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王不過霸 -【庶族無名】《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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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8:44 AM

第九章 甩鍋

    莊子裡燃起了烽火,附近巡邏的兩支人馬很快趕到,領頭的是縣尉張邱以及功曹武隆,在見到陳默以及唐元等一群世家子弟的時候,張邱和武隆只覺頭皮發麻,這群祖宗怎會在這地方?

    “諸位公子怎會在此?”張邱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來到陳默身邊,躬身道。

    “本是出來遊獵,誰知遇上了屠莊。”陳默指了指遠處的莊子,不需要靠近,空氣裡那股腥臭味也大概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這……”

    當張邱和武隆看到莊中慘狀之後,兩人面色也變的難看起來,張邱也算幹練,向眾人告罪之後,立刻命人開始查探四周,找尋活口。

    “莫要找了,我等剛才已經看過,偌大莊子,沒有一個活口。”太史慈站在陳默身邊,對著張邱道:“我想縣尉最好找找與這莊子有交情之人,不像是賊寇殺人,反倒像是仇殺。”

    “這位是……”張邱疑惑的看向太史慈,又看向陳默,原本以為,是陳默這些人帶出來的人,但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各家的家將就算不認識,也多半面熟。

    “郡府奏曹史,太史慈。”太史慈自報家門:“正好路過這裡,察覺有異,便進去查探,正遇上他們。”

    張邱聞言,雙目一眯道:“敢問這位太史兄來此為何?”

    “送信于刺史府。”太史慈見那張邱神色,已知此人在想什麼,雖說早有準備,但他性子桀驁,仍舊不舒服,冷著臉道。

    “可有過所文書?”張邱卻是不為所動,語氣雖然溫和,但神色卻是頗為懷疑。

    “有,但你夠資格麼?”太史慈從懷中掏出一卷文書,卻沒遞給張邱,只是冷眼看著他,他樣貌英武,此刻一旦冷下臉來,五官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哪怕什麼都沒做,就在那站著,都讓人趕到一股壓抑。

    “張縣尉,先查案,我已讓人通知衙署,一會兒家師便來了,此事稍後再說,而且太史兄所言也不錯,查一查莊子的主人,還有最近交往之人。”陳默察覺到張邱有些慫了,微笑著將話題引開,免得大家尷尬。

    “公子所言極是,在下這就去辦。”張邱看了太史慈一眼,對著陳默一禮道。

    “頭兒!”武隆帶著人從莊中出來,面色有些發白,對著張邱一禮道:“沒活口,而且看樣子是莊內發生的廝殺,不像是賊人來攻,而且財物錢糧沒搶多少,應該是仇殺,而且我發現……”

    說到最後,有些小心的看了太史慈和陳默等人一眼。

    “說吧。”張邱不耐煩地道。

    “有幾具屍體是盧鄉名士高望家將,從傷口來看,應該是跟鄉民搏殺被殺。”武隆躬身道。

    “高望!?刺史府主簿?”張邱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道。

    “嗯,那幾人此前曾來過當立拜訪縣令。”武隆點點頭道。

    “這……”張邱感覺事情有些大條了,高望可是青州名士,其名聲比之臧洪都不差,在士族之中頗有聲望,若此事真與他有關的話,那這案子……張邱有些後悔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武隆說了。

    本來是不可能的,不過想一想卻也未必不可能,若是高望的話,的確有這個能力。

    “高望是何人?”陳默側頭,對一旁的唐元低聲問道。

    “高望,字元進,盧鄉人,少聰慧,有過目不忘之能,曾師從大儒鄭玄,二十歲被舉為孝廉,曾于睢陽、梁縣、滎陽等地任縣令,本可升任太守或入朝為官,奈何三年前老父過世,毅然辭官回鄉守孝,不久前被青州刺史龔景登門拜為主簿,其德行海內共知,此事定然與他無關。”唐元對於青州名士如數家珍,此刻聞言,張嘴便將高望事蹟詳細數來。

    陳默古怪的看著他,這案子還沒定性呢,怎的就能說沒關係?名望高就不會犯罪了?那還要律法何用?

    太史慈不屑嗤笑道:“你怎知他不會做出此事?就算不是他,若是其家眷又如何?”

    “元進先生乃名士,其家眷自然也有德行,不會的。”唐元搖了搖頭,表示不可能。

    “呵~”太史慈直接扭頭,懶的理他。

    陳默也沒再說話,如今的他,對於這士族也多少有了瞭解,唐元說的自然不對,但有一點,這事兒跟高家扯上關係,要辦起來,可就不那麼容易了,而且事情發生在當利,但高家卻在盧鄉,一水之隔,但不只是兩個縣,而且盧鄉現在屬於北海國,兩邊兒縣令的頂頭上司都不是一個,就算老師想辦也不是那般容易。

    “公子,您看……”張邱直接看向陳默,將球踢給了陳默,讓陳默有些無語。

    本來嗎,這事兒再怎麼也輪不到陳默來管,但很顯然,張邱不想管,而在場的,太史慈一看就不好惹,其他公子一來年歲小,二來都是當利各家子弟,真把他們拖進去,以後自己在這東萊郡都不好混。

    別看臧洪聲望高,而且是頂頭上司,但遲早要走的,得罪了就得罪了,最多保不住差事,等臧洪一走,托人說說情,一樣重新當他的縣尉,所以他準備將鍋踢給陳默。

    人心險惡啊!

    陳默是什麼人?年歲雖小,但在亂世中掙扎求存,見過太多人性黑暗,到了青州之後,每天跟在臧洪身邊,不能說話,但每天見到的,心有疑惑,回去後都會向臧洪求教,對於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再清楚不過,哪會接這話。

    一旁的太史慈卻聽的皺眉,想要說什麼,陳默卻已經先開口了:“默乃白身,家師雖是縣令,但也正是因此,默更不能隨意插手政務,平白壞了家師名聲,張縣尉自行決斷吧。”

    張邱原以為一個小娃娃好哄騙,只需捧上幾句便可,誰知陳默一句話便回了,你讓我插手此事,那就是想要汙我老師名聲,你想幹什麼?

    “要不……”張邱不好再跟陳默說,只得道:“待縣令過來再說?”

    “張縣尉自行決斷便是,無需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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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8:47 AM

第十章 觀念衝突

    “我看定是誤會。”唐元感覺氣氛突然變的有些詭異,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一臉微笑的陳默,這笑容跟平時也沒什麼區別,怎的感覺卻怪怪的,當下皺眉道:“你們且好好查查,或許還有其他線索,若是仇殺,因何結仇,附近的鄉莊詢問一番。”

    陳默和太史慈一臉古怪的看了唐元一眼,這孩子,表現欲很強,但……有時候不該表現的可不能亂表現,人家張邱本沒打算將你捲進去,現在你這麼一說,責任至少擔去了一半兒。

    本來這事兒跟他們關係就不大,張縣尉自己一個人不敢接,現在唐元發話了,那以後就算高家不爽,也有唐家先頂著。

    “唐公子所言極是,在下這便去辦。”張邱連忙笑眯眯的應了一聲,順便捧了一句:“唐公子果然聰慧,我等想不明白之事,唐公子一語道破,實乃奇才也。”

    “啊?”唐元雖然覺的舒服,但又覺的有些不對,這不是陳默他們剛才說的嗎?跟自己有何關係?目光看向陳默,陳默幽幽的將目光移開,看向遠處,唐元又看向太史慈,太史慈卻懶的理他。

    很快,得到消息的臧洪也帶著人馬趕來了,看著那一片死寂,惡臭彌天的山莊,臧洪面色不大好,雖說是亂世,但自己治下一莊人被殺的一個不留,恐怕黃巾賊都沒有這般兇殘。

    “黃縣奏曹史太史慈,見過子源先生。”太史慈對著臧洪倒是收起了幾分桀驁,恭恭敬敬的一禮道。

    “無需多禮。”臧洪伸手將太史慈扶起,微笑道:“事情已然瞭解清楚,此事與諸位無關,耽誤諸位公事,洪之過也。”

    “先生言重,我等也正要在此歇息片刻,不會誤事。”太史慈搖了搖頭道:“若無其他事情,慈等先告辭了。”

    “慢走。”臧洪點點頭,示意太史慈一行人可以離去。

    “保重,下次再見,再切磋一番箭術。”太史慈對著陳默笑道。

    “隨時恭候。”陳默點點頭,這人他看著很對眼,有脾氣,但也不是不講理的那種,而且為人也有義氣,這樣的人,陳默很願意結交。

    至於其他人,太史慈沒有理會,帶著自己的人手直接離開。

    “縣令,就這樣放他們離開?”張邱看著太史慈離開的方向,湊到臧洪身邊低聲道。

    “你看他們像是剛剛經歷激戰的樣子?或是說,你認為就憑他們有能力屠滅一莊?”臧洪一邊記錄自己想到的問題,頭也不抬的反問道。

    “此事與高家有牽扯,在下以為,不宜深究。”張邱壓低聲音道。

    “上千條人命不宜深究?”臧洪看向張邱,搖頭歎息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麼,道不同不相為謀,跟張邱這樣的人說什麼大道理都是假的。

    張邱訕訕一笑,帶著人去繼續查探線索。

    “默兒,此事你如何看?”臧洪讓人將寫好的記錄保存好,然後開始收拾屍體,就地掩埋或是焚燒,就這麼放著,容易滋生邪穢,扭頭看著立在身邊的陳默笑道。

    唐元等人已經被家將帶回去了,此番游獵自然也不可能繼續下去,至於陳默,那是從黃巾賊中混出來的,見過的慘事多了,臧洪相信陳默不會如其他人那般不適,此刻四周無人,臧洪方才問道。

    “有幾點不解。”陳默想了想道。

    “說。”臧洪笑著鼓勵道。

    “就算那些高家的人是在這裡與鄉民激鬥而死,但也不過數人,而且戰鬥過去應該不久,殺人者應該沒有機會清理戰場,將自己的人拖走,而且四周也沒有托運屍體的痕跡。”陳默皺眉思索道:“有些不合理,除非……”

    陳默抬頭,看向臧洪道:“賊人屠莊很輕鬆,但就算如此,這裡的鄉民也不可能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寨中用箭的痕跡不多,弟子著實想不出緣由。”

    就算打不過,逃跑是人的天性,尤其是這種鄉莊,陳默剛才也看過了,要想逃跑的話,並不難。

    “不錯。”臧洪滿意的點點頭,基本上該考慮的地方都考慮到了:“正常情況下,確實不合理,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例外?”陳默疑惑的看向臧洪。

    “比如……來了。”臧洪看著幾人朝這邊走來,將話題打住。

    來人陳默認得,是當利最有名的幾位醫匠。

    “見過縣令。”幾名醫匠對著臧洪躬身道。

    “如何?”臧洪問道。

    “正如縣令所言一般,我等各自查了數十人,都有中毒症狀,只是並不明顯,所中之毒也不足以致命。”一名年歲最長的醫匠躬身道。

    “可能確定是何毒?”臧洪詢問道:“有何功效?”

    “這……”幾名醫匠苦笑搖頭,檢測中毒不難,人死後,中毒的效果很明顯,但要知道是何毒可不容易,因為大部分中毒的表現,其實相差不大,想要憑這個知道是什麼毒那純屬想多了。

    “無妨,知道中毒已經足夠。”臧洪擺了擺手道:“勞煩諸位,稍後我會著人送去診金。”

    “縣令言重了,此事乃是義舉,怎可收錢?”

    “諸位先回吧,我還有公務,恕不遠送。”

    “不敢,我等告辭!”幾名醫匠連忙拱手道。

    “老師如何知道是中毒?”陳默一臉好奇的看向陳默。

    “這便是你差的那麼一點。”臧洪找地方坐下來,指了指身邊,示意陳默也一起坐下來:“你有未發現,這莊裡正有婚事?”

    陳默搖了搖頭,他長這麼大,都沒見過人成婚。

    “若真是仇殺,如何能入得莊中,而且莊民對其毫無戒備?”臧洪歎了口氣道:“這莊中有大戶成婚,可能便是這莊子的主人家,所有人都會喝酒,若有人在這些酒裡下毒,你之前那些猜測便說得通了。”

    陳默恍然,隨即又有些疑惑道:“若無莊中人相助,外人恐怕也難將藥物摻於酒中吧。”

    “自然是莊中有人相助。”臧洪笑道。

    “那接下來該如何?”陳默好奇道。

    “我稍後便托人送信于元進先生,他如今人在刺史府,距此數百里之遙,此事便是與高家有關,他恐怕也不知情。”

    “老師這般確定?”陳默皺眉道,事情還沒有頭緒,光憑人品和名聲就判斷一人有無罪過,是否武斷了些?

    “那是你沒見過他,元進先生其人才學或許不高,但卻向來嚴於律己,德行無雙。”臧洪拍了拍陳默的肩膀道:“走吧,回去,這件事恐怕另有隱情。”

    “哦。”陳默跟著起身,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服氣,只憑品德……他以前在黃巾賊營中,也是憑著人畜無害的外表迷惑對手,騙吃騙喝加殺人的,他覺的光憑品德證明不了什麼,只能說明對方善於偽裝自己。

    但這話不能跟老師說,只能藏在自己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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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8:51 AM

第十一章 言語

    “此番被屠的莊子是梁莊,在冊有口百零三戶,但從現場來看,有上千人之多,至少有三百戶,昨日乃是里正樑歡之子梁正,梁歡平日裡為人跋扈,其子也……”衙署中,縣丞將那梁莊的消息一一稟報。

    “停!”臧洪擺了擺手,看著縣丞道:“其人已死,德行便莫要說了,這梁莊與高家有何淵源,此外昨日除了高家之外,還請過哪些外人可有查清?”

    “也無甚太大關係,至於昨日高家人為何會出現在莊中,皆因高家女婿周元自小長於梁莊,後與元進先生愛女結親後,去了盧鄉,昨日梁正成婚,邀請周元前去,不過那周元因為有事在身,並未過去,只是讓人送了賀禮。”縣丞搖了搖頭道。

    “此外十里八鄉的人都有邀請,無一生還!”

    “能讓這般多人喪死,藥量可不小,查查附近包括盧鄉的藥物出售,最近有沒有大批購買的記錄?”臧洪想了想,看著縣丞笑道。

    “若……”縣丞猶豫了一下,看向臧洪道:“此事真與元進先生有關的話,又該如何?”

    “依法處置便是。”臧洪回答的很乾脆,雖然他認為這個可能性不大,但從這件事本身來看,至少高家最有能力做到這件事。

    “另外給我查一查那個周元,他在梁莊可有親人,還有……是否與梁歡或是其他人有過節?”

    “喏!”縣丞躬身一禮,告辭離去。

    陳默跪坐在一邊,直到縣丞離開後,方才看向臧洪:“老師,您不是說……”

    “現在我依舊相信元進先生與此事無關。”臧洪點點頭道:“但查案,不能被感情左右,哪怕我再相信他也一樣,人這一生,感情與法理總會有衝突的,做自己認為對的便是。”

    “弟子受教!”陳默聞言,心中釋然,隨後對著臧洪躬身一禮道:“弟子還以為……”

    “以為我不會查麼?”臧洪笑了,伸手道:“頭來!”

    陳默有些扭捏,最終還是湊了湊,將腦袋探過去。

    “會有疑惑很正常。”臧洪伸手,揉了揉陳默的腦袋歎道:“都說忠義難兩全,人這一生,情與法是最難兼顧的,情可看做義,法便是忠,非忠於天子,而是忠於這天下,我們就是在不斷取捨中,慢慢變老,學問……其實就是教我們該如何取捨,但每個人看重的東西不一樣,所以便是讀同樣的書,最終也會不同。”

    “老師,你覺的那周元有嫌疑?”陳默好奇道。

    “他是唯一連結高家和這件事的點,只要這裡證明了無關,便與高家無關了,反之,也可節省大量人力,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高家的確是最有能力做到這件事的。”臧洪說到最後,卻是歎了口氣,他想為高望證明此事與高家無關,但目前查到的東西,恐怕還真脫不了關係。

    陳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理是這樣沒錯。

    “對了老師,那個太史慈你認得麼?”陳默突然想起了太史慈,對著臧洪問道。

    “聽過一些,在東萊頗有名氣。”臧洪聞言笑道。

    “哦?”陳默聞言有些驚訝:“奏曹史官位很高?”

    “一般奏曹史屬於閒置,並無固定職務,不如官制,在郡吏之中,也並無實權,不過太史慈此人倒是頗為有名。”臧洪笑道:“此人出身也算名門之後,奈何家道中落,太史慈父親早喪,與其母相依為命,頗有孝名,而且為人重義,喜好結交各地遊俠,加上武藝不俗,早年郡中也有過提拔之意。”

    “那為何……”不知怎的,陳默覺的太史慈跟自己有些像,也更關注一些。

    “他有一友被下獄,他去擔保,但交友不慎,差點被做同夥一同下獄,而且雖有才,但為人桀驁,常常指出郡中官員缺點不足。”臧洪搖頭歎道,說起來也是個人才,不過鋒芒太露。

    “這有何不妥?”陳默皺眉道,太史慈沒錯啊。

    “我若說別人,你可能會覺得氣量小,這樣,為師便拿你來舉例如何?”臧洪笑眯眯的看著陳默。

    看著老師的笑容,陳默突然感覺背後有些發寒,不過他認為自己的觀點正確,所以點頭道:“老師請說。”

    “好。”臧洪想了想道:“默兒,其實你有些吝嗇。”

    “我沒有!”陳默立刻否認道。

    “你從不給娟兒賞錢,大郎隨你遠走千里,你也供他吃住,但除此之外,你想想還給過他什麼?是否是事實?與你那些新交的朋友,從不肯主動分享,人家送你禮物,你也要權衡得失,不肯送的比別人差,但也不願送的更好對麼?”臧洪看著陳默道。

    陳默啞口無言,張嘴想要解釋,卻又被臧洪打斷。

    “而且,我聽娟兒說,你每日醒來,必然會對著銅鏡發呆半晌,雖然大家說你長得好看你會謙虛幾句,但實際上你常以此自得。”

    “我沒有,娟兒胡說!”陳默咬牙切齒道。

    “現在我是太史慈,你是郡守,你如今的心情的估計和郡守相仿,不管我說的是否,你現在的心情如何?”臧洪笑問道。

    陳默:“……”

    不是太好,但沒法說,陳默只能沉默。

    “為師換個方式再說,你且細品。”臧洪見陳默不說話,笑著道:“聽娟兒說你生活節儉,從不鋪張,只是有時候自己節儉是美德,對他人也節儉那便是吝嗇了,這其中有度,需你自行衡量。”

    陳默眨了眨眼睛,意思好像還是那個意思,不過似乎沒有那般排斥了。

    “娟兒常與我讚歎你容貌俊美,但旁人說你俊美你總會反駁,有時候適度承認自身優越,也是一種坦誠。”

    “老師,娟兒真的什麼都跟你說?”陳默雖然心下舒適了不少,不過還是有些咬牙切齒,感覺自己身邊有個叛徒。

    “這禦下之道,需恩威並施,否則恐怕不只是娟兒,大郎都會離棄。”臧洪笑道:“另外為師並不反對你有自己的主張,但如何在表達清楚自己意思的同時還能讓人不反感,也是一門學問。”

    “弟子明白。”陳默連忙肅容道。

    “日三省吾身,是一種修養,為師將此言贈予你,對你將來必有好處,做錯事不怕,但連自己如何錯的都不知道,這便是智者與愚者之別。”臧洪起身,伸了個懶腰道:“好了,天色不早,隨我回去吧。”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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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8:54 AM

第十二章 夏夜

    院子裡,大郎正與張邱請教刀術。

    大郎真是來學東西的,尤其是在曲陽之戰以後,開始瘋狂的迷戀武藝,跟著陳默來到青州以後,不是陳默不想帶他一起出去,而是大郎每天不是打熬力氣,便是纏著縣尉、功曹學習武藝,那股子瘋勁,就算已經很刻苦的陳默也有些驚歎。

    以前的大郎,陳默站樁練字都會覺的陳默在浪費時間,但現在的大郎,比當初的陳默可瘋多了。

    “大郎,一起用食?”陳默開口招呼道。

    “稍待!”大郎看了看天色,搖了搖頭,時間還沒到,他每天吃飯的時間都是固定的,也不知道誰教的。

    一柄環首刀,舞的不算多快,只是重複著劈砍的動作,不過陳默很清楚,一把環首刀的分量看似不重,但要這般持續揮砍可是極為吃力的,若是用力不當,甚至會傷到自身。

    “公子,飯食已經備好!”娟兒小跑著來到陳默身邊,躬身道。

    “待會兒吧,我也許久未曾習練棍術了,正好習練一番,一會兒同吃。”陳默搖了搖頭,來到青州的這段時間,對陳默來說,挺充實的,學習、交友,生活與以往有了極大的區別,只是有時候,陳默心中會感覺莫名的空虛,這份空虛是什麼,他不知道,只是今天看到大郎的時候,陳默突然想明白了。

    以前那種感覺。

    家鄉雖然忙碌,但每日與夥伴玩耍,雖然吃不太飽,但大家湊在一起非常熱鬧,但現在,老師待自己如親出,但吃飯有吃飯的禮法,師徒二人各自一張桌案,跪坐在上面,各吃各的,吃完了起身離開休息,吃的雖好,卻沒了往日那種味道。

    從兵器架上找來一根木棍,陳默每天也是習練棍術的,不過卻不似大郎這般,他每日練武的時間有兩個時辰,其中一半還是打熬力氣,要論刻苦,陳默在習武這方面還真趕不上大郎。

    兩人也不說話,就這般一直練到天黑之後,方才停下來。

    “痛快!”大郎將手中的環首刀一甩,精准的倒插在兵器架上。

    “花裡胡哨。”陳默將木棍立在兵器架上,搖頭笑道,這種動作,他目前的水準做不到,心裡多少會有些羨慕,不知不覺間,大郎在武藝這方面似乎超過了自己。

    “公子,飯食……”娟兒湊過來,對著陳默道。

    “就在此處吃吧。”陳默笑道。

    “你現在身份尊貴了,這般吃法不合禮數吧?”大郎端著一個比他腦袋還大的大碗公出來,看著娟兒拎著的食盒,搖頭道。

    “禮數這東西,守的久了感覺像在坐牢一般,無趣的很。”陳默跟著大郎就這麼席地而坐,翻開食盒,看著裡面精美的糕點還有果脯、肉脯,能夠明顯聽到大郎咽口水的聲音。

    “一起吃吧。”陳默把食盒放下,端著自己的碗道:“雖說不合禮數,不過從小到大,我們似乎都是這般吃的,也並無不妥。”

    “身份不一樣了,你現在可是公子。”大郎不客氣的夾了一塊肉到自己碗裡,將碗湊到嘴邊,嘴一張,筷子就往嘴裡扒拉,嚼幾下便咽下去,那嘴巴好似跟碗黏住了一般,碗裡的飯食不完似乎都不會分開。

    “這是仗了恩師的勢,又非我本事。”陳默一口口吃著,不算豪邁,卻也沒有多斯文,只是將嘴裡的吃完然後再夾。

    “你知道我為何這般拼命的習武麼?”大郎停下了扒飯的動作,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

    “跟我差不多吧,不想再那般無力,不想被人欺負。”陳默看著黯淡下來的天空,自語道。

    “不怕你生氣。”大郎咂咂嘴道:“其實有時候我會想,當初我若也有你一般的本事,如今是否跟你一樣被名士看重,亦或是直接替代你?”

    陳默扭頭,有些驚訝的看向大郎:“這話為何要說與我聽?”

    “不知道,說出來舒服些,畢竟我能有今日,也是靠你,這般想法有些小人,我想當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大郎低下頭,有些低沉道。

    “我最近跟老師學學問,老師最近跟我講的與我所想的學問有些不同。”陳默思索道:“好像所有人都是這般的,與自己無關的人若能富貴,都會羨慕,但若是親近的人突然之間富貴了,反而會嫉恨,此乃劣根,所有人都會有,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承認,從這點上來說,你比大多數人都要磊落。”

    “學問還有這個?”大郎愕然的看向陳默,他總覺得這做學問跟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樣。

    “那你以為是什麼?”陳默好奇的看向大郎。

    “每天讀書、讀書然後還是讀書,這些時日我看你沒怎麼讀書,還以為你懈怠了。”大郎想了想道。

    “書上記載的東西就那些,一部萬言書,三兩日便能背誦,但背誦是一回事,能否理解其中的道理卻是另外一回事。”陳默搖了搖頭,好像他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的。

    “三兩日便能背誦一本萬言書?”大郎扭頭看了看娟兒道:“我記得娟兒與我說,尋常人三五日能將一部萬言書通讀已是極為厲害的,你都能背誦了?”

    “不太清楚,也差不多,一般通讀兩遍,我便能記住了。”陳默想了想道。

    娟兒:“……”

    大郎:“我沒讀過書,你莫要騙我。”

    “反正我是如此。”陳默搖了搖頭,讀的書多了,他的記性似乎也越來越好,一開始是沒有這個本事的,但最近卻有了,其他人讀書是怎樣的,陳默真不知道,唐元他們似乎不太願意跟自己分享讀書的經驗。

    “行了,該說的也說了,心裡暢快了許多。”大郎對於讀書的事情不太上心,擺了擺手,將空碗往地上一放,仰躺著道:“你怪我麼?”

    “不知道。”陳默搖了搖頭道:“還是有點兒吧,畢竟我對你這般好,若說不怪,那不可能,不過你能這般坦誠的說出來,那股怒意突然便沒了。”

    “你若不怪,那我就繼續留著,以後你若當了官,我幫你殺人!”

    “為何要將當官和殺人扯在一處?”

    “不都是這般麼?”

    “當然不是。”

    “可我見臧縣令殺人時候可乾脆了。”

    “這不一樣!”

    盛夏的夜風中帶著一股灼熱,陳默覺得自己已經許久沒有這般輕鬆了,兩人聊著一些昔日的回憶,任由那肆意的歡笑聲融入這夜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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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8:57 AM

第十三章 結案,誰人無罪?

    朝陽驅散了晨曦,緊閉的城門被人緩緩退開,陳舊的城門不斷發出軸承轉動的咯吱聲,預示著新一天的正式開始,已有等在城外的百姓開始進城,守城的士族開始收入城的錢。

    視野的盡頭,一行車隊緩緩駛來,規模不大,卻也有數十人,離的近了,能夠看到那些護衛身上自有一股殺伐之氣,與尋常的縣衛或是大族護衛似有不同,隔著老遠,便感覺到一股蕭殺之氣。

    城門口的縣衛連忙打起了精神,一般這種陣仗,通常都是某個大人物。

    領頭的帶著兩人上前交涉,問清對方來歷也好上報。

    “煩勞通傳,刺史府主簿,盧鄉高望拜見。”車廂中,一名年過四旬,樣貌儒雅的老者出來,對著縣衛道。

    一群縣衛聞言連忙打起精神,在確定了對方身份之後,一面派人通知臧洪,一面將車隊迎入城中。

    “來的這般快?”衙署中,正在幫臧洪處理文案的陳默有些驚訝道,這才幾天?

    “對於我等士人來說,名望有時候比官爵都要重要。”臧洪笑著起身道:“若是不來,反而會落人口舌,此事與高家有關,主動前來澄清是最好的選擇,否則若避而不見,反讓人覺得心虛。”

    陳默聞言點點頭,也確實是這般道理,當下跟著臧洪一起出了衙署,前去迎接人。

    高望是個標準的儒家士人,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儒雅,祥和,反正很難生出惡感那種。

    “元進先生勿怪,此事關乎一莊上千條人命的滅莊慘案,實屬重大,是以才……”臧洪見到高望,當先抱拳告罪道。

    “子源不必說了,事情老夫已然盡知,此番正是帶著那畜牲前來自首,子源秉公法辦便是,無需在意老夫顏面!”高望面色有些痛苦的道。

    “先生是說……”臧洪和陳默驚訝的看向高望。

    高望痛苦的閉上眼睛,隨即喝道:“將那孽畜給我帶上來!”

    “喏!”兩名護衛押著一名樣貌俊美的青年來到臧洪面前。

    “先入衙署吧!”臧洪歎了口氣,想過很多可能,但唯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高望點點頭,邁步前行,那周元似乎想要攙扶,卻被兩名護衛按的死死的。

    一行人入了大堂,臧洪正了正衣冠,隨後看向跪於堂下的青年道:“周元,梁莊滅莊一事,可是你所為?”

    “是我所為。”周元抬頭,雙目直視臧洪。

    “為何?”臧洪看著周元皺眉道:“我聽聞你便是出自梁莊,分屬同鄉,為何對同鄉下如此殺手,你於心何忍?”

    “何忍?”周元搖頭嗤笑,有些不屑:“縣令願聽我說?”

    “你且說來。”臧洪點點頭,一來好奇,二來說得越多,也越容易出錯,他想看看周元是否是在為人頂罪。

    “家父曾在邊關效力,在我幼年時,便已戰死邊疆,我與母親自幼相依為命,家父留下良田十畝,薄田百畝,至少衣食無憂,與莊中鄰里,相處的也不錯。”

    臧洪點點頭,沒有插話,只是讓他繼續說。

    “不過我等孤兒寡母,卻擁有如此多的田產,自然容易招人算計,梁歡看上了我家的十畝良田,若他出錢買,便是少一些,我們孤兒寡母也只能認了,但可惜,梁歡欺我母子勢單力薄,便讓人在莊中散佈謠言,說我娘與莊裡閑漢私通。

    那閑漢是有婦之夫,事情傳到對方耳中,再然後然後,那閑漢的婆娘便來鬧,打我娘,打我,自那以後,一切便都變了。”

    深吸了一口氣,周元顯然不願意回憶這段往事,臉色也變得冰冷而猙獰:“街坊鄰居對著我娘指指點點,那閑漢夫婦隔幾日便跑來鬧,打我娘,那閑漢竟然還想趁機將我娘納為妾……哈哈,一個閑漢,白身都不如,我周家雖不是名門望族,但也算為朝廷立過功勳,三代戍衛邊疆,他配麼?”

    “再後來,事情就更可笑了,東家丟了雞是我娘偷的,因為她不檢點,西家錢丟了,也是我娘偷的,老天不下雨,是因為我娘惹了天怒,甚至牲口不好了,也是我們母子的過錯,好像我們活著便天理難容一般。”

    “一開始只是閒言碎語或是栽贓嫁禍,後來就不只是那閑漢動手了,我娘出門都有人拿東西丟他,然後那梁歡來了,只要我娘願意讓出那十畝良田,可以為我家擺平此事……”周元突然笑了,笑的很瘋狂:“我娘信了!地也給了!”

    衙署中的氣氛突然變的壓抑起來,陳默不知為何,總覺的堵得慌。

    “縣令可知後來如何了?”周元笑的眼淚橫流。

    臧洪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周元笑道:“第二天,那梁歡便告訴眾人,我娘意圖用十畝良田行賄!那一天,我都記不得誰來過,反正很多人沖進來,不問緣由便打,我娘被活活打死,到死把我死死的護在身下,家裡的東西能搶的被搶光了,不能搶的,也被砸光了,唯獨我,或許看我年幼,他們放了我一命,我當時不過八歲,能如何?只能每日裝瘋,跟狗搶食,才有幸活到今日!我就想問問諸位,這仇,我該不該報?”

    “你殺梁歡便是,為何要屠盡整座梁莊,甚至連前來的賓客都不放過?”縣丞皺眉問道。

    “沒人是傻子,我娘何等人,那些鄉親當真不知?便是要私通,也不該是那狗看了都跑的閑漢,但卻無人說一句公道話,反倒是最後一併沖進來搶砸,可笑的是在得知我成了岳丈女婿之後,這些人竟然還招我回鄉?哈哈,誰人無罪?我想不出,至於那些賓客……”周元歎了口氣:“確實有愧。”

    “那你為何事後不自首?”陳默忍不住出言問道。

    周元好奇的看了陳默一眼,搖頭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呼?我心有掛念,加上如今世道,黃巾亂賊屠莊之事時有發生,若能蒙混過去,自然是最好的,我有妻兒,不想他們如我幼年時一般,只可惜……”

    若非是臧洪的話,恐怕尋常縣令在知道此事跟高望有關之後,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可惜,這世上的事沒有若非。

    “但只因你一己之私,竟殘殺上千人,你於心何忍?”縣丞皺眉斥道。

    “汝非我,安知我之恨?”周元昂首道:“若說愧疚……”

    轉身,周元跪倒在閉目不言的高望身前,躬拜道:“辜負了岳父這些年教導之恩,元去後,望岳父珍重!”

    “你這……”

    “夠了!”縣丞還想再說,臧洪已經開口道:“其情可憫,其罪難恕,既然你已認罪,本官也不再對你用刑,罪狀簽押之後,將周元押送至郡府,通報朝廷,由朝廷發落,其他事情,不必再言,退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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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9:00 AM

第十四章 黃巾落幕

    淡淡的檀香從香爐中溢散在空中,整個書房充斥著淡淡的香氣,雕花的的書案後,臧洪端著竹簡細細品讀,陳默跪坐在窗桕邊,怔怔出神。

    周元已經被送走三天了,陳默猶記得三天前,那位高望先生離開時佝僂的背影,彷彿一天之內老了十歲一般。

    屠莊按照律法來說,無疑是大罪,但不知怎的,在周元被緝拿之後,陳默卻沒有那種破案之後的開心感,反而這三天來總覺的有什麼壓在心中一般,不是滋味。

    “已然三日了。”良久,臧洪放下竹簡,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突然笑道:“還想不通?”

    “老師,我在想周元究竟有沒有錯?”陳默問道。

    “你如何看?”臧洪看著陳默問道。

    “如今街頭巷尾,都在說周元該殺,但若真的細究,其實此事的根源,不該是那梁歡麼?陳默詢問道。”

    “的確該殺,上千條人命,黃巾賊未起之前,這屠莊之案,能令天下震驚。”臧洪點頭道。

    “老師也認為他錯了?”陳默看著臧洪。

    “沒錯,但有罪。”臧洪搖了搖頭。

    “可是大家都說,他有些過了,只誅首惡便是,何必如此?”陳默說出了大家的觀點,他在當利,上到世家公子,下到三教九流、販夫走卒都會結交,所以消息來得也快。

    “你只需想想,若將你換成周元,你會如何做?”臧洪詢問道。

    “我?”陳默閉目細想,若是自己換成那樣的環境,有人敢來砸自己家,打自己娘……

    睜開眼睛,陳默眼睛有些紅:“或許比他還要激烈!”

    至於如何激烈,陳默沒說,他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母親遇到這種事兒會如何。

    “所以啊,我說他沒錯,畢竟沒人知道他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仇恨在他心中積聚到何等地步,但為師身為當利令,其罪是毋庸置疑的,就如此前所言,其情可憫,其罪當誅。”臧洪歎息一聲:“可惜了。”

    那周元也是一表人才,只可惜被毀了。

    陳默點點頭,情緒有些低落,起身道:“老師,我想學兵法。”

    “為何?”臧洪疑惑道:“剛剛得到消息,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儁已於五月在潁川大破黃巾賊,北中朗將盧公也已於四月率精銳北上冀州,連戰連捷,黃巾賊勢已然遏制,恐怕不需多久,便會覆滅,怕等你學成之日,卻已無用,兵法自然要學,但為師以為不急於一時。”

    陳默搖了搖頭道:“弟子隱隱感覺,黃巾賊亂只是開始,以後戰爭恐怕不會少,弟子想早些學習兵法,不說封侯拜將,但他日若是有亂,至少也可有自保之力!”

    臧洪微微眯起了眼睛,看著陳默道:“默兒此言可是有人教你?”

    陳默茫然道:“未曾有人教我?”

    “那你如何看出?”臧洪皺眉道。

    “這幾日弟子查閱稅簿時發現,如今朝廷稅賦極重,但縣城收到的稅賦反不比往年,再查戶籍……”

    “夠了!”臧洪出言打斷陳默道:“此事莫要再提,也莫要再與人商議,兵法為師不算精通,可授於你,至於能學多少,卻要看你本事了。”

    “弟子明白。”陳默躬身道。

    接下來的的時間,陳默的生活再度變的規律起來,除了偶爾出門訪友,與小夥伴們一起遊玩之外,更多的時間都用在學習之上。

    臧洪每天還會給陳默講儒、法學問,用臧洪的話來說,這些東西中蘊含著先賢所留下來的大道理與大智慧,不過在學這些之餘,也開始給陳默幾部兵書讓陳默自行研讀。

    練武、吃飯、學習、學習、睡覺。

    陳默的生活簡單而充實,唐元潛入黃巾歷練的事情因為事後其父一頓毒打被擱淺了,陳默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都沒有見到他。

    直到一個月後,陳默跟唐元再見時,這孩子都是一瘸一拐的,不過這孩子脾氣也是倔,依舊沒有放棄這個念頭,只是現在不良於行,只能等養好傷再走。

    但這個機會,他卻沒有等到。

    接下來的幾個月,傳來的全是黃巾敗北的消息,皇甫嵩與朱儁在擊敗潁川波才之後,很快收復陳國、汝南、陳留等地,中原黃巾被清掃大半,緊跟著六月朱儁領兵南下攻打南陽黃巾,皇甫嵩則率軍北上冀州。

    南陽渠帥張曼成也在六月被斬。

    八月,雖然未分勝負,但先是傳來徐州渠帥雷公被部下斬殺,徐州黃巾軍多半歸降,然後卜己等黃巾渠帥被生擒的生擒,斬殺的斬殺,緊跟著大賢良師張角也病死了,一下子,整個黃巾軍徹底群龍無首,只剩張梁和張寶還在廣宗率軍與漢軍對峙。

    到了九月,皇甫嵩大敗張梁,張梁戰死,十一月,皇甫嵩又在上曲陽大破張寶的十多萬黃巾軍,張寶戰死。

    至此,黃巾主力全部被消滅,雖然各地依舊還有太平教殘餘,但隨著張角、張梁、張寶三兄弟的戰死,唐元還沒等到自己傷勢痊癒,黃巾已經被打沒了,自己外出磨礪的計畫也只能胎死腹中。

    直到此時,很多人依舊難以相信,轟轟烈烈席捲了整個天下的太平教叛亂,年初時幾乎叫人以為是大漢末日來臨一般的戰爭,竟然在短短九個月的時間裡便被迅速撲滅,速度之快,叫人咋舌。

    不過一場遍及天下的戰爭之後,緊跟而來的,卻是瘟疫肆虐,包括青州境內也出現大規模瘟疫,這一年,當真是一場浩劫,災禍不斷降臨。

    似乎是為了改國運,朝廷早在年初的時候便將年號由光和改為了中平,只是因為戰事一直未能傳開,到年底的時候,陳默這邊才知道年號改了,不過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年號改與不改似乎並沒有什麼區別,大戰之後的疫情,似乎比太平教叛亂更加恐怖,只是一月之間,青州各縣戒嚴,各處路口都設立哢哨,禁止商賈通行,這場災難,一直持續到中平二年四月才算穩定,只是這場瘟疫中有多少人喪生,卻是沒人知道了,只是很多地方,成了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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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9:06 AM

第十五章 歲月如梭

    春去秋來,三年已過,已是中平五年。

    臧洪在當利治理的頗有成效,名望也越發高,陳默聽聞,朝廷已經有意將老師調任太守,只是老師似乎並不高興。

    陳默知道臧洪在不高興什麼,大漢氣數日漸稀薄,這一點,陳默現在已經能夠明顯察覺到,究其根源,還是出現在士族豪紳上。

    三年前的黃巾之亂以後,各地豪紳紛紛趁機建築塢堡,吸納流民,而這些流民已經不在大漢戶籍之上,也就是說,如今戶籍之上的人口與大漢真正的人口數量相差很多,而朝廷的賦稅卻落在戶籍之中的人身上,賦稅逐年增加,百姓苦不堪言,但朝廷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陳默仔細想過,若是自己身在朝堂的話,該如何做?

    只能向士族豪紳下手,但若真動了這些人,恐怕立刻便會烽煙四起,經過三年的沉澱和學習,如今的陳默早非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很多問題其實能看清,但看清並不代表能解決。

    在陳默的眼中,士族豪紳,如今已經開始漸漸成為毀滅大漢根基的毒瘤,百姓不堪重稅,這三年來,幾乎每年都有人叛亂,但朝廷這邊,卻無法減稅,地方上,已經漸漸有主次易位的苗頭了。

    老師已經有些心灰意懶了,即便調任太守,恐怕也難以施展,處處掣肘,單是稅賦一項,如今也只能向當地士族妥協。

    更要命的是,各地太守權柄在陳默看來有些重了,現在連縣令都可任免,而這些職位,多半由本地士紳擔任。

    要知道,在黃巾之亂以前,各地縣令可是朝廷調派的,由地方舉薦孝廉入朝為郎,然後再被調任,出任縣令,一般不會調到自己家鄉,比如臧洪是廣陵人,就被調到青州來,但現在,縣令卻是直接在本地選出然後直接越過朝廷任命,這代表著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在不斷衰退。

    下一步會怎樣?

    陳默推測過幾次,但事情很難向好的方向發展。

    動士族豪紳,則立刻烽煙遍地,但若不動,這般下去,漢室恐怕就是下一個周王室,被地方架空,然後再接下來呢?

    再掀起一次春秋戰國時代?

    坐在河邊垂釣的陳默,默默地呼喚出系統神仙。

    姓名:陳默

    命數:47

    氣運:36

    生活類技能:耕作lv8,糞肥製作lv8,強記lv9,書法lv9,鍛體lv9,蠱惑lv5,棋藝lv9,畫藝lv9,釣魚lv5

    戰鬥類技能:刀術lv9,槍術lv9,棍術lv9,劍術lv9,箭術lv9,騎術lv9

    統帥類技能:攻城方略lv3,守城方略lv3,步兵統帥lv5,步兵陣法lv6

    可開啟:夢境訓練營

    三年的時間裡,陳默進入過十六次夢境訓練營,除了技能之外,更多的是進入夢境戰場,提升自然是很大的,不過這些能力似乎並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大漢如今的問題,絕非一人可以扭轉,況且自己現在也無官身,有什麼資格去管?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娟兒的聲音響起:“公子,家主喚你回去。”

    “知道了。”陳默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

    十四歲的陳默,身長七尺,劍眉星目,雖然年少,但一身黑袍,顧盼間神光隱現,英氣逼人,透著一股淩厲,好似一位厲害的劍客,但卻又有種劍客所沒有的儒雅之氣。

    “公子釣到好多魚。”娟兒自覺的上前,幫陳默收拾魚簍,看著魚簍裡的魚一臉驚歎道。

    “浮誇。”陳默點了點娟兒的眉心,說起來娟兒比他還大了兩歲,不過此時隨著陳默身高漸長,站在陳默身邊還真像個小丫頭。

    娟兒被陳默說破,也不尷尬,只是小心的看了看陳默,見他並未真的發怒之後,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跟在陳默身後。

    看著自家公子的背影,娟兒腦袋裡卻是想到三年前突然跑來問自己男女之事的樣子,當時的公子還真是憨憨的,一點都不像現在這般精明,彷彿什麼事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一般。

    “想何事?路在這邊!”前方傳來陳默略帶幾分無奈的聲音。

    娟兒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出了小道,差點跑進河裡去,俏臉微紅,低著頭小跑著跟上陳默。

    這婢女怎麼感覺越來越傻了?

    陳默有些無語的看著這個嬌憨侍女,明明剛開始的時候挺懂事的,怎的最近老是走神?

    “公子,唐公子和薛公子今日前來探望,送來了不少賀禮。”娟兒小跑著跟在陳默側後放道。

    三月前,臧洪向朝廷舉薦陳默為童子郎,理由也很充分,陳默十歲時變助曲陽大破黃巾賊,這三年來,陳默經常會帶著當利縣衛剿滅附近賊寇,頗有功勞,再加上臧洪在朝中的人脈,讓陳默去洛陽為童子郎,那可是大將軍親自下的詔書,唐元、薛宇自然羨慕不已,過幾天,陳默就準備起程了。

    “稍後將這幾份信讓人給他們送去。”陳默從懷中摸出了兩個信封遞給娟兒笑道。

    “公子,這是……”娟兒有些好奇的問道。

    其實普通婢女是不敢這般跟主子說話的,只是陳默為人灑脫,不拘小節,對於自己這位貼身婢女也疼愛有加,所以娟兒才敢這般多嘴,這並不是一個好習慣。

    “答謝的信,另外臨別之前,邀他們飲宴,也算全了這四年來的照顧。”陳默笑道:“雖然此二人總會做些胡鬧之舉,但此番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會,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想到當初唐元想要參加黃巾軍,結果被他爹打的一個月下不了榻,陳默就不禁有些好笑,一幫人這些年荒唐事也做了不少,如今要分別,不舍是真有。

    “公子,我們此去,難道不再回來?”娟兒詫異的問道。

    “應該是,到時候你是隨恩師回射陽?還是隨我去洛陽?”陳默點點頭,隨即笑看向娟兒。

    “自然是隨公子。”娟兒幾乎脫口而出,不過隨即俏臉一紅道:“娟兒是公子的貼身婢女,公子去哪裡,娟兒自然也會隨公子一併去。”

    “也好,這些年都是娟兒在我身邊,若換一人,或許還有不適。”陳默點點頭,並未看娟兒。

    娟兒在陳默背後嘟了嘟嘴,隨即卻是舒了口氣,小跑著跟在陳默身邊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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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9:09 AM

第十六章 將欲行

    “老師。”陳默回到衙署時,正看到臧洪在收拾書簡,恭敬地一禮道。

    “默兒回來的正好,這幾件衣物是為你備的,洛陽不比當利或是夏丘,穿著得體一些,也省的有些人小覷。”臧洪看到陳默,臉上掛起了笑容,若說他這一生最得意之事,那就是收了陳默這個弟子,學習快,能夠觸類旁通,而且文武雙全,棋藝、書畫皆不俗,最重要的是,臧洪是親眼看著自己這位弟子學習速度之快。

    說實話,從忠平元年開始,陳默跟自己已有四年了,一開始,臧洪能教陳默的東西很多,但現在,臧洪覺得自己已經很難再教給陳默什麼東西了,陳默如今所欠缺的,是遊歷,是見識,是將一身所學融會貫通,而非竹簡之上的東西。

    這也是臧洪將陳默送去洛陽的原因,洛陽乃大漢朝都,天下人才彙聚于此,陳默去了洛陽才能學到更多,未來也能走的更遠,當利,對於陳默來說太小了。

    “多謝老師。”陳默對著臧洪躬身一禮,歎了口氣道:“老師,朝廷如今正欲將你升遷,老師為何……”

    “沒錢。”臧洪從箱子裡取出一柄長劍,仔細端詳,對於陳默的話,只是淡淡的回了一聲。

    真沒錢嗎?

    那倒不至於,就陳默所知,自己這位老師的父親昔日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曾擔任使匈奴中郎將、中山太守、太原太守,還曾平定會稽妖賊許昭叛亂,光是朝廷封賞就不少,更何況臧家也是射陽大族,家中頗有田產,買官的錢,還真不差,而且這也不是賄賂宦官,是朝廷正常的官員任免,而老師的功績也足夠配得上一個太守之位。

    不過陳默更清楚自家老師為人,平日裡看似詼諧謙和,但骨子裡卻是傲氣十足,這是在向朝廷這種買官制度的無聲抗議。

    陳默捏了捏眉心,跪坐在席子上,想了想道:“老師可有想過,這職位本該是老師的,老師坐上去,或許還能造福一方,但若換個人上去,恐怕就是萬千百姓之難也。”

    買官售爵這種事,在漢朝並非當今天子首創,不過卻是唯有當今天子在這點上最受人詬病,其實天子之意,陳默能理解一些。

    朝廷對地方已經幾乎失去了掌控權,想要將這個掌控權再拿回來可不容易,賣官售爵,這並不是一步好棋,通過買官上來的官員良莠不齊,但這些官員卻可以對地方逐漸形成的士人圈子打破,產生衝擊。

    要說妙計,在陳默看來真不算,但對眼下逐漸失去掌控力的大漢來說,這一招最大的作用其實不在這些買官者,而是被壓榨的百姓,就這三年來,單是青州,叛亂就從沒有停止過,陳默親自擊潰的叛軍或者說叛民便有不少,而這些叛民,在一定程度上會對當地的士族圈造成傷害。

    若從上往下看,的確對士族逐漸形成的壟斷產生了動搖,但若站在他這個角度從下往上看,天子此舉等於在用大漢的根基去跟士族換子,兩敗俱傷的打法,所以說並非什麼好棋。

    “好像是有些道理。”臧洪歎了口氣,端著寶劍跪坐下來,摸索著寶劍道:“但人該有自己的堅持,我若對此視若無睹,繼續升遷,或許能造福一方百姓,但那又如何?若天下皆是這般污穢,默兒覺的我造福的一方百姓又能享多久之福?”

    “總是會又一些的,對於百姓來說,能好過幾日也是好的。”陳默搖了搖頭。

    “真正的問題,不在此處。”臧洪搖了搖頭,大漢現在的問題不是官員的問題,他要的是向朝廷表達一個態度,看著陳默笑道:“總得有人出來,告訴朝廷,告訴天子,他錯了。”

    “老師說過,改運易,改命難,既然天命已定,老師又是何必?”陳默想了想道。

    “所以說,人和人的道是不同的,你是我的弟子,但你的道似乎與我又有不同,為師連你都難以改變,更遑論他人?但能不能與做不做總是有些不同的。”臧洪笑道。

    “道理是這般……”陳默歎了口氣,這就是他的老師,認定的方向,除非真的錯了,否則絕不會輕易更改。

    但老師錯了嗎?

    並沒有,其實這一點正是陳默敬佩老師的地方,他相信,如果當他的道需要付出他生命的那一刻,自己的老師也不會猶豫,更何況是官職?

    “你呀,天資聰慧已,乃不世之才,自幼經歷苦難,更有一般那些奇才所沒有的堅韌性情,去洛陽看看吧,或許在那裡能夠找到你想要的東西。”臧洪笑道。

    自己想要什麼?

    陳默突然陷入了迷茫,這些年努力讀書,提升眼界,到如今,他突然發現,自己這幾年努力強大自己,讓自己變的更加優秀,只是當自己變的足夠優秀的時候,昔日自己所追尋的東西,此刻再看,卻似乎變了味道。

    “人不迷茫枉少年,這把劍乃家父送于為師,當年家父曾佩此劍在邊關殺敵,只可惜,為師雖然也通技擊之術,卻並不精通,也不喜此道,你既已習得劍術,便將此劍贈予你。”臧洪將寶劍贈給陳默道:“劍名承淵,雖非名劍,但卻曾飽飲賊血,希望你莫要辱沒此劍。”

    “多謝恩師厚贈!”陳默也沒推卻,鄭重的接過寶劍,摸索著劍鞘道:“他日若有幸統兵,定不會辱沒師公威名。”

    “此番,直接去洛陽,就莫要再回徐州了。”臧洪站起身來道。

    “這是為何?”陳默不解道,他還想跟娘親道別,雖然每年都會跟老師回家一趟,但仍然止不住思念。

    “夫人或許會高興,也未必想要你做何大事,但我感覺這天似乎快要變了,先去洛陽,待成名之後再來。”臧洪微笑道。

    最近朝廷挺亂的,宦官與大將軍以及士人之間的博弈已然開始向朝野蔓延,雖然陳默未必能夠幫得上忙,但這卻是楊名的機會。

    “這個時候去,可未必回得來。”陳默聞言,有些無語的看著老師,感覺他在坑弟子。

    “沒有你想的那般兇險,去吧,若不經歷風雨險阻,你便是天縱奇才,也未必能夠成器。”臧洪伸手,笑眯眯的看向陳默。

    “不用吧……”陳默看著老師的手勢,有些尷尬:“弟子現在已不是稚童,老師這般讓人看到怕是……”

    “在我眼中,你終究還是個稚童!”臧洪強硬的揉了揉陳默的腦袋,隨後低聲道:“默兒,一路珍重,人生有些事,只有自己經歷過才會明白其中的奧妙。”

    “比如男女之事?”陳默挑了挑眉。

    “你若這般理解,也無不可!”臧洪聞言卻是大笑起來。

    陳默無奈的搖了搖頭,站起身來道:“那弟子便去收拾行裝。”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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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12:35 PM

第十七章 路遇

    四月,冰雪已大半消融,大河沿岸的水流開始變得迅疾,河水浩浩蕩蕩的從上游下來,到得兗州一帶時,聲勢漸隆,這感覺,卻又和往日在東萊時看到的不太一樣。

    浩浩蕩蕩的車隊前行在河畔,車隊是青州一帶的豪商聚集起來的,一路上分分合合,有的繼續西進,有的已經在沿途離去。

    “不是個太平年月,若是幾年前,根本無需這般多人同行,野外還好說,要進城的時候,那守城的將士看我們跟看賊一般。”一名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看著河水,有些抱怨道:“但在野外,人少了也容易被那些山賊盯上。”

    “這商隊都是青州各大豪商的,也有人敢劫?”坐在馬車車轅上,欣賞著沿途風物的年輕公子笑著接話道。

    “陳公子有所不知。”絡腮鬍子的大漢搖頭歎道:“以前沒有,但這兩年叛賊四起,當年那黃巾賊雖然敗了,但其聲勢之浩大,公子想必也有耳聞吧?”

    這位陳公子顯然有出身,絡腮鬍子走南闖北,這雙眼睛還是很亮的,不過這位公子與他以前所見的世家公子似乎又有不同,並沒有那種清高的傲氣,他們說話讓人頗有種如沐春風之感,這公子也接的上,而且學問極好,似乎沒什麼是他不知道的一般。

    這幾日結伴同行,已經跟他們這些人打成一片,絲毫沒有那種以往在世家豪族公子面前謹言慎行的疏離感,能放得開,雖說對方的氣質跟他們這樣的粗人格格不入,卻詭異的非常融洽,這讓新加入的散戶都頗為驚奇。

    “自然有過,當年還親身參與其中,差點兒丟了性命。”陳默聞言點點頭道。

    “陳公子又說狂話,那黃巾賊猖獗之時,你才幾歲?怕還是個稚童吧?”一群跟陳默混熟了的漢子起哄道。

    “這跟年歲無關吧?”年輕的公子手撫長劍,搖頭笑道,對於眾人的起哄也不在意。

    “公子,喝水!”嬌俏的婢女從車廂中探出頭來,將水壺遞給公子。

    “娟兒姑娘,我等也口渴了,怎不見你給我等也送些水來?”絡腮鬍子大笑道。

    娟兒俏臉微紅,顯然不適應這幫人粗獷的言語,與他們比起來,當利縣裡那些三教九流可是斯文多了。

    “我的婢女送水,諸位是否想多了?”年輕公子哈哈一笑,半是打趣道。

    坐在車轅另一端的抱刀少年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絡腮鬍子知趣的沒有繼續打趣下去,開開玩笑可以,但真把人家當泥捏的,那可就是真蠢了。

    不說那抱刀少年,單是這位陳公子車隊後方隨行的十二名漢子,雖然普通護衛打扮,但那行走間偶爾透出來的氣勢,有些眼力的都知道這行人不好招惹。

    本就是萍水相逢,相互看著對眼互相打趣幾句沒什麼,但人家已經表現出排斥還要往下說,這樣的人出來跑商一般不會活的太長。

    “最近亂是亂了些,但一般大些的商隊,也有百十號人吧?尋常山賊怕是沒這個膽量來犯吧?”陳公子自然便是陳默,自辭別恩師踏上前往洛陽的道路之後,陳默便帶著人馬加入了一支商隊,這年月確實不太平,人多路也好走些,而且陳默也喜歡結交朋友,三教九流身上,也有他們的智慧,與這些人混在一起和與士人混在一起,是不同的感受,彷彿兩個世界。

    “以前是不會,但如今,這條路上的賊寇不知幾何,而且以往賊寇劫道也是有規矩的,哪像現在,什麼人都跑來劫道,而且不講規矩,錢也要搶,人也要殺,我等這些商販如今是提著腦袋在跑啊。”絡腮鬍子歎道:“不過陳公子也不必擔憂,這幫賊寇劫掠也並非胡亂劫掠,若真是那些大的豪商,他們也敢動,聯合幾家來打,但遇到我們這樣的,本身便沒有多少值錢物什,若真要動手,他們也不會好受,一般看到我等這般的,反倒是最安全,最多遇上劫道的,大家湊些錢財給他們,也就過去了。”

    陳默摸索著下巴點點頭,道理卻也實在,賊寇劫道,也是為財。

    不過如今這般局勢,于大漢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賊寇四起,阻塞要道,對於大漢朝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世事艱難啊。”最終,陳默搖頭一笑,這種事,還輪不到他來操心。

    “不過聽說朝廷又下了詔書,各州刺史改為州牧,好像就是為了讓各地更方便剿匪。”人群中,一名騎馬的漢子笑道。

    “竟有此事?”陳默聞言,眉頭微皺,看向那漢子,雖然騎馬,但身高應該不高,六尺左右,三十歲上下,頜下蓄須,樣貌……陳默一般不喜歡評價他人樣貌,那樣會顯得自己有些炫耀,只能說有些不想多看,雖然如此,但此人明明很醜,卻豪氣自生,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之感,他記得此人是昨天剛加進來的,跟他一樣是趕路而非行商,微微抱拳道:“兄從何處得知?”

    “不可說。”漢子策馬來到陳默車邊,好奇的打量著陳默道:“觀公子神色,似乎認為此事不妥?”

    “若單以對付這四起賊寇而言,此舉加眾各州之職,確可平息賊患,只是……”陳默搖了搖頭岔開話題道:“不知這位大兄如何稱呼?”

    “在下姓曹,表字孟德。”

    “孟德……先生。”陳默本想叫孟德兄,不過對方年紀比自己老師都大不少,實在叫不出口,同時看向曹操的目光也有些奇特,不明白這人為何會在此?

    “先生不敢當,操癡長公子幾歲,以兄相稱便是。”

    “孟德……兄?”陳默感覺有些奇妙,跟一個年紀能當自己爹的人稱兄道弟,怪怪的。

    “陳公子似乎對朝廷此番舉措並不贊同?”曹操看著陳默,笑問道。

    “是有些不妥,不過朝廷自有其道理,這等家國大事,豈是我等可以胡亂揣測?”陳默搖了搖頭,點評這種事情,莫不是嫌命長?自己還要去洛陽發展呢,當下再將話題岔開道:“孟德兄也莫要喚我公子,在下出身寒門,當不得公子之稱,在下姓陳,單名默,尚未有表字,孟德兄喚我姓名便是。”

    “莫非是那臧子源得意弟子?最近兩年陳公子可是頗為出名吶!”曹操看著陳默微笑道,顯然早知陳默之名。

    “孟德任濟南相期間所為,亦令默十分敬佩。”

    曹操聞言一怔,隨即與陳默相視一眼,同時笑起來。

    四周離的近的行商聞言卻是不禁瞪大了眼睛,他們商隊中竟然來了一位濟南相,一下子,原本熱鬧的氛圍頓時變得拘謹起來,此前的氣氛蕩然無存。

    陳默和曹操頓時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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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12:37 PM

第十八章 情與法

    “孟德兄何往?”隊伍突然變得有些安靜,對於習慣熱鬧的陳默來說還是有些不適應的,但周圍的人顯然不敢再隨意答話,陳默只能找曹操來說話了。

    “友人相招,去趟洛陽。”曹操是自來熟的性格,兩人說話不太方便,乾脆跳到陳默的車上與他並肩而坐。

    “正好,在下也是去洛陽進學,可與曹兄同行。”陳默聞言來了興致,開始跟曹操討教一些執政要訣。

    曹操在濟南為相,不畏權貴,清正廉明,陳默最欽佩的便是這種人,只是曹操就任一年之後,便辭官歸去,陳默猜測,估計跟自己的老師一樣。

    兩人一個久經仕途,一個年少博學,初入仕途卻能含蓄內斂,不浮誇,不張揚,也沒有那種自視甚高的感覺,很容易與人相處,而且見解獨到,一路上倒是相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公子,曹先生,吃些果子。”娟兒端著果盤遞到陳默和曹操身邊。

    “娟兒也末叫我先生,我與你家公子同輩論交,你便喚我曹公子吧,好多年沒人喚了。”曹操看著娟兒乖巧的樣子,打趣道。

    陳默:“……”

    混熟了以後,他發現曹操這個人除了有學問之外,臉皮也挺厚的,不過想想也不難理解,自家老師在人前不也是謙謙君子?但私下裡,也挺詼諧和厚臉的。

    “曹……曹公子……”娟兒斂衽一禮,在外人面前,可不敢跟在公子面前一般,那樣別人會笑話公子門風的。

    “孟德兄莫要欺負娟兒,來,吃些果子,孟德兄離開青州已有兩年,正好嘗嘗。”陳默笑著將曹操的注意力拉回來。

    “是啊,兩年了,操在青州的名聲可不怎麼好!”曹操撚起一顆果子,搖頭歎息道。

    當初他可把濟南權貴給得罪慘了,當時濟南國甚至不少豪紳逃往別處,等他辭官之後方才回來。

    “這人情有利也有弊,如今看來,卻是弊大於利了。”陳默聞言也歎息一聲,就如曹操所言,雖然陳默對他挺佩服的,但事實上哪怕到今天,曹操在青州士人之中也是罵聲居多。

    “哦?”曹操撚起一枚青果丟進嘴裡,酸的有些疼,看著陳默笑道:“賢弟覺得法治與德治,究竟哪個好?”

    “說到底還是人治。”陳默看著遠處的大河道:“法治的優點,在於有法可依,但凡事過猶不及,不能一概而論,但德治的話,優點在於節省人力,但太過考教個人品德,人是會變的,說句不太恰當的話,人性本就自私,我輩學者所學的,便是將人性中這些劣根剔除,但便是高德之士,又有幾人敢稱自己絕無私心?”

    陳默提筆在車轅上畫了個太極的團,笑道:“縱觀古今,歷代王朝,建立之初,大都經歷過戰亂,體驗過疾苦,正如這太極之中的陽極,那時候的先輩們多是想要讓王朝強盛,最初幾代天子若是賢明一些,多能有所作為,但正如這太極,陽極音生,初代之後,德治一些弊端就出來了,太依靠人性的自覺,人性若是向上,自然是好的,但人性在沒有外力約束的情況下,如何保持始終向上?德治其實有它的方法,那便是通過輿論、道德來約束,但這種力量太過薄弱,而且有時候,所謂的高德,其實是可以偽造的,就比如我,雖然未出青州,但名聲已經初具,這便是輿論,說句小人的話,便是我一無是處,傳到孟德兄耳中,大抵與現在差不多。”

    “高德之人的後代未必就有德行,而人總會有些私心,哪怕真正德高之人,也希望自己子孫能夠過得更好,如此一來,就為其造勢,讓其步入仕途,誠然這其中大多數都是有才之人,但總會有差的,第二代不會太厲害,但第三代呢?第四代?為了讓自己子孫多福,大家互相聯手幫助對方造勢,形成黨派,如此壞的便越來越多,這新生出來的陰便越來越大!”

    “法治又如何?”曹操原本輕鬆地表情漸漸嚴肅起來。

    “像這樣。”陳默又畫了一個圈,然後在中間劃了一條杠:“善與惡涇渭分明,但這卻是不可能的。”

    “需要大量人力。”曹操摸索著下巴點點頭道:“而且如你所說,那些不好的東西始終會因人性而出現,他們會不斷試圖破壞這條線,一但破壞,那結果……”

    “是啊,天崩地裂!”陳默歎了口氣道:“就目前的格局來看,一州乃至一郡施行法治還是可以做到的,但前提是君王必須是一位雄主,而且每一代都是。”

    那是不可能的。

    曹操歎了口氣道:“賢弟所言,頗為新穎,但仔細思之,卻不離大道,如此說來,德治更好?”

    “沒有更好的,只有不是最壞的。”陳默笑道:“從先秦到如今,其實無數先賢都在尋求兄長所言更好的方法,如今的漢律其實並不差,只可惜,施行中很容易出問題,就比如各地冤案,越來越多,其實很多時候,是為了擔心這些影響到政績,草草了事,這個便是知道也難以杜絕,更難杜絕的卻是人心,一味求法,過鋼易折,但一味以德治,容易出現道貌岸然之輩,此番去洛陽,默也希望能找到最好的答案。”

    曹操看了看那太極圖,又看了看另一個圖案,良久方才歎了口氣道:“操雖癡長賢弟幾歲,但若論才學,卻遠不如賢弟,汗顏,今日一番言語,操受教。”

    “不敢,只是平日閒暇時多,也便有空琢磨這些。”陳默笑道。

    “子源授徒這般不盡心?”曹操挑眉笑道。

    “家師說過,前人著書,更多的是體會前人之道,而非死記硬背。”陳默笑道。

    與陳默車架相鄰的絡腮鬍子聞言笑道:“這位子源先生不愧是名士,這話說的頗有道理,其實這讀書未必有用,很多士人出來,未必有我等這些不識字之人懂得多。”

    陳默與曹操聞言只是笑笑,一旁抱刀的大郎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悠悠道:“你莫要誤解,能找到的書,我家公子大都已能倒背如流,你一個連字都不識之人,有何顏面說這話?”

    四周的空氣再度陷入了尷尬,絡腮鬍子臉上豪邁的笑容彷彿被凍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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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12:40 PM

第十九章 大郎得名

    “你這家僕倒是有趣。”曹操好奇的打量了大郎一眼,一臉冷漠的氣質,突然標出來一句將之前還頗為健談的絡腮大漢給堵的沒話說。

    “大郎不是家僕,是兄弟。”陳默拍了拍大郎的肩膀笑道:“我二人乃是同鄉,曾一同陷落黃巾賊中,後來有幸被恩師看重,落魄、富貴,大郎一直在我身邊,不曾離棄,默從未將他當做家僕。”

    “賢弟倒是一位性情中人!”曹操聞言歉意的看了大郎一眼,將話題轉開道:“不過人生能有幾個不管何時都願在身邊的兄弟,其實也是一大幸事,大郎,多有得罪。”

    大郎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不過臉上神色卻是溫和了不少,不是因為曹操,而是陳默那番話。

    “正好,大郎如今有姓無名,孟德兄不如為大郎去個名,也算補過。”陳默笑道。

    取名不是誰都有資格的,陳默跟大郎關係自然是很好,但他不是大郎長輩,也非德高望重的名士,曹操一來年長二人許多,二來嗎,曾身居要職,若他能幫大郎取名,也省了許多功夫,陳默原本是準備下次回去後,請老師幫大郎取的。

    一旁大郎默不作聲,一臉冷漠的看著遠處,好似沒聽到一般,不過身子卻是微側向這邊。

    “這……”曹操有些猶豫道:“大郎長輩不會怪罪?”

    “武叔還有嬸嬸當年陷於黃巾,已然罹難。”陳默有些悵然,雖然已經時隔四年,但當年的事情,依舊難以忘卻,故鄉的那段日子,雖然艱苦,但卻是最開心的時候,如今卻是再難回去。

    “抱歉。”曹操聞言拱手道。

    “若是孟德兄不願,便當默沒說,此事確有些孟浪。”陳默見大郎搖頭,對著曹操歉然道。

    取名可不是小事,某種程度上來說,等於大郎跟曹操有了一份關係,也是一重身份上的認可,陳默如此積極幫忙牽線,也是希望大郎能有個出身,這跟老師幫大郎取名的意義又有不同。

    “倒也無妨。”曹操搖了搖頭,思索片刻後道:“義無作羛者。蓋歲久無存焉爾。從弗者,蓋取矯弗合宜之意,不如便以義為名如何?”

    “武義?”陳默挑了挑眉,扭頭看向大郎道:“大郎,你意下如何?”

    武義?

    大郎雖然偶爾也會跟陳默識字,但也只是識字而已,對於曹操說的那些聽不懂,但卻知道,自己在這一刻有名了,當下默默起身,就這麼跪在車轅上,對著曹操一拜。

    “還有呢?”陳默微笑著看向曹操。

    “?”曹操茫然的看向陳默:“何意?”

    “孟德兄既然為大郎取名,按道理來講,那也就是大郎長者,大郎,這立了名分,總該……大郎,快叫人!”陳默笑的很好看,不過在曹操眼中,突然覺得此人有些奸詐。

    “武藝……見過曹操……孟德……長者!”大郎跪在車轅上,張了張嘴,一時間卻不知該怎樣稱呼曹操,一時間愣在了原地,看曹操一臉無奈,躬身道:“公子只是玩笑之言,長者不必掛心。”

    “也罷,不過我這賢弟既然視你為兄弟,我與他兄弟相稱,便不以長者自居了,你便喚我……”曹操還沒說完,陳默突然道:“便以公相稱吧。”

    公最初只有位高者可稱,但如今,已經比較泛用,一般晚輩對長者便可稱公,曹操雖然沒了官爵,但曾為濟南相,而且年紀較他二人長了許多,如今幫大郎取名,大郎稱其為公也不算過分,以後也好見面,若真的跟陳默一樣以兄相稱,估計曹操心裡也會彆扭,畢竟曹操肯與陳默折節相交,那是對陳默的看重,但大郎……還不夠這個資格,並非自願。

    曹操聞言,看了陳默一眼,搖頭笑道:“操年歲與你相近時,可沒這般心思,也罷,童兒,將我車中包裹取來。”

    曹操隨行的家僕聞言抱著一包裹竹簡從馬車上跳下來,小跑著跟在陳默的馬車邊,將包裹遞給曹操。

    曹操打開包裹,從一堆竹簡中挑了一卷,鄭重的遞給大郎道:“既然名義,需知大義,此卷春秋,內含大義,今日便將其贈予你,望你能知曉大義。”

    大郎,現在也叫武義了,武藝恭敬地將雙手高舉於頭頂,虔誠的接過曹操遞來的竹簡:“多謝曹公。”

    “謝你家公子吧。”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自今日起,你與他也不必再如此時這般主僕有別了。”

    陳默既然拿大郎當兄弟看,那這番舉動曹操雖然有些抵觸,卻也不難理解,此時既然已經送了書,心仲介懷卻是去了大半,倒是對兩人的情誼越發讚賞。

    倒是大郎,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卻是明白過來,怔怔的看著陳默,眼眶有些紅。

    “真難看。”陳默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看向曹操拱手道:“我知孟德兄不快,只是大郎心中對此事常有芥蒂,是以出此下策,這份恩情,日後必報!”

    “日後是何日,我且記下。”曹操促狹道。

    呃……

    陳默聞言,無言以對,就這麼跟曹操四目相對乾看著,片刻後試探道:“不知孟德兄如今可有所求?”

    “操如今雖然無官爵在身,但若真想再入仕,卻也不難,而且官爵定然不在子源兄之下,家中也頗有家資,若是美人……”說到最後,目光瞥向娟兒,嚇得娟兒不由往後縮了縮。

    “娟兒不行。”陳默搖了搖頭。

    “賢弟誤會,操已有一妻三妾,而且若論姿容,娟兒未必可比。”曹操笑眯眯的看著陳默:“名利、富貴、佳人,世人所求也不過如此,賢弟怕是難以滿足吧?不如操再吃些虧,為你取字如何?”

    “家師怕是不會同意。”陳默無奈,之前還兄弟相稱,這轉眼間便要當自己長輩?搖頭道:“況且默尚未及冠。”

    “那你待如何報我?”曹操嘿然笑道。

    “這……”陳默正想找個由頭反將過去,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陣嘶鳴之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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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12:47 PM

第二十章 烏鴉嘴——曹操

    “發生了何事?”陳默從車廂裡出來,朝著前方眺望。

    “公子不必擔心,前方的山上落下來不少泥土,擋住了去路。”絡腮鬍子策馬過來,看到陳默微笑著解釋道:“這季節雨水多,山上土石被雨水沖刷塌落下來是常有的事,已經有人前去搬開泥土,稍後便好。”

    “原來如此。”陳默點點頭,也沒回車廂,站在車轅上伸了個懶腰,扭頭看向四周,眉頭突然一挑,這位置似乎不太妙。

    “哈哈哈~”曹操不知何時從車廂裡出來,大笑起來。

    “兄長何故發笑?”陳默被突然響起的笑聲給嚇了一跳,扭頭看向曹操道。

    曹操指著四周道:“賢弟兄你看,地處濮水與河水交界,往南是菏澤,左側有山,雖非名山,但道路自此變窄,夾在河水與此山之間,倒是一處天然伏兵之處,若是有人在此設伏,我等行至此處,只需將前路一堵,帶著人馬把後方一圍,便插翅難飛。”

    陳默聞言搖了搖頭,正想說話,後方突然殺聲四起,陳默等人站在車轅上,能看遠,自車廂上探頭往後看去,正看到一波山賊亂哄哄的自山道沖下來,將他們的後路堵住。

    陳默:“……”

    雖然知道這事兒跟曹操沒關係,但這一幕也太巧了,止不住就懷疑是不是曹操跟山賊串通好了!

    “公子~”娟兒有些害怕的抓住陳默的衣襟:“快些進入車廂裡來。”

    “若真的動手,是否在車廂內鬥沒用,一幫蠢賊爾,娟兒莫怕,公子我這兩年剿滅的賊寇可也不少。”陳默安慰的拍了拍娟兒的腦袋,示意她躲到車裡莫要出來。

    “孟德兄神機妙算,料敵於先的本事,小弟佩服。”陳默扭頭,一臉認真的跟曹操抱拳道。

    “哈哈~”曹操尷尬的笑了笑,岔開話題道:“早聞賢弟治軍頗有手腕,可有對策?”

    “有啊。”陳默點點頭,指了指一旁的河水道:“目測此河寬也只有百丈餘,不知孟德兄水性如何?可自此遊到對岸,或可逃出升天。”

    曹操聞言,看了看那滔滔不絕的河水,不說這百餘丈能不能遊過去,就算能,這麼大的水勢,曹操估計自己只要跳下去,恐怕立刻就沒影了。

    “那賢弟呢?”曹操一臉無語道,這是哪門子的妙計?

    “小弟水性不好。”陳默搖了搖頭,一臉遺憾道:“這等時候,能走一個是一個。”

    “多謝賢弟好意。”曹操搖頭道:“操也有一計,賢弟若能去陣前拖住這些人,為我等拖延時間,我看前方塌陷並不嚴重,只需一個時辰便可疏通。”

    “那我呢?”陳默瞪眼道。

    “唉~”曹操拍了拍陳默的肩膀道:“操會記住賢弟義舉,並讓賢弟名留青史!”

    “多謝!”陳默看著曹操道:“其實此計孟德兄更合適,你乃名士,而且曾任濟南相,若你去,可萬無一失。”

    “兩位……”絡腮鬍子在一旁有些聽不下去了,策馬來到陳默車前,拱手一禮道:“其實兩位無須擔心,這些賊寇有他們的規矩,一般只劫財不害命,而且我們這許多人,真若拼命,他們也未必願意,所以不會逼的太緊。”

    “你們還真給?”陳默和曹操詫異的看向絡腮鬍子:“這邊的人可是對方的數倍之多。”

    雖說這些人互不統屬,屬於烏合之眾,但對面的山賊也不見得是什麼精銳啊。

    “這一路上山賊土匪層出不窮,若一路打過去,再多人都不夠。”絡腮鬍子無奈道:“只要不是太過分,一般都是大家湊些錢財破財免災。”

    “那我若不給,又當如何?”曹操臉上的笑容不變,只是卻讓人感覺莫名的發寒。

    “這……”絡腮鬍子聞言一窒,猶豫片刻後,咬牙道:“能遇到兩位也是在下的福分,兩位的錢,便由在下來出。”

    “不必了。”陳默擺手,招來一名護衛將薛宇送給自己的戰馬牽來,翻身上馬道:“雖然尚未正式述職,不過……終究也算半個官,這個頭,我可不想低!”

    大郎從馬車上跳下來,拎著刀跟在陳默身後。

    “你們二人護住車架,其他人,隨我來!”陳默招呼一聲,隨行的護衛迅速跟上。

    “這……”絡腮鬍子見狀有些擔心,扭頭看向曹操道:“曹先生,陳公子年少氣盛,何必與這些賊匪拼命?”

    “拼命?”曹操看著陳默的方向,聞言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看未必。”

    兩人說話間,陳默已經帶著人馬擠開人群,前方的山賊已經跑來接洽,一眾商販愁眉苦臉的準備湊錢免災,突然見一群人沖出來,雙方都有些發愣。

    “爾等誰為賊首?”此刻的陳默卻與之前儒雅謙和不同,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逼人的氣息,一雙眸光猶如刀子一般。

    “哪來的娃娃,把馬留下!”為首的山賊看到陳默坐下的戰馬,目光一亮,伸手便要搶馬。

    “噗~”

    刀光一閃,在周圍一群人的驚呼聲中,大郎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那山賊身邊,人頭沖天飛起,無頭的屍體還保持著伸手的動作,往前走了兩步,噗嗵一聲栽倒在陳默馬前。

    “殺!”陳默臉上的笑容不變,聲音卻是冷厲。

    下一刻,陳默身後的十幾名護衛已經拔刀沖出,四周的山賊想要反抗,但陳默帶來的人雖然不多,卻都是臧洪為他親自挑選,從並州戰場上殺下來的悍卒,兩方根本沒有可比性,頃刻間便被砍倒數人,遠處正在等著消息的山賊突然見這邊亂起來,為首一名魁梧的山賊見狀厲聲呼喝,想要指揮人馬上前。

    “找到了!”一直盯著賊人陣型的陳默見狀一把抄起長弓,抽出一支箭簇,確認了一下方向之後,便一箭射出。

    那山賊頭領還在呼和叫駡,耳畔突然聽到撕裂空氣的聲音,傻傻的抬頭想要尋找聲源,下一刻,雙目突然圓睜,冰冷的箭簇已經穿過他的脖頸。

    陳默趁機帶著人殺上,山賊雖多,但賊首已死,剩下的山賊慌亂無措,陳默帶著人馬來回衝突兩次,便已經亂成一盤散沙,慌亂的朝著山上逃去。

    “好手段!”曹操站在車轅上,看著陳默只是兩個回合便將賊人殺散,雖說這些賊人本就不堪一擊,但陳默臨場表現出來的指揮和對敵人弱點的洞察,哪怕曹操這樣已經久經戰陣的人物也挑不出毛病,最重要的是……這孩子才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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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12:54 PM

第二十一章 洛陽

    山賊被陳默驅散,危機一解,陳默帶著人馬回來,四周商販紛紛讓路,看陳默的目光與此前又有了些許不同。

    之前只是覺的陳默是哪個家族的公子,而且為人隨和,也不輕視他們出身,頗有好感,但眾人更多的是看重陳默的身份而非其本身,但經此一事,這位公子帶著十幾名護衛便擊退了上百名山賊,他們自然看不出陳默身邊這些護衛跟尋常護衛的不同,功勞自然也都算在了陳默身上,出身好,又有本事,此刻對陳默可是都帶上了一股敬畏之色。

    “箭術不錯。”曹操伸手,將陳默拉上車轅,扭頭對著絡腮鬍子笑道:“你姓駱?”

    “正是。”絡腮鬍子連忙躬身道。

    “倒也有些義氣,若不嫌棄,可願入我門下?”曹操微笑道,他覺得這人人品不錯,而且這一路上能跟一群陌生人迅速打成一片,做個行商太過可惜,曹家也有自家的商隊,曹操起了愛才之心。

    “自然願意!”絡腮胡聞言大喜,連忙朝著曹操一拜道:“駱逅參見曹公。”

    “免禮吧,此行隨我入洛陽,其他之事,以後再行安排。”曹操擺擺手道:“先將你這些東西處理了。”

    “喏!”駱逅答應一聲,壓抑著激動地心情退下,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能夠找個世家做靠山那是天大的喜事,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入仕途呢。

    “這般草率?”陳默重新坐下來,看著曹操笑問道。

    “也不算,此人身家清白,而且也有些能力,最重要的是品行不錯,我此番去洛陽恐怕要滯留些時日,身邊正好缺少一個處理雜事之人,此人我看不錯,當個管事當能勝任。”曹操笑道。

    “有道理,恭喜孟德兄。”陳默聞言點點頭,目光朝著那駱逅看去,氣運漲了不少,說明曹操所言非虛,並非做做樣子:“也是此人造化。”

    “其實賢弟與此人結交較早,難道看不出?”曹操疑惑道,陳默給他的感覺,是那種豁達之人,這駱逅也確實有些能力,招做家僕還是有些用處的。

    “前途未卜,莫要耽誤了人家。”陳默搖了搖頭,他雖然有自信,但去了洛陽究竟是個什麼情況,陳默也不清楚,但他清楚,現在的自己,身邊不需要太多人。

    “以賢弟之才,他日必有大作為,不必如此擔憂。”曹操聞言笑道:“改日我帶賢弟識得幾位故友,這幾位都乃家世顯赫之人,對賢弟日後定有幫助。”

    “那便先在此多謝孟德兄了。”陳默對洛陽也只知道那幾個老師常掛在嘴邊的人物,能夠結識一些洛陽才俊,對自己未來在洛陽立穩腳跟也有幫助。

    接下來的路途還算順當,雖然偶爾也有山賊劫道的事情發生,但基本不會有什麼威脅,如此又行半月之後,抵達成皋。

    從成皋到洛陽,以目前隊伍的行進速度,再有三日便可抵達,不過按照曹操所言,過了成皋,便是河.南尹地界,再往裡走,這一片都算是大漢最後的屏障,這一帶可不會有盜匪滋事,因此二人各自帶著家眷車馬脫離了部隊,加快行進速度,不過兩日,便抵達洛陽。

    城郭的輪廓出現在視線中時,其實並沒有多少震撼,但隨著車馬逐漸接近,整座城池在視線中逐漸放大。

    洛陽築于洛水之北,沿岸綠樹成蔭,行人往來不斷,陳默一行人的車馬在路上還算亮眼,但此刻匯入人潮之中,卻並不出彩,偶爾駛過的車馬都要比他們的車馬寬大不少。

    站在車轅之上,陳默眺望著那洛陽城郭,哪怕這些年也已經見過些世面,但當看到那城郭逐漸佔據視線之後,陳默也生出一股震撼之感。

    五丈高的城牆恐怕當世很難再找到第二座城牆有如此巍峨,巨大的城門不斷吞吐著往來人潮,往來行人、車馬雖多,卻秩序井然,巨大的城門洞幽深陰暗,好似一頭亙古以來便匍匐在大地上的巨獸,吞吐著人潮,人在城下,不禁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對這座城池的敬畏之心。

    城牆之上,一名名守衛的兵士居高臨下,審視著來往的人群。

    “好一座雄城!”陳默忍不住讚歎道。

    曹操坐在一邊笑道:“操第一次見此城時,也與賢弟一般,不過看得久了,卻總覺得充斥著一股腐朽之氣。”

    陳默疑惑的看向曹操,隨即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曹操也是有感而發,隨即便發現不妥,見陳默並無異色,心中稍安,一邊跟城門校尉交了文書,一邊對陳默笑道:“按照律例,要拜童子郎,需背誦九千字經書,賢弟可有把握?”

    臧洪雖然讓陳默來洛陽當童子郎,但童子郎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當的,有相關的考核,九千字是當年蕭何定下的章程。

    “還行。”陳默也不想表現的太突出。

    “賢弟就不想問問要背誦哪部經?”曹操笑道:“操雖已致仕,但在這洛陽還有些親友,或許可助賢弟一臂之力。”

    陳默回頭,疑惑的看向曹操:“小弟讀書不過三載,如今所讀之書論語、春秋、周易、禮記、尚書、詩經、孟子等有數幾部,此外還有數部兵書,可還有其他?若是有,孟德兄可否借閱?萬字的話,三五日便可記牢。”

    如果說自己一天便能背會,陳默覺得有些太張揚了,所以將時間放寬了些。

    曹操:“……”

    想笑,但不知怎的笑不出來,尤其是陳默那一臉認真的表情並非裝樣子,而且這一路上,以曹操對陳默的瞭解,也不是那種喜歡張揚之人,也就是說,他說的很可能是真的,沉默良久之後,曹操努力擠出一絲笑意道:“這些……便已足夠,曹府在正陽門那條街,很容易打聽,賢弟若有需要,可去那裡找我,如今已至洛陽,操還需拜訪幾位故友,賢弟自去,改日操再為賢弟接風。”

    說完,曹操跟陳默匆匆告辭之後,便帶著家將護衛們離去,搞的陳默有些莫名其妙,扭頭看向大郎道:“他怎麼了?”

    “不知,或許是有急事。”大郎茫然的搖了搖頭。

    陳默點點頭,舉目四顧,陌生的城池,複雜的街道,陳默從懷裡取出老師給自己的住址,那是師公以前在洛陽置辦的宅院,沒了曹操這個本地人帶路,陳默只能自己一路問過去,這孟德兄也是,至少也給自己指個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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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12:57 PM

第二十二章 都城風貌

    禹劃九州,河洛屬古豫州之地,洛陽便是夏朝立國之地,後商湯建都西豪,西豪便是洛陽當時的名稱,再往後西周代殷,為更好的控制東部地區開始在此營建國都成周,周公在洛水北岸興建了王城和成周城,史稱“初遷宅于成周”。

    秦莊襄王元年,秦在洛陽置三川郡,郡治便是成周,再往後,便是高祖當初原本準備在此建都,後改為長安,再後來便是光武中興定都於此,至今已有近兩百年之久。

    歷史賦予了這座城池非同尋常的意義,但同樣也給了它無數的劫難,每一次王朝更替,洛陽的戰火從未停歇,卻又在無數次戰火中重生,這是一座偉大的城池。

    陳默在告別曹操之後,並未急著去找尋臧洪留給他的宅院,只是帶著大郎、娟兒還有護衛走在這座城池的街道之上,感受著這座古老城池的氣息,街上的行人似乎與當利也並無不同,但卻有一種當利百姓所沒有的東西在裡面,或許是作為都城子民的驕傲與自信,也或許是那種與這座城池一般不屈的精神。

    只可惜……

    陳默預感這天下將有大變,但如何變,身在局中,實難看清,只是不知大變之中,這座偉大而又悲慘的城池,是否能夠在這次戰火中存活下來?

    “公子,天色已暗,家主吩咐過,來了洛陽要公子去拜訪幾位長者,還需要做些準備。”娟兒雖然不想打擾公子的興致,但眼看著天色要暗下來了,陳默卻還不緊不慢的在街頭散步,忍不住提醒道。

    “你呀,性子太急。”陳默收回了神思,扭頭看了看娟兒,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將她髮髻弄亂才甘休:“走吧。”

    娟兒抱著自己的腦袋,在陳默看不見的方向不滿的嘟了嘟嘴。

    老師在洛陽的宅子並不在主街之上,崇文街,也算士人的居所,不過偏向週邊,有儀門,但相比於一路所見,不說寒磣,卻也著實算不上多好。

    陳默對於吃住並不是太看重,眼前的院子不算大,院裡有臧家在洛陽的家僕打理,他們十多人住進去也不嫌擁擠。

    “少公子,家主已經派人送來了書信,以後這座宅院就是少公子在洛陽的居所了,若有何需要,少公子可吩咐在下去辦。”年過五旬的管事殷勤的將陳默接入了正廳,幫陳默介紹著府中的事物。

    “阿翁便與我說說在這洛陽需注意什麼?”陳默跪坐在主位之上,翻看著臧洪的書籍,這裡是當年臧洪在洛陽為郎時的居所,有不少臧洪留下來的書簡。

    “其實也無甚大事,這洛陽城不比他處,沒有太多的煩心事,公子只需注意,這洛陽北宮與南宮相隔一條主街,乃是禦道,許多時候是不讓過的,除此之外,洛陽城裡,貴人頗多,儘量避免衝突。”老者躬身道。

    “這個自然。”陳默聞言笑了,規矩他還是懂的,就像在當利,外地人來了立足,也需先弄清楚當利的豪紳士人,免得招惹麻煩,洛陽想來也差不多,不過這這類人多了一些。

    “另外我臧家於洛陽有幾處商鋪為營生,家主吩咐,公子若是需要,這些商鋪可交由公子處理。”管事躬身道。

    “這便不必了!”陳默搖了搖頭,能有一處落腳之地,已是得了老師的大恩惠,再去占老師在此的財物,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這些將士隨我一路舟車勞頓,勞煩阿翁幫他們備些酒食,還有住處,讓他們好好休息。”陳默指了指隨他一路的這些將士,微笑道。

    “已經備好了酒食,公子是否現在用膳?”管事微笑道。

    “這個不急,帶我去看看老師的書房。”陳默搖了搖頭,他現在並不是太餓,他想看看老師當年讀書的地方。

    “喏!”管事答應一聲,安排人帶那些護衛前去吃飯、休息,自己則帶著陳默三人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因為當初家主帶走了不少竹箋,如今剩下的這些已是不多,這裡擺放的,大多是沒有刻字的竹箋。”老管事帶著陳默來到書架前,指著最上層的一排竹箋道:“如今有字的,只有這一排,每天會有人打理。”

    論語、漢書、史記……陳默順著一排看過去,多是自己看過的書,心中不免有些遺憾。

    “明日我準備去拜訪盧公,煩勞阿翁為我準備拜帖。”陳默想到了什麼,對著管事道。

    “在下這便去準備,只是拜帖送上去,明日卻未必見得到盧公。”管事答應一聲,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這是為何?”陳默疑惑道。

    “盧公身為尚書,每日都有公務,此外這洛陽之地,有不少人都想拜見盧公,明日送去的話,想要見到盧公,最少也需四五日。”老管事無奈道。

    “那最長要多久?”一旁的娟兒忍不住問道。

    “最長……”老管事歎了口氣道:“我曾聽聞,有人求見數月而不得一見,花光了積蓄,只能黯然離開洛陽。”

    可不是誰都像陳默一般,在洛陽能有個下榻之處,多數前來洛陽的士人,只能住在驛館,洛陽的驛館住一天可不便宜,就算是各地的豪紳,也未必能夠負擔得起。

    娟兒聞言咋舌道:“聽家主說,盧公乃當世名士,如今看來也……”

    “有些話,不能亂講!”陳默敲了敲娟兒的腦袋,搖頭歎道:“也是,盧公乃當世大儒,想見的人定然極多,看來急切間是難以見到了,且將拜帖送去,能否見到,全看天意,正好這幾日要準備童子郎之事,不急。”

    “在下這便讓人去準備拜帖。”老管事躬身道。

    “不用準備拜禮?”陳默疑惑道。

    “公子有所不知,盧公不收拜禮的。”老管事微笑道。

    “原來如此,那便只送拜帖吧,另外還有幾處恩師故友也需拜訪,勞煩阿翁一併處理吧,默對洛陽不甚熟悉。”陳默笑道。

    “公子放心,老僕這便去為公子準備晚膳,公子且先休息。”

    “有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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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1:20 PM

第二十三章 童子郎的日常

    來到洛陽,第一件事做的就是拜訪名士,當然,洛陽名士多如牛毛,真的一個個拜訪,一家一天,沒個三五年都別想拜訪完,而且人家也未必願意見你。

    陳默拜訪的,是臧洪交代過的幾位,臧洪畢竟在帝都待過,一些算是臧洪長輩的名士,都需要去拜訪一下,當然,這次序還有前去拜訪的時間長短也是有一定規矩的,第一個衡量的便是官位,位高者優先,這是不成文的規定,地位差不多的,則是按照與臧洪的親疏遠近來拜訪。

    臧洪雖是名士,不過在這洛陽來說,論名望,臧洪真的不算高,需知這士人也是分作三六九等的,臧洪的地位也註定陳默不可能拜訪什麼大人物,流程大抵一樣,比較公式化,遇到一兩個年歲長一些的,會存了考教之心,尤其是身居高位之人,身上會自然生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也可說是貴氣逼人,常人遇到了,可能手足無措甚至話都說不利索,或許本身並無什麼惡意,但若真的在這種氣氛下亂了分寸,那這第一印象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陳默雖然年歲不大,但他這小半生中的前半生卻是境遇坎坷,經歷過最黑暗的環境,也有過激烈的戰鬥,更有在夢境戰場中歷經生死的經歷,這種壓迫感,於他而言卻還不至於亂了方寸,當然,也不會傻到去針鋒相對,雖說年輕氣盛,但經歷過生死磨礪,有些不必要的東西沒必要去爭,所以表現在這些人眼中的,也就是一種淡定自若,不卑不亢的感覺。

    不像很多年輕人要麼手足無措卑躬屈膝,要麼就是強自硬撐或是乾脆擺出強橫的姿態來,至少在初見印象之上,陳默的表現是不錯的。

    半月之後,除了那位盧公之外,臧洪讓陳默見的人也都一一拜見過了,至於童子郎的考核,對陳默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無論是九千字的經書還是其他一些關於德行見識方面的考核,都相當輕鬆,也順利成了童子郎。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雖然算是入仕了,但實際上,童子郎是沒有實權的,可以進太學學習,裡面有專門講授各門經學的老師,但如今講的卻沒有陳默想學的。

    太學更像一個士族子弟彙聚交流之所,比陳默想像中少了幾分好學之氣,卻多了幾分市儈。

    “公子今日回來的怎這般早?”娟兒接過陳默的佩劍掛在架上,幫陳默除了外袍。

    “每日與那些書都沒讀全的世家子弟探討國家大事……”陳默揉了揉太陽穴,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幫太學子弟。

    他在太學年紀是最小的,又是臧洪弟子,身家清白,不少人也願意照顧,按理說也不該生出不滿,但看著一幫可能都沒見過戰場的人,評價邊疆戰事,陳默就有些聽不下去,若非惦記著太學院裡的藏書,陳默真的不太想在那裡久待。

    “太學不都是如公子這般的人嗎?”娟兒茫然道,她對著個沒什麼概念,只覺得能入太學院的都是厲害的人物,當年家主就進去過,如今公子也去,家主和公子都很厲害。

    “若是這般,那便好了。”陳默接過娟兒遞來的濕巾擦了擦臉笑道:“跟你說也不懂,明日便不去了,先休息幾日吧。”

    原以為,來到洛陽,會是一個增廣見聞的機會,如今看來,至少太學不是。

    “不去太學院,一直在家?”娟兒不解道。

    “自然不是,難得來了洛陽,去看看洛陽的風貌。”陳默笑道,久聞洛陽人傑地靈,能人輩出,這次來洛陽正好好好看看:“大郎呢?”

    “大概在讀書。”娟兒又不是大郎的婢女,而且大郎每日不是讀書便是練武,不多與人交流,娟兒感覺與公子比起來,大郎更像個讀書讀傻的人。

    “莫要打擾他。”陳默聞言笑了,一個肯用功專心學習的人,未來才會有出息,大郎能這般刻苦,他很滿意,也很欣慰。

    “公子?”娟兒突然小聲喚道。

    “何事?”陳默扭頭,看著娟兒笑問道。

    “公子若明日不去太學院的話,可否……”娟兒有些期期艾艾的道。

    “帶上你?”陳默眯眼道。

    “嗯。”娟兒立刻興奮地點點頭。

    “那便早些睡。”陳默揉了揉娟兒的腦袋,有些寵溺的道。

    這段時日,娟兒大都留在家中,除了第一天之外,很少外出,在當利時可是經常跟著陳默四處亂晃的,估計這婢女也是有些待煩了。

    “喏!”娟兒聞言大喜,連忙對著陳默一拜,轉身便要走。

    “嗯哼~”陳默咳嗽一聲。

    娟兒往外跑的身子陡然一僵,尷尬的扭頭看向陳默:“公子有何吩咐?”

    “早些休息,就不用管我了?”陳默似笑非笑的看著娟兒:“本公子在太學院停了一天的相互吹捧,本就身心俱疲,回家後米水未進,貼身婢女卻要跑去休息?”

    “公子恕罪,奴婢這就去為公子準備晚膳!”娟兒連忙正身,對著陳默一禮後,快步出去。

    唉~

    陳默歎了口氣,徑直去了書房,今日在太學院也非全無斬獲,找到一卷《吳子》,其中以治為勝的思想頗為新穎,是以陳默將其借來,準備謄抄一份,當然,說的只是借閱,明日便還,這一夜可謄抄不下,所以陳默準備先將內容背會,然後再謄抄。

    嗯,對他來說,背誦可比謄抄快多了。

    坐在書房中,打開吳子,陳默開始細細品閱,不覺時間流逝,娟兒端著食盤過來時,天色已經昏暗,光線已然不足,陳默卻渾然未決,直到娟兒為他點上油燈,陳默方才被突如其來的強光驚醒。

    “公子,還要看麼?”娟兒看著陳默詢問道。

    “不必了,已然盡在我心中。”陳默看了看竹簡,搖了搖頭道:“去叫大郎一起吃吧,明日你二人跟我一同出去,先還了書,而後再去城中看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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