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王不過霸 -【庶族無名】《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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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5:21 PM

第五十四章 謄刻

    “校尉,明日末將想再出去一次。”回到軍營,陳默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鮑鴻,繼續告假。

    臉皮……跟曹操交往的多了,那東西似乎已經不太重要了。

    “又有何事?”鮑鴻現在不怎麼想看到陳默,那張看似天真無邪實則面目可憎的臉,每次看到,都有種一巴掌拍過去的衝動。

    “今日隨盧公識得一位長者,明日要去登門拜訪。”陳默笑道。

    盧公認識的,還是長者……鮑鴻臉上肌肉抽搐了兩下,他不想問是誰,但又止不住好奇:“盧公的好友,卻不知是哪一位?某在洛陽時日不短,這洛陽名士大都識得,你且說來,我為你參詳參詳,免得明日失了禮數。”

    “慈明公。”陳默笑道:“荀氏乃潁川大族,不知慈明公有何喜好?”

    陳默準備再做一本竹簡帶過去,這東西無論雅俗,拿去都不丟人。

    “你方才說什麼?”鮑鴻的笑容有些僵硬。

    “慈明公。”陳默疑惑的看著鮑鴻。

    “不,第一句。”鮑鴻搖了搖頭。

    “明日末將想再出營一次。”陳默想了想道。

    “不准!”鮑鴻把臉一板,冷聲道:“陳默,我念你是軍中老人,是以數次通融,但你這每日出去,有些不妥吧?若軍中將士都似你一般,教我如何治軍?”

    陳默愣了愣,仔細看向鮑鴻,彷彿第一天認識他一般。

    “你看甚?不准就是不准!”鮑鴻被陳默看的有些不自在,把臉別過一邊,冷哼道。

    “前次與本初公飲宴時,曾提及校尉。”陳默也沒多言,只是思索著回憶道:“言說校尉治軍有方。”

    “你莫要用本初公壓我……”鮑鴻冷哼一聲,隨即扭頭看了看四周,然後才狠狠地等著陳默道:“為將者,當公私分明,我雖敬本初公德行,但他與我皆為八校之一,無高下之分。”

    “校尉不想知道本初公如何評你?”陳默笑問道。

    “如何……”鮑鴻把臉一板道:“無需多言,下不為例。”

    “那末將去練兵了,順便交代一番明日的軍務。”陳默對著鮑鴻一拱手道。

    “那個……”鮑鴻一把抓住陳默的肩膀,看著陳默期期艾艾道:“你是否忘了什麼?”

    “知難此人,能力尚可,只是氣量小了些。”陳默模仿著袁紹的樣子,語重心長的道。

    “有道理……”

    看著一臉神神叨叨的鮑鴻,陳默歎了口氣,轉身離開,鮑鴻這個人,其實要說多可惡,那倒不至於,但在洛陽這樣的地方,而且手握一校兵權,那考慮的就不該是人品,無能就是罪,沒有能力,那些所謂的人脈根本無足輕重,認識多少人都沒用。

    官場很現實的。

    一天的時間裡,陳默如往日一般正常訓練,對於他們這一曲的人來說,在食物供給充足的情況下,每日訓練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次日一早,陳默將鮑庚叫來,讓他代自己訓練將士,自己則跟鮑鴻領了權杖出營去往荀府。

    相比于徐子將家處處透著一股高人一等,名師風範的府宅來說,作為潁川大族的荀家府宅反而要單調不少,府宅占地極大,但卻頗為簡潔,透著一股樸素之風,家中管事、僕役身上也有股子文人的氣息,乍一看不起眼,但若身處其中的感覺卻又有另外一番韻味。

    “陳公子,這些便是家父準備更換的竹簡。”接待陳默的並非荀爽,而是荀爽次子荀棐。

    “這……”陳默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車竹簡,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荀棐:“文卿先生,這些都要謄刻?”

    “嗯,都是些未曾保存好的竹簡。”荀棐點點頭道::“便有勞陳公子了。”

    共三百三十六卷,清點完之後,陳默感覺頭皮有些發麻,就算他每天什麼都不做,也不用像送盧植的那般精細,一天謄刻十卷也得一個多月,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除了謄刻什麼都不做,練兵、赴宴,還有可能有出兵任務。

    “家父說明年開穀雨之前能夠完工便可。”荀棐微笑道。

    “文卿先生,這時間倒是充裕,只是……”陳默覺得還是找人分擔的好。

    “嗯,所需費用的話,一部竹簡,按照洛陽如今謄刻竹簡的價錢,是兩千錢,公子可有異議?”荀棐微笑著詢問道。

    “沒有,在下手藝一般,兩千錢,已是不低,還要多謝慈明公照顧。”陳默認真的搖了搖頭,心中默算了一下,拋開買竹簡的錢,這三百三十六卷竹簡能賺六十萬錢。

    空白竹簡不貴,單是有文字的竹簡幾乎是有價無市,不過只是謄刻,便能賺六十萬錢,陳默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妨事,家父言公子近日有些拮據,又不願向子源伸手,這等高德令人欽佩,正逢家中要翻新一批竹簡,與其找尋常匠師,不如由公子來做。”荀棐擺了擺手笑道。

    “不怕先生笑話,近日確有些拮據,不知可否換一換方式,在下每刻好十部竹簡,便差人送來,也方便貴府查驗,同時也將十部竹簡的錢交付如何?”陳默笑問道。

    “可,在下最近正在府中,公子差人前來,可直接尋我。”荀棐聞言點點頭道,本身不是什麼難事,而且就如陳默所說,如果一下子把三百多卷竹簡都拿來,校驗錯字也是個很麻煩的問題,陳默提出的這個方法,確實不錯。

    “這車借我一用。”陳默擼了擼袖子,準備將這些竹簡先拉回家去。

    “不必如此,我著人幫公子送至府上吧。”荀棐有些好笑道。

    “那便有勞了。”陳默點點頭,也不客氣,他準備去找個售賣空白竹簡的商販,這空白竹簡的錢,還要自己出的,也算是一點本金吧。

    辭別了荀棐,陳默在洛陽城轉了一圈,跟一家商販說好購買三百三十六卷竹簡,並由對方幫他運送到臧府之後,方才回到家中,軍營今天是不準備去了。

    “夫君,今日荀家著人送來一大車竹簡。”雲思和娟兒來到陳默身邊詢問,竹簡可不是一般東西,她們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正好,有件事接下來需你來辦。”陳默將外袍遞給娟兒,看著雲思道。

    “夫君請說。”雲思連忙肅容道。

    “我答應荀家幫忙謄刻竹簡,每日你著人來軍營將空竹簡送來,另外將我謄刻好的竹簡送到荀家去校驗,每卷竹簡兩千錢,你幫忙收好,家裡的開支還有護衛們的薪俸從這裡面扣,餘下的錢先收起來。”陳默將運送竹簡的事情交給雲思來處理,他發現自己這個妾不但頗通詩書,人情練達之處,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交給她來處理,陳默也放心。

    畢竟陳默本身也不可能天天往外跑,鮑鴻的話說的其實並沒錯,他最近外出的確實有些多了。

    “妾身定為夫君做好。”雲思聞言美目一亮,一般掌管家財的都是大婦,也就是正妻,小妾再得寵,也不能逾越,雖然如今陳默也只是暫時將此事交給她來管,但也足以說明自己再這位小夫君心中的分量。

    “天色不早,今夜便在家中睡吧,我去看書,你……”陳默看了看雲思,猶豫了一下,聲音小了許多:“今夜陪我就寢。”

    說到最後,陳默自己都感覺躁得慌,只是初涉此事,哪怕知道不能沉迷其中,但也沒法完全杜絕念想,難得回家一趟,陳默也想好好溫存一番。

    說完,陳默便故作鎮定的走了。

    看著陳默的樣子,雲思有些好笑,白皙的臉上確有些紅暈久久難以散去。

    ……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在雲思的服侍下穿戴好之後,抱著十卷空白竹簡,跟雲思囑咐好每日前來拿竹簡的時間之後,便往軍營而去。

    至於原本的竹簡,內容其實陳默早已讀過,只是其中注解,昨夜也已經將今日要謄刻的十卷記下,下一次由家將將新的送過來便是。

    接下來的幾天裡,陳默都待在軍營,不過卻跟以往不同,除了必要的訓練之外,大多數時候,陳默都是坐在一旁刻竹簡,隨著身體對於雕工的不斷熟練,速度還漲了一些,基本上,一天刻十卷是沒有問題的。

    府中的家將每天會將新的竹簡送來,同時將已經刻好的竹簡帶走,另外也會帶來一些消息,雲思會將每日所得與支出列一份單表讓家將一同送來,偶爾還會有一些邀請陳默赴宴的請帖,不過大多數都被陳默否了。

    偶爾,陳默會告假去探望高順,日子緊張而單調,不過想到每天都有不少錢進賬,這單調而枯燥的日子,也就變得不那麼枯燥,更何況,荀家這些竹簡上的注釋對於陳默來說,價值甚至比荀家給他的那些錢都要值錢,陳默無事的時候,多數時間都會參悟這些東西,思索其中對錯與道理,前人是如何思考的。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十一月,朝廷下令下軍校尉鮑鴻率本部兵馬前往葛坡平定葛坡賊,陳默這般清閒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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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5:47 PM

第五十五章 首戰

    十一月初三,臧府。

    “荀府沒時間親自登門了,你明日著人去一趟,此番出兵,歸期難定,謄刻之事需得等我回來再做,當然,若是荀家想要找其他人幫忙謄刻也可以。”出征前,家在洛陽的將官可以回家交代一番,畢竟兵凶戰危,出征一去不復還的太多了。

    “妾身明白。”雲思點點頭。

    “公子,可否不去?奴婢聽說,打仗很危險的。”娟兒淚眼婆娑的道。

    “不能。”陳默揉了揉娟兒的秀髮道:“男兒的功名,是馬上得來的,你家公子可不想一生碌碌無為!這樣的話,以後不許再說!”

    “可是……”娟兒還是不舍。

    “男兒的尊嚴,是不容褻瀆的。”雲思輕輕摟住娟兒道:“夫君有鴻鵠之志,你我該做的,是夫君疲憊之時,能讓夫君休息,而非阻攔夫君的腳步。”

    陳默看了看雲思,點點頭沒有說話,不過這番話,卻讓陳默有些心動,相處的越久,對這位小妾就越有些沉迷,不只是對方的身子。

    搖了搖頭,將雜念甩出,畢竟這是自己第一次出征,夜裡也沒再胡來,他要保持充足的精力,哪怕他就算今夜胡天胡地,明日依舊生龍活虎,陳默依舊希望能夠保持更好地狀態迎接自己人生中第一場戰役。

    次日天還未亮,陳默已經醒來,自己穿好了衣裳,來到廳堂準備取劍離開,卻見雲思已經等在那裡。

    “你一夜未睡?”陳默看著雲思的臉色,皺眉道。

    “夫君將遠行,妾身如何安眠?”雲思將手中一件小衣遞給陳默道:“此內甲是雲思以金絲摻雜蠶絲織就,本想待夫君生辰之時送于夫君,今夫君遠征,便將此件軟甲贈予夫君,祝夫君旗開得勝!”

    陳默伸手,接過那內甲,一些從未體驗過的情緒在胸中湧動,看著美妾,一時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是伸手,將雲思輕輕地擁入懷中,在她耳畔輕聲道:“等我回來。”

    “嗯。”雲思溫柔的點點頭,隨即推開陳默,躬身一禮道:“時辰已不早,夫君莫要犯了軍令。”

    陳默點點頭,將承淵劍掛在腰間,又將軟甲換上,在雲思的幫助下穿上了盔甲後,徑直朝門外走去。

    陳默抵達軍營時,三部人馬已然集齊,陳默快步入伍,又等了片刻後,鮑鴻帶著三名軍司馬來到陣前,無需多言,隨著一聲鑼響,三軍列隊,浩浩蕩蕩的沿著上東門大道浩浩蕩蕩的從上東門而出。

    ……

    自今年二月開始,各地黃巾餘部紛紛起事,二月,有郭泰于西河白波谷起事,攻略太原郡、河東郡等地,四月,汝南葛陂黃巾軍再起,攻沒郡縣,十月時,青徐黃巾軍又起,一時間,似乎中原各地黃巾頻頻出現,仿佛又回到五年前一般,也正是擔心再不及時鎮壓,恐怕當年黃巾之亂重演,從八月起,朝廷便不斷派兵往各方鎮壓黃巾殘黨。

    而這一次,鮑鴻這一營要剿滅的,便是如今中原聲勢最重的葛陂黃巾。

    部隊從洛陽城東出發,而後渡河走伊闕關而出,延伊水而下,於新城轉道向東,越過潁川直入汝南,沿途郡縣提供軍糧,又走一月,部隊抵達汝陽。

    “報~”荒涼的驛道上,一騎絕塵二來,到得近前,翻身下馬,對著馬背上的陳默躬身道:“軍侯,已發現葛陂賊蹤跡,只是賊勢浩大,人馬眾多,一時難以辯清。”

    陳默這一曲人馬,負責警戒四周,同時也負責探聽情報。

    “賊勢浩大?”坐在馬背上,陳默從懷中取出地圖,攤開來看,皺眉道:“此處距離葛陂尚有多遠,前方是何處?”

    “前方為南頓,南頓距離葛陂尚有百餘里。”斥候躬身道。

    “上馬,去將此事報知將軍,鮑庚,帶一隊人馬隨我來,其餘人,探查四周,莫要中了賊人埋伏。”陳默收起地圖,對著眾人道。

    “喏!”陳默麾下屯將、隊率齊聲領命,陳默帶著鮑庚領了一隊人馬朝著前方奔去。

    奔行數里,陳默目光一凝,連忙命令部隊停止,不遠處的山頭上,似有人影浮動。

    微微眯起目光,陳默低聲道:“在此等候,看我旗語。”

    說完,也不等鮑庚答話,背插兩枚令旗,抄手將馬背上的長弓摘下,自箭囊中抽出一枚利箭,便策馬向遠處的山崗之上飛奔而去。

    此時鮑庚等人才發現那山崗後面有人,似乎察覺到陳默是沖自己而去的,翻起身來轉身便跑。

    “嗡~”

    飛奔之中,陳默張弓搭箭,弓弦震顫聲響起,冰冷的利箭帶著尖銳的嘯聲已然臨近,那人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冰冷的箭簇直接闖入他的眼球,慘叫一聲倒地。

    陳默一勒戰馬,朝著另外一個方向沖去,那裡正有一人匍匐著往後爬,見陳默殺人之後又朝自己這邊沖來,嚇了一跳,也顧不得再隱藏,起身便跑。

    弓弦震顫之聲再起,那人應聲而倒。

    陳默來到對方身邊,確定對方已經氣絕,又策馬來到第一個被他射殺的人之前,利箭穿顱而過,死透了,策馬在四周逡巡一圈,沒有其他敵人之後,陳默才收起長弓,自背後取出令旗,對著山崗下的鮑庚等人打出旗語,讓他們過來。

    “軍侯,你的箭術真厲害!”鮑庚帶著人馬來到陳默身邊,一臉敬佩的道。

    剛才陳默可不是站在原地瞄準射箭,而是在策馬奔騰中,隔著數十步一箭射殺敵人,單就這份騎射的本事,方言西園八校之中,便是上軍校尉麾下那些來自各州郡的強勇,恐怕也沒一個有這本事的。

    陳默沒有說話,只是目光遠遠地看著前方的城池。

    低矮的城牆上,已經不見守軍,城牆四周有交戰的痕跡,七零八落的散佈著不少屍體,城中升起的濃煙並非狼煙,空氣中,隱隱能夠聽到哭嚎之聲。

    “城破了?”鮑庚乾澀的說出一句廢話。

    城外還有黃巾軍在清理戰場,也有人在往城裡湧。

    “鮑庚!”陳默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

    “喏!”鮑庚下意識的一挺胸。

    “你立刻回去,召集所有人,以伍為戰,將隊伍拉開,找些樹枝拖動塵埃,做出大軍出征之相,記住,不必殺來,從這處谷口出去後,便拖著樹枝來回奔行!”陳默厲聲道。

    “軍侯,我們只有一曲,這賊人人手可不少,光是城外那些黃巾賊,便有千人吧?”鮑庚連忙拉著陳默道,這個時候,可不能衝動啊。

    “此乃軍令!怎的?未讓你廝殺,你也怕?”陳默低頭,看著鮑庚冷聲道。

    “末將不怕!”鮑庚一挺胸道。

    “那就去做!其餘人馬,隨我殺!”陳默厲喝一聲,當先策馬帶著一群將士殺出。

    只有一隊人馬,城外的葛陂賊見到並不害怕,反而分出一支迎來。

    陳默一馬當先,見對方揮兵來戰,尚未接近,接連三箭便將這支人馬的三名主將射殺,對方陣型當即一亂,緊跟著陳默率軍殺至。

    他麾下這支人馬日日勤練不懈,無論體力還是戰鬥技巧遠非這些黃巾賊可比,再加上主將尚未照面,便被陳默射殺,軍隊沒了指揮,只是一個來回,便被陳默殺得丟盔棄甲,狼狽奔逃。

    陳默也不管這些混亂的潰軍,直接帶著人馬往城門前殺去,一名黃巾賊將率軍策馬來戰,尚未照面,厲聲喝道:“某乃大將何曼,狗官報上名來!”

    何曼?

    沒聽過。

    陳默也不答話,見對方並無箭陣和長矛陣阻攔,一把抄起馬背上的大槊,帶著人馬直沖這支尚未成型的賊軍。

    何曼見狀大怒,拎起手中鐵叉便來迎戰陳默。

    離得近了,何曼將手中鐵叉狠狠刺出,陳默卻將大槊交於左手,右手在腰間一摸,一枚刻刀抖手射出,這是他在磨練刀功時靈光乍現摸索出來的飛刀技能,此刻突然使出,那何曼下意識的收叉格擋。

    只是那刻刀不過三寸,體積極小,若是箭矢,或許還能封擋,但這刻刀,卻極難格擋,尤其是短距離內,幾乎防不勝防。

    在何曼愕然的目光中,刻刀直接越過對方的鐵叉,沒入其喉嚨,緊跟著陳默策馬而過,一槊將其從馬背上直接刺落下來,落在旁人眼中,卻是何曼連一合都未接住便被對方刺落馬下,不少人頓時慌了神,陳默趁機將對方尚未整齊的陣型沖潰。

    後方,山谷口處,煙塵四起,隱隱綽綽中,似有千軍萬馬在其中,不少黃巾軍見狀大驚,有的狼狽朝著城中奔逃,有的則直接丟掉兵器朝四面八方湧去,陳默待那些黃巾賊進去一批之後,迅速搶近,佔據一座城門。

    “響號!”陳默看了看四周圍不敢上前的黃巾軍,一邊命人在城門洞裡布下陣勢,一邊讓號手進入城中吹起軍號。

    城中黃巾賊不明就理,聽聞大批官軍殺到,甚至不敢朝這邊靠近,直接從其他城門逃出。

    陳默立在城門下,看著狼藉一片的城池,也未下令追擊,只是守住城門,待黃巾賊走的差不多了,方才派人前去通知鮑庚來城中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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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5:51 PM

第五十六章 人性

    “軍侯,真神了,那些黃巾賊竟如此不堪一擊!”鮑庚帶著其餘人馬入城,看著狼狽奔逃的黃巾賊,一臉敬佩的看著陳默道。

    “不過喝退而已,命人立刻清理戰場,封鎖四門,另外派人通知校尉,儘快趕來匯合,若那些黃巾賊殺回,我等這點人馬可守不住城!”陳默搖了搖頭,心底確有些發沉。

    這幫黃巾賊跟當初他所遇到的那些黃巾賊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雖然人數沒有當初多,但打起仗來卻頗有章法,四周設置暗哨監察,而且戰鬥力也非當初那些稍稍受挫便潰敗的黃巾賊可比,若非方才自己第一時間殺了對方將領,城外的戰鬥可沒那麼簡單。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是陳默遇到戰鬥的第一選擇,他的箭術不錯,加上後來又學了騎射,作戰中先射殺敵軍將帥,然後沖亂敵軍陣型,能夠有效地避免己方傷亡的同時,最大限度的給敵軍造成混亂,順利的,就如同剛才這般,城外上千軍隊直接潰散。

    若非如此的話,城外的兵馬雖然散亂,但憑他這點人馬,對方站著不動都得他殺上半天,當然,讓鮑庚故布疑陣,嚇退敵軍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但這是陳默的戰術素養加上天時地利以及他個人能力綜合才有的效果,否則二百人擊退數千人……基本就是幻想。

    這一點也正是陳默所擔心的,這葛陂賊披著黃巾的皮,但對付起來,可比當初的黃巾賊難對付多了,對方人馬雖然不及當初的黃巾賊多,但針對性卻比當初遍地開花的黃巾賊強了不少,而且整體戰鬥力比當初同等數量的黃巾賊提高了不止一個級別,而此番從朝廷派兵來看,顯然是將葛陂賊當成當初的黃巾賊來打的。

    這一仗,可不容易,等鮑鴻來了,需得跟他好好商議一番,最好能跟汝南、譙郡、陳國的兵馬對接,只憑他們這一千多人可不夠。

    兩名屯將帶著人馬開始分工,清理戰場,修繕城門還有女牆,陳默則找到城中殘存的縣衛,至於南頓令還有縣尉,已經戰死在混戰中了。

    “大家不必驚慌,我乃下軍校尉帳下軍侯,後續大軍很快便到。”陳默看著僅存的三名縣衛,也沒有追究他們躲在百姓家中畏戰之事,他跟在臧洪身邊四年,縣衛是什麼水準他很清楚,現在還要用人,那些事情,只當沒看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恢復城中的秩序。

    見三名縣衛低頭不語,陳默皺了皺眉:“你三人立刻組織百姓,救火,挑選壯勇幫忙巡視,揪出未曾逃走的賊人。”

    “你們為何不早來!?”一名縣衛突然紅著眼睛瞪向陳默,想要撲上來。

    “嗯?”一直跟在陳默身邊的大郎拔刀,直接架在對方的脖子上,冰冷的目光落在對方臉上,淡淡的殺機彌漫,只要對方再有異動,絕對會毫不留情的將其斬殺。

    那縣衛一僵,仍舊一臉仇恨的看著陳默,怒吼道:“若你們能早來,我等何至於此,你可知今日城中死了多少人!?爾等貪生怕死,枉為人!”

    陳默看了看其他三人,突然笑了,笑容中帶著幾分壓抑不住的怒火,翻身下馬,徑直來到那人身前,也不說話,直接一個巴掌拍在他臉上,他身體常年鍛煉,本就較常人強健,自入西園之後,每日瘋狂鍛煉,力量已遠超常人,這一巴掌打的極重,直接將那人扇翻在地。

    四周此刻已經聚攏了不少人,先前縣衛的話,引起了他們的共鳴,此刻見陳默直接出手打人,對陳默更加怨怒。

    “我帶來的,只有兩百人,這城中黃巾賊有多少,你們比我清楚!貪生怕死?我若貪生怕死,可等大軍到來再出兵,只是不知道爾等等不等得起。”陳默看了看周圍的百姓,搖頭哂笑,指著地上捂臉懵逼的縣衛道:“你見我年幼,說出這番話來,無非想讓我替你擔責,你身為縣衛,臨敵不思殺敵守城,反而躲入民居,本不想與你計較,不想為脫罪,還想反咬于我,莫說本將在發現敵情後立刻動手,我便是等到大軍到來再出手,朝廷也不會因此問責於我!不過你們三人既然不領情,那本將也不必枉做小人,將其拿下,待大軍到來之後,交由汝南郡衙署發落!”

    以德報怨?

    如今的陳默可不是當年尚在鄉莊之中的小糞郎,心中那沒有底線原則的善念,早已沒了,我憐你放你一馬,那是我的善念未泯,但你若不領情,甚至看我年幼好欺想來踩一腳,那就找錯人了。

    “喏!”身邊幾名護衛直接上前,二話不說將另外兩人踹倒綁起來。

    “將軍,我等並無此意!”另外兩人見勢不妙,連忙開口求饒。

    不過機會已經給過了,若這三人努力配合陳默,陳默不會追究,也懶得管這些地方的事,但既然起了歹意,陳默就絕不會心軟,冷漠的看向四周漸漸多起來的百姓道:“本將來此,是為討賊,眼下南頓無主,我暫代發令,諸位若是願意接受,儘快按照將士指揮,滅火救人,若是不願,某會直接帶兵離開,爾等自生自滅便是,某是軍人,只管打仗。”

    四周百姓此刻倒是乖了許多,再無人無理取鬧,如今官軍來了還可保他們平安,但若陳默直接帶人走了,黃巾賊再殺回來,他們可就完了。

    當下便在陳默的指揮下,將城中的醫匠集中起來,救治傷患,同時一些木匠、泥瓦匠則被徵集起來修繕城牆和城門,陳默又募集壯勇,開始四處救火,南頓也漸漸陷入平靜。

    戰火雖然破壞了家園,殺死了親朋,但活著的人,終歸要繼續活著。

    看著這有條不紊的一幕,陳默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他跟隨臧洪在當利四年,對於縣城的治理也頗為精通,如今做起這些,倒是不難,只是有些心冷,安排好一切之後,便徑直去了城牆上。

    “這些人就是這般,欺善怕惡。”大郎跟著陳默來到城牆上,看著城外狼藉的戰場,出聲勸慰道:“沒必要因他們動氣。”

    大郎被陳默招入營中之後,便成為陳默親衛,負責陳默的衛隊,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知道陳默此刻心中定然極為難受。

    “我只是想起了張嬸還有蔡嬸。”陳默手扶女牆,看著遠處的景物,歎了口氣道:“你說如果當年我跟他家沒有那麼熟,他會怨我嗎?王叔和蔡叔若非親如兄弟,蔡叔死後,蔡嬸會那般對王叔麼?”

    “人遇到大難,總會對身邊的親人發脾氣,也不知道為何?”大郎抱著刀,搖了搖頭,這個問題陳默都想不明白,他更想不明白。

    “人性吶。”陳默歎道:“因為張嬸知道我們不會害她,蔡嬸知道王叔不會傷她。”

    “窩裡橫?”大郎看向陳默。

    “差不多,欺軟怕硬,也可以說,是為自己的無能而憤怒,最親的人,就算過分一些,也會原諒他們的,就像這些人一樣,我們是官軍,來保護他們的,所以他們會將這種情緒發洩在我們身上,當他們發現,我們並不會包容的時候,就又憋回去了。”陳默摸索著女牆笑道。

    “好像我以前也是如此,爹娘死的時候,我怨過楊叔,怨過李叔。”大郎想起些不愉快的事情。

    “但你活的真啊。”陳默笑道:“你看著城中百姓,不少人都活了半生,恐怕他們都不明白這些道理,不說這些,這一仗殺了幾個?”

    “六個,還有一個跑了。”大郎道。

    “按照功勳,回去後,當個什長可以,有機會還能升為隊率。”陳默笑道。

    “當親衛挺好,不必煩憂那許多事情,專心練武、讀書,以後你升了官,我手下的人自然也會多。”大郎搖了搖頭,不是不想升,只是如今陳默也不過一個軍侯,若因為他的事,浪費了人情,陳默自己升官就不容易了。

    “按功提拔,若有功不賞,朝廷的威信何在?”陳默拍了拍大郎的肩膀笑道:“好好活著,活下來,以後多大官兒都可能當。”

    “軍侯,校尉派人傳來消息,大軍距離此處尚有五十里,讓我等莫要輕動,待大軍匯合之後,再商議對策。”鮑庚快步跑來,對著陳默一禮道。

    “南頓已救回,稍後我寫一封奏報,著人送于汝南郡衙署,這縣令、縣丞、縣尉皆戰死,南頓需儘快派人來,我們不可能一直駐紮在此處。”陳默看了看四周,南頓無險可守,兵力不足的情況下,這地方不適合駐軍,他還想從汝南郡衙署這邊得到一些關於葛陂賊的具體情報,眼下他們掌握的情報太少,甚至連葛陂賊如今的地盤有多大,兵馬幾何都不知道,這在接下來制定戰略時是很吃虧的。

    “喏!”鮑庚答應一聲,轉身離去找人,陳默則帶著大郎和親衛徑直往衙署方向走去,他身上可沒帶筆墨還有竹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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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5:54 PM

第五十七章 世情

    “一曲人馬退掉葛坡賊大軍,陳默,你如何做的?”次日清晨,鮑鴻帶著兵馬趕到南頓,關於南頓的情報,昨日已經收到,鮑鴻麾下,幾名相熟的將領摟著陳默的肩膀笑道。

    “運氣而已。”陳默搖頭笑著來到鮑鴻身前,插手一禮道:“參見將軍。”

    “做的不錯,我沒看錯人。”鮑鴻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只是道:“我已派人通知汝南郡府,很快便會有人前來接任縣令之職。”

    “將軍,默郎這次算是頭功吧?”一名軍司馬笑道,陳默跟他們是一起從西園選將出來的,對於這個小兄弟,這幫人還是很照顧的,見鮑鴻沒說功勳的事情,忍不住提醒道。

    “那是自然。”鮑鴻點點頭,看向眾將道:“看來葛陂賊也不過如此,儘快探知其主力所在,一戰而滅之。”

    “將軍!”陳默聞言,連忙上前拱手一禮:“這葛陂賊與昔日黃巾大有不同,切莫大意!”

    “嗯?”鮑鴻聞言,有些不悅道:“怎說?”

    “末將幼時曾身陷黃巾賊眾,為黃巾賊裹挾攻城,當時的黃巾賊毫無兵法可言,以糧誘使百姓群聚,以聲勢嚇人,順則勢如破竹,但稍遇抵抗,便鳥獸散,而此番葛陂賊人,我觀其佈局,頗有章法,戰場四周都有暗哨查探,攻城也非一擁而上,且敵軍兵力幾何,尚未有準確情報,此刻若貿然尋求決戰,恐於我軍不利!”

    “那是你見識太少!”鮑鴻聞言搖頭哂笑道:“當年本將曾隨皇甫嵩將軍轉戰南北,那波才、張角、張梁所率之眾,皆為黃巾賊精銳,其驍勇可非徐州黃巾可比,不一樣被我軍大敗!”

    “但那也是皇甫將軍之能!”陳默皺眉道。

    “放肆!”鮑鴻一拍桌案,藤的站起身來,戟指陳默道:“陳默,莫非你以為小勝一陣,便有資格對本將說教不成?這下軍校尉乃是鮑鴻而非陳默!”

    陳默微微皺眉,自己確實有些急了,深吸了一口氣道:“將軍,末將心憂戰局,並無衝撞之意,只是貿然決戰,實非上策,當此之際……”

    “夠了!”鮑鴻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將軍,陳默也是心有戰局,並非刻意冒犯,況且他年少氣盛,加上此番初戰破賊有功,莫要與他計較了。”軍司馬鐘雲對著鮑鴻微笑道。

    “三軍暫駐紮城外,待探清敵情再做定奪!”鮑鴻擺了擺手道:“諸位各自回營,整頓軍務。”

    “喏!”

    眾將對著鮑鴻一禮,各自離開。

    陳默除了營帳,讓鮑庚去傳令集結部隊出城紮營,心中卻有些悶得慌。

    “知不知道你今日犯了忌諱?”鐘雲從他身後走來,看著陳默笑道。

    鐘雲乃潁川鐘氏之人,不過並非嫡脈,為人有些高傲,但也卻有些才學,與營中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但卻敬佩有真才實學之人,二十一歲,也算是文武雙全,陳默算是他在這西園新軍之中為數不多的朋友。

    “知道。”陳默點點頭:“這西園八校本就是被架空的,將軍無甚軍威,平日裡雖然和氣,但胸中恐怕憋著一股氣,我此番當先破敵,大家這般贊我,我看將軍已有些……”

    “妒忌?”鐘雲有些詫異的看向陳默:“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如此?”

    “有些事,必須說,如今敵情不明,貿然尋求決戰絕非良策。”陳默搖了搖頭道:“這般只會讓賊人牽著鼻子走,戰場由他們選,時機由他們定,我們兵馬本就不多,于汝南地形也不熟悉,此事最好之策,便是趁賊人未曾注意我軍之前,伺機剪除賊人羽翼,聯合汝南、陳國、譙郡、江淮一帶郡兵不斷收縮防線,逼他們主動來戰,而非我軍主動出擊。”

    “我只是未想到,平日裡極好說話的將軍,會有這般大反應。”陳默搖頭一歎道。

    “廢話!”鐘雲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都知道他胸中有氣,此時還當著眾將面前駁他計策,他沒直接動手已然十分克制了。”

    “想到了,當時習慣了平日與他插科打諢,今日他突然這般嚴肅,一時間沒忍住,而且他的計策……”說到這裡,陳默沒再說下去,背著人家說人壞話,終非君子所為:“罷了,稍後我去找他好生說說,此時尋求決戰真的不行。”

    從鮑鴻拍案的那一刻,陳默就想明白了,自己給自己上官下不來台了,這是低級錯誤,只是當時覺得事情重大,沒怎麼理會鮑鴻顏面,這要辦事,把頂頭上司給罵了,那想辦成事可就不行了。

    “我看不必了吧?”鐘雲撇了撇嘴,陳默所言不錯,鮑鴻在這軍隊裡是真沒什麼軍威可言。

    “叔麟兄,你雖年長於我,不過這世間大多數事情,一個人做不成的,要成事,自家內部不能亂,我要打勝仗,最好年底能回去,家裡的小妾還等著我。”陳默拍了拍鐘雲的肩膀笑道。

    “我雖年長於你,但這臉皮卻遠不及你,你又沒錯?”鐘雲看著陳默溜溜達達走向鮑鴻帥帳,有些好笑,卻也有些敬佩,這剛剛翻臉然後馬上能舔著臉找回去,而且是在自己沒錯的情況下主動跑回去,至少他自己做不到……打死他也做不到。

    “這世上的事,哪來那許多對錯?”陳默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

    “陳軍侯,將軍說……誰也不見。”鮑鴻帳外,兩名親衛攔住陳默,有些為難。

    “你就跟將軍說,我來道歉。”陳默直接將那親衛一推,讓他進去跟鮑鴻說。

    “將軍!”親衛是被陳默直接推進來的,踉蹌了幾步,看著面色陰沉的鮑鴻,有些無奈道:“陳軍侯他……”

    “讓他進來吧。”鮑鴻一臉不爽的擺擺手道:“下次再犯,軍法處置!”

    “喏!”親衛躬身應命,轉身出了帥帳,看著陳默道:“陳軍侯,下次可否莫要這般。”

    “一定一定!”陳默點頭邁步入帳,看著一臉陰沉的鮑鴻,嘿嘿一笑,直接跪坐在鮑鴻身邊。

    “本將幾時許你坐下?”鮑鴻端著顛倒的竹箋,冷哼一聲。

    “若是躺著,對將軍不敬不是。”陳默往鮑鴻身邊湊了湊:“將軍,方才是末將不知輕重,自毀士氣,實乃大罪,還要謝過將軍不罪之恩。”

    “你這……放眼洛陽,怕是也沒幾人有你這般臉皮!讓人想罵你都罵不出來。”鮑鴻有些繃不住,深吸了口氣,剛剛翻臉,轉眼就能跑來嬉皮笑臉的人,不說曠古爍今,也是古今少有了。

    “那是將軍不瞭解末將,否則,你定會動手!”陳默嘿笑道。

    鮑鴻終究是被陳默這份厚臉皮勁給繃不住了,忍不住歎息一聲道:“也莫怪本將不聽人言,只是此戰乃我部初戰,若不能儘快勝出,怕朝中會有人詰難。”

    “將軍,方才也非末將危言聳聽,若非先殺了賊將,又故布疑陣,讓賊人以為我大軍已至,可沒那般容易趕走這幫賊人。”陳默立刻正襟危坐,看著鮑鴻道:“而且這賊軍打仗真的頗有章法,當年黃巾軍精銳末將是沒有見識過,卻也聽過,那波才、張寶、張梁之流,空有名氣,但若論帶兵打仗,莫說將軍,軍中一屯將都能勝他們,但今時今日不同,賊軍不但在四周設有暗哨,而且還會排兵佈陣,末將能勝這一陣,實數僥倖,而且一座南頓便有數千賊軍,如今葛陂賊勢大,其究竟有多少兵馬尚未可知,此時若貿然出兵,天時地利都不在我軍。”

    “真的這般厲害?”鮑鴻皺眉道,剛才他只是被胸中一口氣堵著,陳默說什麼,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反駁,此刻冷靜下來,也覺得陳默說的有理。

    “最重要的是,我軍三部只有千餘兵馬,而葛陂賊眾具體數量尚不可知,但至少是十倍於我軍,這兵力懸殊,我軍若是要與他們決戰,首先要找到他們主力,然後在四周圍有多少敵軍尚不知曉下,孤軍深入,勝算著實不大。”陳默見鮑鴻意動,心中大喜,當下將心中想法說出:“而且葛陂賊四月起事,攻城掠郡,此時汝南、陳國、譙郡、九江乃至梁國諸郡都受其所擾,只憑我軍千餘人,光是在這些地方走一趟,也需旬月,更何況還要擊敗十倍於我的敵軍,將軍覺得可行?”

    “這……”鮑鴻歎了口氣道:“只是一時之間,本將也難思量對策。”

    “將軍,若肯聽我言,或許可以勝之!”陳默笑道。

    “哦?”鮑鴻聞言皺眉看向陳默,沒有說話。

    “將軍放心,此事今日末將與你說之,絕不外傳,明日再由將軍與諸將商討,此計乃將軍所出。”陳默笑道。

    “本將非是貪你功勞。”鮑鴻搖了搖頭,隨即又道:“不過此事關乎我軍成敗,你且說來,若是有理,明日再與眾將商談。”

    “將軍英明!”陳默點點頭,當下鋪開地圖跟鮑鴻說起自己想出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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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5:57 PM

第五十八章 定計

    次日一早,鮑鴻升帳議事。

    “我昨夜深思一宿,陳軍侯雖然莽撞,但其言也不無道理,如今葛陂賊人多勢眾,我軍雖然精銳,然終究兵微將寡,不宜與賊人硬碰,葛陂賊賊勢已成,急切南下,據目前所知,便有不下四萬人之眾,雖多為烏合之眾,但只憑我校千餘人,實難擊潰。”

    鮑鴻抬頭看了看有些驚訝的眾將,讓人將地圖掛起:“昨夜我與陳軍侯探討一夜,眼下我軍要做的不是滅賊,而是先在此處立穩腳跟。”

    “南頓無險可守,不可為依萍,本將準備移軍項縣,此處三水環繞,易守難攻,可為我軍根基,如今項縣是否為賊人佔據尚未可知,所以需先探聽項縣虛實,若是未被賊人佔據,自然好說,但若已被賊人佔據,那我軍第一仗,便是先下此城!”

    眾將目光看著地圖,項縣四周三水環繞,的確易守難攻,不禁頻頻點頭,這位將軍還是有些本事的。

    “此外只憑我軍,恐難勝之,鐘雲!”

    “末將在!”鐘雲上前一步,躬身道。

    “你這些時日聯絡汝南、陳國、九江、譙郡四郡郡府,一來從他們那裡獲取情報,至少要知道如今葛陂賊占了多少城池,此外各郡需要派兵配合我軍討賊。”鮑鴻取出一枚令箭遞給鐘雲道。

    “末將領命!”鐘雲上前一步,接過令箭後,躬身退回班列。

    “余昇!”鮑鴻又取出另外一枚令箭,看向另一名軍司馬道。

    “末將在!”余昇踏前一步,躬身道。

    “你率領本部人馬,先行探查項縣,若項縣已被賊人佔據,莫要輕舉妄動,前來彙報,若尚未被賊人佔據,則先行佔據項縣,招募城中壯勇協助守城。”鮑鴻沉聲道。

    “喏!”余昇答應一聲,上前接過令箭退回班列。

    呃……

    鮑鴻說到這裡,突然有些語塞,接下來該幹什麼?

    “將軍!”陳默上前一步,躬身笑道:“此乃守勢,我軍雖暫時不與那葛陂賊正面硬碰,但也不能任由其肆虐才對。”

    “不錯!”鮑鴻聞言點點頭,取出一枚令箭道:“陳默聽令!”

    “末將在!”陳默上前一步。

    “你率本部人馬,遊弋四方,一來探聽葛陂賊虛實,而來也可襲擾四周葛陂賊,若賊人勢眾,則避其鋒芒,若賊人兵寡,則出兵擊之!”

    “末將領命!”陳默上前,接過令箭一禮,躬身退回。

    “其餘眾將整軍備戰。”鮑鴻看向眾人,只覺胸中舒暢,這是他當下軍校尉以來,最爽快的一次,能夠明顯感覺到眾將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敬意。

    “你還真說服了他改變戰略?”離開帥帳後,鐘雲看著陳默笑道:“只是那鮑鴻也忒沒臉皮,我看這些計策都是你教於他的吧?竟然說是你二人商議?”

    “能有我一份功勞已是不易,要立功,日後有的是機會,不必太過計較眼前得失,他既然如此做,便是認下了這份人情,這是最好的結果。”陳默一邊走一邊笑道:“若真與他鬧翻,最終不但打不了勝仗,這千餘將士的性命恐怕都得留在此處,此乃我第一次出征,可不想落下敗績!”

    “雖然臉皮厚了些,不過這份心胸,卻是常人難及!”鐘雲由衷道,雖說看不起鮑鴻,但正如陳默所說,若雙方真的鬧僵,鮑鴻執意出兵決戰的話,最後恐怕誰都得不了好,感覺上陳默的計策最後被鮑鴻用了,陳默似乎吃了虧,但實際上,功勞還是有陳默一份,而且若是得勝,鮑鴻也得承陳默這個人情,以後回到洛陽,等於陳默又有了一份助力。

    “臉皮厚有些多餘,我那叫不拘小節!”陳默看了鐘雲一眼道。

    “差不多,不過就算有了這份功勞,德不配位,對於那位來說,可未必是好事。”鐘雲搖頭笑道。

    “那便與我無關了。”陳默颯然道,這次出謀劃策幫鮑鴻也是在幫自己,至於之後的事情,他又不是鮑鴻的爹,還管對方前途呢?

    自己的仕途都才剛剛開始,哪有精力去管他人?

    “我此番出行倒是不難,如今四郡太守怕是恨透了葛陂賊,出兵出力不是難事,你卻是小心了,葛陂賊若真如你所說那般厲害,這一路可不好走,自己保重!”鐘雲翻身上馬,如今時間緊急,他現在就要去聯絡四郡,出兵出力,協助破敵。

    “自有計較。”陳默點點頭笑道,這個任務,是他自己要求的,雖說風險大,但富貴險中求,何況自己還有神仙相助,不趁此機會多得功勳,可就有些對不起一直幫助自己的神仙了。

    “珍重!”陳默點了點頭,朝著鐘雲一抱拳後,各自離開。

    鐘雲開始安排人手前往各地探查葛陂賊虛實,同時聯絡諸郡,陳默則點齊人馬,帶著自己的部隊向東而行,出營時正遇上餘昇率部出營,便合兵一起,若是項縣賊人不多,也可助餘昇一臂之力,先破項縣。

    不過項縣雖然經常受到襲擾,但因為地勢關係,加上項縣令有些本事,組織百姓上城協助防守,並未被攻破,餘昇率部趕到,並表示接下來一段時間要以項縣為駐地,自然是歡迎的。

    與余昇告辭之後,陳默徑直率部轉向南行。

    原本是向東往譙郡查探,但在生出這個念頭時,陳默發現自己的氣運一下子降了一大截,也就是說譙郡方向可能有大兇險,因此陳默臨時改變主意,向南往寢丘而去,此處距離葛陂不足百里,在葛陂東北方向,按理說,應該屬於葛陂賊活動頻繁之地,但當陳默動念要去此處時,氣運反而恢復了不少,雖然沒有完全恢復,說明此處依舊有兇險,但卻反而比往譙郡方向下降的少。

    或者也可以說,大批葛陂賊在譙郡一帶集結,其後方反而空虛,當然,葛陂賊雖是在葛陂起事,但此處位於前線,也有葛陂賊將老巢向東遷徙的可能。

    不管如何,先去一趟寢丘,若是真的後方空虛,也可以再去葛陂一探究竟。

    ……

    寢丘,陵寢之丘也,乃當年沈國陵寢埋葬之地,陵寢如今已經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處平原之丘,寢丘縣便在這座山丘之北,當年的陵寢,經歷千年風雨沖刷,不但未曾消失,反而隨著泥土堆積,逐漸成為一處平原山丘,立於此處,寢丘城內情況,可清晰看到。

    “此處不久前應該設過崗哨,不過似乎荒廢了!”大郎帶著兩名親衛來到陳默身邊,指著不遠處一處有些垮掉的箭塔道。

    “立於此處,寢丘幾乎私密可言,這設立崗哨之人倒是有些本事,只可惜,未能一直執行,否則你我今日想上這山丘不被發現可不容易。”陳默指著山丘北方的寢丘縣笑道。

    已經步入深冬,萬物凋零,光禿禿的山丘上,想要隱藏行跡可不易。

    “若要攻城,我們這些人馬怕是不夠。”大郎皺眉道。

    兩百人馬,野外襲擾還行,但要想攻城可不容易,一來沒有攻城器械,二來這點人手強攻一座城池,哪怕並非什麼大城也不夠,只需幾百人便能將他們守的死死地。

    “鮑庚已經帶人喬裝前去打探消息,不過我看此城守備人馬似乎不多。”陳默仔細打量著城池,也沒把話說滿,具體情況,還需要鮑庚回來才能做決定。

    很快,鮑庚帶著幾人回來,徑直來到陳默身邊道:“軍侯,那城池四門緊閉,我們根本進不去。”

    “城牆上守軍有多少?”陳默詢問道。

    “不是太多,城門上方多謝,其他地方,隔著十多步才見一兩人。”鮑庚搖了搖頭道。

    “周邊可有葛陂賊軍隊?”陳默翻身下馬,詢問道。

    “未發現,周邊的鄉莊都空了。”鮑庚搖了搖頭道。

    “空了?”陳默皺了皺眉,看著寢丘城,思索片刻後道:“或許可下此城!”

    “軍侯,人再少,那四門緊閉,我等這點人手也不可能攻城啊!”鮑庚聞言大驚,連忙勸道。

    兩百人就想攻城,除非這兩百人都插上翅膀。

    “那就讓城中賊人出來。”陳默摸索著下巴笑道。

    “軍侯可是有了妙計?”鮑庚目光一亮,如果能將城中的賊軍引出來的話,倒不是沒有可能。

    “沒有。”陳默搖了搖頭,他也只是有個思路,但如何引出對方,陳默還沒想出辦法,但至少有個方向就行。

    鮑庚聞言有些無語:“那現在……”

    “埋鍋造飯,到山南紮營,這寢丘乃陰地,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那邊的兩座箭樓修繕一下,夜裡讓人輪番職業,小心賊人靠近。”陳默指了指那廢棄的箭樓道。

    “卑職領命!”鮑庚答應一聲,隨即有些遲疑道:“軍侯,我們軍中攜帶糧草不多,不如先回項縣取了糧草再來?”

    “不必,明日我必讓大家入城,到時候自有吃食。”陳默搖了搖頭,這座城不大,該有破城之法,否則這般空跑一趟,感覺有些吃虧。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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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6:00 PM

第五十九章 誘餌

    夜色漸濃,冬季的夜風哪怕是在南方也依舊冰冷刺骨,除了負責巡夜的將士之外,其餘將士早已躲入軍帳之中抱團取暖。

    山丘頂上,陳默盤膝坐在地上,低頭俯視著寢丘,腦子裡不斷思索著破敵之策。

    如今葛陂賊勢大,攻破一兩座城池,對葛陂賊意義不大,但若自己推測沒錯的話,根據系統神仙顯示出來的氣運變化以及今日所見,葛陂賊怕是已經將戰略重心向東方擴張,這個時候,若是後方混亂,至少能夠打破對方的佈署。

    只要能夠打亂對方的節奏,便能讓對手露出更多的破綻來,如此一來,破賊的可能才更高。

    如何引敵人出城,在陳默看來,就是一個誘騙的問題,就如同釣魚一般,你的魚餌對魚有吸引力,魚才會上鉤,那對於葛陂賊來說,什麼才能吸引他們?

    糧!

    今年之所以賊寇四起,除了州牧制帶來的不少管理混亂之外,其實最根本的原因,還在於糧,這幾年每年鬧災荒,而朝廷的賦稅在黃巾之亂以後,就收的越來越多,可笑的是賦稅增加了,但每年國庫的進項卻少了。

    為何會出現這種現象,陳默也不想去想,但賦稅加重再加上糧食欠收,黃巾餘孽四起其實也並非沒有理由,不過這些不在陳默考慮範圍之內,他如今的身份是將,要做的,也只是擊敗敵人,更高層面的東西,平日裡推敲推敲就行了,別把這些東西帶到戰場上來。

    “大郎!”靜坐半晌之後,陳默突然扭頭,對著大郎道。

    “喏!”大郎來到陳默身邊。

    “你帶著親衛,將軍中的馬都拿來,然後劈些木頭過來,讓巡夜的將士留上幾個,其他的也過來幫忙。”陳默對大郎道。

    “喏!”大郎也沒問緣由,徑直帶著人離開。

    ……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當一眾將士新醒來的時候,愕然的看到營地中多了幾輛簡陋的馬車,陳默把軍中僅有的五匹戰馬套在馬車上。

    “軍侯,這是為何?”鮑庚來到陳默身邊,看著那馬車皺眉道。

    “昨夜,我已想出破敵之策。”陳默一邊把韁繩套好,一邊答道。

    “哦?”鮑庚一聽,來了精神,連忙看向陳默。

    “這樣,一會兒,你帶著一隊人馬,押著這五輛糧車,繞過寢丘,從北往南。”陳默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的地圖道:“記住,莫要離城太近,但卻一定要讓城頭的人能看到你們,然後若賊人出城來追殺你們,也莫要迎敵,拉著糧車繞過丘陵,我會帶人在此處埋伏。”

    “軍侯,這就是糧車?”鮑庚愕然的看著那五輛馬車,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不錯。”陳默點點頭。

    “糧呢?”鮑庚疑惑道。

    “上!”陳默也沒回答,只是揮了揮手,一群人將連夜準備好的枯樹枝、乾草一堆堆的放在車上,再用氈布蓋上,用繩索封住。

    “糧有了!”陳默拍了拍氈布,扭頭看向鮑庚道。

    “可這是樹枝!”鮑庚顯然沒有弄清楚陳默究竟要幹什麼。

    “賊人不知道。”陳默指了指地上的簡易地圖道:“若是看不懂,你便帶著糧車去寢丘城北十里,切記,去時要離遠一些,莫要讓人察覺,回來時從這邊經過……”

    陳默拉著鮑庚來到山崗頂上,指著下方的大路道:“靠山這邊行走,儘量掩藏行跡,最後繞到這邊來,我們在這裡伏擊。”

    “軍侯,既然要誘敵出城,為何還要掩藏行跡?”鮑庚皺眉道。

    “人,會相信自己通過尋找得到的真相,你若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過去,人家恐怕也不信。”陳默看著鮑庚解釋了一句。

    “那若他們被我騙過該怎辦?”鮑庚皺眉道。

    一旁的大郎瞥了他一眼道:“你多慮了。”

    “你這話何意?”鮑庚頓時怒了,暴躁的盯著大郎道。

    “夠了!”陳默擺了擺手道:“若你真的做到,今天我們挨一天餓,明日再來。”

    鮑庚頓時有些無語,騙過對方還得挨餓,上哪說理去?但如果真的不能將對方騙出城來,還真得挨餓,他們帶出來的口糧昨晚已經吃光了。

    “末將領命!”鮑庚只得點了一隊人馬拉著‘糧車’離開,陳默則帶著人開始削尖一些粗木,做一些獵人經常用的機關,繩索牽引,需要的時候割斷繩索,借著慣性飛出去攻擊敵人。

    城中會有多少人過來,陳默也不知道,所以多做一些,有備無患,也能減少他們的傷亡。

    一開始,陳默還擔心對方就算看到了,也會擔心中計,不敢出城,不過陳默顯然高估了城中這些賊人的能耐,在看到有漢軍糧隊竟然從寢丘路過時,那守城的葛陂賊將竟是直接帶著城中人馬殺出,一路追著狂奔的鮑庚,絲毫沒有考慮為何載滿糧食的糧車能夠跑的這般快。

    站在山丘上,看著這場追逐,陳默有些無言,敵人的戰鬥力如何不提,但這份警惕性還有腦袋……是真不怎樣。

    “軍侯,一切準備就緒!”另一名屯將來到陳默身邊彙報道。

    “好!就位!”陳默點點頭,一揮手,一群人迅速藏入山丘邊緣的林中。

    陳默又將旗官叫來囑咐道:“一會兒我以箭射殺賊首,你不必看我,只看那賊首,賊首一旦落馬,便打出旗語進攻,另外我若兩箭不中,你也立刻打出旗語下令進攻!”

    雖然覺得以自己的箭術這樣的距離不可能射不中,但凡事總有意外,哪怕是如今他箭術已經不錯,也未必能夠百發百中,意外情況一定要考慮到,並且盡可能規避意外帶來的影響。

    “喏!”旗官答應一聲,背著令其來到前方,如同靈猴一般,迅速爬上一棵高大的樹上,此處位置醒目,能夠最清楚的觀察到敵人的動向,同時他的一舉一動也能隨時被埋伏在山上的將士們看的一清二楚,這棵樹,也是陳默選擇的旗塔!

    繞山丘半圈也不過十餘里,很快,便看到鮑庚帶著人馬,催趕著馬車朝著這邊狂奔,後方煙塵滾滾,大批人馬在追殺。

    “人馬不少,竟有四五百人!”負責查探敵情的哨探奔回,來到陳默身邊有些氣喘道。

    “備戰!”陳默點點頭,抄起長弓,兩枚箭簇在手,一枚已然搭在弓弦之上,另一枚則扣在指間,第一枚射出,第二枚箭矢也不會遲太久。

    鮑庚已經率領人馬通過這一段路,漸漸放慢了速度,追殺的賊人卻以為對方已經無力逃竄,心中大喜,追的更賣力了一些,原本還算整齊的隊伍也漸漸拉開距離。

    賊首沖在最前方,離得有些遠,加上披頭散髮,看不清樣貌,但一群人中只有他跑的最為囂張,就算不是主將,也絕對是整個部隊中關乎士氣的靈魂人物,同時在部隊中間,也有一個穿戴與眾不同者,賊人並沒有統一的服裝,陳默不想放過賊首,眼看敵軍已經過半進入埋伏區,當即弓弦一松,一枚箭矢射出的同時,弓弦已經被再度拉滿。

    “噗~”奔跑的最為囂張的賊人還在揮舞著手中的刀大吼,突如其來的箭簇直接貫穿了他的顱骨,整個部隊為之一頓,不少人見領頭的死了,腳步放慢了許多。

    隊伍中間的人似乎想要說什麼,緊跟而至的第二枚箭簇射穿了他的脖子,追擊鮑鴻的部隊瞬間陷入混亂。

    也幾乎是第二人被射殺的同時,旗官迅速揮動令旗。

    “殺~”

    山丘上,林木間發出的廝殺讓原本已經慌亂無從的賊人更亂,緊跟著各種木刺從天而降,陣型徹底被打散,大郎帶頭沖下去,一把環首刀左劈右砍,所過之處,賊人根本無反抗之力。

    鮑庚在聽到後方廝殺聲之後也停止了逃竄,丟下馬車,帶著人馬回身便殺,一時間,平靜的山丘下殺聲震天,哭嚎求饒之聲在荒野回蕩。

    “敗家東西,去幾個人,把馬給我拉回來!”看著鮑庚不管不顧,丟下馬車便往回殺,陳默咬牙大罵,連忙指揮人把馬給拉回來。

    戰鬥並未持續太久,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之前還氣勢洶洶的賊人早被殺的七零八落,陳默捉了一人詢問城中情況,得知被殺的兩人,便是葛陂賊首領任命的寢丘縣令以及縣尉,而城中兵馬已然不多後,陳默當即不再追殺這些狼狽奔逃的賊兵,集結人馬,直撲寢丘。

    失去賊首的寢丘縣甚至沒來得及重新關閉城門,便被陳默帶兵殺入,城中的葛陂賊自非這些驍勇將士的對手。

    “軍侯,神機妙算!”鮑庚帶著人找到正在安撫百姓的陳默,咧嘴笑道。

    “現在笑還太早了,抓來幾個俘虜,我要問話,另外派人回項縣通知,寢丘已經收復,我們無法久留,已經說服百姓暫時緊閉城門守城,請郡府儘快派來足夠人手!”陳默對於這種恭維的話已經懶得理會,直接下令道。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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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6:05 PM

第六十章 發洩

    “軍侯,這幾個人,是城中叛賊的頭目。”鮑庚帶著人押著幾名葛陂賊進來,對著陳默一禮道。

    陳默點點頭,示意鮑庚退到一邊,目光審視著這幾名頭目,他在太平教中待過一段時間,也在青州剿過賊,對於山賊挑選頭目的一套有些心得。

    雖說蹇碩比武奪將在陳默看來是很蠢的,但在大多數賊寇中,這都是很正常的選拔人才方式,畢竟不是洛陽那種人才遍地的地方,落草為寇的多是窮苦人,自然沒多少懂兵法的,所以挑選勇武之士來當頭目就成了最好的選擇,就算不會統兵,但至少帶著人往前殺,士氣還是有保證的。

    只是他不知道蹇碩為何會想出這種山賊選將的法子。

    這寢丘城中的葛陂賊頭目,一個個自然也是壯實的可以,身上也都帶著一股兇悍之氣,哪怕此刻被擒,看向陳默的目光裡都帶著挑釁和不屑。

    “你們這般看我,本將很難審訊。”陳默有些無奈的看著這劉明葛陂賊頭目。

    “那便放了我等!”一名頭目咧嘴一笑,嘿然道:“日後若在戰場上遇到,我等也饒你一條狗命!”

    “這個……朝廷有規矩,而且我有更好的方法。”陳默從大郎手裡接過環首刀,認真的看著眼前說話的悍匪,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中,一刀割開對方的喉嚨,鮮血噴了一身。

    “你們之所以對我沒有畏懼之心……”陳默舔了舔濺在嘴角的鮮血,有些嫌棄的踹開抱著喉嚨抽搐的悍匪,皺了皺眉,將刀遞還給大郎,一臉認真的道:“大概是我這張臉迷惑了諸位,有時候男人長得太過俊俏,總會給人很好說話或是心慈手軟之感,或者真的不怕死,比如這位壯士。”

    “捨生取義!”在餘下五人一臉驚恐的目光中,陳默歎了口氣:“這種人,本將十分敬佩,所以讓他死的痛快一些,也是我的敬意,若是諸位被我這張臉所迷惑,我覺得一人的性命,怕是不夠。”

    說著,陳默拎起了衙署正堂的桌案,在一名頭目驚駭的目光中,便往他頭上砸下。

    “我說……”

    “嘭~”

    “我說……”

    “嘭~”

    “我~”

    “嘭……”

    正堂中變得寂靜,那頭目被陳默用桌案生生砸死,相比起來,此前那頭目那幫乾脆的被一刀抹了脖子,倒是痛快了不少。

    “人呢,總會有些不快積壓在心中,若不能及時發洩,會傷及自身。”陳默看向另外四人,臉上帶著輕鬆地笑容:“發洩的途徑有很多,與人惡鬥,女人,殺人,都可以,無故打人,或是淫辱女子,本將自小接受的教誨不允許我這般做,在受我控制的範圍內,不違背律法與德行情況下,我並不認為又錯,此前我在城中尋訪,爾等這些頭目佔據城池後,不思為民做事,反而欺壓良善,淫辱婦人,也算是惡事做盡,不論我如何待你們,我都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將軍饒命,我等也是受人所迫,並非自願,還望將軍恕罪,我等願意為將軍做任何事。”餘下四人跪地求饒,磕頭如搗蒜,顯然,哪怕在亡命之徒中,真的不怕死的人,也並不多。

    “放心。”陳默丟下桌案,看著四人笑道:“我非嗜殺之人,他二人,命數已盡,我乃代天罰罪,至於你四人命數如何,需看你們是否能順應天意,我相信,雖然命數由天定,但若爾等肯向善,命數也未必不可改,鮑庚。”

    “末將在!”鮑庚上前,躬身道。

    “將他們分別帶下去,找個會寫字的幫他們記錄,我要他們所知關於葛陂賊的所有情報,越詳細越好。”陳默看著將腦袋都快磕破的四人,擺了擺手道:“都起來吧,機會已然給了爾等,至於能否改命,需得看爾等是否有用來贖罪了。”

    “將軍放心,我等一定將所知之事告知。”四名頭目聞言大喜,甚至不用人押送,催促著人把他們帶走,哪還有之前進來時的半分硬氣。

    自有人將屍體拖走,大郎看著跪坐在堂上,伸手揉搓著自己腦袋的陳默道:“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我以為我忘了。”陳默點點頭道:“城中的人,讓我我想起了阿翁,阿多,張叔、張嬸,狗剩他們,很多人,這些叛賊,若說尋常賊兵或許是為情勢所迫,尚可原諒,但這些頭目,有一個算一個,你覺得有幾人無辜?”

    “就算一開始無辜,如今也不算無辜,人是會變的。”大郎坐在臺階上道:“你今日似乎有些失控,就是因為想起過往?”

    “也不是。”陳默靠著牆壁,看著外面忙碌的身影,閉上了眼睛道:“從進入洛陽開始,沒了恩師庇護,沒了母親教導,旁人只覺得我這一路順暢,但每走一步,都需思量再三,很多時候,不想做的事情,卻要違心去做,我才十四啊!”

    大郎默默地點點頭:“要不我們回去?回徐州,有子源先生,阿呆也在徐州,還有你娘。”

    “不行啊。”陳默搖了搖頭:“旁人有靠山,有家族,我沒有,我得靠自己,回去容易,但想在這世道過得好些,我不拼,以後定被人欺辱,我可不想他日我有了子孫,會如我一般,苦苦掙扎求存!沒有靠山,我自己便是山,沒有家族,那便我來當這家族第一個家主,再大的家族,也是這般來的,別人做得到,我更能做到。”

    “此前你是如何發洩的?”大郎皺眉道。

    “我有女人。”陳默理所當然的道:“只需控制好,適度便好。”

    大郎默默地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何去?”陳默疑惑道。

    “練武,女人是刮骨刀,我若不練的強悍一些,怕驚受不住。”大郎悶悶的應了一聲,他都十六了,也是該找個女人了。

    ……

    陳默要的情報,很快便被送來,四名頭目顯然沒有他們自己想像中那般義氣,兩名同伴被無理由殘忍殺害的場面成了夢魘,一開始只是想交代一些,但為了避免陳默找茬,他們最終將自己所知的全部都說了,包括陳默想要的情報。

    “也就是說,如今葛陂賊正在集結兵力想要將譙郡一舉攻下?”鮑庚皺眉道:“將軍,我們要去麼?”

    “不去,至少上萬葛陂賊,我們兩百人去了能做何事?立刻派人將此信送到項縣,並請將軍儘快將事情傳告各郡,我們趁此機會,多攻略幾座縣城,在那葛陂賊反應過來之前,斷其根本!”

    葛陂賊雖然勢大,但其經營最久的,就是汝南這十幾個縣城,若能將這十幾座縣城剪除,收服,那葛陂賊的糧草、後勤必然出現問題,這樣一來,攻守易位,若是能阻擋葛陂賊攻佔譙郡就更好了。

    “喏!”鮑庚立刻答應一聲,命人前去送信。

    “準備一下,將那些葛陂賊俘虜的衣物聚集起來,我們去葛陂。”陳默起身道。

    “軍侯,據這些賊人頭目所言,葛陂至少還有千人,我們只有這點人馬,就算他們被騙出城來,我部人馬恐難破敵!”陳默麾下另外一名屯將皺眉道。

    “所以,我們得換個法子,都換上葛陂賊的衣服,將那四個頭目帶來,讓他們帶我們入城!”陳默一邊起身一邊道:“另外,鮑庚這次做主將。”

    “這……”鮑庚聞言,有些心動,臉上卻是有些為難:“不好吧。”

    “你長得跟他們像,你做主將,他們不易察覺,而且此番乃是孤軍深入,主將很容易被敵人針對。”陳默看了看鮑庚道。

    “軍侯,這……”一點點心動的火苗,瞬間如同被一盆涼水撲滅,鮑庚面色有些難看的看著陳默,感情自己這次是個替死鬼?

    “破賊之後,你記首功,若是不願,換他人來替!”陳默無所謂道。

    “軍侯,我去吧。”大郎聞言,當下上前一步道。

    “你一個親衛,帶兵打仗之事你懂麼?”鮑庚連忙推開大郎,看著陳默咬牙道:“軍侯,卑職非為軍功,只是軍侯待我等恩重如山,如何能讓軍侯置身險地?今日,便是鮑庚報答軍侯平日知遇之恩之時!請軍侯務必讓卑職替代軍侯!”

    “不錯。”陳默滿意的點點頭道:“立刻動身!”

    “喏!”

    當下,眾人在衣甲外船上葛陂賊的衣服,又將那投降的四名葛陂賊頭目帶上,日落也未曾停歇,連夜趕往葛陂,到得次日上午,一行人風塵僕僕的抵達葛陂,被守城的葛陂賊發現,迅速派兵出來攔截。

    “胡頭領,在下侯二,可還認得?”四名頭目早被陳默的狠辣嚇破了膽,此時身在陳默一行人的包圍下,哪敢放肆,對著一名相熟的賊頭歇斯底里道。

    “侯二,你怎在此?”那胡頭領看到侯二,心中一驚,連忙上前。

    “寢丘突然來了官軍,城……破了!”想到自己未來命運,侯二哭的傷心欲絕。

    胡頭領只當他傷心城池被破,安慰一番道:“莫要擔心,如今何儀首領正在葛陂,你且隨我前去見他,定能奪回寢丘,為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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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6:08 PM

第六十一章 抄老窩

    “站住,爾等留在此處,不得入內!”一群人來到帥帳之外,守衛帥帳的護衛眼見這幫人竟然都要進去,當即上前攔住。

    “我們昨日廝殺至今,米水未進,只是想討些吃食!”鮑庚一把推開那葛陂賊護衛,怒聲道“怎的,我等奮勇殺敵,爾等連點吃的都不肯給?”

    那蠻橫的氣勢,比真的悍匪都要橫上三分。

    “你是何人?”胡頭領皺眉道。

    “這位是鮑頭領,新提拔起來的,不懂規矩!”被控制的頭目見狀上前,想要說什麼,但跟在他身後的大郎如影隨形,冰冷的尖刀頂在他腰口,那頭目訕笑一聲,對著胡頭領解釋道。

    “沒規矩,何統領也是爾等能見的?”胡頭領皺眉看了鮑庚一眼,擺擺手道“爾等在此等著,稍後會有人給爾等送來飯食。”

    陳默混在人群中,已經看清楚周邊地形,那何儀應當就在眼前大帳之中,當即不動聲色的擠出人群,對著鮑庚打了個手勢。

    鮑庚會意,看著那胡頭領道“怎的?我為頭領,也不能入內?”

    “若你是漢庭爪牙怎辦?進去一個便夠了!”胡頭領皺眉道。

    “你怎知道?”鮑庚幾步搶到那胡頭領身前,咧嘴一笑,森百的牙齒在陽光下有些升任。

    “你……啊~”胡頭領目光一瞪,正想說話,胸口突然一痛,鮑庚一把短刀已經刺入他胸口,痛呼一聲,被鮑庚一腳踹倒。

    “動手!”陳默一把扯掉身上的賊衣,露出漢軍衣甲,藏在袍中的承淵劍出鞘,一劍掃過兩名葛陂賊咽喉,鮮血噴濺中,大郎已經將被自己控制的頭目一刀斬殺,同樣扯開身上的賊衣,對著身邊的葛陂賊拎刀就砍。

    四周圍原本好似奄奄一息的寢丘葛陂賊,此刻卻一個個扯掉衣襟,露出漢軍甲胄,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撲上來,四周的葛陂賊本就不多,頃刻便被殺散,陳默則帶著人馬直撲帥帳,沿途親衛被大郎和鮑庚輕鬆斬殺。

    帥帳之中,何儀正在哀痛兄弟何曼之死,突然聽到營外大亂,隱有廝殺之聲,心中本就鬱憤,此刻聞聲豁然起身,拎起自己的銅棍便往外走,正看到一大批漢軍朝這邊湧來,自己的親衛被人家殺的丟盔棄甲。

    漢軍為何會在此處?

    此刻何曼已經無心去考慮了,眼見對方氣勢洶洶的殺過來,也顧不得發洩,轉身就走。

    他再厲害,這麼多漢軍殺過來,他也打不過。

    “哪裡走!”陳默已經看到何儀,雖然不知他是何人,但只看那架勢八成便是何儀,哪裡肯放,左手一抹腰間,一枚刻刀入手,抖手甩出。

    左手沒有右手靈便,這射出的刻刀也失了准心,紮在對方的大腿上。

    何儀痛叫一聲,咬牙轉身便將銅棍朝這邊掄過來。

    只看那銅棍分量便不小,陳默哪裡敢硬接,就地一滾讓開,手中寶劍趁機刺他手腕,同時大郎也已快步搶上,目標同樣是對方的手腕。

    “噗~”

    寶劍刺入對方的手腕,緊跟著環首刀一刀便將其手腕剁下。

    “啊~”何儀疼的雙眼圓睜,額頭青筋跟跟暴起,一腳將陳默踹開,緊跟著一個肩頂將大郎撞飛,卻被鮑庚趁機一刀刺入胸膛。

    “呵~”何儀死死地瞪著鮑庚,單手捏著刺入自己胸膛的環首刀,雙目中帶著濃濃的不甘,被隨後沖上來的將士踹倒,亂刀齊下,沒了聲息。

    “將其首級斬下帶出來!”陳默揉著發悶的胸口站起來,拼死反撲之下,何儀的力道大的驚人,剛才那一腳,差點讓他背過氣去。

    “喏!”鮑庚依言斬下何儀首級提在手中。

    另一名屯將匆匆進來,對著陳默一禮道“軍侯,四周的賊人都殺來了。”

    “帶上人頭,出去看看!”陳默對著鮑庚招了招手,隨後讓親衛拿來自己的長弓道“鎮住場面,你行的!”

    “喏!”鮑庚看了看人頭,狠狠地一點頭,當先大步走出帳外,看著四面八方湧來的葛陂賊,深吸了一口氣,吐氣開聲,厲聲喝道“賊首何儀,已然伏誅,我大軍不日便至,爾等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列陣!”陳默見人群似乎沒有理會,一聲厲喝,當下帶人迅速擺開陣勢,刀槍並舉,弓箭拉滿。

    同時陳默手中弓箭連射,將四名頭目模樣的賊人射殺,葛陂賊的動作才漸漸緩下來。

    “先報名!”陳默來到鮑庚身邊,低聲道。

    “我乃西園八校尉之下軍校尉鮑鴻麾下軍侯……麾下屯將鮑庚!”鮑庚用近乎咆哮德聲音喊出了自己的名。

    陳默以手扶額,這句話聲音再大,似乎也沒什麼氣勢,還不如直接說我乃屯將鮑庚有氣勢。

    對於鮑庚,陳默不指望了,提弓來到陣前,冷然道“我乃大漢隊率,今奉命討伐賊寇,如今爾等賊首已然伏誅,我大軍不日便至葛陂,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天災頻發,天子憐爾等從賊未必出自本心,我等出兵之前已有明令,願降者,既往不咎!放下爾等手中兵器,仍是我大漢子民!”

    “笑話,我等都是被朝廷逼迫……”

    “但敢反抗者,殺!”不等人群中那頭目把話說完,陳默猛然張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對方咽喉,餘下的話,被生生卡在咽喉中。

    “殺!殺!殺!”

    四周將士聞言,各自並舉刀並,齊聲高賀,每喝一聲,便踏前一步,一眾葛陂賊本來高昂士氣,頃刻間低落下來。

    “諸位,想想家中父母妻兒!葛陂賊看似勢大,但那是朝廷尚未察覺,才讓爾等有機可趁,如今天子親自下詔,洛陽西園八校揮軍趕來,葛陂賊安有幸理?爾等真要為這些逆賊賠上身家性命?我大漢朝有明令,凡反叛者,罪誅三族!此刻回頭,尚可赦免,但爾等若冥頑不靈,朝廷大軍到日,安有幸理!”陳默雖然年幼,但出口卻鏗鏘有力,似乎根本無所畏懼。

    何儀一死,葛陂賊本就群龍無首,再加上那些頭目被陳默射殺了不少,活著的,也不敢胡亂開口,雖然陳默這邊人少,但葛陂賊的氣勢卻是全無,加上陳默這一通勸導,不少人有些遲疑起來,更多的人,卻是緩緩放下手中兵器。

    “你幹什麼!?他詐你!”一名頭目見身邊的人開始放下兵器,頓時大怒,正想說話,冰冷的利箭已然破空而來,穿透了他的咽喉。

    “諸位,我家軍侯可向諸位保證,只要諸位此刻放下兵器,絕不追究,待我軍擊敗葛陂賊之後,便放諸位歸家,並向朝廷請命,減免賦稅。”陳默沉聲道。

    一群士氣喪盡的葛陂賊,雖然人多,但此刻顯然已失去了繼續戰鬥的心思,自家大頭領都死了,還打個屁?況且官軍主力都沒到,人家的先鋒部隊都殺進自己心窩子裡來了,這還怎麼打?

    “願降者,放下兵器,過這邊來,自有人看管!”陳默看著這副場景,心中也鬆了口氣,如今人心已定,接下來就是收降了,而且這些葛陂賊俘虜需要帶走,這根寢丘不一樣,可不能讓他們自生自滅,否則這些人恐怕多數還會重新加入葛陂賊。

    將隊伍按伍分開,將這些葛陂賊降眾盡數收編,同時將這裡屯集的大量軍糧、輜重帶走,帶不走的就燒毀,總之給葛陂賊留下的物資越少,葛陂賊敗亡速度也就越快。

    “軍侯,下一步我等打何處?”鮑庚來到陳默身邊詢問道。

    “回項縣,先將這些俘虜安置,軍糧存放好之後,再說其他。”陳默看了他一眼道,這次出來,收穫不小,而最重要的不是攻下寢丘和葛坡,以及斬殺何儀,最重要的是,洞悉葛陂賊動向,還有大量關於葛陂賊的情報。

    之前跟鮑鴻定下的戰略不會有太多改變,不過聯合四郡兵馬壓小葛陂賊的活動空間,可以提前開始了,他這次回去,要跟鮑鴻好好商議一番對策。

    攻城掠地都是小事,最要緊的,是消滅減除葛陂賊的有生力量,到最後,不是他們去找葛陂賊決戰,而是葛陂賊被逼的不得不來跟他們決戰,這攻守之間的奧妙,跟當時鮑鴻準備直接去找葛陂賊可完全不同。

    “軍侯,你說這年關之前,我們能夠得勝回去否?”鮑庚湊到陳默身邊詢問道,這都步入十二月了,這場仗不知能否在年關之前打完。

    “難。”陳默搖了搖頭道“雖然小勝兩陣,但葛陂賊賊勢洶洶,一時難以完全鎮壓,就算順利,至少得打到一月才行。”

    “那若不順利……”鮑庚有些喪氣道“需打多久?”

    “戰場之上沒有定數,永遠莫要給自己設限,否則很容易心態不穩,反而容易為敵所趁。”陳默搖了搖頭,看著鮑庚道“怎的這般想回去?有事?”

    “家中說了一門親事。”鮑庚憨笑道。

    “回去之後,我幫你告假,此番立了不少功勞,回去之後,怎樣也能當個軍侯,到時候風風光光的回去,豈不更好?”陳默笑道“我看好你。”

    “軍侯說的也是。”想到自己回去後就能當個軍侯啥的,鮑庚心情也開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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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6:11 PM

第六十二章 違背理念

    “不到十日,連破了兩處葛陂賊,若再加上此前救援南頓破賊之功,陳默,此番得勝歸朝,論功行賞,恐怕軍司馬都不止吧?”剛剛回營,便見幾位同僚上前,一臉熱切的看著陳默。

    陳默每下一城,會派人回來報備,一是記功,二來也是通過鮑鴻通知汝南太守派人前來接手城池,不過只憑一曲人馬便接連以少勝多,這份戰績,就算正式大戰還沒開始,也足夠耀眼,同時也足夠羨煞旁人了。

    “運氣而已,此乃將軍運籌帷幄,我不過奉命辦事而已,算不得本事。”經過鮑鴻的事情之後,陳默現在低調了許多,不管怎樣,頭功肯定是鮑鴻的,這樣才不至於被鮑鴻排斥,也不至於被同僚擠兌。

    莫看現在這麼多人跑來捧,心裡面的真實想法,那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那也很了不得了。”

    陳默與眾人說笑一番,也算通通氣,這些人就算在高順看來是僥倖上位,但至少不全是草包,這次要辦事,他兩百人就算個個是鐵人也不可能將數萬葛陂賊給全滅了,還是要大家協同互助才有機會,氣氛在陳默刻意避開功勞問題後,融洽了不少,陳默這才跑去找尋鮑鴻。

    “你這次算是立了不少功勳。”鮑鴻看著陳默,歎息道。

    十天的時間,迂回數百里,憑著手中兩百人馬,先破寢丘,再破葛坡,這一仗,陳默的本事就算他想壓也壓不住了,汝南這邊已經開始傳這位少年將軍的本事如何厲害了,不過陳默顯然會做人,並沒有獨佔功勞,而是先報到他這裡,然後再由他向朝廷報功。

    這麼一來,作為主將,鮑鴻自然也有一份功勞在裡面,可說是皆大歡喜。

    “沒有將軍想的那般複雜,這寢丘守軍不過數百,被我騙出城來輕易伏擊,至於那葛坡,卻是我等喬裝葛陂賊混入營中,斬殺賊首後,兵無戰心,方才如此輕易得勝。”陳默搖了搖頭,已經發生的事情他不想再多說,認真的看向鮑鴻道:“不過將軍,此番南行,末將發現這葛陂賊主力並不在此,葛坡囤積著不少糧草輜重,但駐軍卻僅有千餘,我想周邊應該也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我們尋找其主力殲之?”鮑鴻看著陳默詢問道。

    “打不過,據目前情報來看,葛陂賊主力至少有萬餘人,各郡兵馬尚未調動,我們直擊其主力非智者所為!”陳默搖了搖頭,指了指地圖道:“據俘虜所說,此番葛陂賊主力出征,是為取往譙郡奪糧,我等可以趁其主力不在,盡可能多的將其後方空虛城池攻佔,奪取其屯於各城糧草。”

    “沒了糧草,他們便是兵力再多也沒用!”鮑鴻聞言,目光一亮,這是個好主意。

    “據那些葛陂賊降軍所言,如今葛陂賊佔據城池頗多,汝水以東,有數十城,每城都有兵馬駐守,若我軍分兵駐守,就算佔據城池,待葛陂賊驚覺回攻,各城兵力薄弱,也未必能夠守住,末將以為,可與汝南太守聯合,我軍負責攻城,太守負責守備各城,同時為我軍維持糧道以及提供糧草。”

    “就算如此,我部若要攻城也不易。”鮑鴻有些頭疼道,他這一營是三部編制,一千二百人,現在都不夠一千二百人,靠這點兵力去攻城?

    “不必每城都攻,將軍且看!”陳默指出地圖上的幾處位置道:“只需將宋縣、城父、山桑這幾處城池奪下,便斷了葛陂賊的退路,我等只需守住這三城,斷開對方糧道,同時聯絡譙郡太守出兵糾纏襲擾,拖住對方,葛陂賊主力必散,主力一失,這些城池其實不必費力攻打,只需派些舌辯之士,多數可以說降,至於頑抗者,屆時也不難對付。”

    “妙計!”鮑鴻仔細聽完,忍不住撫掌看著陳默笑道:“有時候本將真不懂,你不過十四,為何就有這般多的計謀?”

    “非是什麼妙計,只是葛陂賊在汝南根基不厚,若是他們在此經營數十載,百姓也習慣了他們的治理,內部也有一套律法,按規矩辦事,就算依舊是如今這般規模,我等這些病例,便是有各郡郡兵相助,想要擊潰卻是極難。”陳默搖了搖頭,朝廷對葛陂賊的優勢太多,人才上,葛陂賊那些頭目,有一個算一個,識字的都不多,就算西園選出來的將領不是最優秀的,但在這方面,碾壓葛陂賊。

    其次便是大義,葛陂賊雖然打著當年黃巾賊的旗號,但黃巾覆滅也四年了,百姓當年對於太平教的好感早已沒了,剩下的只是那場戰亂造成瘡傷的記憶,他們打著黃巾的旗號並不能給他們帶來什麼像樣的理由。

    而最關鍵的一點是,陳默詢問過哪些葛陂賊降軍,雖說是百姓對朝廷這兩年不斷加稅不滿所引發的,但葛陂賊在佔據這麼多城池之後,不但沒有及時制定規矩,反哺百姓收攏人心,反而在身份轉變之後,開始壓榨百姓,其手段之粗暴和直接,比朝廷這幾年的加稅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別說家財,便是性命都不保。

    起於民間,但最終卻背離了原本他們最容易拉攏到的大批人,反而將他們推到對立面去,這最後一點,也是葛陂賊最大的敗筆,汝南可不像並州那邊山巒疊障,地勢複雜,這地方地勢平坦,多數城池都是易攻難守,鬧得越大,敗的只會越慘。

    “行了,莫要跟我來這套,此番戰勝葛陂賊之後,你功勞不小,說不定,被提個校尉或是騎都尉都有可能,嘿,過了年關,你也才十五吧?十五歲的騎都尉可不常見,準備好錢吧。”鮑鴻擺了擺手笑道。

    “錢?”陳默愕然的看向鮑鴻,什麼意思?要辦慶功宴麼?

    “晉升騎都尉或校尉,你可就是真正的將軍了,至少也是比兩千石,按照規矩,你這算是因功受封,可以減免一半,大概六百萬。”鮑鴻笑道。

    “多少!?”陳默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好幾度。

    “六百萬錢,差不多吧,校尉的俸祿是比兩千石,也就是一千兩百石,按照以前的規矩,需得繳納一千兩百萬,不過你出身貧寒,爭取一下,可以減半,但六百萬是不能少的。”鮑鴻摸索著下巴,有些羨慕的看向陳默道,他這個下軍校尉,可是足足捐了一千兩百萬錢財得來的。

    雖然陳默知道朝廷賣官鬻爵之事,但真輪到自己頭上的時候,陳默真心有些慌,六百萬錢?他要拿得出來,也不用跑去荀家給人刻竹簡了。

    就算給荀家做竹簡,荀家給的酬勞也豐厚,他若全力趕工,一日也能賺個兩萬錢,這般做一年,差不多就有了,但不說有沒有這麼多活給他,就算有,他這一年到頭光刻竹簡了,怎麼可能?

    “沒錢?”鮑鴻看向陳默,詫異道。

    “自幼家貧,何來這許多錢財買官?”陳默感覺突然間失去了動力。

    鮑鴻看了看左右,又看向陳默低聲道:“其實六百萬錢不算難,攻佔城池時,那些繳獲的戰利品,也有不少錢財,你每次扣下一部分,只要做好了帳,我們打了勝仗,朝廷也不會計較這許多,另外,也可跟人要些資助,畢竟此番我等助這汝南擊敗了賊寇,他們多多少少也需……”

    陳默聞言皺眉,顯然鮑鴻的說法跟自己的觀念是相左的。

    但若不這般做……

    最終,陳默搖了搖頭:“將軍有心了,此事我再考慮一二。”

    不只是這麼做違背自己的理念,更重要的是,自己若真的做了,便等於被鮑鴻捏住了把柄,你可以說朝廷多數時候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以後若以此追究起來,那是無窮後患,更別說若有人想要對付自己,鮑鴻手中掌握的這些齟齬,關鍵時刻,那是能要命的。

    “陳默,你雖比我多謀善斷,但這世道,有時候就是這般,朝中多數人是這般做的,你若不做,在他們眼中,你便是異類,以後的路,會很難走。”鮑鴻拍了拍陳默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但總有少數吧?”陳默搖了搖頭道。

    “有啊,盧公、袁公,如今朝中高德之士多不屑於此,但人家家財無數,我們如何相比?”鮑鴻搖了搖頭道:“莫要想這些,聽為兄一句勸,在這官場之上,你只有立於高位,才有資格講清高,你什麼都不是的時候,最好莫要想這些,否則,一輩子都難攀上高位。”

    “多謝將軍教誨,只是此事尚需考慮,末將一時難以接受。”陳默對著鮑鴻一禮道。

    “隨你,我這裡為你留一份,需要之時,與我說便是。”鮑鴻點點頭,也不逼他,這小子這麼聰明,他相信陳默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看著陳默的背影,鮑鴻搖了搖頭,年輕的時候,誰不是如此?只是有時候你若堅持這些,前途便沒了,他相信陳默會想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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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6:12 PM

第六十三章 困難

    從鮑鴻那裡出來,陳默的精神有些恍惚。

    六百萬,於他而言,在此之前,六萬都能難住他,更別說六百萬了,這個數字大到他甚至沒有多少概念,超出了他的想像。

    “軍侯,發生了何事?”鮑庚和大郎等人迎上來,疑惑的看向陳默。

    “無事。”搖了搖頭,陳默道:“大家且去休息吧,明日開始,還有很多仗要打。”

    如果賺錢跟打仗一般簡單的話就好了,至少你知道該怎麼做。

    找到自己的房間,陳默躺在床榻上,默默地看著系統神仙給自己的夢境訓練營中的訓練內容,這裡面,有讓人快速變強的方法,但卻沒有讓人快速賺錢之法。

    若是真的要錢才能當上騎都尉或是校尉的話,自己該怎麼弄錢?

    放棄?那不可能,機會便在眼前,再難的事,他都不會退避,但這世上的事,似乎有一些,是他現在傾盡全力都搞不定的,比如……在不違法的前提下,短時間積累大量財富的方法。

    神仙這裡沒有,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默默地拜過系統神仙之後,陳默躺在床榻上,有生以來第一次失眠了,當念恩師臧洪對賣官鬻爵之事深惡痛絕,甚至直接辭官歸鄉,如今當陳默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也生出了同樣的心思。

    這世道,沒救了!

    但真的撒手不幹?陳默又有些不甘心,這麼多年來,他拼盡全力去強大自己,去學習所有能夠學到的知識,為的難道就是在必要的時候退縮?

    恩師有其自己的想法,但陳默不想走恩師的老路,他想要權利,想要名聲,想要重振家門,想要這些,他便不能如同臧洪那般瀟灑離開,真沒了官身,他拿什麼去養家?母親再跟著自己去過苦日子?還有雲思,娟兒。

    或者重新到老師那裡,舔著臉去混吃混喝?

    雖說他臉皮確實厚一些,但這種事,還是做不出來。

    接下來的幾日,鮑鴻按照陳默的計策去佈署,聯絡了汝南、譙郡太守,請譙郡太守出兵牽制住盤桓譙郡的葛陂賊,不能輕易撤離,而後便集結兵馬迅速拿下距離最近的宋縣。

    而後又在接下來的一月內,不斷襲擾葛陂賊糧道,讓其將注意力放在糧道之上,由鐘雲率軍輕易奪取城父,鮑鴻又親率兵馬攻佔山桑。

    至此,陳默的計畫完成了一半,中平五年的年關也悄然渡過,時間來到中平六年,這一年,陳默十五歲,在這段時間裡,配合汝南郡接連收復十幾座城池,葛陂賊此時早已發現,想要回救,但城父與宋縣已有大量汝南郡兵駐守,急切間難以攻下,只得放棄譙郡,繞道山桑想要撤往壽春。

    陳默在此之前,已經預測到葛陂賊會走這條路,事先與鮑鴻集結兵力於此,布下重重埋伏,於一月末,一戰擊潰葛陂賊主力,並成功於亂軍之中射殺葛陂賊首領黃邵,另一位賊首劉辟趁亂逃遁,不知所蹤,大量葛陂賊被俘。

    至此,此番出征葛陂賊之戰告一段落,各郡開始收復失地,不到半月,葛陂賊徹底消失,雖然猶有餘孽尚在,卻已難以再構成威脅。

    二月初,朝廷發下詔書,犒賞三軍,並命下軍校尉部儘快返回洛陽受賞。

    ……

    “陳默?”洛陽,北宮,劉宏看著這個名字笑道:“此子這半年來似乎多有被提及。”

    “陛下,此子便是當初選將時被選中的。”蹇碩連忙湊上去笑道:“是西園此番所選將才之中,最為出眾的一個。”

    “那為何只是軍侯?”劉宏皺眉道,既然是人才,而且是西園選將出來的,算是他的嫡系,怎麼說也該是個軍司馬,日後接替西園八校之職也容易些。

    “陛下有所不知!”蹇碩顯然早有準備,聞言連忙躬身道:“此子雖才華出眾,然年歲太幼,當時不過十四,力氣不足,如何與人爭鋒?若非奴婢惜才,偏袒一番,恐怕這般少年英傑,難以入選。”

    “倒是懂些變通,也就是說,此子如今也不過十五歲?”劉宏有些驚訝道。

    “正是。”蹇碩點點頭。

    “我大漢這些年神童雖說不少,卻已經許久沒出這般文武雙全的少年英才了,只是此番擢升……”劉宏有些犯難,他是想把自己的人提上來,原本的西園八校給踢出新軍,但袁紹在冀州剿匪,頗有成效,就算是天子,也不能無理由隨意撤換有功之臣,本以為可以把鮑鴻踢走,誰知道鮑鴻這個以往表現平平的將領,這次倒是給了劉宏一個意外的驚喜。

    朝廷勝了,自然是好事,但這也代表著鮑鴻不能動了,他要西園全部兵權的事情,依舊沒有起色。

    “陛下,其實陳默之功,遠非這般。”騫碩躬身道:“陛下當知,這新軍之中,軍侯、軍司馬皆是奴婢所選,據這些人所言,陳默初至汝南,便解了南頓之圍,並探得葛陂賊實力過於龐大,不可輕敵,但鮑鴻一去,便準備尋求決戰,陳默當場勸阻,卻未能令鮑鴻更改初衷,後來是陳默主動前去向鮑鴻賠禮道歉,鮑鴻方才用陳默之計,不過便成了他與陳默共同想出的謀略。”

    “無甚本事,官威倒是不小!這等氣量狹小之人,也配為將?”劉宏本就對大將軍薦來的鮑鴻不怎麼看得上眼,此刻聞言,心中更是不滿。

    “不止如此,據奴婢所得情報,鮑鴻每次決策,都會事先避開眾人與陳默商議。”蹇碩笑道。

    “此子便無絲毫不滿?”劉宏皺眉道。

    “據說是陳默主動放棄功勞,才讓鮑鴻肯聽他計策。”蹇碩歎了口氣道。

    “呵~”劉宏聞言冷笑一聲:“還真是朕的好臣子,打仗沒本事,搶功勞的手段倒是不少。”

    “誰說不是。”蹇碩點點頭,跟著劉宏一起鄙視。

    “倒是陳默此子,年紀輕輕,卻是頗有氣度,能夠顧全大局,不錯,此子身世如何?”劉宏詢問道。

    “說起來,也是士族,淮浦陳氏子弟,不過乃是旁支,且家道中落,後於黃巾之亂時,拜了臧洪為師,於去年被薦為童子郎,去了太學,還被那許子將評為清平之能吏,亂世之英雄。”蹇碩笑道。

    “確有幾分本事,又是你選的人,只是就算如此,那鮑鴻此番得了功勞,也不好動。”劉宏皺眉道。

    別管旁人怎麼說,鮑鴻作為主將,打贏這場仗的功勞是沒法抹去的。

    “陛下,老奴倒是聽說,鮑鴻此人,性格貪婪,此前曾有過貪墨之行,只是未有證據,加上不多,而且主動捐錢贖罪,是以當初未曾追究,此番大勝,老奴擔心此人故態復萌。”蹇碩嘿笑道。

    劉宏聞言點點頭道:“但即便如此,那陳默也不過是軍司馬,以他功勞,還不足以連升兩級!”

    十五歲的校尉,而且是破格提拔,難免招惹非議,西園八校的位子,可是很多人盯著呢。

    “陛下,老奴倒有一計,或可讓陳默名正言順接替下軍校尉之職。”蹇碩思索道。

    “講。”劉宏扶著桌案,看著身前的竹簡,淡然道。

    “貪墨之事,可令豫州牧黃琬暗中調查,但引而不發,陛下先行封賞一批,將陳默提拔為軍司馬。”蹇碩躬身道:“待三軍返回洛陽之時,再叫黃琬上奏彈劾鮑鴻,同時命人徹查,著重徹查汝南戰事,將鮑鴻奪取陳默功勳之事查出後,屆時再拔升陳默為下軍校尉,當不會有太多阻力。”

    別看蹇碩練兵不行,但官場上這些彎彎繞繞,他可是了然于胸、智計百出,至於為何要為陳默說話,那也是沒辦法,挑選出來的西園將官,此番參戰的戰績沒有一個拿得出手,有的甚至直接死在了戰場上,只有陳默表現頗為亮眼,不管當時有多看不起陳默,但如今這種時候,也只能先把戰績最好的陳默拿出來給劉宏看了。

    “不錯。”劉宏點點頭,想了想道:“即刻傳詔,鮑鴻所部皆有封賞,陳默因功升為軍司馬,三軍賞賜待他們回到洛陽之後再賞,且催促那鮑鴻儘快回城。”

    “奴婢遵命!”騫碩心中鬆了口氣,答應一聲躬身退下,這一關他算是過了,雖然沒能將袁紹這樣的世家子弟架空,但至少,下軍一校能夠拿回來了,至於其他然,以後再徐徐圖之吧。

    當詔書傳到鮑鴻這邊的時候,已經是五日以後,鮑鴻的部隊已經行至郟縣。

    對於自己只被升為軍司馬,陳默多少有些失望的,六百萬不用拿了,但這官兒似乎也沒自己的份兒。

    “莫要氣餒,此番不能封為校尉,他日定然還有機會,你尚且年輕,以你的本事,他日便是做個中郎將也未必不能。”鮑鴻此刻心情顯然不錯,他這次的功勞,便是不能升官,也能積累不少資本,等再打一仗,差不多就行了,到那時,便是袁紹也不敢再輕視自己了吧?

    陳默也只能點點頭,軍司馬也不錯,至少手下兵馬翻了一倍,俸祿也會增加不少,至於升做校尉,以自己的年紀,似乎的確很難,正好自己也有時間想想六百萬的事情,這段時間,六百萬幾乎成了壓在自己腦袋上的夢魘一般,讓他每日都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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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6:14 PM

第六十四章 天威

    南宮,嘉德殿。

    劉宏最近身體越發虛弱,已經許久未曾臨朝,今日突然召集群臣論功行賞,讓一眾朝臣都頗為驚訝,尤其是看著玉階之上不斷咳嗽的天子,所有人都有些擔心,同時更多的卻是不解。

    下軍校尉此番征討汝南亂賊,功績雖然不錯,但一紙詔書便可封賞,何必親自冊封?

    “宣!”劉宏勉力打起精神,看了看身旁的張讓,聲音略顯低沉的道。

    “宣,下軍校尉鮑鴻,軍司馬陳默上殿!”張讓躬身一禮,隨即對著殿下朗聲道。

    陳默?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論功行賞,將鮑鴻招來還可以理解,但陳默是誰?不少臣子開始議論紛紛。

    對於陳默來說,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皇宮,但見飛簷反宇,雕樑畫棟,一路所見,都頗有震撼之感。

    “陛下為何要召見於我?”陳默不解的看向身邊一臉嚴肅的鮑鴻。

    “我如何知曉?”鮑鴻顯得有些緊張,聲音裡甚至帶著幾分驚顫。

    “你今日氣色不太好。”陳默仔細打量了鮑鴻片刻,皺眉說道。

    鮑鴻的氣運在不斷消失,如今已經快要降至十點了,再往下降,就得危急命數了,這究竟發生了何事?

    陳默有些驚疑不定的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氣運,卻發現自己的氣運卻在不斷攀升。

    好事將近?

    陳默抬頭,看了看那莊嚴恢弘的嘉德殿,又看了看鮑鴻,心中突然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繼續跟在鮑鴻身後前行。

    汝南一戰,鮑鴻貪墨軍餉的事情,就算沒有跟陳默通氣,也難逃過陳默的眼睛,只是就如同鮑鴻說的那樣,這事一般沒人會真的去查,而陳默作為下屬,狀告上官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容易被他人厭惡。

    但如今從鮑鴻的氣運來看,顯然這次要栽跟頭了。

    幸災樂禍?

    好像有點兒,畢竟鮑鴻這次的功勞,得有一多半該是自己的,若有這些功勞,說不定便能讓自己再進一步,這並非不可能,而且自己的氣運沒來由的增加,是否也代表著自己將有可能頂替鮑鴻?

    下軍校尉,是蹇碩之下三大實權校尉,手握三部兵馬,在整個洛陽,軍隊方面,那就是數得上號的人物了,而且在俸祿上也有大的提高,自己不必再為錢而發愁了。

    當然,也會有些同情,拋開搶功勞這件事上不說,鮑鴻對自己還算可以,雖然能力差了點,但真的若被免了官職,乃至下獄的話,多少還是有些同情的。

    兩人懷著複雜的心情,一前一後,步入嘉德殿。

    “臣鮑鴻(陳默),參見陛下!”二人立於嘉德殿正中,對著玉階之上的天子參拜。

    “免禮吧。”劉宏有些疲憊的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謝陛下!”兩人直起身提,躬身立于殿下。

    “你便是陳默?”沒有理會鮑鴻,劉宏低頭,看著陳默,蒼白的臉上露出幾許微笑:“且抬起頭來,讓朕看看我大漢的少年將才。”

    “喏~”陳默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抬頭,目光看向天子,默默地查看對方的命數、氣運,只是所看到的,卻與平日不太一樣。

    真龍命格(5),氣運100

    氣運100是迄今為止,陳默看到最高的氣運,只是那真龍命格,卻是陳默首次見到,以往所見,皆為命數,唯獨這天子,命數一欄,卻是以命格代替,只是這5點的命格究竟是個什麼概念?陳默有些茫然,或者就如同技能突破一般,重新開始計算?

    “大膽!”就在陳默有些發愣之時,立于天子身邊的張讓眉頭一挑,厲聲喝道:“陛下問你,安敢不答?”

    陳默回過神來,連忙拜倒:“陛下恕罪,小將第一次得見陛下,心中惶恐,為陛下天威所懾,不覺慌了神志,望陛下恕罪。”

    “罷了!”劉宏擺了擺手,臉上的笑容多了一些:“終歸是個少年郎,情有可原,陳默,朕看過汝南戰報,你連日行軍百里,直擊那葛陂賊心腹之地,你是當時便知道那寢丘與葛坡無甚兵馬?還是純屬運氣?”

    若非提前知道,陳默帶著兩百多人就敢往人心腹之地跑,那可真是憨。

    “回陛下,小將雖無德才,卻也不敢講麾下將士置於險地,末將去往寢丘之前,曾抓到過數名葛陂賊信使,從他們那裡得知葛陂賊正欲攻打譙郡,集結了大量兵馬,甚至其糧草也大半向北遷徙,若末將率眾往東,便會與葛陂賊主力相遇,若想截斷其糧道,末將手中兵力不足,亦難以勝出,是以選擇寢丘,一來此地距離葛陂更近,一旦攻佔此地,便如同捏住了葛陂賊要害,若葛陂賊主力回援,末將便率兵撤往項縣,若葛陂賊主力不回援,末將便喬裝成葛陂賊敗軍,去往葛陂大營,伺機斬其主將。”陳默躬身道。

    “諸卿以為此子所言如何?”劉宏滿意的點點頭,看向階下一眾大臣問道。

    盧植微笑道:“陛下,此舉看似莽撞,但就如陳默所說,似危實安,而且陳默也並非魯莽攻城,而是設計誘使賊軍出城,其行事之果決,料事之准,少有人及。”

    群臣有些驚訝的看向盧植,盧植可不只是大儒,領兵打仗也堪稱當世名將,而且他可是很少如此誇讚人的。

    當然,也有人在猜測盧植此舉深意。

    不過盧植聲名雖高,但在這朝堂之上分量卻稍有不足,大將軍何進皺眉出列,對著劉宏拱手道:“陛下,此少年雖頗有將略,不過此番能大破葛陂賊,鮑鴻才是首功。”

    劉宏在二人一進來,就對著一個軍司馬問長問短,反倒將作為此次大勝葛陂賊的功臣給冷落在一邊,多少有些不合理,鮑鴻在何進看來,那自然是自己人,眼見天子只顧一個下將,卻于主將不聞不問,多少有些不滿。

    “朕倒是忘了。”劉宏低頭,俯視著鮑鴻,臉上原本和煦的表情,漸漸冷了下來:“鮑鴻,你可有話說?”

    群臣聽得劉宏此言,盡皆一愣,這語氣,怎的像是在審問犯人?

    “陛下,末將……”鮑鴻也給劉宏這語氣神態搞得有些發愣,想過很多可能,哪怕剛才劉宏只顧著詢問陳默,卻將他這主將冷落在一旁不聞不問,鮑鴻都不覺得有什麼,但此刻劉宏這般語氣神態,弄得鮑鴻有些不知所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末將無甚言語。”

    “你沒有,但朕有!”劉宏自案上拿起一份竹簡,看著鮑鴻道:“你可知這是何物?”

    鮑鴻心中越發慌亂,跪在地上以頭觸地:“末將不知。”

    “此乃豫州牧黃琬星夜送來的奏報,言你私扣軍餉,在汝南期間,還向當地士紳百姓索取財物,怎的?朝廷發放的軍餉不夠?要你向百姓伸手?人家都告到皇宮來了,朕的臉面都被你給丟盡了。”劉宏將竹簡扔給張讓,張讓捧著竹簡快步走下玉階,交給何進,讓群臣傳閱。

    一時間,朝臣議論紛紛。

    其實克扣軍餉,中飽私囊這種事兒,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群臣雖然一臉義憤填膺,但內心裡,對於此舉恐怕也無甚感覺,甚至已經想好了一會兒如何為鮑鴻開脫,不是鮑鴻人脈有多廣,而是這種事,若是重懲鮑鴻,以後他們若是東窗事發,也會如此,保鮑鴻,其實就是保他們。

    “陛下!”雖然劉宏的面色鐵青,但何進還是硬著頭皮上前,躬身道:“此舉雖然失德,然鮑鴻此番終究討賊有功,望陛下從輕發落。”、

    免罪是不可能的,雖然平日裡沒人追究,但真把事情鬧到朝堂上,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將軍稍安,事情可不止如此!”劉宏將另一份竹簡拿在手中,低頭看著鮑鴻道:“這是軍中以及汝南士紳給朕送來的奏書,葛陂賊一戰,無論出謀劃策,還是帶兵作戰,幾乎都是陳默功勞,甚至計策皆出自陳默之手,甚至你還因此與陳默衝突,最終陳默道歉,才說服你按照他的計策來打仗。”

    張讓很快把竹簡傳下去,這一次,群臣反應明顯激烈了不少,不只是鮑鴻此舉無德,更重要的是,他們看出來了,天子這次是要搞鮑鴻,而且準備的相當充分。

    鮑鴻趴在地上,只覺渾身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扭頭,有些怨毒的看向陳默:“你好狠。”

    陳默無言以對,此事他確實不知情,也不知道誰給天子送的奏書,不過現在就算解釋,恐怕也沒人會信。

    “好啊,鮑鴻,你還真是我大漢良將,打仗無謀,搶功卻是頗有手段!”劉宏重重的一拍桌案,等著臧洪道:“當真是朕的好臣子。”

    “陛下,此乃陳默主動分功,末將並未強迫!”鮑鴻哪裡顧得到陳默,對著天子磕頭道。

    “鮑將軍說的倒是好聽,只是你身為主將,他便是不願,又有何法?”張讓悠悠道。

    “將此人打入大牢!”劉宏已經有些乏了,擺了擺手道。

    立刻便有殿前護衛上前,在鮑鴻不甘的求饒聲中,將他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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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6:16 PM

第六十五章 新下軍校尉

    鮑鴻被下獄並不算完,家財也有大半要充公。

    當然,這些只是後話,嘉德殿上,看著鮑鴻被拖走,陳默心中五味陳雜,鮑鴻栽的其實不算冤,單就貪墨軍餉一事,便能讓他身敗名裂,加上搶奪功勳之事,想要翻身可就難了。

    而且,這事其實沒什麼證據,如果鮑鴻咬死不認,真查起來,可沒什麼有力證據,至於軍中有眼線,這點陳默倒是不在意,蹇碩軍略上不行,但拉攏人心的手段卻是不少,再說他代表著天子,搭上他就等於仕途有了保證,軍中恐怕不少人暗地裡會願意跟蹇碩通氣。

    也就是說,其實貪墨軍餉在朝廷來說,並不是真的十惡不赦,只是天子不想讓他繼續待在這個位置上。

    這應該不只是能力的問題,天子、大將軍、閹宦,第一次上朝,陳默便能夠敏銳的察覺到朝堂上微妙的氣氛,而鮑鴻,應該是大將軍的人,但西園八校,是天子直接掌控的軍隊,大將軍想插手進來,自然遭到天子的排斥,所以,鮑鴻其實是這場朝堂博弈的犧牲品,汝南之戰不管鮑鴻表現如何,恐怕都會有這一劫,若鮑鴻真的憑藉自身能力擊敗葛陂賊,或許還有餘地,但鮑鴻顯然沒有這個能力,所以註定是犧牲品。

    短時間內理清了這些東西,陳默突然覺得自己挺冤的,鮑鴻顯然連自己為什麼被天子所厭都沒弄明白,就想當然的以為是自己在算計他,也不想想自己也不過一個軍侯,跟朝堂上這些大人物接觸最多的,也就是蹇碩了,哪有能耐左右天子的想法。

    “鮑鴻之事,交由廷尉去辦,但下軍校尉不可空缺。”鮑鴻被帶下去,劉宏陳默片刻後,看向群臣道:“諸位可有合適人選?”

    “陛下。”不等群臣反應,張讓躬身道:“奴婢以為,陳默此番功勞頗高,且出身西園軍中,在軍中也頗有人望,何不由他出任下軍校尉,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陳默?”劉宏聞言,低頭看著靜立于殿下的陳默,皺眉道:“陳默雖然功勞不小,但年歲尚幼,由他出任,恐難服眾。”

    何進正想駁斥,見劉宏已經提前說了,也只能站在原地默不作聲,心中飛快思索著自己麾下還有什麼人可以替代鮑鴻擔任下軍校尉之職。

    自新軍成立以後,北軍五校被天子調派出去,而且這段時間天子對衛尉、城門校尉部等做了重新的調整,看似沒有多大變化,但何進手中的兵權卻削減了不少,若此時將下軍校尉也丟了,那何進這個大將軍就有些名不副實了。

    “陛下!”但見衛尉董重出列,躬身道:“有公車令趙冼,其人精通兵法,可開兩石強弓,於軍中頗有威望,此人可為下軍校尉!”

    “不可!”不等劉宏說話,何進皺眉道:“公車司馬身系戍衛宮廷之職,豈可輕調,陛下,越騎校尉伍孚,驍勇善戰,屢立戰功,末將以為伍孚可為下軍校尉。”

    董重聞言,不屑道:“那鮑鴻昔日乃屯騎校尉,亦是大將軍帳下,這伍孚不會與那鮑鴻一般,貪財無能吧?”

    董重乃劉宏生母董太后子侄,說起來,董重和何進都算是外戚,但董後與何後素來不合,此刻又關乎兵權之爭,自然相互不讓。

    何進聞言冷笑道:“久聞董衛尉好男風,那公車令生的白淨,莫非也得了衛尉賞識?”

    他將賞識二字咬的極重。

    董重聞言大怒,正要駁斥,劉宏一拍桌案怒喝道:“夠了,此處乃大漢朝堂之上,你二人這般爭吵,與市井潑婦何異?都給朕退下!公車令與越騎校尉,皆身系重則,不可輕調。”

    目光看向殿下從頭到尾不發一言的袁隗,揉了揉太陽穴,劉宏道:“太傅可有將才舉薦?”

    袁隗出列,想了想躬身道:“陛下,老臣亦以為,陳默可用,雖年少,但論及果敢勇毅,已有名將之資,且若論功勳,他亦足以擔任。”

    “只是此子年幼,恐難服眾。”劉宏聞言皺眉看了看張讓,心中確有些泛起了嘀咕,怎的袁隗不幫何進,卻反過來幫張讓?

    “陛下此言雖有道理,但古有甘羅十二為上卿,我大漢亦有霍去病,相比而言,陳默如今雖只有十五,然無論功勳才能,便是不如前者,卻也遠超同儕,未必不能勝任。”袁隗微笑道。

    跟已經爭得面紅耳赤的何進、董重不同,袁隗卻是從張讓開口時,已經明白天子的態度,天子分明就是想借鮑鴻之事,讓陳默上位,否則陳默一個小小軍司馬,可沒機會上殿參政。

    若是鮑鴻沒被揭發出那麼多事情,何進或許還能跟天子爭一爭,但之前何進兩度為鮑鴻開脫,卻緊跟著便被劉宏扔出的證據給駁的啞口無言,已經失了先機,如何還能爭過天子。

    就算加上自己也爭不過,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順著天子的意思來,一來可以拉攏一番陳默,畢竟陳默跟袁紹、曹操關係都不錯,若能將陳默拉到他們這邊,他們也就不必再依附於何進這屠夫,二來也可讓天子對陳默生出疑心。

    劉宏之所以願意推陳默登上校尉之位,那是因為陳默出身西園,是蹇碩親自訓練出來的,被劉宏看做是自己人,而此子也確實有些本事,又跟盧植交厚,若讓他徹底成為天子的親信,也不合他們利益,最好便是讓天子對此人生疑,如此一來,日後天子疑心過重,開始打壓陳默之時,他們出手,更容易將陳默拉到他們這邊。

    “太傅所言,也不無道理。”劉宏皺了皺眉,卻也並未多想,看向殿下一直靜立的陳默道:“陳默!”

    “末將在!”陳默上前一步,躬身一禮。

    “自今日起,便由你出任下軍校尉。”劉宏目光有些複雜的看著陳默:“莫要讓朕失望。”

    失望什麼?

    可以說別再跟鮑鴻那樣出岔子,但往深裡看,也算是一種警告,你是我的人。

    “臣,謝陛下厚恩,定當肝腦塗地以報君恩!”哪怕之前已有猜測,但當感受著腦海中,命數陡然上漲一截之後,陳默依舊感覺自己心跳驟然快了幾分,當即對著劉宏一拜,朗聲道。

    最重要的是,六百萬……似乎不用出了。

    “此事到此為止,若無其他事情,退朝吧。”劉宏有些疲憊的站起身來,雖是如此說,但人卻是根本沒有再聽群臣奏書的意思,徑直離開。

    張讓朗聲道:“退朝!”

    群臣連忙躬身拜別劉巨集,直到劉巨集離開之後,群臣方才三三兩兩的散去。

    陳默在朝中,只認得盧植一人,但盧植此刻身邊有幾位官員伴于左右,雖然不認得,也不好上前,只得遙遙朝著盧植一拜,又對著袁隗的方向拜了拜,算是感謝對方之前為自己說話。

    袁隗看到陳默這動作,也是微微頷首,卻並未招他過來。

    陳默在宮中領了印綬以及屬於自己的盔甲之後,出宮時已是傍晚,只是待他出來時,卻見宮外已有人在等他。

    “孟德兄?”看到曹操那矮壯的身材,陳默沒來由的趕到一陣親切,今日朝堂上所見種種,讓他見識到這洛陽繁華下的勾心鬥角,雖然只是冰山一角,其中很多關節,他是在散朝之後方才想通的。

    那看似平靜的朝堂,其中那看不見的暗流當真叫人心驚。

    “恭喜賢弟,不但得勝還朝,而且如今已是與我等平級了。”曹操錘了錘陳默身上的鎧甲笑道:“此番高升,當好好慶賀一番。”

    “小弟不過一受人牽線之傀儡,有何值得慶賀?不過你我久別重逢,是該好好聚一聚,今夜若無事,不如去我府中,痛飲一番?”陳默搖了搖頭,他算是看明白了,今日自己能得了這校尉之職,一來天子有此意,二來也是何進被算計了,否則就算天子有意將他推上下軍校尉的位置,若何進沒有之前的事情,聯合袁隗也有能力阻擋。

    只是何進因為之前鮑鴻的事情,失了先機,袁隗見勢不妙,方才改了口風,轉而支持自己,至於這其中的算計,陳默就不是太清楚了。

    “你我身在這洛陽,哪個不是傀儡?”曹操搖頭笑道:“但至少,你比鮑鴻有用,不會如那鮑鴻一般輕易被當成棄子,既非執棋人,便莫要想這許多,空惹煩惱爾,不如今夜一醉方休如何?”

    “正有此意。”陳默想想也是,自己想的再多,把局勢看的再透徹,似乎也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地,就如棋盤上的棋子一般,能讓自己選擇的路,就那麼幾條。

    “不過去你府中,是否太過寒磣了一些?如今你也算是秩比兩千石的大臣了,為何還是這般窮酸?”曹操略有不滿道。

    “俸祿又未曾發給我,小弟家底孟德兄是知道的,等以後有了錢財,定請孟德兄去拿春暖閣好生醉上一場。”

    “那是何時?”

    “你這般問就沒了意思,總會有那一日的。”

    兩人的身影在夕陽的街道上被漸漸拉長,能夠與友人相聚,暢談,是快樂的,至少此時的曹操和陳默心中,都是將對方當做了知己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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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6:20 PM

第六十六章 夜下

    袁隗回到府中時,天色已然徹底黯淡下來。

    “家主,兩位公子來了。”府中管事端著一碗鹿肉湯送到袁隗的書房裡,躬身道。

    “士紀還未回來?”袁隗詢問道。

    袁家到了他這一代,子孫漸多,其中三子最為傑出,分別是袁基、袁紹以及袁術,其中袁基為長兄,繼承了兄長袁逢爵位,也是這第七代唯一一個位列九卿的,不過多數時候不在洛陽,最近洛陽局勢波雲詭譎,相比于袁紹和袁術這兄弟兩人,袁基更穩重一些。

    “尚未歸來。”管事搖了搖頭道:“老僕已著人去請大公子回洛陽,應該也就這幾日了。”

    “也好。”袁隗端起碗喝了口肉湯,對著管事道:“去讓本初和公路進來吧。”

    “喏!”

    不一會兒,袁紹和袁術推門而入,對著袁隗道:“見過叔父。”

    “嗯。”袁隗示意二人入座。

    “叔父,不知深夜喚我等前來可是有何要事?”袁紹看著袁隗,躬身道。

    “陳默此人,我聽聞你二人與其有些交情,此人如何?”袁隗看著兩人詢問道。

    “不過一庶子爾,叔父為何問起此人?”袁術對於陳默不是太看得上,隨口道。

    袁隗聞言歎了口氣,袁術才學能力都不差,就是這門戶之見太重,其實袁術這毛病,在他們這樣的大族中,不少人都有,只是作為袁家的未來領軍人物,太過在意門戶之別,會將自己的路走窄,在這方面,袁基和袁紹做的不錯。

    “庶子?”袁隗搖了搖頭道:“今日嘉德殿上,此子已被陛下封為下軍校尉。”

    “他何德何能擔當此位?”袁術聞言,皺了皺眉頭:“不是軍司馬麼?”

    莫要看這軍司馬跟校尉之間看似只有一個級別,有的人,一輩子都只是個軍司馬,無法再進一步,這校尉已經算是實權官員,秩比兩千石,若是外放到地方,那是跟一郡太守都差不多的官職,一個庶子,還是十五歲的少年,就是他袁術在這個年紀都沒走到陳默這地步,更別說理論上來說,若陳默真得了下軍校尉之職,那就跟袁紹平級了。

    這讓袁術有些無法接受,數月前在他面前畢恭畢敬的小子,如今已經到了差不多能跟他平起平坐的地步,憑什麼?

    “叔父,陳默此子確有非常之能,不但過目不忘,於軍陣之上也頗有見地,紹此前曾讓伯求拉攏過他,並且也透露過可助其奪取校尉之職,但……”袁紹看著袁隗,他還沒動手呢,怎麼陳默就上去了?

    “哦?”袁隗饒有興致的看向袁紹道:“本初如此看好此子?”

    “嗯。”袁紹點點頭道:“謙卑有禮,胸有丘壑,卻不張揚,紹曾有意將其收入麾下。”

    “你與此子交情如何?”袁隗聞言,微笑著詢問道。

    “數面之緣,不過交情也算不錯,此子與孟德兄弟相稱,是以經常被孟德拉來春暖閣與我等小聚,多數時候還是頗為有禮的,不過醉酒後,卻是頗有不羈之態。”袁紹想到當初陳默醉酒後那倜儻風流,瀟灑不羈的姿態,忍不住笑道:“如今他在春暖閣可是頗得姑子們喜愛,只是自上次醉酒之後,便很少醉酒了,紹還將雲思贈予他。”

    見袁隗不解,袁術道:“便是春暖閣一姑子,平日裡清高的很,那日見陳默醉酒後狂言,委身於他,誰知這陳默還不領情,其後很久都沒有再去春暖閣,還是後來我等喚他,他才過去,初時尚且道貌岸然,後來還不是帶著那雲思走了?我看陳默這臉皮,與曹孟德倒是有一拼。”

    “都是率性之人,你何時能放下臉皮,叔父我也便不用替你擔憂了,你們兄弟三人中,我最擔憂的就是你啊。”袁隗搖了搖頭,這事要看怎麼說了,放得下臉皮的人,最終都能拿起來,袁家這一代的三個接觸子弟,包括袁紹和袁基在內,都有些放不下臉皮,袁術就更不用說了,四世三公的名聲是他們的底蘊,但同樣也是他們的枷鎖。

    “我?”袁術愕然的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叔父,不要臉何時也成了好事了?

    “也就是說,陳默與本初交情不錯?”袁隗有些頭疼,不再說這個事情,轉向袁紹問道。

    “不錯。”袁紹點點頭。

    “那便拉攏他,我士人若能掌控部分西園軍權,也就不必事事都要看那屠戶臉色了。”袁隗端起碗,將最後一口湯喝掉道:“而且陳默尚且年少,心性未定,若能讓其成為我袁氏門生是最好的。”

    “這……陳默已有師承,乃臧子源弟子。”袁紹有些為難。

    “那便將臧子源拉入袁家。”袁隗聞言卻不以為意,這天下就是一盤棋局,臧洪雖說是徐州名士,但也未必不能成為袁家門生。

    “叔父放心,此事便由紹去辦。”袁紹點點頭笑道:“正好,陳默既然升為下軍校尉,又是凱旋歸來,明日便為他接風。”

    “此事爾等心中有數便可,而且雖是拉攏,但也莫要太過,我袁氏還是要些臉面的。”袁隗說到最後笑道。

    雖說陳默文武雙全,是個人才,但袁家四世三公,也不可能上趕著跑去拉攏,若是實在不能夠控制的話……這古往今來,被毀掉的天才也不少。

    “喏~”

    “去吧。”袁隗擺擺手笑道。

    二人起身告退。

    同一片夜色下,臧府。

    “賢弟,你啊,就是太摳,這毛病得改。”曹操已經有些東倒西歪,勾著陳默的脖子道:“如今你已經做了校尉,這帶兵,你懂練兵,那是你有本事,將士們也願意跟著你幹,但要想收他們的心,光會練兵不行,你得大方些,該給的給他們,人就是這般,有好處,幹事也會更加熱切,否則,你就是把兵練得再好有什麼用?我把一車錢往前面一放,你猜還有幾人願意跟你?”

    “說得輕巧。”陳默拎起酒罈子,霸氣的仰頭狠灌了一口,同樣勾著曹操的脖子道:“我也得先有錢方可啊!嗝~”

    “你以為我不想跟你們一樣不在乎錢麼?我不想給雲思買些好看的首飾,給娟兒買個簪子,給大郎買把好刀?”陳默狠狠地拍著曹操的肩膀道:“想,都想,但錢從哪兒來?你知不知道,鮑鴻跟我說晉升校尉要六百萬錢的時候,我她娘的都想直接回徐州了,錢不是問題,問題是小弟我沒錢,在這之前,幫荀家刻竹簡,一卷能給我兩千錢,我都覺得是大錢了,來到洛陽這麼久,學到的東西不多,但對我窮的認識卻是越發深刻了。”

    “你我兄弟,談錢多傷感情?你沒有,為兄我……”曹操醉醺醺的摸著沉默的頭。

    “給我?”哪怕是醉酒狀態,都能看到陳默此刻眼睛裡的光亮。

    “借你,得還。”曹操哈哈笑道:“憑賢弟的本事,以後不愁錢的,到時候你多還我個幾百萬,為兄也肯定不好意思不收!”

    “嘿,孟德兄,你喝了酒,臉皮越來越厚了。”

    “你不也是?我就好奇了,那日在春暖閣裡,你喝醉了酒雖然也狂,但出口成章,不知多少女子為你心醉,怎的今日單獨跟為兄喝酒,你卻是這般模樣?”

    “那日在春暖閣中,四周都是姑子,就算喝醉了,也不能有辱斯文,名士風度還是要的,今日你我兄弟獨酌,若還是那般咬文嚼字,多無趣,不暢快,再說,莫要怪小弟說實話,就算我想賦詩,看著兄長這臉,也賦不出來,若是我家雲思在此處,那你看著,孟德兄要多少,我便有多少。”

    “你見色忘義!”

    “子曰食色性也,我沒錯,是你這人太古板了。”

    “我古板?”曹操耷拉著陳默的肩膀,不屑道:“你至今估計也只有雲思那一個女人,我看娟兒如今尚是處子之身,你還沒碰過吧。”

    “這都能看出?”陳默驚了。

    “那是自然,你莫看我這樣,我可告訴你賢弟,在這洛陽,為兄可是號稱花間孟蝶,女人,就算她衣衫襤褸,把臉塗黑,我只消看上一眼,便知她是美是醜,身段如何……怎樣?要不要與為兄學?以你才智、樣貌,不出一月,便能如為兄這般浪跡花間~”

    “那東西有何用?人這輩子匆匆數十年,哪能將許多精力浪費在女子身上?”

    “姐姐,這……”看著院落間發酒瘋的兩人,娟兒聽著他們的話有些面紅耳赤,扭頭看向一旁的雲思道:“是否送公子和曹公去休息?”

    雲思點點頭,扭頭看向一旁的大郎道:“勞煩大郎幫忙將曹公送去廂房休息。”

    “嗯。”大郎也覺得再讓這兩人胡鬧下去,可能會出大事,當下答應一聲,大步走過去將兩人分開,扶著曹操便往廂房而去,雲思和娟兒費力的攙扶著陳默往房間走去,哪怕如此,兩人的吵鬧之聲都沒停過,聽的人有些好笑又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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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6:24 PM

第六十七章 可悲之人

    頭疼!

    陳默再次醒來時,是次日清晨,不管昨晚幹了什麼,次日一早,總能在天將明未明時醒來,雖說身體恢復力極強,但酒後依舊會頭疼。

    被窩裡的溫熱讓陳默有些不想起來,雲思柔嫩的身體讓他有些流連忘返,當初鄭叔說的話,似乎應驗了,女人就是男人的刮骨刀,那種沉迷的感覺,確實能磨滅人的意志。

    “夫君醒了?”雲思被陳默起床的動作驚醒。

    “嗯,昨夜有些失態。”陳默一邊穿衣,一邊笑道。

    “也可以說,是真性情,夫君平日裡一定很累吧?”雲思輕輕地搖了搖頭,起身服侍陳默穿衣。

    累嗎?

    有點,不過人這一輩子,有幾個不累的,以前覺得天子活的會很瀟灑,但昨日朝堂之上的所見所聞,陳默忽然發現,天子其實也很累,每個人都有他們背負的東西,陳默要振興家族,曹操要實現自己平西將軍的理想,真正能夠拋開世俗一切,瀟灑生活的,又有幾人?

    “不算吧。”搖了搖頭,陳默很少會將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人前,哪怕是最親之人。

    “其實夫君可知,夫君狂放不羈之時,是最迷人的。”雲思輕笑道。

    醉酒狀態下的陳默,像能讓人欲罷不能的毒藥,雖然知道危險,但還是忍不住會沉迷。

    陳默仔細回想了一下昨夜的一幕幕,突然有種沒臉見人的感覺,頗為無語的看著雲思:“女人……都喜歡這般模樣?”

    “呃……不是昨夜,昨夜夫君太過……奔放了些。”雲思糾正了一下自己的錯誤,昨晚跟曹操一起醉酒的陳默,畫風有些崩,本是濁世佳公子,好像突然變成了街邊撒潑的醉漢。

    “孟德兄可好?”陳默詢問道。

    “恐怕還未清醒。”雲思搖了搖頭,可不是誰都有陳默這般的驚人體魄,不管前一天幹了什麼,第二天都能生龍活虎的。

    “備下幾分拜帖,昨日承了情分,要去拜謝太傅還有盧公。”陳默穿好了衣裳,對著雲思囑咐道。

    不管袁隗是出於什麼心思,但如果沒他那句話,陳默想要這麼順利接替下軍校尉也不容易,拜謝是必須的,此外盧植那裡也需去一趟,有些東西,他不太懂,昨日天子雖然一直在以年齡為由拒絕提拔自己,但若非天子授意,自己跟張讓非親非故的,對方也不可能點自己的名,顯然,自己這次破格升為校尉,幕後是天子在做推手。

    “妾身已經為夫君備好了拜帖,天亮後便會著人送去。”雲思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裳,一邊笑道。

    “嗯,我去看看孟德兄。”陳默點點頭,身邊有個知人冷暖,懂事得體的女人,似乎……也不錯。

    離開了自己的房間,徑直往廂房而去,天色剛明,呼吸著門外的新鮮空氣,整個人精神了不少,曹操的房間裡,卻是鼾聲如雷,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醒不了了。

    “為我備些酒肉,裝入食籃中。”陳默揉了揉發疼的腦袋,看向身邊的娟兒道:“我去一趟大獄,孟德兄若是醒來,好生照看。”

    盧植和袁隗那邊,得等人家回應,不是你當天下了拜帖當天就能去拜見的,得等人家回應,就如同上次拜見盧植一般,盧植點頭了,他才能去。

    不過這次應該不會如同上次一般等上許久,袁隗應該是有些拉攏自己之意。

    “喏~”娟兒答應一聲,去吩咐廚子給陳默準備酒食。

    ……

    “恭喜陳校尉高升。”大獄外,負責邢獄的官員見到陳默倒是未阻攔,自高順入獄以來,陳默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探望,跟這些管牢獄的也混熟了。

    “怎的昨日才發生的事情,今日好似所有人都知曉了一般?”陳默不得不感歎這洛陽城裡消息傳播的速度。

    “這官場上,哪有秘密可言。”獄官搖頭笑道,不過你如今卻是風頭不小,十五歲的校尉,在我大漢可不多見。

    “運氣而已。”陳默搖了搖頭,他這個校尉當的還真有些運氣成分。

    兩人一路說著,已經進入獄中,往高順的牢房方向走去。

    “陳默!?”一聲嘶啞的厲喝聲猶如夜梟一般在這獄中回蕩,那聲音配合著牢獄這陰慘慘的環境,當真有些滲人。

    陳默循聲望去,正看到鮑鴻趴在牢門的枷鎖間,努力將腦袋從老們的縫隙裡往外鑽,一雙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陳默,猶如欲擇人而噬的毒蛇。

    看到鮑鴻這副模樣,陳默歎了口氣,看了看那獄官,獄官知趣的點點頭離開,陳默這才走上前幾步,對著鮑鴻一禮道:“原來將軍在此處。”

    “休要裝好人,你便是來看我如今這般狼狽模樣的!”鮑鴻死死的盯著陳默。

    真沒有。

    陳默看著這位曾經的上司,想了想,還是走過去,從食籃中取了些吃的遞到他面前道:“不管將軍是否相信,此番將軍下獄,並非末將所為。”

    “不是你,還會有誰?”鮑鴻冷笑道。

    “有很多,比如陛下,比如碩公,還有本初公等等,將軍所做之事也非默一人知曉,軍餉帳冊,不需細看,末將只是粗粗一掃,便能看出端倪,我曾勸過將軍,只是將軍不願聽爾;有人若要動將軍,莫說那些帳冊本就有問題,就算沒有……”看了看鮑鴻,陳默歎了口氣道:“將軍恐怕也很難在這裡待下去。”

    “為何?”鮑鴻瞪著陳默嘶啞道。

    “因為你無能啊!”陳默看著鮑鴻,搖了搖頭道:“到現在將軍還不明白,西園八校,乃是陛下與大將軍爭奪兵權之處,步步殺機,此番讓我部出戰葛陂賊,若將軍你真的憑本事擊敗葛陂賊,那陛下就算想拿你,也無從下手,大將軍會保你,但你沒有,這件事,我確實是事後方知,但你可知道,我等這些西園將官,從一開始便是陛下為了掌控西園軍權所選,將軍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等眼中,不管將軍幹什麼,想要瞞住都不容易,更何況克扣軍餉,末將提醒過將軍,但將軍執意如此,莫說我與將軍非親非故,就算你我有交情,末將所做的,已然仁至義盡。”

    “我沒錯,我不克扣軍餉,拿什麼結交洛陽權貴?”鮑鴻想要搖頭,卻發現腦袋因為剛才太過用力,卡在了門框裡,只能等著陳默道:“似我等這般出身,想要往上爬,就得如此,我沒錯。”

    “大將軍待你其實不錯。”陳默提醒道。

    “他不過一介屠戶,便是貴為大將軍又能如何?”鮑鴻突然伸手,拉住陳默道:“陳默,我知你與本初兄交厚,你幫我求求他,若袁家肯出手相助,定能救我出牢籠,你與本初兄說,只要袁家願意救我出去,鮑鴻甘為袁家家僕!”

    “我會把話帶到,至於本初公是否答應,末將不敢保證。”陳默還想說什麼,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他感覺,鮑鴻此番遭遇,幕後推手恐怕袁家也有一份,只是看著鮑鴻那充滿渴求的眼神,到嘴的話最終沒說出來,只是點頭答應到。

    有希望是好事,可能對於鮑鴻來說,袁家的幫忙是他最後的希望,又何必將人心底最後一絲希望打碎?

    “多謝。”鮑鴻一臉感激的看著陳默道:“若我能出獄,必當厚報。”

    “但願吧。”陳默拎起了食籃,對著鮑鴻一禮道:“末將還要去看一位故友,就此告辭,將軍珍重。”

    “多謝……多謝!!”鮑鴻的聲音,在陰暗的牢獄中回蕩。

    陳默沒有回頭,心中確有些不是滋味,這洛陽有多少人如同鮑鴻這樣,費盡心思想要攀附權貴,最終卻成了權貴手中的棄子?

    鮑鴻有錯嗎?

    可以說有,畢竟連形勢都沒看清就亂碰,錯的,是他的無知而非其他,所謂的規則,並不是在所有情況下都通用的,否則要律法何用?他在不該動手的情況下懂了本不該他動的東西,最可怕的是,他自己還渾然未覺,甚至到了現在,都想要一手促成他如今局面的人幫他解圍,可憐亦可笑,更可悲。

    “高升校尉,怎的卻愁眉不展?”高順的牢獄中,幫陳默倒了一杯酒,自己卻沒倒,高順看著陳默問道。

    “我發現走的越高,考慮的東西也會越多,反而沒有以前想像的那般快樂。”陳默將食籃中的食物一一擺開,歎了口氣道。

    “人生就是如此,上蒼是公平的,你要得到什麼,自然要失去一些,這其間的取捨,便是人生。”高順喝了一口水。

    “將軍說話,總是這般高深。”陳默笑道。

    “就算不被下獄,如今你的將職也已在我之上,不必再稱我為將軍了。”高順擺了擺手道。

    “習慣了,以後再說吧。”陳默笑道:“如今西園軍已成,陛下牽制大將軍兵權的目的已然達到,西園新軍的重要性也便沒有那般重要了,過段時間,末將設法救將軍出牢獄。”

    “做你部下?”高順抬了抬眼皮,看著陳默問道。

    “若是願意,自然求之不得,但若將軍不願,默也不會強求,救將軍出牢獄,是敬佩將軍為人,不會以此脅迫將軍入我麾下,陳默雖然勢利,不過這點信譽,還是有的吧?”陳默笑著搖了搖頭道。

    高順點點頭,他對陳默算是比較瞭解的了,說勢利,其實也不算,但功利心很重是真的,但試問洛陽有幾人不功利?

    兩人不再談論這個話題,陳默開始跟高順講自己在汝南征戰的過程,高順會提些建議,兩人一直聊到下午,陳默方才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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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20-12-13 06:27 PM

第六十八章 信任危機

    “陳默?陳將軍?”正往外走,卻被鮑鴻叫住了。

    “鮑將軍還有何事指教?”陳默疑惑的看著鮑鴻竄出來的腦袋,有種一巴掌拍下去的衝動,這樣子實在有些賤。

    “我這……”鮑鴻有些尷尬的看著陳默:“卡住了,陳將軍能否幫我弄進去。”

    陳默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鮑鴻,此時對方的樣子委實有些滑稽,陳默伸手按住對方腦袋不由分說便往裡推。

    “疼疼疼~你輕些。”鮑鴻雙手瘋狂的拍打著牢房的木樁,那樣子就像一條上岸的魚兒。

    陳默擼了擼袖子道:“我出手快些。”

    一開始還不覺得怎樣,但陳默擼起袖子,看著陳默那本該細弱的胳膊上,那一條條鞭子一般的肌肉,鮑鴻吞了口口水:“陳將軍,你該有正事去做,稍後我讓獄卒來幫忙便是。”?

    陳默疑惑的看著鮑鴻。

    “我只是突然覺得,這般被卡著,頭腦似乎比平日裡更清醒一些。”鮑鴻吞了口口水笑道。

    還有這種事?

    陳默看了看對方的腦袋,搖了搖頭,也不去深究,雖然感覺很扯,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自己腦袋裡還住著個神仙呢,或許鮑鴻也有了什麼機緣也說不定。

    告別了獄官,返回府中時已是下午。

    “公子,盧公那裡已經回話,明日可前去拜訪,袁府那邊送來了請帖,今夜邀請公子和曹公去春暖閣赴宴。”娟兒小跑著迎上來,將兩份貼遞給陳默。

    “怎麼孟德兄的帖子送來了我這裡?”陳默疑惑的看著娟兒。

    “因為為兄尚未離開。”曹操拎著一塊兒麵餅出來,看著陳默笑道:“我的帖子乃是府中管事送來,今夜你我便一同前去赴宴如何?”

    “這是自然,只是……”陳默有些頭疼:“昨夜醉酒,如今尚在頭痛……”

    去赴宴,自然得喝酒,但陳默實在不想再喝一次。

    “這有何妨?”曹操拍著陳默的肩膀笑道:“你如今已是校尉,以後這些應酬會很多,慢慢會習慣的。”

    習慣?陳默搖了搖頭,他怕自己習慣不了,而且也不想要這個習慣。

    不過請帖已經接下,今晚這一趟是逃不掉了。

    “我先去趟軍營,孟德兄可要一起?”陳默看向曹操,剛剛被任命為下軍校尉,不去軍營說不過去,哪怕他們這一營基本都認得陳默,但也需要先去向所有人宣佈一下自己的身份。

    “也好,已有數日未曾去看了。”曹操點了點頭,跟著陳默一起去往平樂觀大營。

    平樂觀校場隨著陳默的到來變得熱鬧起來,主要是下軍校尉部這一營,陳默在汝南之戰中的表現,所有人都看在眼中,能夠在短短數月的時間內,以一千兩百人的兵力將葛陂賊這樣有著數萬人的叛軍擊潰,幾乎都是陳默的功勞,沉默的威望也是在這一仗中建立起來的。

    相比於多數時間坐鎮後方的鮑鴻而言,上馬能帶兵打仗,攻城掠地,下馬可以出謀劃策,決勝千里的陳默顯然在軍中更容易受人敬服。

    陳默升遷,空出來的軍侯之位被鮑庚頂替,雖說這傢伙面目可憎,尤其是用一臉無辜的表情說起自家有良田三百畝的時候,讓人有種想揍的衝動,不過公歸公,私歸私,鮑庚的能力還是有的,至少擔任一名軍侯是沒問題的,功勞也夠。

    戰死一名軍司馬,陳默暫時沒有補上,而是選擇自己領一部,然後鐘雲和余昇各領一部人馬,大郎作為自己的親衛頭領,領一屯,百人,如今也算個屯將,陳默這般安排,自然是希望以後等大郎和鮑庚功勳到了,由他二人擇一人擔任軍司馬之職。

    春天的午後,不冷也不熱,但總會讓人有種提不起精神的感覺。

    安排完營中事物之後,陳默坐在校場邊的石墩上,開始繼續刻竹簡,荀家的事情因為戰事的原因,已經拖了幾個月,荀家沒有因此而收回這比生意,陳默是很感激的,再拖,就有些過了。

    遠處的將士們繼續揮汗如雨的訓練,陳默反倒清閒下來,多數時間都是在刻字,雖說當了校尉,但俸祿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發下來,家裡的開支,還得找些進項,荀家這一單完了,應該可以支撐一段時間。

    不過相比於這邊的按部就班,其餘仍在洛陽的幾營人馬對於下軍校尉部能夠在第一次作戰就打了一場漂亮的戰役,多少是羨慕的。

    雖然對於陳默來說,在摸清敵人的底細然後照著對方命門來打,一步步將主動權拿到自己這邊手中,再借助周圍郡縣之力,這一仗看似艱險,但實際上,從葛陂被破那一刻開始,戰爭基本就沒了懸念,就像棋盤上一方已經布完局的情況下,對手卻連你在幹什麼都沒搞明白,勝負就基本沒有懸念了。

    但對於旁觀者來說,真正精彩的反倒是後半局,切斷對方退路,以郡縣兵遊擊襲擾,斷敵糧道然後再一步步將敵人引入伏擊,那可是相當精彩。

    說到底,葛陂賊比當年的黃巾軍在戰力上有了顯著的提升,但對方領導者層面上跟漢軍根本不是一個層面的,就算沒有沉默,相信只要是一個有著差不多兵法實踐的將領,要打敗葛陂賊也不是什麼難事。

    兵訓練的再精銳,全程被敵人牽著鼻子跑,也很難發揮出精銳的優勢來,打仗不就是揚長避短,讓對手的長處無法發揮麼?

    至少葛陂賊這樣的對手在陳默看來是很無趣的,哪怕人少都能將對方吃的死死的。

    也就這群新兵覺得厲害,沒見上軍校尉部的人屁反應也沒有?那才是真正見過沙場殘酷的老兵。

    “將軍,大家都在議論你,你卻在這裡刻書?”鐘雲完成了一天的訓練之後,來到陳默身邊,看著竹簡在陳默手中飛快的成型,哪怕他也是自小讀書,竹簡於他而言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物,但也對陳默這竹簡的樣式忍不住讚歎。

    不過相比于這個,陳默如今聲望大增,在平樂觀大營中名聲也傳開了,加上剛剛晉升校尉,還是幾十年來年歲最小的校尉,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去各營竄竄門兒,彰顯一下自己的本事?

    “不刻書幹什麼?”陳默看了看四周的將士,詢問道:“繼續練兵?我是沒有什麼問題。”

    那淡定和漠視的表情不似作偽,是真的將自己置身事外了?

    “此時正是你在軍中樹立威望之時。”鐘雲有些無奈道。

    “一群烏合之眾,打敗了也無甚值得炫耀之處。”陳默搖了搖頭,葛陂賊的事情他不太想多談起,畢竟自家上官被擼下來,跟自己多少是有些關係的,終歸有些不太好聽,他更希望這件事儘快被人所淡忘。

    “你當初可並非如此說的。”鐘雲想到陳默第一次與葛陂賊交戰之後,為了阻止鮑鴻直接主動尋戰,不但當堂頂撞了鮑鴻,事後還有舔著臉跑回去遊說,當時那一幕,鐘雲能夠記一輩子。

    “當然,當時葛陂賊未滅,我若說他們是烏合之眾,輸了咋辦?”陳默隨口玩笑道。

    “你還當真是謹慎。”鐘雲搖了搖頭,這樣的思維方式,他還是頭一次見。

    “莽漢多數都死了。”陳默好笑著看了他一眼道。

    “鮑庚那小子不活的挺好?”

    “這個問題,怎麼說呢?鮑庚活下來跟莽夫容易死在戰場上並無衝突,畢竟死在戰場上的人,也有不少你嘴裡的莽夫,你若將他們算進來,便知道鮑庚能活著回來有多幸運了。”陳默搖了搖頭,活下來的人中有鮑庚,不代表他這種性格脾氣的,就容易存活,而是這樣脾氣的,只有一個回來,這兩者間的差距,可謂是天壤之別。

    “本以為你會成為軍司馬,誰知這一躍便超過了我等。”鐘雲有些感慨道。

    “心中不服?”陳默笑問道。

    “那倒沒有,你的本事勝過鮑鴻十倍,你當校尉,大家沒什麼不服的,只是有些彆扭。”鐘雲搖了搖頭,這種感覺很難說,昔日的下屬一下子爬到自己頭頂去,就算對方是憑真本事上去的,接受起來,還是需要過渡的。

    “你們都如此,更遑論他人,此時還是低調些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陳默搖頭笑道。

    “但此時真的是個好機會。”鐘雲有些不甘。

    “那又如何?名聲再大,以我這般年紀,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再給我升遷,此時還是夯實根基為好。”陳默看著鐘雲笑道:“多謝啦。”

    “你還真沉得住氣。”鐘雲無奈搖頭,少年得志,正常情況下就算不飛揚跋扈,也不該是陳默這樣子吧?

    “多讀些書,有時候你想要的,前人其實早已經歷過。”陳默將刻好的竹簡放入框中,又取了一卷空白竹簡繼續刻起來。

    “今夜袁公宴請之事……”鐘雲看著陳默猶豫了片刻後道:“碩公恐怕會問,我……。”

    陳默聞言抬頭,認真的看了看鐘雲,隨後點點頭:“懂了,照實說便是,官場之上,這些東西也避不開吧。”

    “但我等,是效忠于天子。”鐘雲沉聲道。

    “我知道,也並未背棄。”陳默刻著竹簡,心中也明白鐘雲為何這般說了。

    “這便好,末將先行告退。”

    看著鐘雲離開的背影,陳默有些無奈的歎息一聲,天子的疑心很重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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