反正別讓我當這個壞人就行。”

“給老爹擦屁股,是兒子應盡的義務。”沈默沒大沒小的笑道。

把沈賀氣得鬍子直翹道:“臭小子,你現在是解元,孝廉之首。知道什麼是孝廉嗎?”

沈默呲牙咧嘴,扮個笑臉道:“這就是。”

沈賀前仰後合地笑起來,不小心還嗆一下,咳嗽起來。沈默趕緊去給老爹拍背,過一會兒沈賀才平復下來。沈默便想坐回去,卻被老爹緊緊的攥住了胳膊。

沈默望向父親,只見他的臉上滿是驕傲與自豪,眼睛似乎還有些發紅。老頭子仔仔細細地端詳著自己的兒子,久久一言不發,直到最後才重重一點頭道:“謙虛謹慎,別驕傲……”便鬆開了沈默,把頭別到一邊去,唯恐被兒子看到自己流淚。

沈默心說:‘這可以理解為,您老在誇我嗎?’他感覺身上和心裡都是暖洋洋地,好似比當初知道中瞭解元還高興。

沈賀偷偷把淚撇幹,這才回過頭來,拉著兒子的手道:“走,陪老爹我喝兩盅去。”沈默心中苦笑道:‘老丈人讓我陪酒,大伯父也讓我陪酒,回到家裡老爹又讓我陪,這都成三陪了。’

~~~~~~~~~~~~~~~~~~~~~~~~~~~~~~~~~~~~~~~~~~~~~~~~~~

春花至少還做對了一件事,那就是把廚子給留下了,爺倆一坐下,幾個小菜便端上來。雖然色香味都無法與在盧園與西溪時的相比。但爺倆吃得的心境,而不是酒菜……就是擱一盆香豆在這,倆人照樣不亦樂乎。

事實上,沈賀本色不改,滿桌子菜肴不吃,就捏他的香豆。一粒粒送到嘴裡,就著小酒回味無窮,那股酸勁兒真讓人看了抓狂,好在沈默已經習慣了,還覺著很有趣呢。

沈賀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與沈老爺借酒澆愁不同,他實在是快活了,兒子中解元,過大禮,兩樁大喜事連在一起,擱誰誰都樂得睡不著覺。

喝到興奮處,沈賀還哼起自編的小曲道:“良辰美景正好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誰家院呀沈家院,歡歡喜喜一年年……”可見他中不了舉人,那都是有原因的。

痛痛快快高興一陣子,沈賀才對沈默說起正事道:“趕明兒咱倆去給你爺爺奶奶上墳,讓老人家高興高興,然後後天就去殷家下聘吧。”

沈默點頭道:“這事兒您說了算,我是怎麼都行。”

沈賀笑問道:“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完婚,後天跟親家商量地時候,我也好有個主意。”

沈默想一想道:“您的意思呢?”

“當然是越快越好了。”沈賀道:“按照往年慣例,十月底就得去北京趕考了,這一去可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回來了。你不把這事兒辦利索了,還得把人家若菡拖到什麼時候?”

沈默翻翻白眼道:“您這不很有主意嗎?幹嗎還問我什麼時候?”

“問你是尊重你,臭小子。”沈賀笑駡道:“咱們紹興這邊,一般都是過完大禮,半個月到一個月就完婚……”說著便在那尋思道:“想要辦的風光點,還是時間充分些的好,那就下個月吧,在下月中旬挑個日子,你看如何?”

“我說不好有用嗎?”沈默撇撇嘴道。

“知道就好。”沈賀得意道:“就是將來中了狀元,也別忘了咱倆誰是家長。”

~~~~~~~~~~~~~~~~~~~~~~~~~~~~~~~~~~~~~~~~~~~~~~~

第二天去告祭過祖先,沈賀便拉著兒子,在家裡認真清點聘禮,沈默一看那整整擺了一屋子的東西,不由頭大如鬥道:“人家什麼沒有,何必擺這個排場?”

沈賀瞪他一眼道:“這是聘禮,少一樣都不行的。”

沈默縮縮脖子,掀開一個個用紅綢蓋著地籃子,不由撇撇嘴道:“給就給點像樣點唄,爹,你可真小氣……竟弄些綠豆紅棗,五穀雜糧來充數。”

沈賀這下怒了,狠狠給了他一個暴栗道:“韭麥不分的兔崽子,大明朝有比你更高分低能的解元郎嗎?”

沈默趕緊捂著頭道:“跟您說笑的,其實我懂,這都是有象徵意義的。”

“不錯。”沈賀點頭道:“我反復琢磨著,人家殷家是大富之家,送什麼肯定都不稀罕,所以還得突出咱們家地特點。”

“咱家什麼特點?”沈默不解問道。

“書香門第啊。”沈賀一臉得意道。

“咱家還算書香門第?”沈默吃驚道:“我記著三代全是賣布的,到了您這才改讀書了。”

“你別管原先,就說現在。”沈賀兩手一拍道:“你去打聽打聽,看看滿紹興能不能挑出第二家,滿門都是秀才以上出身的?”

“您要這樣說,那還真沒第二家。”沈默兩手一攤道:“人家都是一大家七八口人,哪像咱爺倆這麼光棍地。”

沈賀老臉一紅道:“反正滿門都是讀書人,這是很多人都羨慕不來的,所以咱們就用讀書人地法子下聘……我特意翻了這方面的古書,反正從唐朝至今出現地聘禮,只要能找到的,我都給弄來了。”說著拍拍一個椰子,嘿嘿笑道:“比如說這個吧,很多人都沒見過,到時候肯定問你,解元郎,這是啥子啊?”

“椰子。”沈默翻翻白眼道。

“那你知道這是個啥意義麼?”沈賀瞪眼道。

“有爺有子。”沈默兩手一攤道:“你看的那本書,還是我從書店裡買回來的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18 AM

第二六三章 百聯難為解元郎

當天晚上便有各色親戚來到解元府邸,大魚大肉,好酒好菜的餮餮一餐。沈默還得向一眾來賓敬酒,其中除了叔叔大爺堂兄弟之類的男賓,竟還有四位大嫂子。

她們之所以能夠打破常規,跟陌生男子同桌飲宴,皆因為她們是明日陪沈默去下聘的全福之人。所謂全福,既是有兒有女有老公,且公婆和娘家父母皆在的女人。這種人被認為是福氣極大的,據說由她們陪著會沾到的好運氣。

第二天一早,沈默在前,四個大嫂子左右護法,家族的男丁們扛著十八擔大禮,會同花枝招展的媒婆,吹吹打打,浩浩蕩蕩直奔殷家而去。

雖然過大禮不如迎親那天隆重,但這可是解元郎訂親,看熱鬧的那叫一個海了去了。人們的關注點也各有不同,孩子們瞅著那一擔擔大禮,吧唧吧唧流口水,他的爹娘便會借機教導道:“看到了吧,只有好生讀書,才能娶最漂亮、最善良、最富有的女子,以後頓頓都能吃油貨。”

又有那些漢子們十分羨慕道:“儂說我怎麼就不能中個舉子耍耍呢?就算娶不上大小姐,娶個俏丫鬟也是蠻有福氣的嘛。”馬上便有人無情嘲笑道:“拉倒吧,這輩子你就只能娶五姑娘了。”

但這些人羨慕也好,嫉妒也罷,卻也不過是說說而已,真正錐心刻骨,痛不欲生的還是那些癡男怨女們。

沈默,自幼便有神童之名,十二歲時便留下‘瓶中鍍金’、‘河中除樹’、‘智鬥知縣’等一系列佳話傳說,紹興城的姑娘小姐們,便是伴著這些故事長起來地。等他長大後,在科場上更是無往不利,繼小三元後又中瞭解元,在人們心目中,那是文曲星一般地人物。

且他又生得面如傅粉,眉清目秀,十分符合這時代美男子的標準。再加上還有化人灘用兵的光輝事蹟,在姑娘們心目中,實在是個文武雙全的翩翩俊公子,超一等的如意郎君……尤其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裡無所事事,背地裡偷看《西廂》的大小姐們,更是將他想像成張生,自己麼……當然就是那才貌俱佳的鶯鶯小姐了,只可恨侍女太笨。沒法像紅娘那樣把紅線牽。哎,真是愁煞伊人啊……

這個對沈默和殷小姐來說的大喜之日,便成了許多小姐們的斷腸之時。竹樓裡、閨房中,數不清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從多少天前便以淚代飯,痛不欲生。不少身子弱地、走火入魔的紛紛病倒了,躺在竹床上半死不活,還有氣無力的呻吟道:“沈郎,沈郎,我有哪裡比不上殷小姐,你怎就不看我一眼呢?”

爹娘便勸道:“兒呀莫傷心啊,咱們大明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男人,趕明兒給你叫上百十個過來,讓你隨便挑。”

“不可能挑地著。”姑娘小姐們絕望地搖頭道:“像沈郎那樣有才華地肯定都是大叔了。像沈郎那樣年輕英俊地。肯定沒他有才華。所以我地沈郎是獨一無二地。”

看著她們那花癡樣。心痛地她們爹娘。恨不得……把那勾人心地解元郎捉過來。跟女兒當場拜堂成親。當然也知道是不可能。便憤憤罵道:“你說老天爺怎麼就想不開。生出這麼個害人地東西。他怎麼就不摔個大跟頭。跌破那張害人地臉呢。”

想不到病歪歪在床上地閨女。骨碌一聲爬起來。柳眉倒豎。聲音高亢道:“雖然你們是我地爹娘。但也絕不容許你們。詆毀我地沈郎!”

把爹娘給氣得呀。怒道:“他都把你害成這樣了。還替她說話呢?”

“我多難受都行。可就是不許詆毀沈郎。”姑娘執著道:“沈郎是最完美地!”爹娘們不知道什麼叫‘粉絲’。所以只能唉聲歎氣地看著好好地閨女花癡萬狀。心裡則盤算著。哪裡地神婆神漢比較靈驗。請來給閨女驅驅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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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畢竟含蓄些,終究不好意思去壞了沈郎的好事,只能在夢裡想他一百遍啊一百遍。那些思慕殷小姐的男士們,反應可就激烈多了……要知道被色國前輩文徵明評為‘紹興第一美女’的殷小姐,可是無數癡情男子的夢中情人。

至於癡情男子的數目,定然遠遠多於癡情女子……這倒不是說沈默的吸引力不如殷小姐,而是因為男人這種動物,不管結婚沒結婚,都愛尋思人家大姑娘,所以說殷小姐的仰慕者中,已婚的至少要占一半,也許還要多一些。

當殷小姐的婚訊傳來,紹興人晚上都不敢走夜路了,生怕被碎了一地的色心紮到腳啊。這些人這個恨啊,恨不得把沈默的皮給扒了……然後套在自己身上,冒充狀元郎,去跟殷小姐成親。

當然也只是想想罷了,沈默解元郎加浙江巡按監軍道的身份,足以讓所有覬覦者收起壞心眼。但這口氣實在咽不下,他們便挑唆學裡的書呆子,讓他們到時候為難一下解元郎。

生員們不同意道:“我們如何難得住解元郎?”

“好虎還架不住群狼呢。”壞蛋們便勸說道:“人力時有窮盡,你們想辦法讓他以一對一百,用一百個人的智慧對付他,難道還贏不了嗎?”又有一人勸道:“我聽說對對子可比出對子困難多了,你們都讀了那麼多書,或是找些‘孤難絕對’,或是自己造一些‘鬼都不會’給他,就信他都能對上。”

書生們頗為意動,但又有些猶豫道:“這樣會不會勝之不武。”

“呆氣,”壞種們大肆鼓動道:“這個世道可是只論輸贏的,你們誰要是把解元郎贏了,那可就出大名了,”怕還是不答應,又胡吹道:“到時候名聲在外,考官也會高看一眼,下科保准中第。”

自古最好煽動的就是讀書人,而且有道是文人相輕,尤其是一些屢試不第的酸秀才,對沈默這個少年解元,嫉妒之心有如江水滔滔,連綿不絕。不用挑唆就想給他個難堪了,聞言便在學中上躥下跳,把生員們的好事之心給煽動起來,眾人便回去搜羅思索,轉找些難偏怪奇的對子,要為難一下解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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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定親隊伍行到一條必經之路上時,便被上百號藍衫士子攔住。

一見有熱鬧瞧,呐鑼鼓聲登時停下來,只聽那領頭的士子拱手道:“師兄在上,我等晚學後進,向來以師兄為偶像,欣聞師兄今日大喜,不勝歡欣,特攜同學前來慶賀。”一眾士子便一起向沈默道賀。

沈默微笑著還禮,心裡卻暗暗嘀咕道:‘似乎是來者不善啊。’果然,便聽那些領頭的接著道:“並稍備薄利,請解元郎一觀。”

只見那些秀才紛紛從袖子裡掏出一對卷軸,打開便是一對對聯,但只有一聯上有字,另一聯上卻空空如也。就聽那書生接著道:“只是我等才疏學淺,好容易想出了上聯卻對不出下聯,想到師兄大才,定然能幫我們解惑,便斗膽將這些上聯拿來,請師兄賜教,也好讓老少鄉親們,一睹解元公的風采。”

老百姓是唯恐沒有熱鬧看的,聞言便起哄鼓掌,都要讓解元郎教訓他們一下。

看來幹什麼都不容易啊,沈默暗歎道:‘娶個媳婦還得先把她的仰慕者放倒,真是太讓人傷神了。’不過今天這時候,他是半個不字都不能說的,否則忒得讓人笑話。

只好歎口氣道:“在下才疏學淺,只好勉力試試了。”

見他接招,眾人轟然叫好,只恨這些書生不提前通知,否則搬把椅子,備好茶果,坐著邊吃邊看,豈不快哉?

士子們便沿著街道一字排開,雙手舉著對聯,請解元郎賜教。

那領頭的士子便親自端上筆墨,對沈默道:“師兄請了。”

沈默淡淡一下,微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其實很年輕,看起來甚至比沈默還要小幾歲,顯然是被那些老滑頭們退出來當槍使的,聞言一愣神道:“羅萬化。”

沈默淡淡一笑道:“你可真淘氣。”便提起毛筆,飽蘸濃墨,往第一副對聯走去。

雖然知道解元郎大才,但看到那些有備而來的秀才們,顯然是存了以多欺少的心……這麼多的對聯子,光念一遍就能把人念噁心了,何況要一一對上來呢?

眾人著實為他捏一把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21 AM

第二六五章 解元郎鬥酒破百聯  (作者編排沒有第二六四章)

第一副對聯自然是既有難度的,只聽那士子高聲朗誦道:“水仙子持碧玉簪,風前吹出聲聲慢。’一句穿起三個詞牌,不僅擬人化,還展現了一副動人的畫卷。

紹興人都是有些墨水的,尤其吟詩弄賦,附庸風雅,自然明白想要把這一聯對上,須得‘韻、意、形’全部匹配才行,一個個冥思苦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再看解元郎,已經落筆寫完,往下一幅對聯走去。便聽那羅萬化高聲念道:“沈師兄的下聯是:‘虞美人穿紅繡鞋,月下引來步步嬌。’”同樣是三個詞牌,同樣擬人,同樣畫面優美,對得是完美無暇。

眾人不由拼命叫好,仿佛沈默已經大獲全勝似的。

下一副對聯又出來,那士子高聲道:“晚霞映水,漁人爭唱滿江紅。”

沈默微一思索,便給出下聯道:‘朔雪飛空,農夫齊歌普天樂。’《滿江紅》和《普天樂》都是曲牌名,對得工整自然,完美無暇。

眾人又是一陣叫好。沈默的興致也起來了,毫無阻滯的接連對了七八個,到得第九副前,這才遇到點難題,只見那上聯是:‘山石岩前古木枯,此木為柴。’出得實在是太巧妙了。

沈默不由笑道:“這個很見才情,與頭兩副對子有異曲同工之妙,應該是一人所做?”

那羅萬化欽佩道:“師兄高見,確是都是在下拙作。”

沈默便哈哈大笑道:“好好,對此佳聯如見老友,實在是當浮一大白!”說著一招手道:“拿酒來!”

眾人愣住了。心說:‘誰還給您備著酒啊?’還是那羅萬化機靈。跑到那些聘禮擔子邊。趁著人沒反應過來。抱起一個酒葫蘆就跑。惹得那個挑擔子地急道:“別拿。都是有數地。”

~~~~~~~~~~~~~~~~~~~~~~~~~~~~~~~~~~~~~~~~~~~~~~~~~

讀書人地雅興一旦上來。哪管那些許多。羅萬化拔掉塞子。遞到沈默面前道:“師兄。酒來了!”

把沈默氣得呀。就他那點酒量。學不來人家‘李白鬥酒詩百篇’。之所以磨磨唧唧。又叫酒。只不過是想拖延時間。思考一下對聯而已……他很清楚這附近並無酒家。所以才敢這麼說。

誰知這二愣子‘羅什麼化’。竟從他地聘禮中拿酒。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反正讓我們地解元郎搬起石頭。打了自己地腳。只好故作豪邁地接過來。仰頭灌一口。真他媽地辣啊!

一口酒辣得沈默白臉通紅。恨得他瞥一眼羅萬化。看得那小子直冒冷汗。但沈默旋即拍拍他地肩膀。竟然溫厚笑道:“你是有才華。但精力還得放在學業上。這些對聯詩詞。不過娛情娛性而已。”

羅萬化有些不服氣道:“還請師兄賜教。”他出生在大富之家,也是個天資超人的神童,只是向來喜歡詩詞歌賦,對那些死板生硬的八股文十分不屑,連帶著對沈默這個解元也不大放在眼裡。

卻不知是否被酒精刺激,沈默突然靈感迸發,便想到了下聯,暗暗鬆口氣道:‘終於不用再拖延了。’便略略提高嗓門,義正言辭道:“看來你瞧不起做八股文啊?”心中都覺著有些荒謬,他明明是個最反感這玩意的,現在偏偏還要對人說。不過想想前世那些誇誇其談的專家教授,也皆是言不由衷、滿嘴放炮之徒,心下便釋然了。

“在下不敢。”這帽子太大,羅萬化腦袋太小,根本不敢戴,只好矢口否認道。

“也罷,今日就讓你知道一下,八股文章若做的好,隨你做甚麼東西,要詩就詩,要賦就賦,都是‘一鞭一條痕,一捆一掌血’,至於對個對子,那就更是易如反掌了!”說完沈默如長鯨吸水,飲一口酒,高聲吟道:“白水泉中日月明,三日是晶!”

“好!”眾人爆發出一陣陣猛烈的叫好聲,他們雖然不是八股文地受益者,但卻都是堅定的捍衛者,只因為這是老祖宗傳下來地,便看不得有人貶低。

~~~~~~~~~~~~~~~~~~~~~~~~~~~~~~~~~~~~~~~~~~~~~~~~

酒勁上來,沈默清秀脫塵的面容上,便多了幾份灑脫不羈,靈感也如泉湧般,源源不竭。支撐著他一路前行,揮筆疾書,不見有一絲滯澀……

見上聯是“東風吹倒玉梅瓶,落花流水;”,他便對‘朔雪壓翻蒼徑繡,帶葉拖泥。’

見上聯是‘風送鐘聲花裡過,又響又香;’他便對:‘月映螢燈竹下明,越光越亮。’

見上聯是‘開大山,砌小石,修拱橋,鋪平路,通南通北;’他便對‘破長竹,劃短篾,挽圓圈,箍扁桶,衣東裝西。’

…………………………

眾人只見解元郎一手持酒,一手持筆,時而高聲吟唱,時而奮筆疾書,一路行去,一路破之,幾乎都不假思索,快得讓旁人都來不及細細品味……

人們聽得如癡如醉,臉上寫滿了震撼與激動。紹興是文運昌盛之都,大家都是見過所謂才子們作對的,卻從沒見過如此對對子的,就像是不需要思慮一般,看到便吟出,便寫下,舉重若輕,瀟灑無比。

而那些對聯,分明是極難極難,讓人抓破腦袋都想不出來的。

沈默依然沒有停止,但此時圍觀眾人地目光,卻充滿了敬仰甚至是敬畏……他們徹底相信,解元郎都不是凡間一屬,而是真正的文魁星下凡。

那些舉著對聯地士子,更是震驚到了恐懼,他們不知道得罪了文魁星,會不會被下阿鼻地獄,即使他老人家管不了地府那一段,可將來成了人間的大官,會不會打擊報復咱們呀?

面對他的士子,甚至恐懼的顫抖起來。

沈默睥睨他一眼,淡淡道:“別晃,會寫歪的。”那人便如木雕般定住,一動都不敢不動。

寫幹了一支筆,沈默便隨手丟到一旁,旁人趕緊遞上另一支繼續寫;覺著有些熱了,便將酒葫蘆往身後隨手一扔,羅萬化忙不迭的接住,牢牢抱在懷裡,被撒了一身也渾不在意。

沈默將頭上地書生巾扯下來,將頭髮攏到腦後,便如魏晉之士一般,姿意忘形,盡情揮灑著自己的才氣,寫著寫著,他覺著有些累了,便將手伸到一旁,羅萬化心有靈犀,小心翼翼地將酒葫蘆放在沈默手中,生怕打斷了他地思路。

沈默微眯著眼睛,仰頭灌口酒,恰此時一陣微風吹過,只見他衣袂飄飄若仙,仿佛天地間的靈氣全都彙聚到他地身上,凝聚出一段——千古風流。

只見他飲一口酒,寫一句聯,再飲一口,再寫一聯,一壺酒告罄,一百副聯對完,沈默一鬆手,那酒葫蘆與毛筆便雙雙跌落在地上……

~~~~~~~~~~~~~~~~~~~~~~~~~~~~~~~~~~~~~~~~~~~~~~~

四周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在仰望著解元郎,只見他垂手而立,神態間雖有疲憊,卻依然目光炯炯,很裝很假的說一句道:“詩詞對聯不過是娛情娛性地小道,且不可沉迷其中,耽誤了制藝正道。”

羅萬化恍然大悟,淚流滿面的向沈默行大禮道:“謝先生搭救,不然萬化非要墜入旁門左道,不得超生了。”

其餘的一眾士子也跟著行禮道:“謝解元教誨!我等沒齒不忘。”

沈默哈哈大笑一聲,頭也不回道:“都散了吧,我還要去下聘禮呢。”

下聘的隊伍這才想起今天的正事,趕緊吹吹打打演奏起來,跟著沈默向殷家行去。

眾人卻沒有再跟的了,因為還有更有意義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搶購解元郎所書的一百份真跡,這個肯定是可以做傳家寶的,掛在書房裡肯定文氣高照,眼明心亮,咱不盼著出解元狀元啥的,就是能出個舉人,也是蠻好的嘛。

當然還有那七支生花妙筆……這個就更不得了了,解元公用來‘鬥酒破百聯’的,用這筆寫出來的文章,肯定是帶著仙氣的,為了能讓兒子不再寫那種狗屁文章,花多少錢買下來都值。

但問題是,那一百個秀才不願意賣對聯,逼急了就說:‘只賣上聯,愛賣不賣。’

“儂個小促頭,要你的破紙片片做什麼?擦屁股都嫌劃破腚呢。”人們紛紛罵道。

至於那七支毛筆,更是早已不見蹤影,不知被哪個先知先覺的,先一步藏起來了。

人們便在大街上吵成一片,亂成了一鍋粥。已經偷偷溜走的羅萬化,不禁得意地笑了……他是收穫最豐的,懷裡揣著一支筆,還有沈默的那方書生巾。

回到家裡羅萬化便將所有詩詞雜書都收起來,頭懸樑錐刺股,刻苦攻讀了十年,最終學有所成,後來在隆慶元年的恩科也中瞭解元,當然這是後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happyboy2006 發表於 2010-2-15 01:25 AM

第二六六章 半醒半醉過大禮

下聘的隊伍吹吹打打,跟著沈默往前走,但見他不走大道,專揀小路,似乎還帶著大夥越走越遠。

跟在後面的沈安和鐵柱急壞了,心說再磨蹭下去可就完了。便要壯著膽子出聲提醒,沈默卻突然站住道:“該往左還是右?”此時眾人走在一條悠長的小巷裡,放眼望去,兩側別無岔口。

聽到如此靈異的問話,緊跟在後面的鐵柱和沈安面面相覷,小聲道:“大人,前面只有一條道。”

“胡說,”沈默歪著頭道:“我明明看著就是兩條。”說著伸手指指前面的胡同道:“左面一條,”再指指同一個地方道:“右面還有一條。”

兩人有點明白了,沈安探過身子一看,果然見少爺兩眼發直,還一直在無意識的咂嘴,便很肯定的回頭道:“喝醉了。”話音未落,就看到少爺雙膝一軟,若不是鐵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解元郎便要一頭栽倒在地了。

喇叭聲戛然而止,下聘隊伍亂成一片,那些大嫂子們著急尖叫道:“這可怎麼辦啊?醉成這樣還怎麼去丈人家啊?!”

鐵柱一瞪眼,沉聲道:“都別聒噪!”眾人登時被這個兇神惡煞的黑大漢嚇住,不敢再出聲。又聽沈安著急道:“誰有解酒的法子?”

鐵柱搖頭道:“大人酒量奇差,方才又過量飲酒,就是用多倍的醒酒丹,沒有一個時辰也沒法解酒。”說著看看天色馬上正午,眉頭緊鎖道:“方才耽擱時間太長,現在來不及了。

”便很廢話的總結道:“得想個辦法糊弄過去才行。”

一陣冥思之後。還是沈安腦子靈。先想出了法子。便對鐵柱如此這般一番解說。鐵柱聽了咬牙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便命手下趕緊去準備。又喚過吹手及一應接親人從。都吩咐了說話。不許漏洩風聲。眾人誰敢不依?當然也沒忘了給大人。服下數枚傳說中地醒酒丹。

~~~~~~~~~~~~~~~~~~~~~~~~~~~~~~~~~~~~~~~~~~~~~~~~

訂親又叫過大禮。一地一俗。多有不同。比如說江南這邊。便不興女婿親自上門下聘。一般都是男方地長輩代為文定。按殷家地意思。也是照此為例。省得讓沈默麻煩一趟。

但沈賀不答應。他堅持要讓兒子親去。這當然不是為了炫耀自己地解元兒了。而是因為年前與呂家那一出。當時呂縣令為選中了乘龍快婿。到處誇揚。非要讓沈默親自上門下聘。雖然最後弄巧成拙。反倒成全了沈家和殷家。但是沈老爹還是覺著虧欠了殷家地。

在憨實地沈賀看來。既然當初答應了呂家地要求。那麼就算殷家不提出來。他也得給與同等待遇。不然就顯得太不重視人家了。所以發話讓兒子親自下聘。

對於親家如此厚待,殷老爺雖然口上說‘太可氣了’,但心裡實則樂開了花,準備大開筵宴,遍請遠近親鄰吃喜酒,好好顯擺一下自己的能耐……找個解元郎當女婿,試問天下有幾人能做到?

到了定親這天,族譜上有名的,三代裡有親的,生意上有往來的,以及方圓二裡內的街坊鹹來觀禮。人頭攢動,挨肩並足,如看廟會一般熱鬧。

從上午等到中午,卻遲遲不見來下聘的隊伍前來,但大夥地興致一點沒衰減……因為‘解元郎鬥酒破百聯’的事蹟,已經傳了過來,經過傳話人地渲染誇張,沈默持酒揮毫的豐姿,現在可與李白曹孟德相提並論,人們興致勃勃的議論著解元郎的文采,書法甚至是星座,不由更熱烈的期盼著這位文魁星地到來。

終於到了午時中,街口傳來鑼鼓絲竹聲,便有那半大小子高喊道:“來了,解元郎來了。”人群如潮水般向街口湧動,都想先睹解元郎的尊榮。

便見一隊人敲敲打打,笙簫鼓樂,擔著十八擔各色聘禮徑往殷家台門而來。但人們地注意力,卻全都彙集在隊伍中間,那頂四抬四綽的青絹大轎上。透過薄薄的絹紗,人們只見一個神態悠然、面色紅潤的俊後生,身穿峨冠博帶,仿若神仙一般端坐在轎中。

唯一的遺憾是,隔著那紗籠看起來有些模糊,不過轉念一想,天上的星宿豈能是一般人可以逼視?眾人便不由深深嘆服道:“果然是文魁星下凡間啊,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

有婦女曾見過殷小姐地,便道:“這般一對夫妻,真個郎才女貌!殷家做了那麼多善事,今遭終於得了好報,撿著這麼個好女婿。”

~~~~~~~~~~~~~~~~~~~~~~~~~~~~~~~~~~~~~~~~~~~~

不提圍觀眾人,且說殷家台門裡,早已經大排筵席,親朋滿坐,單等嬌客上門。只聽得樂聲聒耳,門上人報導:“解元郎的轎子到門了!”

眾人起身觀看,卻見那轎子停都不停,徑直進了內堂,正在莫名其妙地議論。這邊殷老爺早得著鐵柱派人傳信,知道他那好女婿已經爛醉如泥了。便讓管家對眾人道:“解元郎依古禮,先至祠堂,拜見本家先人,取得祖宗應允後,本家放敢接受聘書,再出來與眾位相見。”

大傢伙都沒聽說過這個古禮,但覺著還很有道理的,當然更重要地,這是文魁星、解元郎所說,那肯定是一準一的沒錯,便紛紛讚歎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就得有解元郎這樣地人,教誨一下咱們這些凡夫俗子,否則老祖宗的那些東西,就要徹底失傳了。”

那些家有兒女,年紀稍長的,便瞪大眼睛仔細瞅著,生怕漏掉一個環節……心裡都盤算著,等自家辦喜事時,依葫蘆畫瓢,肯定可以提升檔次。

那廂間,女方的老舅接過男方老舅遞過來的禮單,開始清點聘禮。

只聽男方老舅高聲唱道:“聘金兩箱各八十兩,聘餅一擔共一百斤;海味八式……髮菜、鮑魚、~、元貝、冬菇、蝦米、魷魚、海參。以謝養育之恩。”男方念一樣,女方便在禮單上勾一樣。眾人只見又有雞鵝各五對,公母各半,以示比翼雙飛;豬羊肉五十斤,以示豐碩誠懇敬意。大鯉魚五對,以示有頭有尾、年年有餘。

還有那‘有爺有子’的椰子五對,茅臺鎮的烈酒十支,以示愛情濃郁。

又有龍眼乾、荔枝幹、核桃幹和連殼花生四京果,以祝子孫興旺,圓滿多福,生生不息。此外還有冰糖、桔餅、冬瓜糖和金等四色糖,象徵甜蜜和白頭偕老。

至於暗喻女子一經締結婚約,便要守信不渝,絕無後悔的‘油麻茶禮’。象徵百年好合、相敬如賓的蓮子、百合、扁柏、檳榔,等等噱頭極多,那兩位老舅又清點的極慢,他倆還沒念完,一眾賓客便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

雖兩眼直冒金星,眾賓客卻還暗贊道:“不愧是古禮,真周全啊。”便一邊喝水一邊強撐著聽下去,那兩位老舅也草雞了,不時偷看笑眯眯立在廳門口的管家,直到他微微點頭,才長舒口氣,一齊道:“清點完畢,一百二十件聘禮,一樣不少,正正好好。”

~~~~~~~~~~~~~~~~~~~~~~~~~~~~~~~~~~~~~~~~~~~~~~~

那管家便高聲道:“嬌客攙岳丈見賓客。”眾人就見低眉順目的解元郎,扶著顫巍巍的殷老爺,從廳內出來,站在場中。借著二位老舅拖延時間,裡面又是針灸、又是灌醋,又是推拿,沈默終於清醒過來,只是雙腿無力得很,腦子也嗡嗡直響,感覺要裂成兩半一樣。

大夥兒一看殷老爺走步道都那麼費事兒,只道他中風之後,身子還沒好利索。卻不知恰恰相反,老人家看似被扶,實則是在給沈默當拐棍。如果不是身體好利索了,早被雙腿軟綿綿無力的毛腳女婿給壓趴下了……

只見殷老爺吃力的舉起外紅內綠的聘書,顫聲道:“諸位,老朽方才已經在列祖列宗面前,收下沈老相公長子拙言遞上的聘書,並已經回帖認可,自此拙言便與小女從此緣定三生,永世不渝了!”

沈默也舉一舉,手中的回帖,示意雙方完成了文定。雖然暈暈沉沉,但心裡還是一陣激動,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若菡終於是他的人了。

便有陪他來的四位大嫂子,端著個首飾盒子,去到後堂給新娘子戴上,就算正式完成了歸屬權的交接,只等下月連人一起接回去拜堂成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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