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高月 -【江山戰圖】《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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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29 08:45 PM

第0075章 初到幽州

      七天後,三人抵達了磧口小鎮,這裡是草原和中原的接壤處,四周是一片茫茫的戈壁灘,是南下幽州的必經之路。

      客棧大堂內,三人坐在小桌前默默喝著酒,儘管中原已是盛夏,但戈壁灘的夜晚依舊涼意十足,當有人掀開皮簾進來,就會捲入一股冷風。

      他們到了磧口小鎮就要分手了,程咬金要回斑鳩鎮向老娘盡孝,尉遲恭也要回馬邑郡的妻兒身邊,張鉉則要返回洛陽向楊倓銷假,每人走的方向都不一樣。

      儘管兩人都表示願意繼續跟隨他,但張鉉思量很久,還是覺得現在不是時候。

      張鉉這次北上的利潤十分豐厚,五百兩黃金的本錢翻了四倍,當然也和圖勒願意高價買他的貨物有關。

      儘管他和程咬金、尉遲恭事先都講好了價錢,但他並不想那樣做,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臨到分別之時,他也想盡一點朋友之誼。

      張鉉將兩千兩黃金一分為三,他取出兩個布包,裡面各有五百兩黃金,他將包裹推給了兩人,“這是你們的一份!”

      給程咬金的一份並不算多,畢竟張鉉答應過他二成份子,比該給他的份子只多了一百兩黃金,但程咬金心裡卻很清楚,絕不是誰都肯拿出五百兩黃金給他。

      程咬金也並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他平時裝瘋賣傻,心裡卻如明鏡一般,只是他玩笑開慣了,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之情,他默默將張鉉的情義銘記心中。

      但尉遲恭卻死活不肯收,這比事先講好的價格不知增加了多少倍,五百兩黃金啊!他怎麼能收下。

      張鉉臉沉了下來,“敬德,你雖然是我花錢雇的護衛,但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夥計看待,你就是我的兄長,錢對我來說只是身外之物,如果你覺得五百兩黃金不夠,那我可以把全部黃金都給你,只要你肯認我這個兄弟。”

      尉遲恭異常感動,他鼻子一陣酸楚,眼淚差點忍不住湧出來,他也知道這包金子他非收不可,便點了點頭,“既然公子願意做俺兄弟,俺就認了,好吧!多謝兄弟給俺的見面之禮。”

      張鉉見他肯收下了,又願意認自己這個兄弟,他心中大喜,他又問程咬金,“你呢?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我想先去孝敬老娘,然後…..然後!”


      程咬金臉脹得通紅,目光懇求望著張鉉,“公子,我還是想加入瓦崗——”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賊!”

      尉遲恭有點生氣了,狠狠瞪著程咬金,“你就不能跟著公子嗎?”

      程咬金滿臉通紅,低下頭局促不安,一趟漠北之行,他雖然始終吊兒郎當,但他內心深處卻把張鉉視為自己的東主,視為他的恩人,儘管去瓦崗是他多年的願望,但如果張鉉願意留下他,他也可以放棄自己的理想。

      “公子,我——”

      不等程咬金開口,張鉉便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理解的心願,你就去瓦崗,我只有一個要求,假如有一天你在瓦崗實在待不下去,恰好我也有一支軍隊,我希望那時你來投靠我。”

      程咬金感動得想哭,他咧咧嘴,最終還是低下頭,“我記住了!”

      “好了,不說這些話了!”

      張鉉舉起酒碗笑道:“為我們兄弟三人的下一次相聚,我們乾了這碗酒!”

      “乾!”三人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

      幽州在楊廣登基後改名為涿郡,郡治薊縣,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古燕國之都。

      自從楊廣發動對高句麗的戰爭後,涿郡便成為戰爭的後勤重地,天下物資和民力齊聚涿郡,使薊縣在短短數年內變得異常繁華,人口陡增,城池也擴大一倍。

      大業十年春夏之交,隋帝楊廣發動了第三次對高句麗的戰爭,天下近百萬民夫被徵調到涿郡,各種糧食物資堆積如山,五十余萬大軍從各地軍府被調去遼東,戰爭一觸即發。

      五月中旬,楊廣親率十萬驍果軍抵達了涿郡,居住在薊縣以南的臨朔行宮內,薊縣的治安也變得嚴格起來。

      這天上午,薊縣北面的官道上來了一名騎著雙馬的男子,他身材高大挺拔,皮膚黝黑,臉上棱廓分明,目光深邃,正是剛才塞北歸來的張鉉,他已經和尉遲恭、程咬金兩人分手,獨自一人來到了薊縣。

      張鉉有兩匹戰馬,都是圖勒送給他的上等駿馬,四肢修長,體格健壯,毛色純而不雜,一匹為赤紅色,一匹為純白,張鉉的行李也不多,除了隨身的皮袋外,就只有一支五十斤的長槍和一塊從北海湖畔得到的迦沙玄鐵,但光這兩樣東西就需要一匹戰馬來專門托運。

      “站住!”

      幾名守城門士兵攔住了他,張鉉的長槍儘管套了槍鞘,但依舊十分顯眼,被守門士兵盯住了,普通人禁止攜帶長兵器,儘管各種長兵器早已在民間氾濫,但禁令沒有廢除,它便成了很多巡查士兵的斂財之道。

      “從哪裡來?”為首軍官打量一下張鉉,見他衣著十分古怪,既有隋軍的軍服,又有胡人的馬褲,還有普通人的頭巾,更重要是,他有兩匹雄壯的駿馬,光這兩匹馬就價值千金。

      軍官心中疑惑,心中暗忖,‘難道此人也是一個逃兵嗎?’

      如果對方是逃兵,他若抓住便可官升一級,而且此人攜帶的物品頗多,說不定還能發一筆小財,他心中越想越懷疑,一擺手,十幾名士兵將執矛將張鉉團團圍住,軍官大喝:“你可是從遼東逃來?”

      張鉉從馬袋掏出燕王府的侍衛麒麟銅牌,在守門軍官眼前一晃,“認識它嗎?”

      守門軍官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躬身道:“請公子入城!”

      張鉉哼了一聲,騎馬進了北城門,守門軍官望著他遠去,手中不由捏了把冷汗,竟然是燕王府的人,自己差點做了傻事。

      “頭兒,會不會假的?”一名士兵小聲問道。

      守門軍官狠狠一巴掌扇去,“去死吧!誰敢假冒燕王的權杖。”

      .......

      薊縣是一座雄城,城池周長近五十裡,人口三十余萬,但因幾次對高句麗的戰爭帶來了大量的流動人口,使得薊縣城內人滿為患,大街上擠滿各種各樣的人,有成群結隊的乞丐,也有從異域來的商人,還有從天下各地來的冒險者,更多的是破產農民。

      大街小巷內搭滿了各種簡陋的泥草房,一隊隊巡邏士兵列隊奔過,使整個城內充滿混亂和不安。

      張鉉只走了一百餘步,便先後被三群乞丐包圍糾纏,他心中也有點厭煩了,見不遠處有一家客棧,三層樓高,門面頗為奢華,一個巨大的死氣燈籠上寫著‘平安客棧’四個大字。

      他衝出乞丐們的包圍,牽馬快步向客棧走去,一名夥計連忙迎了上來,“客官住店嗎?”

      “有獨院嗎?”

      張鉉對吃住並不太在意,但他卻在意自己的馬,現在世道不太平,好馬很容易被人偷走,而一般獨院都有專門的馬廄,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獨院有!”

      夥計聽說他要住獨院,立刻刮目相看,連忙上前牽馬替張鉉帶路。

      “公子住獨院是明智的,您這兩匹馬是寶馬,丟了小店可賠不起。”

      張鉉跟他走進後院,這裡有五六間獨院,似乎只有一間院子住人,張鉉笑道:“好像你們生意也不太好。”

      “哎!現在有錢人誰願意來涿郡,眼看要開戰了,躲都躲不及。”

      這時,住人的那間院門忽然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約三十餘歲,手腳特別長,額頭寬大,一對眉毛如鋼刷一般,相貌十分奇特。

      這名男子身後似乎還跟著一人,他正在和後面人說話,沒留神前面的張鉉和夥計,他險些撞上了張鉉,男子連忙後退一步,上下打量張鉉。

      張鉉卻看見了後面之人,是一名中年男子,衣著華麗,頭戴一頂烏紗帽,身著白色錦袍,腰束玉帶,佩一把鑲嵌著金絲寶石的長劍,他身材高胖,手指細長白皙,無一絲皺紋,看得出保養得非常好,只得他目光裡充滿了一種冷傲。

      中年男子也看見了張鉉,他似乎沒有想到會遇見夥計,不由愣了一下,狠狠瞪了一眼夥計,快步走出院門,顯得十分局促,仿佛生怕別人認出他,急匆匆便向東門而去。

      而那名粗眉毛男子卻淡定從容,他就是這間院子的住客,他不再打量張鉉,重重咳嗽一聲,對夥計道:“我院子裡的水缸空了,等會兒你給我打滿。”

      “是!是!小人馬上照辦。”

      粗眉毛男子又看了一眼張鉉,目光卻落在張鉉的兩匹戰馬之上,眼睛頓時一亮,竟閃爍出一種異樣神彩。

      張鉉心中頓時警惕起來,此人看相貌並非善類,他對自己馬感興趣未必是好事。

      男子並沒有和張鉉打招呼,他擦身而過,快步向前院走去,轉彎時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張鉉的戰馬。

      “剛才那人是誰?”張鉉低聲問夥計道。

      “他好像姓盧,盧姓可是我們涿郡第一大姓,三國盧植聽說過嗎?就是范陽盧氏家族顯祖。”

      夥計望著另一個中年男子剛剛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奇怪了,他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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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29 08:51 PM

第0076章 粗眉大漢

      “誰?”張鉉不解地問道。

      “就是剛才那個穿白色錦袍之人。”

      張鉉想到了那個目光冷傲的中年男子,他笑問道:“那人怎麼了?”

      “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不敢認,現在想一想,應該就是他。”

      夥計向兩邊看一看,壓低聲音道:“那個白錦袍的中年男子就是盧氏家族的二當家盧儀。”

      “哦——”

      張鉉淡淡‘哦!’了一聲,他不認識什麼盧氏二當家,也沒有什麼興趣,倒是那個粗眉毛男子對自己馬有點過於關注,他心中警惕未消。

      夥計著實有點懊惱,自己竟然沒有和盧氏二當家打招呼,白白錯過一個認識上層人物的機會。

      這時,他們來到一座獨院前,夥計推開院門,躬身陪笑道:“這是本店第二上等的獨院,最好的獨院被剛才那位爺住下了,公子就委屈住這裡吧!”

      張鉉見院牆足有一丈高,白牆黑瓦,大門厚實,院子裡十分寬敞,種著兩棵大樹,大樹長得鬱鬱蔥蔥,濃密的樹蔭把院子遮住了一半。

      房子也是上下兩層,起碼有六七間屋子,看起來剛翻修過,九層新,中間還有一座小天井,當中是口深井,他立刻喜歡上了這間院子。

      “很好,就這裡吧!”

      他摸出一塊黃金,約一兩重,扔給了夥計,“這個賞你!”

      夥計捧著黃金,笑得嘴都合不攏,他居然遇到了大財主,現在一兩黃金價值十三貫錢,足夠小戶人家生活半年了。

      夥計的腰直不起了,連忙牽馬進了馬房,添加草料和清水,又回來給水缸裡打滿水,他又對張鉉低聲笑道:“要不要我給公子找兩個粉頭來陪寢,保證姿色出眾。”

      張鉉擺擺手,“那個我不用,你倒是替我買兩套好點衣服來,我這樣子好像很惹人注意。”

      夥計點點頭,“公子這身衣服很容易讓人懷疑是逃兵,現在抓得很凶。”

      “現在逃兵多嗎?”

      夥計壓低聲音道:“現在都不願意去遼東打仗,逃兵多得嚇死人,聽說連皇帝也發了狠,下旨說抓住逃兵就殺,他親自把血塗在鼓上,但還是止不住,據說已經逃了十幾萬人。”

      “有這麼多逃兵?”

      “這還是最低得估算,聽說皇帝向天下各地徵兵八十萬,到了遼東連四十萬都不到,逃亡士兵一半都不止了,不敢回軍府,要麼逃回家,要麼上山當強盜。”

      張鉉點了點頭,他也從一些書上看過,歷史上楊廣征討高麗很不得人心,沒想到連逃兵都這麼兇猛,不過他現在對楊廣有了新的看法,逃兵眾多,楊廣未必真的發怒。

      夥計笑道:“客官稍坐,我給替客官買衣服,另外我們隔壁就是很有名的酒肆,客官可以去那邊吃飯。”

      張鉉取出五兩黃金遞給夥計,“這是預付的房錢,我所有費用都從裡面扣,我想先休息兩天,煩請你給我送點吃食和幾葫酒。”

      夥計歡天喜地走了,張鉉關上院門回到房內,他數月長途跋涉,著實有點累了,只想好好先休息三天,恢復體力再說。

      他把隨身的東西整理好,他的大件物品只有四樣,一包二十錠的千兩黃金,一把橫刀,一根長槍,一塊迦沙玄鐵。

      其餘都是小件物品,一些零碎金塊,裝有紫蟲玉蛹的銅葫蘆,以及張仲堅給他的青石經和戟法古卷,而羅士信送給他的霸王槍法,他早已深深刻在腦海中,槍譜在出發北上前夜便燒掉了。

      另外還有辛羽送給他的金指環,張鉉拾起指環,輕輕撫摸上面鐫刻的少女圖像,他不由低低歎了口氣,心中湧起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愫。

      ..........

      入夜,張鉉提起長槍走到院子裡,現在張鉉有兩套武藝,一是羅士信送給他的霸王槍法,其次是張仲堅送給他的戟法,兩套武藝都十分深奧,他考慮將它們悟透後,將兩者融合在一起。

      不過從個人興趣而言,他更喜歡使用長戟,他從小最崇拜的就是呂布,以及他的方天畫戟,他小時候的夢想就是自己也能擁有一支像呂布那樣的長戟。

      張鉉此時腦海裡出現了戟法十三絕的第一幅圖:‘刺殺’,旁邊的注釋他早已熟悉得可以倒背如流,但背熟沒有用,關鍵是悟,和青石經一樣,有太多沒有寫在卷軸上的東西。

      比如一招刺殺就由十五種變化簡化而來,可簡化的前提是必須先悟透十五種變化,而古卷上卻沒有細節圖,只有招式名,如斜刺、劈空、返身刺、五連環等等,這些都要自己從簡單的一幅匯總圖中去領悟。

      張鉉閉上眼睛,第一幅圖仿佛在他眼前活了起來,無數根線條就是各種出擊軌跡,像一團亂麻,需要他一點點去整理,去悟解。

      他低喝一聲,左腳快移一步,長槍霍地從斜地裡刺出,這是斜刺.......他又高高躍起,長槍拍打在地,一槍刺出,這是劈空。

      張鉉一路上至少悟出了第一幅圖的十三種變化,唯獨五連環和雞武兩個變化他悟不出。

      其實雞武這一變化尉遲恭替他想到了,就是淩空飛刺,和鬥雞相博一樣,但五連環又是什麼意思,尉遲恭想不出,圖畫上也沒有,令張鉉百思不得其解。

      ........

      一連兩天張鉉都沒有出門,和他同住後院的粗眉男子自從那天出去後便沒有回來,整個客棧後院就只剩他一人。

      夥計伺候得很周到,他需要什麼,夥計便立刻飛奔去給他買來,而且居然很合他的心意,張鉉自然賞錢也不會少給,這兩天竟然是他入隋後過得最舒心的日子。

      這天晚上,張鉉筋疲力盡地從水井裡爬出來,盤腿坐在二樓房間裡,冥思調息,慢慢恢復體力。

      他已經開始第二階段的聚力突破,正如張仲堅所言,第二階段確實比第一階段容易得多。

      儘管紫胎丹帶來的燥熱依舊讓他難以忍受,但他的力量卻在一點點增加,不像第一次練功,一定要獲得突破後才會陡然增加力量。

      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需要積累,積累一定時間後力量就能再上一個臺階,所以張鉉每天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也讓他更有信心。

      忽然,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聲音十分急促,頓時將冥思中的張鉉驚醒,這是練功的大忌,雖然不至於走火入魔,但至少會讓他一夜的苦練白費。

      好在他已開始漸漸收功,影響還不算很大。

      此時已經快三更了,會是誰來敲門,張鉉隨手抓起橫刀,快步下樓向院門走去。

      這時外面又傳來一陣敲門聲,但聲音卻很低微了,張鉉一把拉開門,只聽咕咚一聲,一個黑影一頭栽倒進來。

      張鉉一眼便認出了此人,正是住在另一個院子裡的那個粗眉大漢,只見他渾身是血,後背、腰上和腿部都有傷口。

      “救....救我!”大漢低聲哀求道。

      張鉉轉身便要去前院找夥計,但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而大喊道:“來人!”

      “別喊!求你了。”
      
      張鉉又慢慢走了回來,蹲下看了看他的傷,後背和腰部是刀傷,腿部卻是被長矛捅傷,張鉉起身關上門,快步回屋取來傷藥和布袋。

      這名粗眉大漢失血過多,若再不給他止血,他必死無疑,張鉉將止血藥粉撒在他的傷口上,疼得大漢渾身顫抖,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張鉉倒也佩服他的狠勁,便用布條將他傷口包紮好,對他道:“我先扶你回去,明天我再讓夥計給你找個傷醫看看。”

      “不用找醫士,只要有傷藥便可,多謝公子!”

      這時,外面隱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大聲喝問道:“你們客棧可有受傷晚歸之人?”

      只聽掌櫃戰戰兢兢道:“小店本份經營,不敢收留來歷不明之人。”

      “哼!誰都說自己沒問題,給我搜!”

      張鉉目光淩厲地向大漢望去,大漢點了點頭,“是我!”

      張鉉有點猶豫了,此人來歷不明,不知犯了什麼事,而且地上血跡太多,一旦官兵搜到自己這裡,他根本就說不清楚。

      就在這時,有人大喊:“啟稟將軍,羅副都督傳來命令,刺客逃去了城外,讓所有人去城週邊捕!”

      “停止搜查,所有弟兄跟我走!”大群人奔了出去,腳步聲漸漸遠了。

      張鉉一顆心落地,又一把抓起大漢衣襟,狠狠盯著他問道:“你是什麼人,刺殺了誰?若不說,我拿你去見官。”

      大漢歎了口氣道:“我刺殺了都督郭絢,可惜沒有成功,但我是誰公子最好別問,否則公子會有性命之憂。”

      張鉉注視他片刻,忽然拎起他向門外扔去,“給我滾出去!”

      大漢痛苦萬分地站起身,對張鉉道:“公子救命之恩,在下銘記於心,容後再報,告辭了!”

      他扶著牆,一步一步向自己院子艱難走去,張鉉關上大門,片刻隻聽‘咣當!’一聲,另一扇大門也關上了。

      張鉉沉思片刻,此人居然刺殺幽州都督,果然不是善類,而且城外一定有同夥,把官兵騙走了。

      次日一早,張鉉剛打開門,只見夥計領著一群女眷走進後院,她們居然進了昨晚粗眉大漢所住的院子。

      張鉉連忙叫道:“小餅!”

      夥計跑回來笑嘻嘻道:“公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人!”

      “那間院子的人搬走了嗎?”張鉉瞥了一眼遠處的幾個女眷問道。

      “天不亮就結帳走了,好像有一輛馬車把他接走了,對了,他給公子留下這個,讓我轉交給公子。”

      夥計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袋,遞給張鉉,這時,幾名女眷在遠處院門口不耐煩地叫喊夥計,夥計賠罪一聲,連忙奔了過去。

      “幾位夫人別急,小人這就領你們進院。”

      張鉉關上門,抽出匕首挑開了布袋上的封線,倒出袋中之物,竟然是一支小小的銅箭,只有巴掌大小,像個裝飾品,銅箭正中刻了一個‘盧’字。

      翻過另一面,刻著四個字,‘軍法如山’。

      張鉉忽然醒悟,這不是什麼裝飾銅箭,這是令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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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30 06:52 PM

第0077章 神槍公子

      中午時分,張鉉離開了院子,慢慢悠悠地來到隔壁的酒肆,酒肆叫做平安酒肆,和隔壁的平安客棧是一個東主所開。

      酒肆約有三層樓,和客棧有點冷清的生意相比,這裡的生意確實不錯,時值中午,酒肆三層大堂內基本上都坐滿了客人,客人們談天說地,卻沒有一人談論昨晚刺客之事,似乎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張鉉被酒保領到二樓靠窗的一個單人位坐下,這裡因為是角落,位子只能坐一人,不過視野很開闊,不僅能看到整個大堂,而且窗外大街的情形也看得清清楚楚。

      “客官,這個位子可以嗎?”酒保滿臉笑容,態度十分恭敬。

      “還可以,就這裡吧!”

      張鉉坐下來問道:“好像昨晚出了什麼事?”

      酒保看了看兩邊,壓低聲音道:“此事官府給我們警告了,不准任何人提及,否則要被抓進大牢,公子千萬別再問了。”

      張鉉笑了笑,“那好吧!你們這裡有什麼拿手好菜?”

      酒保精神一振,如數家珍道:“桑乾河的白鯉魚可是天下三大鯉魚之一,客官不能錯過了,小店的蜜汁燒魚那可是薊縣一絕,甜而不膩,鹹淡可口,那肉質.......”

      “好了,好了,就來一條吧!還有什麼?”

      “還有炭燒羊肉.......”

      “羊肉不要!”

      張鉉在草原實在吃膩了羊肉,聽到羊肉他就頭痛,他對酒保道:“再來三個菜,兩葷一素,雞鴨之類,你自己看著辦,加兩盤肉餅,小蔥肉餡那個不錯,再來一壺葡萄酒,要加冰塊!”

      “好咧!客官稍坐,馬上就來。”

      酒保快步去了,張鉉打量一下大堂,大堂的各個座位都是用低矮的屏風包圍,私密性還不錯,三五個好友圍坐在桌前,一邊喝酒一邊談笑風聲,氣氛十分融洽,

      這時,張鉉注意到了他斜側面的一個座位,因為屏風開口對著他,裡面的情形他看得很清楚,一共坐著三人,兩人正對他,膚色一黑一白。

      黑皮膚大漢似乎是個突厥人,長得虎背熊腰,眼如銅鈴,一張血盆大口,相貌兇狠。

      皮膚稍白之人是個文士,身材中等,頜下一縷長鬚,四十歲左右,頗有點儒雅之氣,不過他腰間佩一把長刀,似乎也會一點武藝。

      另一人背對他,看不見相貌,但是個很年輕的公子,頭戴金冠,皮膚白皙,寬肩細腰,身材極為挺拔,身高也不亞於自己,他腰挺得筆直,穿一身月白色錦袍,腰間束一條紫色玉帶,看得出這個年輕公子是兩人之主。

      “這次征高句麗,給我們幽州府的出兵名額是三萬人,雖然父親想親自領兵,但天子不准,讓父親把軍隊交給宇文述和來護兒,這不是變相削弱我父親的軍權嗎?”年輕公子語氣十分不滿道。

      中年文士歎了一口氣,“不僅是我們幽州,聽說太原李淵和彭城郡楊義臣那邊也一樣,一大半的軍隊都交給朝中大將軍,卻不准他們領兵,關中更離譜,九成軍隊都要調走,而且所有出身關隴貴族的將軍都全部清洗。”

      中年文士又壓低聲音道:“現在有一種說法,說因為楊玄感造反使天子十分警惕,便藉口再征高句麗來剝奪取各地方軍權,現在看來,這個說法並非空穴來風。”

      儘管對方聲音很小,但張鉉還是聽得很清楚,他心中也暗暗吃驚,如果真是這樣,他讀過的歷史也太淺顯了。

      這時,又聽那名突厥大漢甕聲甕氣道:“難怪逃兵這麼多,都快一半了,老張,你是說這裡面有人做了手腳?”

      中年文士捋鬚笑道:“你這就錯了,逃兵可是人啊!大家都回家了,誰還會再回軍府,你不覺得這其實是在解散這些軍隊嗎?表面上抓得凶,實際上只是做做樣子,十幾萬逃兵只抓到幾百人,可能嗎?

      如果我沒有料錯,這次東征高句麗根本打不久,最後一定是雙方議和!”

      年輕公子撫掌大笑,“還是公瑾有見識!”

      這時,酒保給張鉉送給酒菜,張鉉一邊喝酒吃菜,一邊繼續豎起耳朵聽他們交談。

      “長史別說這些繞頭腦的話了,公子,再教教我那一招,我也怎麼也學不會,怎麼做到一槍五朵梅?”

      “這個要靠悟性,你看著!”

      年輕公子拾起筷子,手一抖,一槍刺出,竟然出現了五個筷尖,張鉉看得清楚,他一下愣住了,這.....這不就是五連環嗎?一戟五刺啊!

      “這一招的關鍵在手腕力量,我的槍法是要用三股力量來發力,一股三槍,最多可以出現九個槍頭,一定要快,你先引出兩股力量試試看。”

      張鉉聽得如醉如癡,這些天來一直困擾他的一個問題竟在無意中得到了答案。

      他在磧口小鎮發現自己體內力量可以分成幾股,甚至可以分別操縱它們,就像牽木偶的繩子一樣,但他想不通力量分成幾股意味著什麼?

      但今天年輕公子的一席話使他如夢方醒,操縱不同的力量可以練成很多絕妙的招式,比如五連環必須用兩股或者三股力量分別操控才能使出。

      推而思之,那麼第一幅的‘刺殺’,將十五種招式合為一招,關鍵就是幾股力量的配合才可能辦得到,一定是這樣。

      張鉉瞪大眼睛,仔細看著年輕公子手腕變化的每一個細節,幸虧這個突厥人領悟慢,才讓張鉉一連看了三遍。

      他也拾起一根筷子,手腕一抖,以一種極為迅疾的速度讓三股力量同時顫動,奇跡出現了,他的筷子竟抖出六個筷尖,比那個少年公子還多了一個。

      張鉉異常震驚,他做夢也想不到體內的力量會出現如此奇妙的效果,他又連續三筷刺出,每一次都能成功,他知道自己已在無形中掌握了這種神奇的訣竅。

      少年公子知道突厥大漢悟性不夠,更沒有練過聚力之術,怎麼也不可能學會自己的一槍五梅,所以他也不藏私,當做一種遊戲,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旁邊竟然有人偷學會了他的家傳槍法。

      這時,那名中年文士忽然看見了張鉉,眼中很驚訝,他連忙給年輕公子使一個眼色,向張鉉那邊努一下嘴,年輕公子一回頭,正好看見張鉉一筷刺出六個槍頭,就是剛才自己施展的武藝。

      年輕公子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桌子,‘砰!’的一聲巨響,桌子竟然被他拍碎了,大堂內所有人都紛紛站了起來,向這邊張望,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張鉉也從練習中驚醒,他見年輕公子捏著拳頭從座位裡沖出來,心中暗叫不妙,他也立刻站起身,後退一步。

      直到此時,他才看清年輕公子的相貌,只見他年約十七八歲,面如冠玉,鼻直口方,兩道劍眉之下,一雙深目炯炯有神,加上他皮膚白皙,長相十分俊美,渾身上下充滿了爆炸力,只是他過於憤怒,臉上肌肉都有點變形了。

      張鉉臉上有些尷尬,其實他心裡清楚,他偷學別人的武藝,絕對犯了大忌,儘管只學了一招,但也是極為無禮之舉。

      他連忙抱拳行一禮,歉然道:“剛才我只是一時好奇,實在是無心之舉,請公子見諒!”

      年輕氣得渾身發抖,若不是旁邊中年文士拉住他,他就沖上來將這個狂徒扔下樓去,他雙眼噴著怒火,盯著張鉉咬牙切齒道:“你這個混帳!知道你偷學的是什麼嗎?”

      張鉉淡淡一笑,“用筷子使了一記招數而已,公子以為我學了什麼?”

      年輕公子再也忍不住,一聲暴喝:“你偷學了我的五鉤神飛槍!”

      他拔出劍,一劍向張鉉胸口刺去,“狂徒,受死吧!”

      張鉉見這一劍又快又狠,分明是要自己的命,他心中暗怒,不過一招槍法而已,竟要對自己下殺手,這個年輕公子也太狠了。

      張鉉迅速出刀,‘當!’一刀,將年輕公子的劍劈飛出去,年輕公子有點輕敵,他沒料到張鉉的力量如此強大,劍差點脫手而出,腳下也止不住,連續後退兩步。

      少年臉上掛不住了,面沉如水,眼中殺機迸發,但他卻不魯莽沖上來,而是眯起眼睛尋找對方的漏洞,他心裡明白,自己遇到了高手。

      這時,張鉉冷冷道:“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幽州羅總管的公子,動輒拔劍殺人,你忘了現在幽州是天子腳下吧!”

      張鉉這話很重,旁邊中年文士臉色大變,上前一步攔住年輕公子,拱手道:“請問閣下是何人?”

      張鉉依舊淡然一笑,“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在公共場合妄議天子,張長史,對不對?”

      中年文士臉色刷地變得慘白,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年輕公子儘管心中依舊憤怒,但他也知道事情鬧大了,他收起劍,忍住氣上前向張鉉行一禮。

      “剛才是我無禮,不該出手太重,請閣下諒解,不過是閣下偷藝在先,是非曲直你心中比我清楚,又何必抓住我們幾句閒聊之言做文章?”

      張鉉打量他一下,微微笑道:“你莫非是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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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30 06:58 PM

第0078章 不打不識

      年輕公子正是羅藝之子羅成,因長得英武俊朗,被涿郡人稱為‘俏羅成’,年方十八歲,今天他和幽州府長史張公瑾以及幽州軍大將史大奈來酒肆喝酒,卻無意中遇到了張鉉。

      羅成上下打量一下張鉉,“我正是,請問閣下又是何人?”

      “在下張鉉,燕王翊衛。”

      羅成沒有聽說過張鉉的名字,但對方是燕王翊衛,他心中頓時緊張起來,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張鉉又笑道:“羅家的五鉤神飛槍天下聞名,但我相信它應該不會只有一招,我雖然無意中學到了一招,羅公子覺得很嚴重嗎?”

      羅成暗暗歎了一口氣,雖然一招並無妨,但偏偏那一招是五鉤神飛槍的精髓,只有他和父親能使出,只能怪他拿出來開史大奈的玩笑,不過——羅成又打量一下張鉉,眼中閃過一絲困惑,此人居然在旁邊看了兩遍便學會了羅家槍的精髓,這可能嗎?要知道那裡面至少包含有九種力量的變化,光看招式根本不可能學會。

      張鉉仿佛明白羅成的疑慮,笑道:“天下武功其實都是一脈相承,我練的是戟法,戟法中有一招五連環,和羅公子的一槍五梅有殊途同歸之效,只是我一時找不到訣竅,是羅公子的話提醒了我,關鍵在於幾股力量分開運用,所以我很感激羅公子。”

      羅成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說的戟法莫非是紫陽十三戟嗎?”

      張鉉心念一轉,張仲堅的戟法肯定是他師父紫陽真人所授,叫紫陽十三戟也未為不可,他點了點頭,“應該是!”

      “能給我看看嗎?”

      羅成脫口而出,但他立刻覺得不妥,那可是聞名天下的紫陽十三戟啊!對方怎麼可能給他看?他訕訕道:“我實在因為聞名已久,有點唐突,抱歉了。”

      “其實羅公子看一看也無妨,請坐吧!”

      張鉉讓酒保重新收拾了酒桌,又讓酒保上幾壺酒,笑著一擺手,“公子請坐!”

      羅成心中渴盼一睹戟法,抱拳施一禮,坐了下來,張公瑾並不想羅成那樣沉迷於武藝,他是擔心張鉉去告發他們。

      不過對方似乎沒有告發他們的意思,他一顆心稍稍放下,在羅成身旁坐下,史大奈跟隨羅成,只要羅成不遷怒對方,他也沒什麼話說,也跟著坐了下來。

      張鉉給三人倒了一杯酒笑道:“剛才是我失禮,這杯酒算我給幾位陪罪,我先幹為敬,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羅成想到自己剛才要打要殺,這會兒又坐下一起喝酒,著實有點不好意思,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時,張鉉從懷中取出了戟法古卷,遞給羅成,“就是這個戟法,其實我也不知它的名字是什麼?”

      羅成顫抖著手接過,慢慢打開看了一遍,他簡直不敢相信,聞名天下的紫陽十三戟竟然就在自己面前,他一遍遍地細看,越看越心醉,他簡直要迷醉在其中了。

      張鉉笑問道:“請問羅公子,這戟法很有名嗎?”

      羅成還沉浸在戟法之中,沒有聽見張鉉的話,張公瑾輕輕推了他一下,“公子!”

      羅成頓時醒悟,歉然笑道:“抱歉,張公子說什麼?”

      “我有點好奇,這戟法很有名嗎?”

      羅成有點哭笑不得,拿著天下至寶之人居然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麼?

      他見張鉉問得很認真,似乎真不知道,便微微歎口氣道:“張公子聽說雷神錘、萬歲钂、紫陽戟嗎?”

      張鉉搖搖頭,“願聞其詳!”

      “這是天下三種至高的武藝,都出自終南山老君觀,其中雷神錘和紫陽戟是紫陽真人所創,萬歲钂是當年大隋第一猛將史萬歲的武藝,史萬歲被殺前贈給了摯友魚俱羅,現在被宇文成都習得,也成就了宇文成都的名聲。”

      張鉉這才知道張仲堅是何等的慷慨仗義,和自己不過一面之交,只是略有點投緣,便將這麼寶貴的武藝秘笈贈給自己,可笑自己居然一無所知,他心中對張仲堅充滿了歉意和感激。

      他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笑問道:“這個紫陽真人是什麼人,仿佛神仙般的存在?”

      這也是張鉉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他聽很多人都說起這個老道士,甚至李玄霸也是他的徒弟,顯然李玄霸學的就是雷神錘,還有自己學的青石經也是出自他的手。

      羅成笑了笑,“我聽父親說過,紫陽真人俗家名姓獨孤,你說他會是什麼人?”

      “關隴貴族!”張鉉這才恍然大悟,難怪紫陽真人這麼肯幫武川府,原來他本身就是關隴貴族出身。

      羅成輕輕歎息一聲,把古卷交還張鉉,“感謝張公子的慷慨,羅成受益匪淺了。”

      張鉉接過古卷微微笑道:“如果公子想學,我可以把它給你。”

      “什麼?”羅成大吃一驚,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他是不是聽錯了。

      “不過我有個條件。”張鉉平靜地說道。

      “什麼.....條件?”羅成緊張得聲音都顫抖起來,他生怕張鉉的條件自己承受不起,從而失去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的條件很簡單,我和公子一起學。”

      羅成瞪了他半晌,他最終確定張鉉不是開玩笑,才按耐住內心的狂喜,緩緩點頭,“我們一言為定!”

      ........

      楊廣借第一次高麗戰爭的機會剷除了前任幽州都督元弘嗣,徹底將關隴貴族的勢力從幽州拔掉,任命自己的心腹郭絢為幽州都督,又提拔被元弘嗣處處排擠的北平軍使羅藝為副都督,讓兩人掌握幽州軍政大權。
      
羅藝目前雖然只是幽州副都督,但都督郭絢是文官,所以軍隊實權還是掌握在羅藝手中。

      不過楊廣還是覺得幽州軍隊太多,便以第三次高麗戰爭為藉口,徵調了三萬幽州軍,而且這三萬軍隊不會再回來,實際上就是將幽州軍的五萬軍隊削減為兩萬。

      儘管第三次征伐高句麗的戰備正進行得如火如荼,但羅藝的府宅中卻十分安靜,絲毫不受戰爭的影響。

      張鉉住進羅藝府中已經有半個月了,羅成雖然為人清高氣傲,但人品卻很好,而且極為守信,他不僅自己研究紫陽十三戟,而且把自己的心得寫出來,毫不保留地教給了張鉉。

      正是得益于羅成的幫助,使張鉉終於掌握了他無法理解的複雜戟法和將武功化繁為簡的訣竅。

      此時張鉉卻在享受都督府的另一項福利,都督府的側院有一個很大的冰窖,這也是古代富貴人家的一種基本設施,大戶人家都有冰窖,冬天儲冰,夏天時享受,皇宮內的冰窖更是一座冰宮。

      雖然都督府的冰窖遠遠談不上冰宮,但至少也是一座小冰殿,方圓足有二十丈,裡面儲藏了數萬塊巨大的冰磚,規模驚人。

      這卻是前任都督元弘嗣的傑作,元弘嗣極好享受,妻妾眾多,他儲藏如此多的冰塊卻不是為了吃,而是放置在房子的夾牆內,儘管外面炙熱如火,但房間內卻清爽無比,一夏如春,也算是古代的空調。

      張鉉已經服用了紫胎丹,渾身燥熱難當,冰窖練武雖然比不上井中練武那樣鍛煉力量,但他需要練習戟法,河中倒是可以,只是幽州河流的冰度不夠,無法降低他體內的燥熱。

      張鉉赤著上身,下面只穿一條短褲,揮舞一根七十斤的鐵戟,在冰窖內劈砍刺挑,戟影漫天飛舞。

      在羅成的幫助下,他已經完全悟透紫陽十三戟,儘管只是簡簡單單的刺、劈、挑、剜,但卻蘊藏著數百種變化,各種力量的組合,他沒有偷懶的辦法,只能一遍遍苦練,熟能生巧。

      張鉉從早上到現在已經練了兩個時辰,渾身大汗淋漓,卻精神抖擻,渾身充滿了爆炸力,七十斤的鐵戟比最初輕了一點點。

      這時,他感覺體內的熱量已漸漸開始消退,張鉉大喝一聲,高高躍起,狠狠一戟拍下,‘啪!’的一聲巨響,一尺厚的大冰塊被拍得四分五裂,他一收戟,長長吐一口氣,放鬆了身體。

      自從在草原成功完成第一次聚力突破後,張鉉開始著實進行第二次聚力突破,但張仲堅告訴他,在實現第一次突破後,後面的突破就不能刻意去追求,而要遵循‘自然’二字,讓體內力量自然而然實現突破,否則即使第二次能成功突破,再想實現第三次突破就不太可能了。

      張鉉銘記張仲堅的話,不再刻意去追求力量的效果,而將所有精力都放在練習戟法之上,正是這種自然練功,僅僅在冰窖練功十天後,他感覺到自己力量慢慢積累,已經有再次突破的先兆了。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不放在心上,還是全身心地練習他的戟法。

      張鉉走出冰窖,一股熱浪迎面撲來,和熱浪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名十一二歲的小丫鬟。

      小丫鬟叫做阿圓,人如其名,長得白白胖胖,珠圓玉潤,她是清河郡人,三年前父母雙亡,被人販子賣到幽州,羅藝妻子盧夫人見她可憐,便將她買下來伺候公子羅成。

      羅成房中有四個丫鬟,張鉉住進來後,羅成便讓她來服侍張鉉,阿圓十分乖巧,很會體貼人,她知道張鉉剛從冰窖裡出來,裡外冷熱相差太大,所以特地準備一桶井水。

      “公子,給!”阿圓連忙將一塊冰毛巾遞給張鉉。

      “多謝!”

      張鉉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又索性拎起一桶井水從頭到澆下,只覺渾身涼爽之極,仿佛每個毛孔都敞開了,他大喊痛快,快步向自己院中走去,小丫鬟在後面緊緊跟著他。

      “公子,要去吃午飯嗎?”

      “現在什麼時候了?”張鉉停住腳步問道。

      “中午已經過了。”

      張鉉眉頭一皺,這就到下午了嗎?他又問道:“阿圓,你家玉郎回來了嗎?”

      玉郎是羅成的小名,府中年長之人都這樣稱呼他,小丫鬟們則叫他玉公子,和羅成熟悉了,張鉉也開始直呼他小名,今天盧家似乎有事情,天剛亮,羅成陪母親回了娘家。

      “他剛回來,但夫人沒有回來。”

      張鉉先去飯堂吃了午飯,這才返回自己住的院子。

      張鉉的院子雖然不能和客棧的院子相比,不過倒也小巧精緻,別有一種韻味,剛進院子,便聽見羅成在後面叫他,張鉉一回頭,只見羅成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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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30 08:25 PM

第0079章 冶鐵名匠

      “這個鬼天氣,才五月底就熱得不讓人活了。”

      “要不玉郎和我去冰窖裡練武?那裡倒很涼快。”張鉉笑道。

      羅成連忙搖頭,“太寒冷了,我還是寧願熱一點。”

      他也看過張鉉的青石經,不過青石經對他沒有什麼意義,他六歲開始培元打下基礎,七歲練聚力之術,已經有兩次突破,已經無法再練。

      其實張鉉也是後來才慢慢明白,當初王伯當說的話沒錯,每家練習聚力術的方法不同,藥的配方也不同,一旦選擇了,就不能再練別人家的武功,否則輕則殘廢,重則喪命。

      而且青石經是專門針對成年人後天補練,紫胎丹更是根據成年人體質配製,因為孩童無法承受那種體內的酷熱,可就算是成年人,如果沒有張鉉那種過人的資質也不能練習,不然會出大問題。

      所以羅成對青石經的興趣遠遠比不上紫陽十三戟,他只是對紫蟲玉蛹感興趣,向張鉉討了兩條,給他準備生孩子的二姐安胎。

      羅成上面有兩個姐姐,都已經出嫁,大姐嫁給了他的表兄,范陽盧氏嫡次子盧慶元,二姐嫁給趙郡李氏,兩家都是河北的名門世家。

      這也是羅藝的苦心安排,如果他想在幽州站穩腳跟,就必須和河北世家聯姻,他甚至考慮讓兒子羅成娶盧家之女。

      “今天是不是去盧家相親了?”張鉉又笑問道。

      羅成很怕提這件事,連忙岔開話題,“我給你找的合適的鐵匠了。”

      張鉉大喜,他想把迦沙玄鐵打造成戟頭,找了好幾個有名的鐵匠,但他們都不敢接這個活,張鉉只能求羅成這個地頭蛇幫忙,沒想他這麼快就找到了。

      “在哪裡?”

      “就在盧家莊,你什麼時候跟我過去。”

      張鉉心急如焚,一刻都等不了。

      “我們現在就去!”

      他轉身向自己房間跑去,羅成在後面大喊:“把你的槍矛也帶上!”

      ........

      羅成心中對張鉉充滿感激之情,他嗜武如命,可惜他的力量不夠強,只有兩次聚力突破,使一杆六十斤的鐵槍,他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槍法之上。

      羅家的五鉤神飛槍雖然也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槍法,但它卻遠遠不能和雷神錘、萬歲钂和紫陽戟這三大神技相比。

      但老天眷顧他,讓他認識了豪爽仗義的張鉉,讓他學到了傳說中的紫陽戟。

      可惜紫陽戟是重兵器武藝,他力量不夠,羅成便靠自己的絕頂聰明,將紫陽戟和家傳的五鉤神飛槍融合起來,在短短半個月內,他的槍法突飛猛進,連他父親也敵不過他十個回合,從前他可不是父親的對手。

      張鉉卻不知道,正是他的無意之舉,竟然造就了一個以槍法聞名於天下的猛將。

      兩人出了羅府,騎馬向城北門而來,大街上人潮洶湧,異常擁堵,原來北城門旁開始賑粥,似乎把滿城的流民都引來了。

      張鉉見遠處城門附近全是黑壓壓的人頭,不知擁擠了多少萬人,他有些驚訝道:“玉郎,薊縣的流民好像不少啊!”

      “是啊!”

      羅成歎了口氣,“我聽父親說,足足有三四十萬之多,當今天子也下旨涿郡官府安置他們,可怎麼安置?也只能每天賑點粥,任由他們占地搭建窩棚。”

      “讓他們回鄉不行嗎?”

      羅成搖了搖頭,“如果沒有軍隊護衛,就算他們離開薊縣也無法回鄉,要麼逃亡突厥,成為突厥王朝的臣民,要麼會被王拔須、魏刀兒、盧明月等匪眾爭搶,只會白白便宜了這些土匪,所以當今天子寧可讓他們呆在城內,每天施捨一點糧米賑濟他們,也不准涿郡官府趕他們回鄉。”

      張鉉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便不再多問,這時,他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他,一回頭,見一名騎馬人向奔了過來。

      “張鉉,你怎麼在這裡?”

      張鉉認出了他,竟然是自己在燕王府的原頂頭上司酒鬼陳梁,他也喜出望外,連忙翻身下馬,兩人哈哈大笑,擁抱在一起。

      陳梁笑著給了他肩窩一拳,“臭小子,你不是去突厥了嗎?怎麼在這裡?”

      “小弟剛從草原回來,走的是幽州路。”

      “哦!原來如此。”

      他又看了一眼羅成,“這位是——”

      張鉉連忙給他們介紹,兩人打了個招呼,但陳梁顯然有話要對張鉉說,他把張鉉拉到一邊,低聲道:“燕王殿下也在幽州,你知道嗎?”

      張鉉愕然,“我不知,我還以為他在洛陽呢!”

      陳梁神秘一笑,“燕王殿下今天早上還說到你,你這臭小子不錯嘛!在突厥做了大事。”

      “你是指什麼?”

      陳梁擺擺手笑道:“我也不知是什麼,我現在還有急事,必須馬上去辦,你明天來臨朔宮,燕王殿下就在那裡,我們明天再談,我會擺酒為你慶功。”

      陳梁拍拍張鉉的肩膀,翻身上了馬,像一陣風似的來,又像一陣風似的去了,估計又是被酒蟲勾走了。

      羅成望著他騎馬奔遠,笑道:“這個傢伙人還不錯!”

      張鉉還在回味陳梁的話,他說的大事應該是指三十萬件兵甲,但又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傳到中原來,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走吧!我們先去忙正事。”

      張鉉想到自己的兵器,不由精神一振,催馬跟隨羅成出來北城門,一路向北疾奔而去。

      .........

      范陽盧氏從東漢開始便是聞名天下的世家,尤其以大儒盧植為代表,深刻影響了漢末亂世的發展進程。

      在北魏時代,范陽盧氏更是擠身進了聞名天下的五姓七望,成為七大名門世家之一。

      羅藝為了在幽州站穩腳跟,不僅娶了盧氏之女為妻,還把自己長女嫁給盧氏家主盧倬的嫡次子盧慶元,使盧羅兩家建立了極為密切的關係。

      和其他世家一樣,盧氏家族的祖地在薊縣以北的盧氏山莊,在桑乾河畔擁有良田上千頃,但盧家的主要人物都住在薊縣城內,在城東北有一座占地近百畝的大宅,裡面住著包括盧氏兩兄弟在內的數十名盧家嫡系子弟。

      不過羅成要去之地卻是盧氏山莊,盧氏山莊距離薊縣約八十里,坐落在一處風景秀麗的山灣裡,一條小河如玉帶般的繞莊而過,小河南面是一望無際的麥粟田。

      盧氏山莊也有一座占地百畝的老宅,由於這裡氣候涼爽宜人,盛夏之時,盧氏嫡系子弟們都會從城裡回來避暑。

      羅成帶張鉉去的是山莊東面,這裡聚居著近百戶盧氏庶族子弟,足有幾百人之多,他們的地位要比嫡嗣差得太多,每月的份錢不足以養家,他們必須還要從事其他營生,不過大多數人都在盧家自己的產業中謀生。

      張鉉和羅成一路縱馬疾奔,一個時辰後,他們趕到了盧氏山莊,一路上,兩人爭論著商人地位問題,張鉉對盧氏擁有大量的商業著實感到不解。

      兩人走進了山莊,羅成笑道:“元鼎兄,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商人是沒有地位不錯,但賺錢的事情誰不幹,盧家的門生遍佈天下,盧家的產業也同樣遍佈天下,但誰又敢說盧家是商人?

      不光是盧家,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趙郡李氏,這些名門世家誰家沒有大店鋪大商隊,否則光靠幾畝地怎麼支撐得起那麼大的家族。”

      元鼎是張鉉給自己起的字,除了李淵之外,第二個直呼他表字之人就是羅成了,張鉉知道自己說不過羅成,便笑了笑,“我只是比較好奇,盧家居然還有鐵匠鋪。”

      “這你就錯了!盧家可沒有鐵匠鋪,咱們要去的地方也不是鐵匠鋪,是一個真正大匠的家,不過他脾氣很古怪,你別吭聲就是了。”

      羅成一指山莊內不遠處的一戶人家,“就是那裡!”

      他們並沒有進高牆深院的盧氏祖宅,而是來到旁邊的盧東宅,名字雖然叫宅,實際上卻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修有一條丈餘寬的石板路。

      一邊是祖宅高牆,另一邊便是密集的人家,上百戶盧氏庶族便住在這裡,條件還不算差,都有自己的小院,一群孩童正在小街上追逐嬉戲。

      羅成來到一扇小門前,翻身下馬,上前敲了敲門,片刻,只見一個五六歲孩童開了門,他認識羅成,笑道:“玉公子怎麼又來了。”

      “槐哥兒,你祖父還在嗎?”

      “在!”

      孩童奔回屋大喊:“阿祖,玉公子來了。”

      張鉉也翻身下馬,只見從屋裡走出一名頭髮灰白的老者,約五六十歲,他身材中等,但膀大腰圓,長得極為壯實,張鉉知道這個老者叫盧燿,在盧家輩分很高。

      看得出羅成常來這裡,和他很熟悉,羅成施禮笑道:“三爺,我把人帶來了。”

      盧燿上下打量一下張鉉,問道:“就是他有迦沙玄鐵?”

      “正是這位張公子。”

      張鉉連忙上前行禮,“晚輩張鉉參見盧前輩!”

      盧燿拉長臉道:“你不用跟我套近乎,我從不准陌生人跨進這個門,只是看在你有迦沙玄鐵的份上,東西呢?拿給我看看!”

      張鉉暗暗苦笑,果然是有點‘性格’,也罷,或許有點本事的人都這樣,他連忙取下掛在馬鞍上的迦沙玄鐵,又將另一邊的鐵槍也摘下來。

      盧燿瞥了一眼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迦沙玄鐵,吩咐道:“馬匹就交給我徒弟,你們跟我來!”

      一名年輕男子跑來牽馬,張鉉則跟著羅成向後院走去,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熱浪撲面而來,張鉉已經冷熱不侵,羅成卻熱得眉頭皺了起來。

      後院占地足有三畝,只有兩間茅屋,但空曠的院子裡卻擺滿了各種鐵器,主要以農具為主,打造得頗為精良,另一邊角落有一座鐵匠爐,爐火通紅,兩名赤著上身,渾身油亮的年輕子弟正在叮叮噹當打制鐵器。

      張鉉一眼看見一個罕見的巨大皮制鼓風架,地上有一大堆上好的煤塊,他暗暗點頭,僅憑這架鼓風機和這些煤,這個盧燿就有點真本事了。

      三人走進了茅屋,屋子裡掛滿了各種兵器,張鉉一眼看中了一把橫刀,沒有鞘,寒光閃閃地掛在牆上,刀形流暢,刀刃極為鋒利,刀背上有花紋,竟然是用鑌鐵打造。

      “坐吧!”

      盧燿讓他們坐下,也沒有人給他們倒茶,張鉉將鐵槍放在桌上,抽掉它的槍鞘。

      盧燿望著鐵槍道:“槍和矛的區別就在於槍的柔韌,鑌鐵卻是最堅硬之鐵,用最堅硬之物做槍豈不是南轅北轍?”

      “他能做戟杆嗎?”張鉉問道。

      “當然可以,不過迦沙玄鐵很重,如果你這塊真是迦沙玄鐵,至少重七八十斤,按照戟杆和戟頭的力量均衡配比,那你的長戟至少重一百五十斤了,你自己考慮考慮吧!

      盧燿說得漫不經心,他顯然並不太相信張鉉擁有迦沙玄鐵,假玄鐵他看得多了,估計也這是一塊。

      張鉉默默將皮囊放在小桌上,慢慢解開皮囊上的繩索,盧燿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天下可能有這麼大的迦沙玄鐵嗎?此人以為迦沙玄鐵是什麼?

      張鉉解開皮囊,露出了裡面花生形狀的迦沙玄鐵,黝黑中透著暗紅,流溢著一種神秘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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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31 09:29 PM

本帖最後由 wishstar2004 於 2015-8-31 09:30 PM 編輯

第0080章 山路偶遇

       “我的天啊!”

       盧燿驟然失態了,他死死盯著眼前的迦沙玄鐵,激動得渾身發抖,眼睛裡閃爍著難以形容的異彩,他顫抖著手慢慢摸向玄鐵,碰了一下,又像觸電般地猛地縮回。

       盧鉉盯著這塊迦沙玄鐵不知多久,聲音變得哽咽起來,他竟然忍不住老淚縱橫。

       “能摸它一下,就算我現在死了也無憾了!”

       張鉉心中感覺很怪異,他想起了西遊記上那個看見唐僧袈裟的老和尚,這個姓盧的老匠人是不是也......

       羅成在一旁小心翼翼問道:“三爺能煉它嗎?”

       “我當然可以!”

       盧燿連忙從身邊一口大箱子裡取出一隻小盒子,他小心翼翼打開,裡面是一把兩寸長的小刀,呈暗紅色,張鉉一眼認出來,小刀就是用迦沙玄鐵打造。

       盧燿顫抖著聲音,輕輕撫摸這把小刀,就像撫摸他摯愛女人的肌膚。

       “這塊迦沙玄鐵是我用五年的自由換來,它是我的生命,迦沙玄鐵也是所有鐵匠的生命,你把它交給我!”

       他懇求地望著張鉉,眼睛一眨不眨,目光變成異常閃亮。

       “你怎麼鍛造它?”張鉉平靜地問道。

       “鍛造它要先熔解它,去掉雜質,然後.......”

       “你又怎麼熔解它呢?”張鉉注視著盧燿。

       “溫度!非常高的溫度。”

       盧燿緊張地說道:“用柴火不行,要用石炭,延安郡最好的石炭,我這裡就有,只是到了最後,這塊迦沙玄鐵或許還會剩下.......”

       盧燿很緊張,注視張鉉的目光也變成了哀求。

       張鉉明白他的意思,便淡淡笑道:“正如你剛才所言,一百五十斤的長戟我使不動,我打算打制一百四十斤左右的方天畫戟,如果還剩一點點,那就送給你了。”

       “那我要給你什麼?”

       盧燿慌忙站起,‘嘩啦!’將一口大箱子掀翻,裡面滾出數十把刀劍,“這些都是我的得意之作,公子儘管挑選!”

       盧燿激動得聲音都變了,他就怕張鉉反悔。

       “不用了,你能替我打造長戟,就已經是報答了。”

       張鉉指著桌上的迦沙玄鐵,笑了笑,“不是嗎?”

       “那怎麼行——”

       盧燿咽了口唾沫,他忽然想到什麼,連忙站起身從牆上取下那把刀,將它小心地放在桌上,“這是我給家族打造的盧氏之刀,用了三年時間,但我可以再打造一把,這把送給公子。”

       張鉉拾起刀,是一柄重刀,刀型極為流暢,有削金斷玉之利,至少重十七八斤,他略略感到有點沉,不過隨著他的力量增加,這把刀一定再適合他不過。

       但這是盧氏之刀,他怎麼好意思收下,他又看了看盧燿,盧燿目光懇切地望著他,張鉉又看了一眼羅成,羅成點點頭,示意他可以收下。

       張鉉微微一笑,“可惜還缺一把刀鞘!”

       “刀鞘有,多得是!”

       盧燿跑到裡屋,捧出來一堆刀鞘,有華麗金絲流蘇,有鑲嵌著寶石,張鉉撿起一支半舊的鯊魚皮刀鞘,將橫刀插了進去。

       兩人起身告辭,盧燿親自將他送出大門,對張紘道:“公子,從今天開始我會閉關打造,就按照公子的圖樣,最快三個月,最晚半年我能完成。”

       “那好,半年後我來取,煩勞前輩了。”

       張鉉向他施一禮,和羅成走出了大門,兩人騎馬走了十幾步,羅成低聲笑道:“看他那麼迷戀,我還以為他至少要切去一半歸自己。”

       張鉉笑了笑,“我最初也有點擔心,不會後來我覺得不會。”

       “為什麼?”

       “說不清楚,一種感覺。”

       羅成笑了起來,“我沒有感覺,不過我知道他不會,這個面子他得給我。”

       這時,羅成感覺後面有人在叫他,他一回頭,只見一個年輕男子正向這邊急匆匆跑來,“玉郎,等一等!”

       羅成認出了來人,對張鉉道:“是我姐夫!”

       他連忙翻身下馬,迎上去道:“姐夫怎麼在這裡?”

       “我聽人說你在這裡,便從東門出來找你,險些錯過了。”

       年輕男子滿頭大汗,氣喘吁吁道:“姑母讓你過去!”

       羅成臉上立刻籠起一層陰雲,他知道母親找自己回去做什麼,又是相親,他明明不喜歡盧家表妹,可母親就是不肯放過他。

       雖然心中不太高興,但他又不敢違抗母親的命令,羅成只得沒好氣一揮手道:“佛曰,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前面帶路吧!我也要入阿鼻地獄了。”

       張鉉笑了起來,“賢弟去見母親也這麼可怕嗎?”

       “去見老娘當然不可怕,可怕是她旁邊之人,那個小丫頭,我實在是怕了她。”

       羅成忽然想起還沒有向表哥介紹張鉉,連忙給表兄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對你說過的張公子,從京城過來。”

       年輕男子連忙向張鉉拱手施禮,“原來是張公子,聽玉郎說公子對他幫助很大,多謝了!”

       張鉉聽羅成說過,他大姊嫁給了盧氏家主的嫡次子盧慶元,應該就是這個年輕人了,倒是長得很斯文,而且溫文爾雅,很有禮貌,令張鉉心生好感。

       他也連忙回禮,“盧二哥客氣了,玉郎也一樣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盧慶元見張鉉衣飾雖然很樸素,皮膚黝黑,但他卻有一種卓然不凡的氣質,和他平時見到的年輕人大不相同。

       他也聽羅成說起過,張鉉有過人胸襟,居然肯把天下絕學傾囊相贈,這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

       盧慶元雖然出身名門世家,但他卻是名門子弟中的另類,胸懷遠大,敬仰天下英雄,雖然張鉉此時還不是什麼英雄豪傑,但大隋亂像已現,像張鉉這樣出身寒末但與眾不同的人,就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盧慶元也有了交結之心,便熱情地邀請張鉉道:“既然來了,就一起進府坐一坐。”

       張鉉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經不早,如果他答應去做客,那就只能在盧家過夜了,這會影響他的練武。

       張鉉歉然道:”下次吧!下次我一定來。”

       羅成理解張鉉急於趕回去的心情,便笑道:“讓他去吧!否則他今晚休想睡好覺。”

       “好吧!再過些天是我祖父壽辰,我請你去,不准再推辭哦!”

       張鉉見他熱情誠懇,便欣然答應了,“我一定去。”

       “那我們一言為定!”

       盧慶元心中大喜,又向張鉉行一禮,便帶著羅成匆匆趕回了盧府。

       張鉉見時辰已不早,便催馬離開了盧氏山莊,向薊縣疾速奔去。

       張鉉一口氣奔出三十餘里,前面是大片樹林和丘陵,他需要再繞過近四十里的丘陵山區,才能看見薊縣城。

       再看了一眼天色,已經快到黃昏時分,張鉉心中著急起來,此時涿郡已進入戰時狀態,天一黑,城門就要關閉,無論是誰都無法再進城。

       而且張鉉跟隨羅成出來得匆忙,沒有帶他的隨身皮囊,身邊除了一把刀外便再無他物,連一文錢都沒有,進不了城,他只能露宿野外了。

       張鉉這時才發現他的水葫蘆忘在鐵匠鋪了,天氣炎熱,他跑得滿頭大汗,又急又渴,他想找一條小溪,卻發現前面路邊有一個正在種地的老者。

       張鉉連忙催馬奔了上去,老遠拱手道:“老丈能給晚輩一碗水嗎?”

       老者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從瓦罐裡倒出半碗水,走過來遞給張鉉,“很不巧,只剩本碗了,你就湊合著喝吧!”

       “多謝老丈!”

       張鉉接過水碗一飲而盡,雖然只有半碗水,遠遠不能解渴,但還是稍微好了一點。

       他把碗還給老者,又問道:“請問老丈,我趕去縣城,這裡有近一點的小路嗎?”

       “有啊!”

       老者一指西面,“那邊有條山路,可以直接穿過這片丘陵,要比走官道近十幾里。”

       張鉉大喜,“多謝了!”

       他催馬離開官道向西奔去,老者在後面喊道:“放心吧!我們這裡沒有山匪亂賊。”

       “多謝!”

       張鉉催馬奔出不到一里,果然看見了一條山路入口,而且樹蔭濃密,十分陰涼,山道也不算窄,可以容一輛馬車行走。

       張鉉沿著山道一口氣奔出十幾里,太陽終於落山了,山道上變得陰暗起來,山道也變得十分狹窄,山道左面是高達十幾丈的陡坡,而另一邊則是茂密的森林,雜草叢生,給人一種不安全的感覺。

       這時,他忽然聽見前面拐彎處有人興奮大喊:“來了!來了!”

       張鉉一怔,前面有人在等自己嗎?

       他勒住戰馬,只見一名家人模樣的老者跑了過來,他看見了張鉉,又向他後面看看,頓時滿臉失望,顯然張鉉不是他要等的人。

       “卞二叔,是他們來了嗎?”

       前面又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聲音十分輕柔甜美,就仿佛大汗淋漓中吹來的一股清風,那麼清涼宜人,令人陶醉。

       “不是!”

       老者苦笑一聲,拱手問張鉉,“請問公子來時遇到一個穿黑色短衣,騎一匹瘦馬的男子沒有?”

       張鉉搖搖頭,“我一路過來,一個人都沒有看見。”

       “奇怪了,他到哪裡去了?”

       張鉉催馬上前,轉過彎,一輛輕便馬車赫然出現在他面前,張鉉一眼便發現了問題,馬車左面木輪已經出了山崖外,歪斜著,卡在一塊大石上。

       馬車周圍一共有三人,一個蹲在大石前愁眉苦臉的車夫和剛才問他的老家人,另外在馬車裡還有一個年輕女子,張鉉轉過彎時,驚鴻一瞥,看見了一身雪白的衣裙。

       整輛馬車將山道堵得嚴嚴實實,就算張鉉視而不見,他也無法插翅飛過去。

       “公子,很抱歉,馬車壞了,沒法讓公子先走。”

       張鉉翻身下馬,把韁繩遞給老家人,“幫我拿著!”

       他快步走到馬車前,蹲下來細看,只見車輪上的軸孔邊緣已經有點裂開了,不過這不是大問題,馬車還能勉強行走,關鍵是車輪卡在大石內,而且正好是轉彎,若向後退,整輛馬車都可能掉下山去,向前又被大石擋住,無法行走。

       “要麼把這塊大石搬掉,要麼把馬車抬起來!”車夫歎了口氣,顯然兩個方案他都沒法做。

       張鉉仔細看了看,車輪正好卡在兩塊石頭之間,若貿然抬馬車,恐怕整個車輪都被會扯掉,只能先把其中一塊石頭搬開,再把馬車抬起來。

       張鉉又拍了拍幾塊大石,幾塊大石都深深插在泥土裡,至少有千斤重。

       “請問公子,有辦法移開它們嗎?”

       輕柔甜美的聲音從張鉉身後傳來,張鉉一回頭,眼前女子竟然讓他有點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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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31 09:37 PM

第0081章 匪首明月

      他身後竟站著一名秀麗絕倫的少女,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身材中等略略偏高,穿一件月白色軟緞長僅及腰的半袖單衫,露出雪白如脂的手臂,裡面也是一條白色的寬大襦裙,下擺繡著一圈精美的花邊,長裙飽滿地孕著山風,顯得她那苗條的身材格外娉婷。

      她的臉龐是橢圓形,雪膚細膩,晶瑩得仿佛透明的玉石,眉毛很長很細,濃秀地滲入鬢角,但讓張鉉最難忘的,還是她的眼睛,一雙美眸如潭水般深沉寧靜,略帶一點憂鬱,目光溫柔得仿佛將張鉉的心都要融化了。

      她的美雖然不像牡丹那樣濃豔,卻像一朵即將盛開的白玫瑰,那麼嬌嫩,那麼寧靜含蓄,仿佛將一種極致的美蘊藏起來,隨時會綻放。

      雖然張鉉並是好色之徒,但她的美還是讓張鉉有點失態了,她的美竟然是他前世今生都從未見過,只有蕭皇后的雍容華貴的氣質才能與她相比。

      她感覺張鉉在打量自己,俏臉不由一紅,又輕聲問道:“公子,有辦法嗎?”

      張鉉的臉頓時脹得通紅,連忙回避她的目光,“應該可以,我來試一試!”

      他用後背頂住另一塊大石,腳也找到一個支撐點,雙臂用力推動最外面一塊石頭,慢慢的,千斤重的巨石晃動起來,仿佛連根都在動搖。

      “快找一塊小一點的石頭給我!”張鉉對馬夫喊道。

      馬夫慌忙四下尋找石頭,但少女卻早已拾起一塊石頭,笑著遞給張鉉,“給!”

      張鉉暗贊這個女孩聰明,他接過石頭頂住了巨石下方,車輪兩邊的縫隙變得寬敞一點了,不再卡死車輪。

      “好了,下面我來抬車!”

      張鉉一躍而起,對要來幫忙的老家僕擺手笑道:“不用,我一個人就行了。”

      馬車雖然比較輕便,但還是有近千斤的重量,張鉉雙臂用力,大喝一聲,竟將整輛馬車都慢慢抬了起來,少女忍不住掩口驚呼。

      馬車逾過了巨石,張鉉才慢慢將馬車放下,又撿一塊石頭將車軸夯實,雖然軸孔有點裂紋,但問題不大,只要不過於顛簸,應該能堅持到縣城。

      老家人和車夫都千恩萬謝,張鉉擦一下額頭上的汗,擺擺手,表示小事一樁。

      他這才發現那名少女已經坐進馬車了,張鉉並不疲憊,只是口渴難耐,而且他的馬也渾身是汗,不停打著響鼻,顯然也是渴壞了。

      就在這時,張鉉又看見了少女雪白的皓腕,她從車窗裡遞出一隻紅色水葫,吩咐老家人幾句,老家人連忙接過水葫跑過來交給張鉉。

      “多謝公子幫忙,這是我家主人送給公子一點謝意,不足掛齒,請公子收下。”

      這哪裡是不足掛齒,簡直就是雪中送炭,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馬車,一口氣喝掉了半葫水,又將剩下半葫水灌入了戰馬的口中,這才感覺到體力和精力慢慢恢復了。

      馬車繼續上路,山路很窄,剛剛能容下一輛馬車,馬車小心翼翼前行,走得極為緩慢,張鉉也無法超越過去,只得牽著馬在後面慢慢跟隨。

      此時夜幕已悄然降臨,離薊縣至少還有三十里,就算插翅飛去薊縣也趕不上城門了,張鉉索性也不急了,牽著馬跟隨在馬車後面緩緩而行,不過想著馬車裡有一個如此美貌的少女,就算走得再慢一點,他似乎也能欣然接受。

      “公子,很抱歉,再走幾里,前面路就寬了。”老家人歉然對張鉉道。

      “我沒有關係,不過你們為什麼不中午出發,也就不用趕夜路了。”

      “唉!我們就是中午出發,有急事趕回縣城,但走到一半馬車被卡住了,進退兩難,後來又派一個隨從回山莊報信,卻不知他去哪裡了?”

      張鉉心中一動,“你們是盧氏山莊的人嗎?”

      “正是!我家姑娘是盧氏家主之女,請問公子貴姓?”

      “敝姓張。”

      張鉉心中暗忖,居然是盧氏家主之女,但隨從為何只有三人,有點奇怪啊!

      “原來是張公子,看張公子頗有力氣,是來涿郡從軍吧!”

      張鉉不知該怎麼說,便笑了笑道:“就算是吧!”

      “聽公子口音,好像不是涿郡人。”

      “在下河內人。”

      “難怪呢!確實是河內那邊口音。”

      兩人跟著馬車緩緩而行,邊說邊走,張鉉隱隱感到那少女正躲在車簾後聽自己和管家說話,他佯作不知,又笑著對老管家道:“這麼晚走夜路,你們不擔心遇到山賊盜匪嗎?”

      “不會有山匪,現在朝廷大軍雲集薊縣,那些叛賊早已嚇跑,現在反而最安全,而且盧家的馬車,一般本地小毛賊都不敢惹,所以不用擔心。”

      張鉉這才注意到,車頂上插住一面三角旗幟,黑邊黃底,寫著‘盧氏’二字,估計這就是安全符吧!

      短短三四里的山路,馬車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前面出現一個岔口,路也變寬了,張鉉可以越過馬車先走了。

      張鉉正要向他們告辭,忽然,他聽到‘喀!’的一聲,緊接著車夫慘叫一聲,從馬車摔下來,脖子上插著一支弩箭,翻滾下山坡去。

      張鉉大吃一驚,迅速從腰間拔出橫刀,只見兩支箭向自己迎面呼嘯射來,他一把推開老者,揮刀劈開了箭矢。

      這時,馬車內的少女嚇得驚叫起來,另一支箭射進了馬車內,險些射中了她。

      張鉉大怒,厲聲喝道:“哪裡來的縮頭烏龜,有種出來!”

      話音剛落,只見右邊山林內密密麻麻出現了數百名山匪,拿著長矛戰刀,他們跳上山道,將前後道路堵住。

      這時,只見一名身材雄偉的男子走出來,他聲音如破鑼般粗獷,冷冷對張鉉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敢辱駡本大王!”

      透過皎潔的月光,張鉉看清了此人,只見他額頭寬廣,眉毛如刷子一樣粗,似乎有點眼熟,張鉉只略一沉吟便想起來了,此人不就是十幾天前同住客棧那名受傷的男子嗎?還留給自己一支銅令箭,原來此人竟是山賊土匪。

      “盧明月,原來是你!”

      老家人忽然認出了匪首,頓時憤怒得大喊起來,“你竟然攔截自己族人!”

      ‘盧明月!’張鉉聽說過這個名字,是隋末河北一帶著名的悍匪,和魏刀兒、王拔須一起號稱冀北三王。

      原來他就是盧明月,而且好像他也是盧氏族人,張鉉心中著實不解,既然如此,他伏擊自己的族人做什麼?

      馬車內,少女也怒斥道:“盧明月,你是在記恨我父親!”

      山崗上的盧明月仰頭大笑,笑聲一收,又冷冷道:“清姑娘,妳說得沒錯,妳父親當初把我趕出盧家,終身剝奪我族祭的資格,讓我成為四處飄蕩的孤魂野鬼,他想過我會殺回來嗎?這一天,我整整等了三年。”

      老家人指著盧明月大罵:“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從小沒有爹娘,你忘記是誰把你養大嗎?是家主!你不思回報,卻來報復家主的女兒,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盧明月大怒,拔刀跳下山崗,一刀向老家人劈去,“老賊頭受死!”

      ‘當!’一聲巨響,另一把刀格擋住了盧明月的刀,巨大的力量將盧明月震得後退兩步。

      盧明月以為張鉉只是一個普通隨從,沒有把他放在心上,沒想到對方居然有這麼大的力量,盧明月心中震驚,上下打量張鉉,頓時認出了他。

      “原來是你!”

      “早知道你是匪首盧明月,那天晚上我就該一刀宰了你。”張鉉冷冷道。

      “哼!”盧明月重重哼了一聲,陰沉著臉說:“看在你曾救過我的份上,你走吧!我不殺你。”

      他轉身把刀擱在老家人的脖子上,喝道:“你去告訴盧倬,他女兒在我手中,我給他三天時間,讓他來左凰山向我磕頭謝罪,否則他女兒清白可就保不住了,快去!”

      老家人搖搖頭,“我不會丟下姑娘,要去你自己去,看你怎麼面對家主?”

      “柳叔,你去找我爹爹!”

      車窗前露出了少女清麗絕倫的臉龐,她憤恨的目光盯住盧明月,緊咬銀牙道:“你讓我爹爹去找羅姑父,讓他帶兵來殺了這個狼心狗肺的渾蛋,你快去!”

      老家人也知道自己救不了主人,反而會誤事,他點點頭,怒視盧明月道:“你若敢動我家姑娘一根毫毛,你知道後果!”

      盧明月冷笑不已,這麼多年的仇恨,幾句話就可以嚇倒他嗎?

      老家人又回頭看了一眼張鉉,見他面無表情,不由一跺腳,向縣城方向奔去,家主盧倬目前就在縣城內。

      但老家人剛跑沒幾步,盧明月一揮手,兩支弩箭從山坡上射下,正中老家人後心,他慘叫一聲,倒地當場身亡。

      張鉉大怒,怒視盧明月,盧明月淡淡道:“我改變主意了,留下她太危險。”

      他又注視著張鉉,“我盧明月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可以走了,我不會傷你。”

      張鉉緩緩搖頭道:“很抱歉,我剛剛應聘了盧家武師,眼看主人有難卻一走了之,是不是太不近情理了?”

      “哼!你以為就憑你這點本事,能救得了她嗎?別做夢了。”

      盧明月不理睬張鉉,轉身衝上山崗喝令道:“在前面轉彎!”

      馬車中少女盧清見張鉉不肯拋下自己離去,她心中感動,悄悄拉開車窗低聲對張鉉道:“多謝公子好意,此人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你救不了我,快走吧!”

      張鉉沒有回答她,只是舉起水葫笑了笑。

      盧清心中感動,她雖然讓張鉉離去,那只是不忍拖累他,她心中其實害怕之極,何嘗不希望這位年輕公子肯留下來幫助自己,這時,一名山匪跳上馬車,坐在車夫位子上,一揮長鞭,“駕!”馬車迅速向前方岔道駛去,進了另一條山路向西奔行。

      數百名土匪大聲鼓噪,前後簇擁著馬車奔跑,張鉉則騎馬遠遠跟在後面,相隔馬車數十步。

      “將軍,他還跟著我們!”眾人向西走了數裡後,一名山匪低聲向盧明月報告道。

      盧明月回頭瞥了遠處張鉉身影一眼,不由冷笑一聲道:“給他臉卻不要臉,現在先別管他,明天我再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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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9-1 06:53 PM

第0082章 言而無信

    盧明月出身范陽盧氏,他只是一名庶子,從小父母雙亡,當時還不是家主的盧倬見他可憐,便收養了他,每月撥給他錢糧,供他入族學讀書。

    但盧明月不喜讀書,從小好勇鬥狠,惹事生非,長大後更是不務正業,整天和一群無賴廝混在一起。

    盧倬為此多次教訓他,希望他能浪子回頭,但盧明月屢教不改,已經無可救藥。

    如果只是一個無賴也就罷了,直到三年前,盧倬發現他竟然跑去豆子崗加入叛軍,而且公開宣稱自己的盧氏子弟,儼然把盧氏家族拉入了火坑。

    盧倬終於忍無可忍,當三年前盧明月兵敗逃回涿郡後,盧倬在祠堂用最嚴厲的家法懲處盧明月,不僅將他逐出家族,而且終身不准他參加族祭。

    對古人而言,不准參加族祭無疑是最嚴厲的處罰,況且是終生剝奪,這就等於永遠不再承認他為盧氏家族子弟。

    盧明月對盧倬的仇恨就是在那時埋下了種子,沒有了家族的約束,盧明月更加肆無忌憚,他很快拉起一支反叛匪軍,並在上谷郡建立了自己的老巢。

    短短三年時間內,他已聚集了一萬多人馬,逐漸強大起來,成為繼王拔須、魏刀兒之後的河北第三悍匪。

    盧明月的老巢雖然在上谷郡,但他在涿郡北部也建了兩處藏身之地,左凰山只是其中一個,左凰山位於居庸關附近,距離盧氏山莊約一百餘里,至少要走一天一夜。

    這次盧明月來涿郡並非為了報當年之仇,而是另有目的。他和某人達成一個交易,刺殺幽州都督郭絢,不料刺殺失敗,他自己也身受重傷。

    他在左凰山養了十天傷,傷勢漸漸康復。在他離開涿郡之前,他決定再和盧倬算一算從前的老賬。

    此時,他對盧倬滿腔仇恨都轉移到了盧清的身上,將她抓到左凰山,他會讓她生不如死,要讓盧倬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才方能消他心頭之恨。

    第二天中午,馬車在一處空曠之地停下,盧明月對遠遠跟隨的張鉉喝道:“小子,你過來,我有話說!”

    張鉉催馬上前笑道:“莫非盧大王良心發現。看在同族的份上,決定放了盧姑娘?”

    盧明月冷哼一聲,“看你模樣像個聰明人,為何要說這種愚蠢之話,我雖姓盧,但和盧家已沒有任何關係,這個女人美名遠揚,有人願意用一千石糧食換她當壓寨夫人。你就別想了。”

    “那你為何不直接殺進盧氏山莊,卻抓一個女人,你不覺得很下作嗎?”張鉉毫不客氣地譏諷他道。

    “你懂個屁!老子只恨盧倬。並不恨盧家。”

    盧明月本想再給張鉉一個機會,讓他滾蛋,但這時他忽然看見了張鉉的馬,竟然是一匹罕見的純種突厥馬,戰馬長有一丈,四肢極為強壯。可以負千斤重量,渾身如火炭一般。沒有一根雜毛。

    上次在客棧他就看中了張鉉的戰馬,一直念念不忘。今天更是看得格外清楚,對任何大將而言,兵器和戰馬是他們第二生命,對盧明月也不例外,他使一杆六十斤重的大鐵槍,加上他本身就重兩百斤,一直苦於找不到一匹合適的戰馬。

    張鉉這匹駿馬就如同天上掉下來一般,驀地出現在他眼看,他心中頓時貪念橫生,虛偽地笑道:“我叫你來是想打個賭,昨晚你竟然格擋住了我的一刀,讓我心中不服,我想再和你比一次刀法。”

    張鉉聽他想比試刀法,心中一動,便不露聲色問道:“我贏了怎樣,輸了又怎樣?”

    “既然是比試,當然要有彩頭!”

    盧明月一指馬車,“如果你贏了我,我就把她交還給你,不過如果你輸了——”

    盧明月目光盯在張鉉的戰馬上,“你這匹馬就歸我了。”

    張鉉緩緩拔出橫刀,“來吧!”

    “痛快!”盧明月一豎大拇指,“我就喜歡這樣的漢子!”

    他把長槍扔給手下,拔出了自己的戰刀,“小子,刀劍無眼,生死由天!”

    張鉉其實就是想利用比試的機會殺死盧明月,只要盧明月一死,他就可以搶奪鐵槍殺散其他土匪,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張鉉一點不敢大意,銳利的目光注視著盧明月的刀,他的刀很寬,估計重十三四斤,看得出盧明月的臂力極大,和自己在伯仲之間。

    雖然張鉉的盧氏之刀重十八斤,但對張鉉而言還比較沉重,使他不敢輕視盧明月。

    “張公子當心!”

    馬車裡的盧清低低喊道,她為這個年輕人擔憂之極,此人是她唯一的希望,若他不幸被殺,自己將萬劫不復了。

    張鉉哈哈一笑,“盧姑娘不用擔心,對付這種小毛賊,就像殺只雞一樣,我只是在考慮用清蒸好,還是紅燒比較好!”

    盧明月被激怒了,他大吼一聲,催馬疾奔而上,迎頭一刀向張鉉劈去,這一刀來勢極為迅猛,刀光一閃,已到張鉉面前。

    張鉉故意激怒盧明月,就是像看他揮刀的動作,他見盧明月的出刀有點滯慢,便知道他十天前的刀傷並沒有完全癒合,張鉉心中便有了對付他的方案

    “來得好!”

    張鉉喝喊一聲,揮刀迎擊,只聽‘哢!’的一聲刺耳聲響,兩把刀硬碰硬地撞擊在一起。

    巨大的力量使兩人戰馬同時後退幾步,張鉉手臂一陣發麻,險些刀都捏不住,但他知道對方情況更嚴重。

    盧明月的胸腹之間氣血翻騰,戰刀同樣差點脫手,更嚴重的是,他後腰的傷口開始劇烈疼痛起來。

    盧明月暗叫不妙,他竟然忘記了自己的傷還沒有完全痊癒,他心中立刻萌生退意。

    但張鉉卻不給他機會,大喝一聲,催馬上前,迎面一刀劈來,盧明月撥馬後退回避,但張鉉並不放過他,步步緊逼,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狠似一刀,刀刀要他取性命。

    盧明月心中大駭,眼看張鉉又是一刀向自己脖子劈來,撥馬後退已來不及,他只得咬牙橫刀格擋,又是一聲巨響,盧明月的刀終於脫手而飛,他人也失去了平衡,從馬上栽落下來,重重摔在地上,後腰傷口迸裂,痛得他慘叫起來。

    張鉉一言不發,抓住機會揮刀向他脖子狠狠劈去,就在這時,幾支弩箭向張鉉迅疾射來,盧明月幾名親兵見主公形勢危急,搶先放箭射向張鉉。

    三支弩箭又快又狠,眨眼到了眼前,張鉉無奈,只得揮刀撥挑飛弩箭,盧明月身經百戰,逃命經驗豐富之極,他事先已交代過親兵,若他身處險境,要立刻放箭救他.

    盧明月聽見弩機聲的瞬間,便忍痛爬起身跌跌撞撞奔逃,等張鉉挑飛幾支箭,盧明月已按著後腰逃到十幾步外的馬車旁。

    機會稍縱即逝,張鉉已無法再追趕盧明月,數百名山匪已團團將他包圍,長矛密集如林,幾十支軍弩前後左右對準了他。

    “小子,果然心狠手毒!”盧明月惡狠狠地盯著他。

    張鉉收刀回鞘,淡淡道:“你輸了,放人吧!”

    盧明月獰笑一聲,伸手一把抓住盧清的頭髮,盧清驚叫一聲,身體被盧明月拖出馬車,盧明月拔出靴中匕首頂在她雪白的脖子上。

    “我答應過給你活人嗎?或者老子讓所有弟兄上了她,給你一個殘花敗柳,你要嗎?”

    張鉉搖搖頭,“你當真是無賴,能做什麼大事?”

    “少說屁話,老子若真是無賴,早就一刀宰了你,還會和你比什麼刀法。”

    盧明月惡狠狠道:“老子看你救過我一次的份上,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下馬滾,否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狠狠將盧清推回馬車內,盧清從小到大幾時被人抓過頭髮,她心中悲憤之極,伏在小桌上哭了起來。

    張鉉看了看兩邊的山匪,翻身跳下馬,一言不發地轉身向回頭路大步走去,眾人土匪頓時一陣狂笑,有人牽著張鉉的馬喊道:“將軍,真是一匹寶馬啊!”

    “算他識相!”

    盧明月忍痛慢慢走上前,拍了拍張鉉的戰馬,翻身上了馬,拉著韁繩對手下令道:“這小子若還敢跟來,立刻格殺!”

    盧清透過後紗窗淚眼朦朧地望著張鉉遠去的背影,她心中漸漸絕望了,她拔出了一把匕首,若這些土匪膽敢玷污她清白,她將一死了之,她絕不會讓家族蒙羞,讓父親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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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9-1 06:57 PM

第0083章 勇救佳人

    張鉉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似乎已經認輸回去了,夜幕再次降臨,盧明月和眾土匪抵達了左凰山。

    左凰山並不高,山勢低緩,實際上是一座丘陵,不過裡面溝壑縱橫,十分利於隱藏軍隊,更重要是,左凰山向西和巍巍燕山連為一體,居庸關依稀可見,可以不用下山,直接翻越燕山遠遁。

    左凰山被茂密的森林覆蓋,大樹參天,山谷幽深,風景十分秀麗,盧清沒有半點心思看外面的風景,馬車深入山中一步,她心中就絕望一分,當樹蔭遮蔽了整條道路,她徹底絕望了,但她已不再痛哭,悄悄拔出了藏在馬車中的一把匕首。

    有天然的山道盤旋而上,還比較平緩,不多時便上了第一座山頂,前方是一條深達十幾丈的溝壑,一座藤橋連接著溝壑兩邊。

    眾山匪簇擁著馬車小心翼翼過了藤橋,但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在藤橋對面的一簇灌木叢後隱藏著一個人影。

    張鉉雖然不再露面,但他卻一直暗暗跟隨著馬車,當馬車盤旋上山時,他卻抄近路先一步上了山,藏身在一簇茂盛的灌木叢後,耐心等著馬車到來。

    他已經看到了遠處數十座茅草屋,有營柵包圍,還隱隱聽見喧嘩聲,這裡距離盧明月的巢穴已不到百步,走到這裡他們的警惕應該已經鬆懈了。

    這時,遠處傳來馬車的軲轆聲和馬蹄聲,一隊火把出現了,盧明月的隊伍已經漸漸走近,張鉉躲在三十步外。手中捏緊了一塊大石。

    當馬車走到對面之時,張鉉奮力將手中之石向馬車車輪擲去,‘哢嚓!’一聲,本來就已經軸孔斷裂的車輪被大石重重一擊,再也支援不住。車輪徹底損壞,從車軸中脫落出來,馬車一下子傾翻了。

    眾人一片驚呼,盧明月大怒,“怎麼回事?”

    一名手下上前查看片刻,高聲稟報道:“將軍。是軸孔斷裂了。”

    盧明月向四周望去,四周樹林內一片漆黑,沒有任何異常,這裡距離他的老巢已經不到百步,前面大樹上還有暗哨。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時,迎面跑來一人,向盧明月稟報道:“啟稟將軍,魏刀兒派宋金剛來了,有急事要和將軍商議。”

    盧明月大笑,“我正要找他做筆交易,他就來了!”

    這時,盧清慢慢從傾翻的馬車內鑽了出來。雙臂抱著前胸,冷冷地看著盧明月,盧明月哼了一聲。“幾年不見,倒是越長越標緻了。”

    他喝令眾人,“把她帶進去!”

    盧明月催馬向營柵內奔去,幾名土匪伸手要抓盧清,盧清手中匕首一揮,嚇得幾人連忙後退。

    “臭娘們。惹了老子,信不信老子就在這裡辦了你!”

    “別說蠢話了。這女人是魏刀兒指名要的壓寨夫人,價值一千石糧食。你敢辦她,當心將軍剝你的皮。”

    “快走!”

    幾名山匪怒喝一聲,就在這時,旁邊一棵大樹後忽然閃出一個人影,快得無以倫比,寒光一閃,山道上連連響起慘叫聲。

    張鉉如獵豹一般迅猛,連殺五人,一把抱起已經嚇呆的盧清,又揮刀連殺數人,殺開一條血路,向遠方狂奔而去。

    山匪這才反應過來,大呼小叫,在後面追趕,剛剛走到寨門邊的盧明月聽見喊聲,調轉馬頭奔了回來,見滿地屍體,卻不見了盧清。

    “出了什麼事?”他急問道。

    “將軍,有人把那個女人搶走了。”

    盧明月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剛才車軸斷裂是張鉉搞得鬼,竟然在自己家門口下手,他勃然大怒,催馬疾追而去。

    “統統閃開!”

    盧明月揮槍大喊,嚇得山匪們紛紛向兩邊閃開,盧明月加快馬速追趕。

    盧清已經從驚恐中反應過來,她的腰被一個男子緊緊抱住,懸在空中狂奔,儘管她隱隱猜到是有人在救自己,但她心中還是又驚又怕,低聲問道:“你是誰?”

    “姑娘,是我!”張鉉聲音低沉地回應道。

    儘管只有短短四個字,但盧清耳邊卻如仙樂奏鳴一般,她已絕望的心中頓時湧起了生的希望,她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和喜悅,伏在張鉉肩頭失聲痛哭起來,他沒有拋棄自己。

    張鉉一口氣衝過藤橋,卻嘎然止步,輕輕放下盧清,將她拉到自己身後,手握橫刀,冷冷注視著正疾奔而至的盧明月。

    盧明月剛追到藤橋邊,忽然看見了執刀而立的張鉉,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硬生生地勒住戰馬。

    只見張鉉冷笑一聲,手中刀光一閃,幾根粗壯的藤條被齊刷刷砍斷,藤橋頓時傾斜了。

    “渾蛋!”

    盧明月氣得舉槍指著張鉉大罵,張鉉輕輕哼了一聲,又一刀將另一邊的幾根藤條斬斷,藤橋轟然墜入了深谷。

    張鉉見盧明月身後有不少人拿著弩箭跑來,他拉著盧清的手便向山下跑去。

    盧明月氣得暴跳如雷,“讓所有人都出來,給我下山去追!”

    ........

    儘管斬斷藤橋,暫時阻止了盧明月和手下的追趕,但張鉉知道,下山之路絕不止一條,如果對方抄小路下山,在山腳下把自己截住,那可就麻煩了,他自己當然能殺出重圍,可帶著盧清,他沒有一點把握。

    跑出十幾步,張鉉見盧清跑得太慢,腳一瘸一拐,只得低聲道:“姑娘,在下得罪了。”

    他一把又抱起了盧清,向山下狂奔而去,盧清第一次被他抱起時,身邊慘叫聲不斷,令她心中十分驚懼,沒有任何多餘的念頭。

    當張鉉這第二次再抱起她,她心中的驚懼之心已去,卻感到又羞又窘。她長這麼大,還第一次被男人這樣摟抱住腰肢,盧清只得暗暗安慰自己,他只是為了救自己,他們處境危險。只能從權了。

    盧清抱住張鉉的脖子,讓自己身體穩固住,她不由俏臉通紅,悄悄將頭埋進了張鉉肩頭。

    張鉉一口氣奔下左凰山,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人在附近埋伏。他慢慢放下了盧清,歉然道:“盧姑娘,請恕我剛才的無禮。”

    盧清理了一下紛亂的頭髮,她不敢看張鉉的眼睛,低頭小聲道:“沒關係。你也是為了救我。”

    “我們走吧!”

    盧清點點頭,跟隨張鉉步行,剛走了兩步,只覺左腳踝一陣刺痛,不覺‘哎呀!’一聲叫了出來

    張鉉連忙扶住她手臂,“姑娘,怎麼了?”

    “我....我好像腳崴了。”

    盧清是剛才馬車傾翻時扭傷了腳踝,情急之下她沒有感覺到。直到這時暫時脫離危險,她才感覺到腳踝劇痛。

    盧清輕輕咬一下嘴唇,低聲道:“公子。要不我們找個地方躲一躲?”

    張鉉回頭看了一眼山上,搖了搖頭,“這裡是他的地盤,藏不住的。”

    盧清回頭向山上望去,頓時嚇得她掩住了口,只見盤山道上出現幾條長長火龍。不知有幾千人來追他們。

    “公子,我們怎麼辦?”盧清臉上有點驚慌起來。

    張鉉脫下自己青色外裳給她穿上。盧清穿一身白裙,在夜裡格外顯眼。盧清明白他的意思,連忙披上了他的衣服。

    這時張鉉蹲了下來,“我背著姑娘走!”

    盧清的臉又一次羞得通紅,但她知道沒有別的辦法,就算她能走,也跑不過追兵,而且背總比抱好一點。

    她慢慢趴在張鉉寬闊的後背,伸出雙臂摟住了他的脖子,張鉉反手抱住了她的腿彎,站起身邁開大步向遠方奔去。

    ........

    當東方雲端上的一抹晨曦照在盧清嬌豔如芙蓉般的臉上,‘嗯!’的一聲,盧清慢慢醒來,原來天已經亮了,她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在張鉉後背上香甜地睡了一覺。

    “公子!”

    盧清不好意思地低聲問道:“到哪裡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我們走錯路了。”

    張鉉走了一夜,擺脫了盧明月的追兵,他剛剛才發現自己走錯了路,他眼前根本沒有路,只有連綿不斷的丘陵和茂密的森林。

    張鉉苦笑一聲,“大概走了三十里!”

    “我們找到地方休息一下吧!”盧清輕輕咬住嘴唇,俏臉通紅,她想找個地方方便一下。

    “好吧!那邊有棵大樹。”

    張鉉看見不遠處有一棵體型巨大的樹木,足有十幾層樓高,像個巨人般地矗立在山腳下。

    他托了一下盧清,邁開長腿快步走去。

    盧清其實想讓他放下自己,但不知為什麼她卻沒有吭聲,張鉉寬厚溫暖的後背給她莫大的安全感,伏在他身上,仿佛一切危險都統統消失了,她竟有點依戀,不願離開他的後背,心中隱隱盼望著他就這樣背著自己一直走下去,

    片刻,張鉉來到大樹下,抬頭看了看大樹,粗壯的樹幹至少要四五人才能合抱,大樹下盤根錯節,突出地面的樹根占地足有兩畝。

    張鉉慢慢放下盧清,小心扶她坐下,“怎麼樣,還疼嗎?”

    “好一點了,但還是有點疼。”

    盧清紅著臉,十分難為情地低聲道:“公子,能不能.....我想.......”

    張鉉撓撓頭,忽然明白過來,連忙道:“那邊好像有條小溪,我去弄點水。”

    他摘下腰間的水葫蘆,笑嘻嘻地向她晃了晃,轉身向遠處的小溪快步走去。

    盧清望著他手中的水葫蘆,心中莫名的感動,鼻子一陣酸楚,她竟有種想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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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9-1 07:18 PM

第0084章 一路向東

    張鉉趴在溪水上痛飲一番,又洗了一把,這才灌了滿滿一葫蘆水向大樹走去,直到這時,張鉉才覺得自己有點衝動,為了救這個女子,他不顧一切,差點把自己性命都搭進去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似乎保護弱女子是男人的天性,張鉉自嘲地笑了笑,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藉口罷了,如果是個黑醜蠢笨的女人,他會去救嗎?但無論如何,他不想承認是盧清的美貌打動了他。

    遠遠地,他看見一身雪白的盧清坐在樹根上,怔怔望著天空,他忽然發現,這竟是如此動人的一道風景,他不由放慢腳步,唯恐自己破壞了這種美感。

    盧清看見了張鉉,連忙站起身,扶著樹幹艱難地起身,似乎想過來,張鉉連忙上前讓她扶住自己胳膊。

    盧清感激地笑問道:“公子,溪水不遠的話,我想去洗一下。”

    “不遠,就在前面。”

    張鉉帶著盧清慢慢來到小溪旁,扶她在一塊大石上坐下,盧清解下腰間的絲絹在清澈的溪水中擺動,慢慢地洗了臉和手,又細心地梳理頭髮。

    張鉉站在一旁默默注視著她,當她嬌嫩雪白的纖手在水中輕輕擺動,長裙在山風中飄拂,那種仿佛仙子般不染一點人間煙火的動人姿態,讓他有點看呆住了。

    盧清忽然眼睛一亮,指著溪水驚喜道:“快看,有魚,好大一條!”

    張鉉這才如夢放醒,慌忙拔出刀,“我來!”

    他已看見魚影。連忙脫去鞋襪,挽起褲腳和長衫,一步一步向溪水中走來,當他快走到盧清身邊時,踩到了一塊鬆動的石頭。腳下一滑,險些摔倒,整個身體一半都泡進了溪水中。

    盧清見他模樣狼狽,忍不住捂著小嘴咯咯地笑了起來,張鉉撓撓頭,“魚還在不在了?”

    盧清笑道:“你這般驚天動地的。別說魚,恐怕連龍王爺都嚇跑了。”

    張鉉找了一圈,確實沒有找到魚的影子,只得無奈道:“那就暫且饒它們一命,等會兒我們採點果子吃。”

    盧清見溪水清澈誘人。她也生起一絲童心,除去鞋襪,把雙腳泡進水中,只覺溪水冰涼透骨,腳踝的腫痛感頓時消失了。

    “公子,這溪水居然還能治腳傷!”她不禁又驚又喜。

    張鉉渾身都濕透了,索性直接蹲在水中,小心托起她的左腳。見她腳踝處紅腫得厲害,便輕輕按了一下,盧清只覺一陣刺痛。‘啊!’地叫出聲來。

    張鉉搖搖頭,“筋脈扭傷很嚴重,妳的腳不能再走路,再走路就廢了,我得給妳找點藥。”

    ........

    張鉉找到一株紅花和兩株北芎,他用刀連根帶葉細細將它們切碎了。敷在盧清的腳踝上,又撕下一幅衣襟小心給她包紮好。

    盧清見他動作十分熟練。便笑問道:“公子是練武之人嗎?”

    “是啊!”張鉉笑道:“練武之人常常會有扭傷,經常處理也就熟練了。”

    “公子!”

    盧清低低叫了一聲。卻沒有了下文,張鉉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欲言又止,便笑道:“怎麼了?”

    盧清不知該怎麼說,她鼓足勇氣低聲道:“謝謝你救了我!”

    “這有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很正常,再說我也看不慣盧明月的嘴臉,可惜沒有能一刀宰了他。”

    張鉉儘量說得輕描淡寫,他想起一事,有點擔心道:“我們走錯了路,妳爹爹會不會去左凰山了?”

    盧清搖了搖頭,“他不會來救我。”

    “為什麼?妳可是他的女兒。”

    張鉉有些不解,“或許他還沒有得到消息?”

    “不是,就算他知道也不會來救我,因為他不光是我父親,還是整個盧家的家主,他知道我該怎麼選擇......”

    盧清扭過頭去,眼睛一紅,淚水差點滾落,父親從小就教育他們,家族的榮譽和利益高於一切,寧可死也不能損害家族的名譽。

    她如果被擄掠上山,除了一死,她別無選擇,父親怎麼可能上山給盧明月磕頭道歉,連盧明月自己都很清楚這一點,才會說把自己賣給魏刀兒。

    張鉉理解她的心情,暗暗歎了口氣,柔聲道:“我們繼續趕路吧!我怕盧明月不死心。”

    他蹲了下來,盧清明白他的意思,紅著臉趴在他的背上,張鉉背起了她,繼續向東走去。

    ........

    一直到傍晚時分,張鉉才終於找到了官道,他才發現自己一天一夜兜了個大圈子,實際上他們離開左凰山還不到三十里。

    或許是腳踝發了炎症的緣故,腳腕紅腫得厲害,盧清整個身體都發熱了,額頭滾燙,無力地趴在張鉉後背,昏昏沉沉睡了一天。

    “公子!”盧清聲音略有點嘶啞,“我們找到個地方休息吧!你已經兩天兩夜沒睡覺了。”

    張鉉確實也有點吃不消了,又困又餓又累,只是他很擔心盧清,顧不上自己的疲勞。

    若不儘快想辦法把她的腳踝炎症消除,很可能會留下後遺症,腿會變瘸,想想一個美貌的少女變成瘸子,簡直讓他難以接受。

    但一路上他換了幾種草藥,但都沒有效果,他一邊走一邊四處尋找,看能不能找到一味真正有效果的好藥。

    就在這時,張鉉忽然聽見了遠處有馬蹄聲,他的聽力極為敏銳,騎馬之人應該還在數里外。

    他立刻跑到一處高地向北方望去,只見遠處塵土飛揚,這分明是一隊騎兵到來,張鉉心中一驚,拔足便向不遠處的一片森林奔去。

    他奔進森林,躲在一棵大樹後細看。只見十幾名騎兵飛馳而至,但絕不是隋軍,穿著粗糙的皮甲,拿著長矛戰刀,分明就是一支土匪騎兵。

    “公子。是不是盧明月的人?”盧清有點害怕地問道。

    張鉉點點頭,在這裡除了他們,不會有別人。

    “他們沒有發現我們東去的痕跡,便懷疑我們還在附近,所以他們還在繼續搜尋我們。”

    “那我們怎麼辦?”

    “不走官道就是了!”

    張鉉背起盧清,轉身向森林深處走去.......

    夜幕降臨。張鉉在一處丘陵的半山腰找到了一個山洞,洞深約一丈,六尺高,但不寬,張鉉把山洞清理乾淨。抱著盧清鑽了進去。

    這一帶森林茂盛,野獸極多,尤其夜間更有無數野獸出沒覓食,一般商旅會點一堆篝火過夜,但張鉉害怕火光引來盧明月的追兵,他不敢點火,只有在山洞裡才比較安全。

    張鉉扶著盧清半靠在石壁上,脫下自己衣服給她裹上。盧清昏昏沉沉,已處於半昏迷狀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張鉉又摸了摸她額頭。入手滾燙,可是去哪裡找藥呢?張鉉不由心急如焚。

    就在這裡他無意中摸到懷中一隻小瓷瓶,裡面是兩顆紫胎丹,他心中一動,紫胎丹會不會有作用?

    儘管紫胎丹是練武所用,但此時張鉉已無計可施。只能嘗試一下了。

    他脫去了盧清的繡花鞋,除去襪子和腳踝上的藥包。將她左腳放在自己懷中,取出一顆紫胎丹。細細將它嚼碎了,裹在她的腳踝紅腫處,替她包紮起來。

    張鉉又取出一顆紫胎丹,他想了想,將藥丸切成四份,又取過水葫蘆,坐在盧清面前。

    盧清臉色蒼白,憔悴不堪,她慢慢睜開眼,對張鉉笑了笑,“公子,我覺得腳上好清涼,好舒服!”

    張鉉精神一振,難道紫胎丹真有作用嗎?他連忙將盧清扶坐起,將她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讓她服下一份藥。

    笑道:“這是我練功的藥,說不定對你也有效果。”

    “嗯!”

    盧清輕輕答應一聲,握住他的手,小聲道:“公子,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我沒事。”

    “好吧!我去外面看看。”

    張鉉站起身走出山洞,他給衣服給了盧清,自己卻赤著上身,山洞裡太狹窄,他怎麼能光著上身和她擠在一起過夜,會影響她的名聲。

    四周極為安靜,沒有任何動靜,張鉉疲憊地在洞口坐了下來,儘量他困得眼睛皮都要睜不開,但他知道,若真有猛獸在窺視他,也不會發出任何動靜。

    他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要睡著,但他還是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山洞裡傳來一聲驚叫,“公子,快來!”盧清的聲音十分惶恐。

    張鉉一下子驚醒了,他本能地跳了起來,拔刀衝進山洞,卻猛地停住腳步。

    只見山洞內盤著一條大蛇,足有手臂粗,一丈長,正對著盧清吐紅信,盧清縮成一團,緊緊捂著嘴,目光驚恐之極。

    大蛇忽然感覺到身後危險,猛地回頭,卻只見寒光一閃,蛇頭飛起,張鉉隨即用橫刀一挑,將整條蛇身都挑扔出了山洞,隨即一腳將蛇頭也踢出了山洞。

    只在兔起鶻落之間,他便處理掉了這條大蛇。

    張鉉歉然跪蹲在盧清面前,低聲安慰她,“是我疏忽,沒事了!”

    盧清撲進他懷中哭了起來,張鉉輕輕撫摸她的秀髮和瘦弱的肩膀,心中對她充滿了憐惜。

    盧清在他懷中委屈地哭了半晌,才抹去眼淚不好意思道:“好像我好一點了。”

    張鉉一怔,摸了摸她額頭,發現額頭已經不燙了,恢復了正常,他心中一陣激動,又連忙除去她的鞋襪,仔細看她左腳腳踝,儘管光線暗淡,但他還是看得很清楚,紅腫已經消退了。

    張鉉心中狂喜難禁,一把將她緊緊抱在懷中,激動得大喊起來,“藥真的有效,妳有救了!有救了!”

    在張鉉出現在左凰山救她的那一刻,盧清的一顆芳心便已悄悄系在了這個正直勇毅的年輕男子身上。

    這一刻,盧清感受到了張鉉的狂喜,那是他對自己發自內心的愛護和關心,他用整個生命來救自己,她心中感動之極,淚水撲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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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9-1 07:25 PM

第0085章 情到深處

    過了好久,張鉉才平靜下來,他不好意思地放開盧清,臉上一陣陣發熱,尷尬地笑道:“妳繼續休息,我去外面替妳放哨,保證不會再有問題。”

    “不要!”

    盧清拉住了他的手,哀求地望著他,“你別走,我一個人害怕。”

    “好吧!咱們就擠一擠。”

    張鉉笑著在她身邊坐下,盧清很自然地將頭枕在他肩上,“公子,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真是糊塗了,我單名鉉,據說鉉是托鼎的之器,所以字叫元鼎。”

    “元鼎這個字很好,我二哥叫慶元,也有一個元字。”

    盧清輕輕抿一下嘴唇,小聲問道:“張大哥,你父母在老家嗎?”

    “我父母在我很小就去世了,是祖母把我撫養大,三年前她老人家也去世了,我已經沒有親人了。”

    “哦!對不起。”

    “沒事,我早已習慣了。”

    這時,張鉉沉吟一下又問道:“盧姑娘或者盧姑娘的父親在盧家莊有對頭嗎?“

    “你為什麼會這樣問?”盧清不解地望著張鉉。

    “我只是覺得盧明月遇到姑娘不會是巧合,這應該是有預謀。”

    “怎麼會是預謀?”

    張鉉淡淡道:“盧明月不會去襲擊盧家莊,要動手他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我看得出來,他們明顯是在山道上埋伏,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姑娘要來,他埋伏又有什麼意義?”

    張鉉的分析很有道理,盧清細細一想。是自己二叔說父親有急事,催促自己趕去縣城,而且只配一個護衛家丁,這完全不合道理,走小路也是車夫堅持。按理他們應該走大路才對。

    難道是........

    盧清不敢再想下去,連連搖頭,“不可能!”

    張鉉也知道真相一向都是很殘酷,當初他在客棧遇到盧儀和盧明月,他們恐怕那時就已經策劃了這次綁架行動。

    不過盧明月為什麼要刺殺幽州都督郭絢,盧儀和幽州都督又有什麼關係。這裡面必然另有隱情,他也不再多說,笑笑道:“或許真是巧合,姑娘不要多想了。”

    盧清幽幽歎了口氣,如果連自己的親二叔都靠不住。那天下還有幾個人靠得住?

    她想到了身邊的年輕男子,雖然和自己待的時間很短,但她卻感覺到他對自己那種生死不渝的堅持,仿佛他們已經生活了幾十年,這是一個讓她能依靠,給她安全感的男子。

    她默默克制著內心的激動,身體卻不由自主靠向了張鉉,似乎渴望從他那裡再獲得一些依靠。

    張鉉感覺身後石壁有點涼。便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手臂上,盧清卻會錯了意。慢慢依偎在他懷中,她抬起頭,一雙美眸深情地注視著他。

    張鉉只覺頭腦裡‘嗡!’的一聲,仿佛一股電流傳遍了他全身,他頭腦一片混沌,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攫住了他的全部身心。他一點點低下了頭.......

    盧清心中羞澀之極,但她卻沒有推開張鉉。而是慢慢閉了眼睛,紅唇微微張開。但就在這時,張鉉腦海裡變成清明起來,出現了一個英姿矯健的少女身影。

    他驀然想起了辛羽。

    張鉉猛地抬起頭,頭重重地撞在後面石壁上,盧清的身體慢慢變得僵硬了,她的心仿佛墜下了深淵,微閉的雙眸裡滲出兩顆晶瑩的淚水。

    張鉉站起身走出了石洞,他的心中痛苦得像有一隻兇狠的甲蟲在啃噬,他狠狠一拳砸在了泥土裡,他生命已經有了一個女人,但他卻又愛上了另一個女孩。

    這時,盧清出現他身後,從後面緊緊抱住他的腰,無聲飲泣道:“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張鉉有些奇怪地問道。

    “我其實已經許配了人家。”

    “什麼?”張鉉驀地轉身,怔怔地望著她,“我不知道,妳許配給了誰?”

    盧清低下頭,悲哀地說道:“范陽盧氏和博陵崔氏百年來互為聯姻,我的長兄迎娶崔氏嫡長女,我是父親長女,也必須嫁給崔氏的家主繼承人,這是崔盧兩家百年前就定下的規矩。”

    “崔家繼承人是誰,定下來了嗎?”

    盧清搖了搖頭,“博陵崔氏嫡長子叫做崔幼林,但他八歲時就不幸染病而亡,聽說崔氏內部幾房嫡系都在爭奪家主繼承人之位,我也不知會是誰?”

    “但只是一條百年規矩對嗎?你根本就沒有和任何人有過什麼訂婚,我說的沒錯吧!”

    “是這樣!但盧崔兩家絕不會破壞百年規矩,張大哥,我既為父親長女,我真的身不由己。”

    “什麼狗屁規矩!”

    張鉉怒道:“假如對方是個白癡,妳也要嫁給他嗎?假如對方是個病癆子,妳也要嫁給他?”

    “我當然不願意!可是……除非我死了,否則誰也撼動不了,你知道嗎?我母親的娘家就是博陵崔氏。”

    說到這,盧清撲進張鉉的懷中痛哭起來,從前她茫然不知,但此時她心裡只有一人,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張鉉也慢慢冷靜下來,他很清楚世家之間的聯姻,魏晉南北朝,世家屹立數百年而不倒,根本原因就是他們結成了強有力的利益聯盟,形成了龐大勢力,而聯姻就是這種利益聯盟的基礎,盧清作為盧氏家主的長女,他又豈能置之身外。

    小到家族,大到國家,婚姻從來都是為政治服務,古今中外,無不如此。

    盧清哽咽著聲音說道:“我只恨自己不能生在普通人家,或許我還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可偏偏是博陵崔氏,他們是河北乃至天下第一名門世家。家族規矩出了名的森嚴,盧家名望又在它之下,我哪裡還有選擇餘地?”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張鉉輕輕歎了口氣道。

    “有!”

    盧清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張鉉,一雙美眸變得異常明亮。

    “你帶我走!他們以為我被亂匪抓走。就會以為我死了,這條規矩對我就不存在了。”

    這個想法張鉉已經有過了,但隨即消失,太不現實了,他輕輕撫摸盧清的秀髮。

    “妳跟我走,妳父母怎麼辦?妳能丟下他們嗎?還有妳的家族。所有的一切都要放棄了.....”

    盧清一下子愣住了,她眼中慢慢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痛苦,她渴望跟張鉉走,但父母親情又讓她難以割捨,父母以為她死了。那對他們是何等打擊。

    她伏在張鉉懷中一言不發,淚水悄然濕透了張鉉的衣襟。

    張鉉摟緊她削瘦的雙肩,柔聲勸慰她道:“先不要傷心,我想應該還有辦法,妳先告訴我,崔家家主繼承人已經定下來了嗎?”

    盧清慢慢平靜下來,她低聲道:“我聽母親說過,崔家家主繼承人必須在大祭中由全族來決定。崔家大祭三年一次,去年大祭幾房嫡系激烈爭奪繼承者之位,結果不歡而散。下一次大祭要在兩年後才舉行。”

    張鉉注視著她,“如果兩年後還是決定不了,那豈不是要耽誤妳的終身?”

    “我父親也這樣說!”

    盧清輕輕歎了口氣,“我父親說兩年後我就十七歲了,不能再拖,如果崔家兩年後還定不下家主繼承者。他就考慮把我許給別的人家。”

    說到這,盧清心中忽然對崔家生出一種刻骨的痛恨。她清澈的眼睛射出憤怒之色,“我痛恨這個百年規矩。痛恨崔家,痛恨所有的世家聯姻,就是這種聯姻害我今天明明看見了幸福也不能得到。”

    張鉉將盧清緊緊擁入自己懷中,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想法,自言自語道:“只要崔家兩年後還是決定不了家主繼承人,你就可以擺脫這個所謂的百年規矩了。”

    ........

    天漸漸亮了,張鉉先醒來,他慢慢睜開了眼睛,洞內很昏暗,一塊大石堵住了洞口,從四周縫隙射入大片光線。

    張鉉又低下頭,愛憐地注視著依偎在他懷中睡得香甜的盧清,他小心摸了摸她的額頭,唯恐將她驚醒,盧清已完全退燒了,體溫也恢復了正常,只是數日奔逃使她容顏有點清減,不過她依然是那麼嬌豔動人。

    張鉉見她眼角淚痕未乾,便用手輕輕替她擦去淚痕,又愛憐地撫摸她秀麗的臉龐,數日相濡以沫的朝夕相處,他已經深深愛上了這個善良聰明的女孩,只是他們之間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各自拉扯著彼此,使他們儘管心心相印,卻又無法走到一起。

    張鉉的心中又痛了起來,他壓制住了內心的傷痛,無論如何,他必須要把盧清平安送到她家人身邊。

    盧清大病初愈,需要足夠的休息才能恢復健康,張鉉不忍驚醒她,他小心地將自己衣服替她裹緊,慢慢起身,推開大石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陽光燦爛,鳥語聲聲,空氣格外清新,張鉉長長伸個懶腰,快步向山下一條小溪走去,張鉉在溪邊喝足清水,又洗了臉,這時,他忽然發現遠處有一個黑影晃動,他暗吃一驚,拔刀站起身.......

    就在張鉉剛走沒有多久,盧清也慢慢睜開眼,她根本就沒有睡著,昨晚她做了一個噩夢,夢見她和張鉉在路上奔逃,後面有無數人在追趕他們,有盧明月和他兇惡的手下,有大群崔氏族人,甚至還有她的父親,他們拿著刀和繩子,要把他們抓回去吊死,他們拼命逃,前方的路卻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盧清閉上了眼睛,淚水忍不住又蓄滿了雙眸,她是那麼深愛著張鉉,偏偏上蒼卻又是那麼殘酷,用一個世家長女的身份束縛著她.......

    她多麼希望張鉉不要離開,就像剛才那樣永遠摟著自己,一直到天荒地老,可是他卻離去了。

    這時,外面傳來的張鉉的笑聲,她心中一怔,連忙擦去眼淚,起身走出了山洞,只見張鉉順著山坡走來,後面居然牽著一頭毛驢。

    盧清不禁又驚又喜,連忙迎了上來,“張大哥,這是哪裡來的毛驢?”

    “剛才在溪邊,發現這傢伙也在喝水,我就請它上來做客了。”

    “萬一它主人找它怎麼辦?”盧清擔心地問道。

    “沒有主人,我爬上大樹看了一圈,周圍數里外沒有人,妳看它這麼害怕,估計離開主人也好久了。”

    張鉉輕輕拍了拍毛驢笑道:“這下妳可有腳力了。”

    張鉉感覺盧清有點不太高興,便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盧清小嘴一撅,“可人家....人家還是喜歡騎你這頭毛驢,怎麼辦?”

    盧清忽然發現自己話中有語病,頓時臉羞得通紅,張鉉大笑,“等將來有一天,我會讓妳騎個夠!”

    盧清美眸亮了起來,她低下頭小聲問道:“你此話當真?”

    張鉉將她擁入懷中,吻了吻她的額頭,鄭重對她道:“這是一個承諾,不是還有兩年時間嗎?一切都可以改變。”

    “我會等你......一輩子等你!”盧清將臉藏在他懷中,聲音比蚊子還小。

    仿佛所有的病痛都在一瞬間離開盧清而去,她又恢復春天般的生機,甜美的笑聲如銀鈴般在山坡上迴響,“大毛驢好好照顧小毛驢,等我去洗漱一下,我們就出發!”

    張鉉望著她的俏影走下山坡,他仰頭向天空長長吐了口氣,發現天空竟然是如此之藍,雲朵是如此雪白。

    .........

    有了毛驢代步,他們的回程順利得多,路上再沒有遇到盧明月的亂匪,黃昏時分,他們終於抵達了盧氏山莊外的小河邊,前面就是進山莊的小橋,分手的時刻終於來了。

    “張大哥,你不跟我進去了嗎?”望著停住腳步的張鉉,盧清悲傷地望著他。

    張鉉搖了搖頭,“妳快去吧!妳母親一定很擔心妳。”

    遠處,幾名孩童跑上了小橋,指著這邊驚喜大喊:“是清姐姐回來了!”

    張鉉深深吸一口氣,轉身大步離去。

    “張大哥,你等一等!”後面盧清的喊聲裡充滿了絕望。

    張鉉卻不回頭,越走越快,漸漸走遠了,盧清追了幾步,彎腰大喊:“張大哥,你答應過我的承諾,我會等你.....”

    盧清聲音哽咽,她早已淚流滿面,終於忍不住掩面失聲痛哭起來,這一刻,她覺得生命的一切都離她而去了。

    迎著風,張鉉的淚水同樣流滿了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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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9-1 08:20 PM

第0086章 都督郭絢

    張鉉並沒有返回薊縣,而是又繼續向左凰山而去,盧明月搶走了他的愛馬,這口惡氣他怎麼可能咽得下。
  
  儘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張鉉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君子,他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從來都恩怨分明,他一刻也等不下去。
  
  沒有了盧清拖累,他便沒有任何顧忌,一路向西大步疾走,傍晚時分,他已經走出了群馬山,漸漸抵達了和盧明月的比武之地,這是一塊方圓數十里的盆地,四周群山圍繞,覆蓋著一望無際的森林,只有中間有一條寬十餘丈的空地,筆直的官道就修建在其中。
  
  太陽已漸漸落山,餘暉將山梁和森林染上一層瑰麗的淡紫色,使山川變得格外秀麗壯觀,但張鉉卻無心欣賞這種美景,他只管低頭疾走,他必須在天亮前走出這片盆地。
  
  就在這時,一聲尖細的嘯聲從他頭頂上掠過,他暗吃一驚,這是鳴鏑,難道他遇到了盧明月的暗哨?
  
  他急向鳴鏑來處望去,只見從森林內湧出十幾名士兵,正冷冷地望著他,張鉉一眼便認出來,不是盧明月的匪兵,而是隋軍。
  
  他心中一動,難道是羅藝率軍來救盧清了嗎?雖然老家人被盧明月所殺,但盧清失蹤必然會驚動他的父親盧倬,以盧倬的影響力,羅藝出兵在意料之中。
  
  “你是什麼人?”遠處奔來十幾名斥候騎兵大聲喝問道。
  
  張鉉立刻轉身向隋軍士兵走去,“我是燕王府侍衛,求見你們主帥!”
  
  為首隊正打量他一下,令道:“帶他去見都督!”
  
  出乎張鉉的意料,這支隋軍的主帥並不是羅藝,而是幽州都督郭絢。
  
  郭絢年約五十餘歲,長得乾瘦強壯,滿頭白髮,一雙鷹一樣的眼睛格外冷峻犀利,仿佛將站在眼前的張鉉看透。
  
  郭絢在半個月前遭遇了刺客的當街刺殺,不過他的運氣很好,儘管馬車傾覆,侍衛死了八個,但郭絢卻只受了一點輕傷,只是他仇人眾多,查了半個月也沒有結論。
  
  但在調查刺客的過程中,郭絢卻得到一個情報,匪首盧明月率數千手下悄悄潛入了涿郡地界,這讓他立刻警惕起來。
  
  一方面他十分懷疑刺客就是盧明月,另一方面,在大軍雲集涿郡,聖上親臨薊縣之時,盧明月的出現會嚴重損害自己在聖上心中的形象,郭絢便當即決定出兵剿滅盧明月。
  
  不過他的情報很不詳細,只知道盧明月在群馬山的老巢,他卻撲了個空,山寨中沒有一個山匪,這讓郭絢苦惱起來,他也知狡兔三窟的道理,卻不知盧明月的另一個巢穴在哪裡?
  
  撤軍回薊縣顯然不現實,郭絢只得派斥候去附近探查線索,就在這時,他的一隊斥候遇到了正趕往左凰山的張鉉。
  
  “你能肯定盧明月的老巢在左凰山?”
  
  郭絢冷厲的目光注視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他自稱燕王侍衛,出任太子千牛,儘管對方拿出了腰牌,但郭絢心中多少還是有點懷疑,燕王的侍衛在這裡做什麼?
  
  張鉉看出了郭絢眼中的懷疑,他也不刻意解釋,淡淡道:“我正是從左凰山過來,我的戰馬被盧明月搶走,我咽不下這口氣,想把戰馬奪回來。”
  
  “那他為什麼不殺你?”郭絢冷冷問道。
  
  “因為我在薊縣一家客棧無意中救了他,當時我就住在他隔壁,給了他一包傷藥,大概在半個月前,出於這個原因,他放過了我。”
  
  郭絢眉頭微皺,難道刺殺自己之人真是盧明月,他沉思片刻便對張鉉道:“也罷!我且信你一次,至於你是不是燕王侍衛,我自然會去核對,但我醜話說在前面,假如你是盧明月的探哨,我會毫不猶豫砍掉你的人頭。”
  
  張鉉不跟他的態度計較,他對郭絢道:“既然郭都督相信我,那請借我一匹馬,再給我一件兵器,槍戟皆可!”
  
  郭絢看了他一眼,回頭令道:“給他一支長戟!”
  
  有親兵將一支四十斤長戟遞給張鉉,張鉉提了一下,搖搖頭,“太輕了,可有七十斤的長戟?”
  
  郭絢心中著實驚訝,又喝令道:“把壓糧槍給他!”
  
  郭絢出身文官,略會一點武藝,他的隊伍中沒有七十斤的兵器,不過正好在糧車上有一根七十斤的大鐵槍,叫做壓糧槍,片刻,一名士兵扛來一杆沉重黑色大鐵槍,交給了張鉉。
  
  張鉉目前雖然只有一次聚力突破,但他資質極高,力量比起有兩次突破的王伯當還要強幾分,張鉉接過大鐵槍,翻身上馬,向郭絢抱拳道:“隨時可以出發!”
  
  郭絢點點頭,當即下令全軍出發,五千士兵在張鉉的引導下浩浩蕩蕩向左凰山方向殺去。
  
  次日中午,五千大軍漸漸抵達了左凰山,距離左凰山不到十裡時,走在隊伍前面的張鉉忽然一擺手,止住了隊伍前行,片刻郭絢催馬上前問道:“張侍衛,為何要停止前進,發生了什麼事?”
  
  “郭都督看那邊!”
  
  張鉉一指數百步外山腰處的一片樹林,只見大群白鷺騰空而起,這分明是有人驚動了林中鳥群,而且不會是幾個人,至少是數百人上千人。
  
  郭絢臉色一變,難道前方有埋伏?他仔細看了看前方,前面是一條山谷,長約兩三裡,是一處容易埋伏之地,他當即喝令道:“第一隊斥候去前方探查,當心一點!”
  
  十幾名身手了得的斥候沖進了樹林,向驚鳥處飛奔而去,但只片刻,只聽一聲慘叫傳來,張鉉大喝一聲,“後退!”
  
  五千隋軍士兵紛紛後退數十步,迅速壓住陣腳,兩邊的士兵紛紛舉起盾牌,很快,十幾名侍衛飛奔回來,少了兩人,為首斥候隊正向郭絢稟報道:“啟稟都督,山上果然有埋伏,不知多少人馬?”
  
  話音剛落,只聽一片刺耳鑼聲響起,一員大將一馬當先,後面跟著數百名山匪,迅速從山林內沖了出來,張鉉還以為是盧明月帶兵殺出來,再細看,來者並不是盧明月。
  
  這是一個身高足有兩米的大將,一張紫臉膛,雙肩寬闊雄偉,身著鐵盔鐵甲,手執一把金背半月刀,胯下一匹體格雄健的黑色烏騅馬。
  
  “我乃上谷宋金剛,誰敢與我一戰?”
  
  單人挑戰是從春秋戰國時代遺留下來的一種大將作戰方式。
  
  在一場戰爭中,將帥職責分明,帥負責運籌帷幄,指揮全域,而大將負責衝鋒陷陣,殺敵立功。
  
  一場戰爭獲勝,享受榮耀往往只有主帥,將士只是棋子,略顯不公,作為大將,他們也需要積累個人聲望,殺敵立功是一回事,而和對方大將單挑並擊敗對方,便能美名遠揚,獲得巨大的榮耀。
  
  因此單挑這種作戰方式深受大將們的重視,已經漸漸形成一種戰爭規則,儘管它並不能決定戰爭勝負,但還是被普遍接受,而且它不僅有利於提高個人聲望,也有利於激勵士氣。
  
  一方大將若發出單挑邀請,對方一般都會應戰,當然也可以不應戰,直接催動大軍掩殺,不過傳出去難免會被人恥笑,戰爭雖然殘酷,但多多少少也要講究一點軍人的榮耀。
  
  宋金剛是河北三王之一的魏刀兒帳下第一猛將,綽號紫面金剛,使一杆八十斤重的金背半月刀,有萬夫不當之勇,他這次來涿郡找盧明月,是奉魏刀兒之令來和盧明月商談借糧條件一事,不料正好遇到郭絢率軍前來清剿。
  
  宋金剛將大刀一擺,催馬厲喝道:“去左凰山,須過我掌中之刀。”
  
  郭絢手下也有十幾名部將,他們早聞宋金剛之名,今日眾人見到此人,十幾名部將無不躍躍欲試,紛紛向都督請戰,郭絢點點頭,“溫將軍可去會他!”
  
  一匹白馬疾奔而出,馬上是一名三十餘歲的大將,名叫溫季,涿郡人,官拜鷹擊郎將,使一杆六十斤的紅纓亮銀槍,武藝高強,是郭絢手下第一大將。
  
  溫季大喝一聲,“宋賊受死!”
  
  他催馬疾奔上前,挺槍便刺,宋金剛冷笑一聲,揮刀迎戰,兩邊一起敲響了戰鼓,但兩人只戰了十幾個回合,溫季便漸漸力氣不支,敗象已現,他趁兩名交錯的機會轉身便逃,不料宋金剛刀速極快,反手一刀劈中了馬臀。
  
  白馬稀溜溜一聲暴叫,前蹄高高揚起,將溫季掀翻在地,宋金剛大喜,揮刀便砍,“去死吧!”
  
  眼看溫季將死在宋金剛刀下,就在這時,一支鐵槍驟然殺至,‘當!’一聲巨響,鐵槍擋住了宋金剛的致命一刀。
  
  來人正是張鉉,在關鍵之時救了溫季一命,兩人皆震得雙臂發麻,戰馬連連後退,溫季抓住這個機會,連滾帶爬逃回了本陣,亮銀槍也丟在了戰場之上。
  
  郭絢驚得臉色發白,他以為溫季必死無疑,不料張鉉及時出手,使溫季逃得一命,他心中暗暗吃驚,又一次上下打量這個年輕人,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宋金剛心中十分震驚,他萬萬沒有想到郭絢手下還有如此猛將,能擋住自己全力一刀,要知道剛才對陣溫季,他只使出了七分的力量。
  
  宋金剛上下打量張鉉,只見他身材高大挺拔,相貌英武,長得一表人才,不過他卻騎著一匹普通戰馬,手上鐵槍也是鏽跡斑斑,更重要是,此人身上沒有穿盔甲,只穿了一身粗麻長袍,頭戴平巾,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年輕人。
  
  宋金剛用大刀一指,大喝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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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9-1 08:25 PM

第0087章 牛刀初試

    ‘在下張鉉,你應該聽說過吧!‘張鉉微微笑道。

  ‘原來是你!‘

  宋金剛頓時恨得咬牙切齒,他的首領魏刀兒在年初薊縣的花燈會上無意見到了盧氏家主盧倬的女兒盧清,驚為天人,一心想娶她為壓寨夫人。

  這次盧明月向魏刀兒借糧,魏刀兒便提出了盧清這個條件,如果盧明月能把族妹盧清交給魏刀兒,魏刀兒不僅答應借糧一萬石,而且還送給盧明月一千石糧食。

  盧明月一口答應,這次宋金剛來涿郡,一是商量借糧的具體事宜,同時也準備把盧清帶回上谷郡,不料盧明月功虧一簣,最後卻被一個無名小子將盧清搶走了,不僅盧明月顏面掃盡,而且宋金剛也無法回去向魏刀兒交代。

  宋金剛知道這個小子叫做張鉉,沒想到他居然又出現在自己面前,宋金剛惡狠狠道:“拿不到那小娘,我就把你的人頭拿回去交差!”

  “彼此彼此!我要用你的人頭換回我的戰馬!”

  宋金剛大怒,揮刀便劈來,刀勢如雷霆閃電,張鉉大喝一聲,“來得好!”

  迎面一槍刺去,槍尖瞬間出現了七個槍頭,這卻是五鉤神飛槍的精華,宋金剛大吃一驚,不敢抵抗,隨即收刀疾退。

  張鉉七槍合一,強大臂力灌入槍中,頓時破空聲響起,槍尖如挾風帶雨般直刺宋金剛的前胸,這卻是羅士信霸王槍法的第三招風響雷動。

  “好槍法!”

  宋金剛贊了一聲,卻集全身力氣於刀杆,向外架去,這是唯一的破解之招,如果雙方力量懸殊,這一槍根本架不出去,槍尖會直接刺穿胸膛,羅士信就是這樣一槍刺死了豆子崗匪首劉霸道。

  但宋金剛力量和張鉉相差不大,甚至還略強一點,只聽一聲巨響,大刀將張鉉的鐵槍架了出去,宋金剛忍住雙膀巨震,大刀順勢一揮,一道閃亮的弧線劃出,直劈張鉉的脖子,張鉉舉槍挑開,雙方戰馬交錯,你來我往,激戰在一處。

  這一場大戰打得驚心動魄,郭絢和他的五千將士看得氣得喘不過來,鼓聲震天,郭絢驚歎萬分,燕王身邊竟然有如此武藝高強的侍衛,不上戰場簡直太可惜了。

  雙方激戰了三十幾個回合,宋金剛似乎有點抵擋不住,他賣個了破綻,回馬便逃,大喊道:“速撤!”

  數百亂匪調頭便逃,混亂不堪地向山谷另一邊逃去,郭絢大喜,正要下令追擊,張鉉卻高喝一聲,“不可追擊!”

  郭絢愕然,上前不解地問道:“張侍衛,這是為何?”

  張鉉搖了搖頭,“這一戰應該是我敗才對,他是故意落敗,誘我們追擊,山谷內必有埋伏!”

  張鉉心裡很清楚,對方不僅力量比他略強,而且刀法精湛,武藝高強,而且戰馬也比他雄健,馬戰經驗更自己豐富,怎麼會敗,明顯是故意示弱。

  “那該怎麼辦?讓他們逃走嗎?”郭絢急道。

  張鉉凝視山谷片刻道:“風向是朝西,都督可放火燒山谷,用濃煙把他們熏出來!”

  郭絢還是有點半信半疑,生怕失去戰機,這時溫季上前道:“都督,張侍衛說得對,宋金剛是佯敗,必然有詐!”

  張鉉說話不管用,但溫季卻說話有分量,郭絢點了點頭,下令道:“放火燒山谷!”

  五千士兵一起動手,用隨車帶的馬料乾草點燃了山谷樹林,大火開始迅速燃燒蔓延,烈火燒得劈劈啪啪,濃煙滾滾向西飄去,果然,埋伏在山谷內的盧明月和三千多匪眾無法承受大量煙燻,紛紛從樹林內奔出來。

  如果郭絢帶來兩萬軍隊,那麼盧明月絕不會抵抗,會立刻撤離涿郡,保存實力,但郭絢卻只帶來五千士兵,這就讓盧明月看到了一線獲勝希望。

  他有三千餘軍隊,可以和隋軍一戰,如果他計謀成功,將大敗隋軍,不僅奪得大量輜重糧草和兵甲,而且自己的名聲和軍隊戰力都會大大增強。

  所以盧明月便用了連環誘兵之計,如果隋軍沒有一步上當,那就讓宋金剛佯敗,將隋軍引誘進埋伏圈,不料卻被張鉉看破,不僅阻止了隋軍中計,反而倒刺一槍,火燒山谷,使他們迅速陷入了危境。

  盧明月知道計謀已失敗,衝出樹林便大喊:“快撤退!”

  就在這時,隋軍陣營內鼓聲大作,喊殺聲震天,五千隋軍士兵殺進了山谷,剛剛從樹林內逃出的數千匪眾來不及整隊,頓時一片大亂。

  張鉉一馬當先,揮槍堊殺進了敵群之中,長槍如梅花紛飛,槍下毫不留情,殺得盧明月的手下哀嚎一片,死傷遍地,張鉉的目標直指盧明月,他要奪回自己的戰馬。

  盧明月嚇得魂飛魄散,他身體有傷,遠不是張鉉的對手,除了逃命他沒有別的選擇,盧明月顧不上自己的手下,撥馬便逃,沒命地向西奔去,他騎著張鉉的駿馬,速度極快,片刻便奔遠了。

  張鉉見盧明月逃走,心中大急,出槍更加淩厲兇狠,迅速殺開了一條血路,催馬向盧明月追去,此時三千亂匪在隋軍的全力攻擊下已全軍崩潰,爭先恐後地嚎叫著向西狂奔,跪下求饒者不計其數。

  張鉉拼命抽打戰馬追趕盧明月,但他的馬匹只是一匹普通挽馬,並非真正戰馬,載他和兵器已經很吃力,哪裡還跑得動。

  奔出不到十里,便長長嘶鳴一聲,一頭撲倒在路邊,張鉉也跟著被掀翻在地,他見戰馬累得口吐白沫,渾身抽堊搐,明顯不行了,再抬頭看盧明月,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張鉉氣得狠狠一拳砸在泥土裡,向盧明月逃走方向大喊道:“盧明月,老子遲早會用你的人頭來償還!”

  .........

  這一場剿匪大戰,郭絢勝得漂亮之極,只用不到十人陣亡的代價便全殲了盧明月的三千匪眾,殺死近千人,俘虜一千八百餘人,逃走者不到百人。

  郭絢隨即上左凰山清剿了盧明月在涿郡的老巢,收拾各種物資,最後一把火將山寨燒毀,率領大軍凱旋返回薊縣。

  郭絢心知肚明,這一戰自己險些中計,反敗為勝的關鍵人物是張鉉,若不是僥倖遇到他,自己必然會慘敗回薊縣,動搖了軍心,聖上豈能饒過自己?

  他見張鉉有些鬱鬱不樂,便上前對他笑道:“不過是一匹戰馬而已,我送張侍衛一匹就是了。”

  張鉉苦笑一聲,“多謝都督好意,不過我還有一匹戰馬,就不用了,只是這口氣咽不下。”

  郭絢笑著拍拍他肩膀,“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來日方長嘛!再說盧明月的老巢在上谷郡,下次我再帶張侍衛去上谷郡徹底剿滅盧明月。”

  郭絢言語中已有拉攏之意,張鉉沒有答話,他心中微微歎息一聲,就不知下一次還有沒有機會了。

  ..........

  楊廣在涿郡的行宮叫做臨桑宮,位於薊縣東南約二十里外的桑幹水東岸,行宮和薊縣之間修建了一條筆直寬闊的官道。

  楊廣是在半個月前率領十萬驍果軍抵達了涿郡臨桑宮,準備發動第三次對高句麗的戰爭,數十萬大軍和無數的糧食軍資都已調去遼東,楊廣也準備出發了。

  傍晚,楊廣坐在御書房內聚精會神地批閱各地送來的奏卷,他的長孫楊倓就坐在不遠處的一張小桌前,仔細閱讀已經批閱好的奏卷。

  自從天閣寺一案後,楊廣感受到了孫兒的變化,採取了新的教育方式,不再讓他死讀書,同時也讓他參與朝政,培養他解決朝務的能力。

  “皇祖父,不是計畫明天出發去遼東嗎?怎麼又推延了?

  楊倓對去遼東充滿了期待,本來他什麼都收拾好了,準備明天一早出發,不料下午宦官總管告訴他,出發時間推遲,著實令他感到失望。

  楊廣吸取了去年的教訓,他其實並沒有去遼東的想法,只是他不想讓孫兒失望,便微微笑道:“明天是盧慎的七十歲壽辰,朕打算親自去給他祝賀一番,所以就推遲幾天,倓兒失望了嗎?”

  “失望倒沒有,只是孫兒不理解祖父怎麼會給盧氏拜夀,祖父不是一向不喜山東士族嗎?”

  “你說得對,朕一向憎恨山東士族,不過這一次朕不僅要給盧氏拜夀,而且還要重用盧慎之子,你能猜到是什麼原因嗎?”楊廣笑著問孫兒道。

  楊倓低頭沉思片刻,想起了張鉉給他說起過皇祖父封李淵太原留守之事,他小心翼翼道:“莫非皇祖父是想將山東士族分而化之?”

  “說得好!”

  楊廣大為讚賞,自己孫兒小小年紀,居然能猜到自己深遠用意,不簡單啊!他興奮地問道:“這是你自己想到的嗎?”

  楊倓不敢再提張鉉,便輕輕點了頭,“是孫兒自己想到的。”

  楊廣異常欣慰,自己的長孫能有這種頭腦,說明他長大了。

  這時,一名侍衛在門口稟報道:“郭都督在宮外求見,說要給陛下報捷!”

  “宣他進見!”楊廣心情著實不錯,郭絢居然要給自己報捷,他倒很想聽聽。

  片刻,郭絢在宦官的引領下走進了御書房,他跪下行大禮參拜,“微臣郭絢參見吾皇陛下,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郭愛卿免禮平身!”

  郭絢是楊廣心腹,兩年前,楊廣用他取代了元弘嗣的幽州都督之職,把關隴貴族的勢力徹底從幽州拔掉。

  郭絢站起身興奮道:“啟稟陛下,臣率五千軍赴涿郡北部剿匪,全殲匪首盧明月的三千匪眾,盧明月負重傷逃匿,而我們損失只有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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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9-2 07:33 PM

第0088章  熱情邀請

  楊廣頓時精神一振,連忙道:“愛卿這一仗打得很精彩嘛!居然只傷五人,給朕說一說,這一仗是怎麼打的?”

  郭絢瞥了一眼旁觀的燕王,陪笑道:“微臣想先問一問燕王殿下,殿下是否有一個叫做張鉉的侍衛?”

  楊倓眼睛頓時一亮,“郭都督找到他了嗎?”

  前些天楊倓聽侍衛陳梁說,在薊縣大街上遇到了張鉉,楊倓大為興奮,立刻派人去找他,不料張鉉卻失蹤了,一連幾天都找不到蹤影,他還以為張鉉回洛陽了,心中正沮喪,沒想到郭絢竟然提到了他。

  楊倓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皇祖父,生怕祖父生氣,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他確實是燕王府侍衛,請了幾個月長假,郭都督在哪裡遇見他?”

  郭絢之所以要先問燕王,就是他在考慮要不要提到張鉉的功勞,如果燕王反應冷淡,那就可以含糊過去,如果此人真是燕王的心腹,那他就得說實話了。

  郭絢的察言觀色何等銳利,一眼便看出了楊倓對張鉉的關心,他心中暗忖,‘看來那個張鉉真是燕王心腹。’

  他便繼續對楊廣道:“陛下,微臣之所以提到這個張侍衛,是因為這次多虧了他才大敗盧明月。”

  郭絢沒有隱瞞,便將遇到張鉉後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最後道:“多虧張鉉及時識破盧明月的誘兵之計,才使微臣沒有上當,他隨後獻的火攻之計,反而將埋伏的亂匪逼了出來,最終使我們大獲全勝。”

  楊廣已經從裴矩口中得知了張鉉在漠北立下的巨大功績,他對張鉉的印象已經徹底改觀,就算楊倓公開讚賞張鉉,楊廣也未必會不滿。

  楊廣心情不錯,聽到郭絢對張鉉的不吝誇讚,他不由捋鬚笑道:“想不到他還是一個智勇雙全的大將,難得啊!”

  楊倓心中暗喜,趁機說道:“啟稟皇祖父,孫兒曾答應過他,將他外放為將,皇祖父能否讓孫兒實現承諾。”

  旁邊郭絢心中一動,如果張鉉能到自己手下為將,自己不僅得了一個人才,而且通過他可以和燕王建立聯繫,豈不是一舉兩得。

  雖然有點唐突,但郭絢還是仗著自己是聖上的心腹,厚著臉皮笑道:“幽州軍府正好將才不足,陛下不如把他給幽州吧!”

  楊廣看了他一眼,卻不提這件事,淡淡道:“這次郭愛卿剿匪有功,鼓舞大軍士氣,朕賞賜黃金千兩,絹五千匹,參戰將士每人策勳一轉,好好犒勞他們吧!”

  郭絢碰了個軟釘子,卻又得了賞賜,心中既有些失落,又格外歡喜,慌忙謝恩告退。

  楊廣見郭絢走了,這才對楊倓笑道:“朕知道你很關心張鉉,不過怎麼安排他朕自有想法,你可以先找到他,關心一下他的近況,畢竟他是你的千牛侍衛。”

  “孫兒明白了,這就派人去打聽他的下落。”

  ...........

  張鉉是在中午時分回到了羅府,直到精神放鬆下來,張鉉才感到異常疲憊,他回屋便蒙頭大睡,一直睡到黃昏時分才醒來,只覺精神抖擻,思路格外清晰。

  他已經有五六天沒有回來,房間裡依然和他離去時一樣,張鉉走到桌邊,才發現桌上有一張紙條,他打開紙條,是羅成留給他。

  ‘弟有急事隨父去北平郡,幾日後方回,兄可安心練武,勿以掛念,另外霸王槍法精要小弟已經整理出來,和紫陽戟法大多雷同,略顯粗糙,精妙處遠遜戟法,但也有可取之處,對小弟作用不大,兄可自酌,羅成敬上。’

  落款日期是五天前,原來羅成這幾天也不在薊縣,跟父親去北平郡了,難怪是郭絢領兵剿匪,隋朝時的北平郡在今天秦皇島一帶,距離薊縣有幾百里之遙。

  張鉉放下紙條,隨手拾起旁邊的一卷紙帛,這就是羅成整理的霸王槍法。

  其實張鉉也發現羅士信的霸王槍法和紫陽戟法有不少相似之處,但張鉉在整理細節方面比較弱,武學造詣也不高,他很難將羅士信的霸王槍法和紫陽戟法融合,便將這件事託付給了羅成。

  張鉉正要展開卷帛,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張鉉一回頭,只見小丫鬟阿圓端著食盤走了進來。

  “公子餓了吧!快來吃飯。”阿圓笑嘻嘻說道。

  張鉉也著實餓壞了,他笑著坐下,卷起一塊胡餅大嚼起來,含糊不清地問道:“玉郎走了多久了?”

  “就是上次你們去盧家莊的次日,公子急急趕回來,和老爺去了北平郡,不過公子已經回來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張鉉連忙問道。

  “今天剛上午回來,後來又出去了。”

  小丫鬟話音剛落,院子裡便傳來了羅成爽朗的笑聲,“元鼎兄起來了嗎?”

  聲到人到,羅成修長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阿圓連忙後退一步,低下頭,張鉉擺擺手笑道:“過來吃一點!”

  “我已經吃過晚飯了。”

  羅成走進房間,在張鉉對面坐下,阿圓連忙給他倒了一杯酒,羅成點點頭笑道:“你先出去吧!”

  阿圓行一禮退下去了,羅成見她出去,這才壓低聲音問道:“兄長會怎麼和郭絢一起去剿滅盧明月?”

  張鉉聽他語氣中有一絲不滿,心中不由有些詫異,難道他不知道盧清被擄之事?

  張鉉不露聲色反問道:“事情很嚴重嗎?”

  “嚴重倒談不上,不過我父親很不滿,質問我原因,我卻無法回答,還有這些天你到哪裡去了?”

  張鉉心念急轉,他隱隱有些明白了,可能是因為涉及盧家內部鬥爭,盧清的父親隱瞞了真相,所以羅成父子才不知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張鉉也不想提盧清之事,避重就輕道:“我那天回來時遇到了匪首盧明月,他把我的馬搶走了,我氣憤不過去尋找他,結果遇到了郭都督的軍隊,便跟隨他們一起去了左凰山。”

  “原來是這麼回事?”

  羅成頓時鬆了口氣,看來是父親誤會了,他也笑道:“難怪沒見你的火雲駒,原來被盧明月搶走了,你後來沒有奪回來嗎?”

  張鉉搖搖頭,“全殲了亂匪,盧明月卻逃掉了,當然是騎著我的馬,對了,我還和宋金剛惡戰一場。”

  “我也聽說了,那宋金剛號稱河北第一猛將,兄長居然能擊敗他,不簡單啊!”

  “我沒有擊敗他,他是佯敗,誘引我們入埋伏,其實以他的真實本領,應該還比我略強一點。”

  張鉉把食盤推開,取過羅成留給他的卷帛,慢慢打開,裡面是羅士信的霸王槍法分解精要,每一招的要點和力量運用都寫得很詳細,這是羅成的天賦,舉一反三,各種武學的融會貫通,無人能及。

  羅成笑著解釋道:“我發現霸王槍法在很多地方和紫陽戟法頗為相似,它們是不是一個來源我不清楚,但霸王槍法在精妙處遠不如紫陽戟法。

  不過它的可取之處就在於剛中有韌,而紫陽戟法剛猛有餘,柔韌不足,所以我把槍法中鋼韌相濟的精華提取出來,兄長有時間不妨練一練,以後自然就會融入戟法之中,紫陽戟法就能更上一個臺階。”

  “讓賢弟費心了!“

  張鉉感激羅成的坦誠,又笑問道:“賢弟用不上嗎?”

  羅成有些遺憾地搖搖頭,“我力量不足,只能在精妙處下功夫,霸王槍的韌是鋼韌,前提是要有足夠的力量,我辦不到。”

  羅成雖然有點遺憾,但他對自己家傳的五鉤神飛槍卻很有信心,他便笑著擺擺手,“我們不說這些了,另外有件事要告訴你,明天我們一起去參加我外祖父的七十壽辰,去湊湊熱鬧,如何?”

  “我去不太好吧!”

  張鉉有些猶豫,別人沒有邀請自己就貿然前去,似乎有點不妥。

  羅成看出了他的心思,又笑道:“不用擔心,其實是我表兄盧慶元極力邀請你,上次你可是答應過他的。”

  張鉉想起來了,自己好像是答應過,他無可奈何苦笑了一聲,“還是去盧家莊嗎?”

  “不!不!這次就在薊縣盧府內,明天賓客會有很多,誰也顧不上誰,就當作去散散心吧!”

  張鉉想起了盧清,他心中忽然湧出一絲難以抑制的思念,便終於答應了,“好吧!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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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9-2 07:39 PM

第0089章 盧府壽宴(一)

  今天是盧氏老家主盧慎七十歲的壽辰,人生七十古來稀,作為河北三大世家之一的老家主過七十大壽,自然是賓客盈門,熱鬧異常。

  整個薊縣都在談論這件事,只是張鉉這些天不在薊縣,對這件事竟一無所知。

  張鉉和羅成約好是下午去盧府,他一早去冰窖裡練習了兩個時辰的戟法,回來洗了個澡,吃了午飯,這才換上一件藍色細麻長衫,頭戴平巾,格外精神抖擻。

  小丫鬟阿圓在身後給他系腰帶,嘟囔道:“別人都穿錦袍去赴宴,你卻穿布袍,是不是有點寒磣?”

  隋人在衣著上等級分明,不僅在顏色堊區分社會地位,而且布料也十分講究,錦緞服飾一般是士族的標誌,寒門子弟大多穿布衣,所以有‘士錦寒布’的說法。

  很多寒門子弟為了虛榮面子,也不惜穿上錦緞袍服,顯示自己所謂‘士族’身份。

  但張鉉卻很不喜歡穿錦緞長袍,一是他不願追求那種虛榮,其次天氣炎熱,身上汗比較多,貼身穿綢緞,感受實在難受,行動也不方便,相比之下,他更喜歡細麻的透氣隨意。

  張鉉拍了拍阿圓的小包子臉笑道:“我早就給妳說過了,我不喜歡穿錦袍,再說我又不是士族,幹嘛要穿錦袍,穿這一身不也挺好嗎?”

  “可你穿這種麻衫,別人會瞧不起你,嘴上雖然不說,但心裡會很鄙視。”

  “那妳心裡是不是很鄙視我啊!”張鉉笑著問道。

  阿圓臉一紅,嘟著嘴不高興道:“我哪裡有!人家是為你好,你不肯穿就算了,關我什麼事?”

  “阿圓,我問妳件事,你們家玉郎是不是要娶盧府的哪個姑娘?”張鉉若無其事地問道。

  提到這件事,阿圓頓時眉飛色舞起來,笑道:“公子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一點,妳能不能給我洩露一點消息。”

  “我們下人怎麼能隨便說這種事。”

  嘴上雖然說不能,但阿圓哪裡忍得住這種花邊八卦,她偷偷看一眼外面,見外面沒人,這才壓低聲音道:“我告訴公子,公子別說是我說的啊!”

  張鉉心中好笑,便點點頭,“我不會說!”

  阿圓笑嘻嘻道:“公子也知道,我家夫人的娘家就是盧氏,她在玉郎公子很小之時,就給他定下了親事,是盧家很美貌的一個女兒。”

  “叫什麼名字?”

  儘管張鉉知道盧清必須嫁給崔家,不是羅成,但他還是有點莫名的緊張。

  阿圓詫異地看了張鉉一眼,“我聽夫人身邊的阿離說過,好像叫芸姑娘,比玉郎公子小五歲,長得稍弱一點,她對我家公子十分著迷,但公子卻不太喜歡她。”

  “為什麼?”

  “公子說她還是孩子,什麼都不懂,哎!這些小娘不好好讀書學繡,小小年紀就想著終身大事,誰會喜歡她們?”

  張鉉忍俊不住,笑問道:“那妳想不想自己終身大事?”

  阿圓頓時臉上通紅,氣得一跺腳,“公子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人家.....人家才十二歲,想什麼終身大事?”

  張鉉哈哈大笑,轉身便離開了房間,和小丫鬟調笑幾句,令他心情大好。

  ........

  盧府位於薊縣西北,是一座占地百餘畝的大宅,這裡是盧氏家主的住處,盧氏家族目前的家主叫做盧倬,也就是盧清的父親,而盧氏山莊則由盧倬的兄弟盧儀主管。

  由於是盛夏時節,除了盧倬不能離開薊縣外,其餘盧氏家人都回了老宅避暑。

  不過今天是盧家老爺子盧慎的七十壽辰,所有盧家嫡子們又都從盧氏山莊返回薊縣,準備為老家主舉辦這場盛大的壽辰。

  正式壽宴是在傍晚才舉行,不過從午後開始,便有賓客陸陸續續抵達了盧氏大門前的廣場上停滿了馬車,十幾名盧氏子弟在大門前指揮車輛,迎接賓客。

  這一次盧家為老家主過七十大壽也是煞費苦心,以前過壽都是請本地望族和官員,但這一次卻非同尋常,朝廷的大部分文武百官都集中在涿郡,所以盧家在請賓客上也格外講究。

  不僅本府庶族子弟一律不准進府,而且本地名望也基本上不給請柬,只請河北及山東各地的望族名門,如博陵崔氏、趙郡李氏、渤海高氏、清河崔氏、襄國白氏等等。

  另外還有不少在涿郡的重臣,諸如虞世基、蘇威、蕭瑀、裴矩、樊子蓋,大將軍宇文述,皇族楊觀等等高官顯貴也給盧氏的面子前來拜夀。

  至於盧氏子弟遍佈河北官場,數十名太守、長史等等地方高官也紛紛派遣子侄前來賀壽,一時間,高朋滿座,使盧家倍感榮耀。

  張鉉跟隨羅成從西側門進了盧府,這裡是盧氏子弟的專用通道,一些盧氏子弟私下邀請的朋友也從這裡進府,兩人剛走進西門,迎面便見盧慶元迎了上來,笑道:“真是巧了,我正要去看看你們來了沒有,你們就到了,張公子,好久不見,歡迎!歡迎!”

  盧慶元的態度很隨意,讓張鉉心中有些驚訝,要知道盧慶元可是盧清的胞兄,難道連他也不知盧清被擄之事嗎?還是他們都不知道是自己救了盧清。

  不過這樣最好,張鉉也不希望這件事傳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羅成見盧慶元滿頭大汗,便笑問道:“今天這麼忙嗎?”

  “今天我負責在大門前迎客,天氣又這麼熱,忙了一個多時辰了,好不容易才偷個空閒。”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是玉郎來了嗎?”

  眾人一回頭,只見一個中年男子負手站在他們身後,大家都嚇了一跳,盧慶元連忙躬身行禮,“父親!”

  羅成也慌忙行禮,“參見舅父!”

  張鉉暗忖,原來這個中年男子就是盧氏家主盧倬,盧清的父親,只見盧倬年約四十餘歲,皮膚白皙,身材中等,目光清朗,頜下留一縷黑鬚,長得異常儒雅,張鉉發現盧清的眉眼很像他父親。

  盧倬目光落在張鉉身上,微微笑道:“這位就是張賢侄吧!”

  張鉉連忙上前行禮,“晚輩張鉉,參見伯父!”

  “不必客氣!”

  盧倬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張鉉,又對盧慶元道:“你先帶玉郎去後宅,他母親找到他有事,我和張賢侄說兩句話。”

  盧慶元和羅成心中都有點奇怪,不過他們什麼也沒有說,向張鉉點點頭,先去後宅了,盧倬看了一眼張鉉,“你跟我來!”

  張鉉心知肚明,跟隨著盧倬來到一座無人的亭子裡,盧倬負手望著遠處的賓客,淡淡道:“你知道我心裡是多麼感激你!”

  張鉉笑了,“一點小事,伯父不必放在心上。”

  盧倬驀地轉身,眼睛裡帶著激動地望著張鉉,“你認為是小事嗎?你救了我女兒的性命,保住她的貞潔,也挽救我的名譽,這是何等大恩,我可不認為是小事,我要重謝你!”

  張鉉平靜地笑了笑道:“我不需要什麼感謝,但我希望伯父能好好保護她,別讓她再遇到危險,尤其要防備身邊人的陷害。”

  “我知道!”

  盧倬明白張鉉話中的深意,他點點頭,“我不會再讓她出事,也罷!大恩不言謝,張公子的恩德我會記在心中,總有一天我會報答。”

  張鉉心中一陣煩亂,他不希望盧倬報答自己,只要他肯答應自己和盧清在一起,這比什麼報答都重要。

  “這件事除了伯父之外,還有誰知道?”

  “清兒只告訴了我,連她母親都沒有說,我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希望公子也能保住這個秘密。”

  張鉉默默點頭,“這也是我的希望。”

  盧倬歎了口氣,“我並非要刻意隱瞞,只是家族之恥不能外傳,我怎麼也想不到,最親近之人竟然會對自己的侄女下手,令我痛徹心扉,好在沒有釀成大錯,我只希望他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痛改前非。”

  張鉉當然明白盧倬說的不是盧明月,而是他兄弟盧儀,而且張鉉還知道另一個盧儀的秘密,恐怕連盧倬都不清楚。

  他猶豫了一下,緩緩道:“伯父知道盧明月刺殺郭都督一事嗎?”

  “什麼?”

  盧倬大吃一驚,“郭都督被刺殺是盧明月所為?”

  張鉉點點頭,“這件事恐怕還牽扯到令弟,恐怕還有羅副都督,希望伯父心裡有個準備。”

  盧倬心如亂麻,這件事太嚴重了,難怪郭絢推說有病不肯來,原來盧家既然涉及到刺殺案,自己這個家主還不知道。

  他心中對兄弟痛恨之極,這會害死盧家,他強行忍住心中的急切,又急問道:“郭都督知道是盧明月所為嗎?”

  “他原本不知,這次打左凰山,他找到了幾封信,我想他應該有所領悟了。”

  盧倬心急如焚,他恨不得馬上就把這件事告訴父親,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改天再說這件事,今天是父親壽辰,自己就不要節外生枝了。

  盧倬歎口氣又道:“賢侄還有什麼事嗎?”

  張鉉還想問問盧清的情況,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下去了,笑道:“伯父很忙,就不用管晚輩了。”

  盧倬確實還有重要的客人在等著他,那可是崔氏家主崔召,是他得罪不起之人。

  他只是因為聽說羅成來了才急急趕來見張鉉一面,他歉然地拍了拍張鉉的肩膀,“你是我的貴客,等會兒我讓慶元陪你,我就先走一步了。”

  “伯父請便!”

  盧倬點點頭,離開了亭子,心煩意亂地向貴客堂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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