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高月 -【江山戰圖】《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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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16 12:47 AM

第0045章 宇文太保

      豐都市是洛陽乃至大隋天下最大的市場,有各種商鋪三千餘戶,經營著數百大類商品,每天熙熙攘攘,人流如織,豐都市的北大門外實際上是一座廣場,廣場四周分佈著大大小小數十家酒肆,還有客棧、青樓、邸店、騾馬租鋪等等。

      另外,從大業六年開始,廣場上便逐漸擺滿了各種小攤小販,販賣各種廉價貨物,一直到夜幕降臨,深受洛陽民眾的歡迎。官府也表現出了寬容的態度,只要不發生打架鬥毆事件,他們也睜隻眼閉之眼,任由這個平民集市的形成。

      黃昏時分,張鉉獨自一人來到豐都市廣場,他很喜歡這裡的氛圍,這裡給他一種後世小商品市場的感覺,隔三岔五他便來這裡走走,買幾樣小玩意,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時代。

      “來買嘍!三代劉氏的祖傳手藝,上好木制兵器,給孩子買一支。”

      “江三郎的肉沫粥,味美正宗!”

      “這是棗花蜜,大嬸你聞聞這清香。。”

      叫喊聲起此彼伏,張鉉在一家家的小攤中流連穿行,有的小攤鋪在席子上,有的是木推車,有貨郎挑擔,也有木制的櫃檯貨攤。

      這時,張鉉聽得一個稚嫩的女童聲音,“上等草原貨,有毛皮,有藥材.”

      張鉉一回頭,只見在角落裡鋪著一張席子,席子一邊堆著十幾張羊皮,另一邊是五六隻陶罐,在貨物中間跪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長得十分瘦弱,面有菜色。

      儘管市場上人來人往,但她的貨攤前卻沒有人駐足,在喧鬧的人流中,聽她稚嫩的聲音喊道:“上等草原貨,有毛皮,有藥材。。”

      張鉉慢慢走上前在貨攤前蹲下,小女孩連忙笑道:“公子買一點吧!”

      張鉉打開罐子蓋看了看,都是很普通的草原藥材,甘草、麻黃之類,品相還不錯,他也不指望能在這裡買到紫蟲玉蛹,因為他正在考慮突厥之事,聽見小姑娘的叫賣聲,才吸引了他。

      張鉉又翻看幾張羊皮,羊皮比較陳舊粗糙,明顯是中低檔貨,“這羊皮多少錢一張?”

      “市場內的店裡賣百錢一張,我只賣五十錢,都是老羊皮,很暖和的。”

      確實賣得便宜,張鉉在市場中見過,最便宜的劣質羊皮也要一百錢,他有些不解地笑問道:“小妹妹,你賣得很便宜,為什麼?”

      小女孩黯然道:“這是我爹爹在草原買的貨,是同鄉幫忙帶回來。”

      “你爹爹呢?”

      “他死了,死在草原。”

      小女孩談及父親的語氣平淡得像杯白水,仿佛早已經麻木了,張鉉心中卻為之一顫,生在亂世,生命是如此低賤,死也就死了,卻讓家人品嘗無盡的痛苦。

      他心中歎息,便隨手拾起一張羊皮,從懷中摸出一兩黃金放在小攤上,小女孩嚇得直擺手,“公子,我找不出來。”

      “不用找了!”

      張鉉起身笑著向小女孩揮揮手,起身走進了人流之中,小女孩把一兩黃金緊緊攥在手中,望著張鉉的背影,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害怕。

      這時,一個身材高挑,穿黑色武士服、容貌俏麗的年輕女子在小攤前蹲下,她看一眼剛剛消失的張鉉的背影,笑容親切地問小女孩道:“我是剛才那位張公子的朋友,他想買什麼藥?”

      ........

      張鉉又在市場門口的胡餅攤上要了兩份羊肉胡餅,他很喜歡隋朝的胡餅,面皮烙得焦黃柔軟,裡面夾著厚厚的小蔥羊肉,再抹上一層肉醬,美味之極。

      他剛重重咬了一口,遠處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只見十幾名騎手縱馬向這邊疾速奔來,毫不顧忌路人,嚇得路上行人個個哭爹叫娘,跌跌撞撞向兩邊奔逃,很多擺在邊上的小攤也被撞翻,各種貨物被馬蹄無情地踏過。

      張鉉忽然發現自己太靠邊了,他連忙向裡面走了兩步,戰馬便從他眼前呼嘯而過,馬上之人個個身材魁梧,膀大腰圓,帶著刀箭,順風傳來他們的一陣狂妄的大笑,十幾名騎手向豐都市大門奔去。

      路兩邊議論紛紛,胡餅攤主破口大駡:“又是這狗娘養的!”

      “掌櫃,這些混蛋是什麼人?”一名大漢向這群人的背影重重呸了一聲問道。

      “還能是什麼人,宇文十三太保唄!少了太太保、八太保和十二太保,現在只有十太保了。”

      張鉉早就認出了這幫人,天寺閣酒樓一場惡戰,十二太保王慶芳被殺,使他們之間結下了極深的梁子。

      八太保的下落張鉉很清楚,不過怎麼不見宇文成都?張鉉便隨口笑問:“大太保到哪裡去了?”

      旁邊一名老者笑道:“聽說宇文成都升官了,在來護兒手下出任將軍,不跟這幫無賴混了。”

      張鉉見宇文太保們進了一家酒肆,他心中一動,丟下一把錢便快步向酒肆走去。

      這家酒肆叫做豐北酒肆,酒肆規模中等,只有一棟四層的酒樓,在寸土寸金的豐都市,這樣規模的酒肆已經很不容易了,據說這家酒肆是宇文述的私產之一,宇文太保們來這裡喝酒也佐證了這一點。

      自從十幾天的一場惡戰後,宇文太保們也受到了宇文述的約束,不准他們再去天寺閣酒樓,所以他們轉到了豐北酒肆。

      張鉉剛走進酒肆,一名酒保便迎了出來,歉然道:“客官很抱歉,小店已經沒有座位了。”

      張鉉臉一沉道:“胡說!剛才進來一大群人,你怎麼不說沒位子了?”

      “他們在三樓有專門的雅室包間,和一般客人不同。”

      “我和一群朋友約好來喝酒,也想訂一間雅室,有嗎?”

      酒保撓撓頭,“客人稍候,我去問問!”

      酒保跑回櫃檯問了問掌櫃,片刻回來道:“公子,雅室倒是有,但要先交十貫錢訂金。”

      “房間可以隨便我選嗎?”
      
      “只有沒人,就可以選!”

      張鉉用一兩黃金做了定金,便跟夥計上了三樓,三樓呈‘回’字型結構,約一半雅座都有客人,張鉉很快便聽見了宇文太保們的喧笑聲,在走廊上聽得格外清晰。

      喧笑聲似乎是從南邊第二間屋傳來,而旁邊一間屋已有了客人,張鉉走到另一邊屋前笑問道:“我喜歡坐在邊上,這間有人嗎?”

      “這間位置不太好,是盡頭,而且房間小,有人已經預訂了,不過公子喜歡這裡,我可以替客人改其他房間。”

      “那我就訂這一間,我的朋友會晚點來,先給我來壺酒。”

      “好咧!公子敬請稍候。”酒保替他開了門便下樓去了。

      房間確實不大,方圓只有一丈,也就是十個平方左右,擺著一張很大的坐榻,中間是一張大長方桌,四周可以圍坐十人。

      但張鉉並不是來吃飯,他關上門快步走到牆邊,牆是用薄木板做成,隔音效果極差,可以清晰地聽見隔壁的說話聲,張鉉分不清誰是誰,但他聽得出這群人正是囂張狂奔的宇文太保。

      張鉉很關心宇文述的情況,畢竟他在燕王府的地位是踩在宇文述的肩膀上得來,宇文述必然已經開始關注他張鉉了,他想知道宇文述打算怎麼對付自己。

      “老魏,老爺子的身體情況到底怎麼樣?還能不能出征啊?”隔壁有人甕聲甕氣問道。

      張鉉的耳朵豎了起來,一點聲音都不願放過,這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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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16 11:03 PM

第0046章 最終決定

       “老爺子腿傷確實很嚴重,不過他既然已經恢復了大將軍之職,他就算坐馬車也要去遼東,否則他的複出就沒有意義了。”

       隔壁的聲音不大,但張鉉聽得清清楚楚,他暗暗點頭,看來柴紹說得沒錯,楊廣真的要發動第三次對高句麗之戰了。

       這時,他又聽見一個嘶啞的聲音問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事?老爺子竟然拒絕了吏部面談大公子的要求,這可是大公子複出的良機啊!難道老爺子不想讓大公子當官了嗎?”

       “老九,你傻了嗎?大公子到突厥去了,怎麼能去吏部面談?”

       張鉉心中‘砰!’的一跳,宇文化及去突厥了,為什麼?他立刻聯想到了自己,他陰差陽錯也要去突厥,難道真只是一種巧合嗎?

       只聽隔壁為首太保怒道:“老五,這話不准再說了,當心隔牆有耳,老四,你去隔壁看看。”

       緊接著傳來推開桌子的聲音,張鉉急向兩邊張望,他見東牆上有扇窗戶,急向窗戶奔去。

       片刻,門‘吱嘎!’一聲開了,有人探頭進來看了看,又關上了門,張鉉這才從窗外移身進來,又貼在牆上細聽隔壁的動靜。

       探查人回了房間,笑道:“左面是幾個女人在談生孩子的痛苦,右邊是空房間,沒有人。”

       為首太保似乎鬆了口氣,語氣十分不高興道:“老爺子再三叮囑過,大公子的去向是絕密情報,不准在任何場合提起,老五,我先警告你,你再敢亂說此事,休怪我不客氣!”

       隔壁的房間裡一片寂靜,片刻,有人笑道:“老尚也不要這麼嚴肅嘛!其實大家都對那件事很感興趣,咱們不提大公子,你能不能給咱們透露一下,那批東西到底是什麼?”

       或許是覺得自己太嚴厲了,為首太保語氣和緩下來,壓低聲音道:“那批東西是什麼我真不能說,但我得到消息,武川府也派人去了,我估計北齊會那邊也不會袖手旁觀。”

       儘管隔壁聲音壓得很低,張鉉還是聽得清清楚楚,草原上似乎出現了什麼東西,讓各大勢力都參與了爭奪,他隱隱感覺此事和自己有關,更豎起耳朵緊貼在牆上。

       但就在這時,門忽然開了,酒保端著一壺酒進來,他害怕被隔壁那群爺訓斥,所以才輕手輕腳走過來,不料正好看見張鉉將耳朵貼在牆上的情形,他頓時吃驚地喊道:“公子,你在幹什麼?”

       張鉉大驚,他知道要壞事了,幾乎不加思索向東面窗戶躍去,他剛才發現那扇窗戶下就是高大的南市城牆,窗戶相距城牆只有五尺,‘砰!’一聲巨響,張鉉撞窗而出,沿著高牆向南市方向疾奔。

       這時,隔壁宇文太保已經聽見了酒保的驚叫聲,他們如狂風般沖過來,為首是二太保魏文通,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捏住酒保的脖子,厲聲喝問:“是不是有人在偷聽?”

       酒保手中酒壺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痛苦地一指窗戶,魏文通扔掉他,幾步衝到窗前,只見皎潔的月光下,一條黑影已經跳下城牆,奔到南市大街。

       魏文通大怒,“跟我追!”

       他一躍跳出窗,疾奔而去,後面的九人也緊跟著他跳出窗戶,沿著城牆撒腿狂奔,先後跳上大街。

       張鉉回頭見後面十幾人緊緊追趕,而此時豐都市大街上十分空曠,大部分店鋪都關門了,竟然沒有任何藏身之處。

       豐都市呈棋盤式格局,南北各三條大街,又有上百條小街將無數店鋪分割,形成一個個行當街,但不管怎麼分,街道都寬敞整齊,除非是躲進店鋪內,否則很難有藏身之地。

       這時,張鉉發現旁邊一條幽深的小巷口似乎有人在向他招手,他一轉身,毫不猶豫鑽進了小巷,片刻,魏文通也帶領其他太保追到小巷口,“這邊!”他一指小巷,帶領眾人追了進去。

       小巷非常深,直接通往市場的西北門,眾人已經聽不見張鉉的腳步聲,只得繼續向西北門方向疾追而去。

       這時,就在小巷口的一扇黑漆門內,張鉉背靠大門,聽見追趕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他不由長長松了口氣。

       他連忙向救他的黑衣人躬身行一禮,“多謝及時相救!”

       “張鉉,你不認識我了嗎?”黑衣人冷冷道,竟然是年輕女人的聲音。

       張鉉因奔跑匆忙,沒有看清黑衣人的相貌,聽對方這一說,他這才上下打量這個救自己的黑衣人。

       只見這個黑衣女子身材高挑苗條,月光下,肌膚如凝脂白玉一般,她慢慢摘下臉上的黑巾,張鉉一眼便認出了她。

       “是妳!”

       此人正是他第一次進武川府,斥責他擅闖禁地的那個年輕女子,也是在楊氏武館殺死楊奇的火鳳首領,在糖食店他們第三次遇見,今天是第四次了,不過還有一次張鉉卻不知道。

       “想不到吧!”

       張出塵冷笑一聲,“真是冤家路窄,我們又見面了。”

       張鉉警惕地握住刀柄,注視著她俏麗的臉龐道:“我看並非是冤家路窄,而是妳在跟蹤我!”

       “哼!想不到你這個草包居然有點長進了。”

       張出塵俏臉一寒,拔出一把細長的柳葉劍,寒光一閃,劍已到張鉉咽喉。

       “我救你為了親手殺你,受死吧!”

       張鉉沒想她翻臉如此之快,如此心狠手辣,心中大驚,情急之下側身向後翻去,與此同時長刀出鞘,封住了柳葉劍進攻路線。

       但張出塵的柳葉劍速度快如閃電,而且詭異莫測,竟然從一個無法想像的角度斜刺而至,攻破了張鉉的防禦。

       張鉉只覺腿部一陣火辣疼痛,張出塵的劍刃割破了他的腿部肌肉,一縷鮮血順著他的小腿流下。

       張鉉背靠院牆,忍著腿部的刺痛問道:“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下如此毒手?”

       “無冤無仇?”

       張出塵冷笑一聲,臉上寒冰凝結,“我如果真下毒手,你還能站在那裡和我說話嗎?你那點武藝給我提鞋都不配,還想和我對抗?”

       張鉉迅速感受一下,確實,劍刃只是割破他的肌肉,並沒有傷到筋骨,對方下手之精准令他駭然。

       “妳究竟要幹什麼?”

       張出塵狠狠瞪著他,咬緊了銀牙道:“你殺了楊玄感,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今天我暫時放過你,但遲早有一天我會取你項上人頭!”

       她身形一閃,如一朵黑雲飄上牆頭,瞬間不見了,張鉉鬆了口氣,他俯下身察看自己的傷情,還好,只是割破了一條半尺長的血槽。

       他心中卻很詫異,這個黑衣火鳳明明也參加了圍獵楊玄感的行動,而且深恨楊玄感,卻要和自己算殺人之帳,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

       燕王府書房內,楊倓提筆在張鉉的藥方上簽了自己的名字,他沉吟一下問道:“你已經決定了嗎?”

       張鉉默默點頭,他昨晚想了一夜,武藝的低微令他深受刺激,他雖然有豐富的格鬥經驗,但這並沒有用,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只能成為別人砧板上的魚肉。

       他武藝低微,差點被一個女人所殺,最後只能靠對方的心情才逃過一死,這種性命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感受實在令他難以接受,在隋末亂世,拳頭大才是真理,這是令他痛徹於心的教訓。

       況且塞北風雲聚會,不管是他想主動參與,還是被青石經引導著北上,他都決定去塞北走一趟,他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似乎這次北上是他冥冥之中的一次命運安排。

       “我決定了!”張鉉聲音雖然低沉,卻異常堅定。

       楊倓把藥方遞給他笑道:“兩個月時間太短了,你來不及的,我給你半年長假,成全你的心願。”

       “多謝殿下成全!”張鉉接過簽了字的藥方,楊倓的寬容令他深為感動。

       楊倓輕輕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想學武,可皇祖父不准!”

       “為什麼?”

       “他說我騎馬便可健身,學武是鷹犬所為,我應該學習如何馭鷹。”

       楊廣的話雖然難聽,卻是實話,張鉉笑道:“殿下皇祖父的話說得很對,殿下貴為皇孫,將來或許還會是天子,是沒有必要學武。”

       “你呢?”楊倓注視他笑問道:“你為什麼不學習謀略,做一個馭鷹者?”

       張鉉沉默片刻,沉聲道:“謀略決定命運,武藝卻決定生命,卑職要掌握自己的命運,更要把生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說得不錯,武藝決定生命!”

       楊倓歎了口氣,憂心忡忡道:“現在天下不穩,盜匪四起,又有楊玄感這種居心叵測的貴族,萬一哪天宮內生亂,我如果能會一點武藝,至少也能自保。”

       張鉉笑了笑道:“等我先練一下青石經,如果有效,我來教殿下練武。”

       楊倓心中歡喜,“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這時,楊倓連忙吩咐道:“拿進來!”

       幾名宦官拿進來一個包袱和一把刀,楊倓打開包袱,裡面竟然是黃澄澄的十錠金子,張鉉愣住了。

       楊倓笑眯眯道:“本王答應過你,依舊會把殺楊玄感的官方賞賜給你,不會讓你吃虧,這是你賞金的一部分,給你做盤纏,至於官升三級,等你從草原回來後再說。”

       “多謝殿下替卑職考慮周到。”

       楊倓笑了笑,又拾起刀遞給張鉉,“這是我父親的收藏品之一,他收藏了很多刀劍,反正我也用不著,就找了一柄給你,你試試看是否合手?”

       張鉉的刀在殺楊玄感時被張仲堅擊落入江,這段時間他沒有了趁手了兵器,本想再買一把,卻一時買不到滿意的刀,只能暫時用一把很普通的橫刀。

       張鉉接過刀後退幾步,這是一柄十斤重刀,刀鞘是黑鯊魚皮,並不顯眼,不過當他抽出橫刀時,著實吃了一驚,只覺寒氣森森,鋒利異常,比他原來那柄五十貫錢買的刀不知強了多少倍。

       難怪會被太子收藏,當真是一把罕見的寶刀,張鉉頓時愛不釋手。

       楊倓見張鉉很在意這柄刀,心中歡喜,便笑道:“我再送你一匹好馬,好馬好刀,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張鉉心中感動,他知道楊倓並不是為了拉攏自己,而是出於一種對自己的好感,是一份少年人的情誼。

       他想了想,便從靴中抽出軍刺,放在桌上,“這是我師父留給我的紀念,天下獨一無二,我送給殿下,可以做防身之器。”

       楊倓拾起軍刺,他並不懂鐵器,但他見軍刺造型美觀,非常精緻,是他從未見過,他也頗為喜歡,便欣然笑道:“那我就收下了。”

       ........

       武川府密室內,柴紹正向會主竇慶彙報張鉉的決定。

       “他當真決定去突厥了嗎?”張鉉的決定在竇慶意料之中,他輕捋銀須,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柴紹卻沒有看出會主那種意味深長的笑容,歎了口氣又道:“是的,他的意志很堅決,寧可不做侍衛也要北上,似乎燕王也同意他北上,並給了他長假。”

       竇慶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雖然張鉉願意北上突厥,但如何讓張鉉契合這次武川府的行動,卻又是一個難題。

       張仲堅已經在幾天前北上了,竇慶有點擔心僅張仲堅一人,力量稍顯薄弱,如果張鉉肯看著青石經的面上出手助他一臂之力,兩人齊心合力,那這次任務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

       竇慶早已策劃好了一切,但他也知道張鉉不是紙鳶,以張鉉的才智,他根本控制不了張鉉,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張鉉去找紫蟲玉蛹的契機,必須想辦法讓張鉉去那批物資失蹤之地。

       在這局棋中,關鍵是需要一個中間人做牽引,將張鉉和張仲堅契合到一條路上,而這個人是誰,竇慶已經想好了一個最合適的人選。

       雖然這個中間人並不是柴紹,但竇慶也希望柴紹一同前往。

       想到這,竇慶對柴紹笑道:“你也陪同張鉉一起北上,走之前我會再交代你一些細節,總之,你緊跟著張鉉就是了。”

       事情在柴紹的預料之中,會主果然要自己跟隨張鉉一起北上,他心中無奈,只得硬著頭皮道:“屬下遵命!”

       竇慶聽出他語氣中的無奈,便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你為武川府所做的事情都會記錄在案,將來武川府絕不會虧待你。”
      
       “屬下不敢!”

       竇慶又從桌上玉盒裡取出一隻小水晶瓶,凝視裡面紫色漿液片刻,遞給柴紹,“假如張鉉在突厥買不到他想要的東西,就把這個給他。”

       “這是....什麼?”柴紹接過瓶子,望著裡面的漿液問道。

       “這就是紫蟲玉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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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16 11:11 PM

第0047章 長平遇匪

      三天後,張鉉、柴紹跟隨著趙單率領的商隊一起,浩浩蕩蕩向東而去,兩天后,他們漸漸抵達了滎陽。

      皇商隊一共有五十餘人,除了大管事趙單外,還有一名副管事,姓孫,其餘五十餘人都是夥計和護衛。

      他們一共有三百餘頭健騾和五十多頭駱駝,滿載著各種昂貴貨物,價值數千金,用趙單的話說,這趟北上一進一出,至少要賺五千兩黃金。

      “趙大叔,我們走哪條路去草原?”張鉉騎馬跟隨在趙單身旁,顯得興致盎然。

      “當然是走並州線,我們先從官渡過黃河,從太行陘進入上黨郡,再到太原府,最後從馬邑郡進入草原,張公子是第一次北上吧!”

      張鉉點點頭,“確實是第一次北上。”

      趙單瞥了他一眼笑道:“難得去一趟草原,張公子難道不想帶點貨物,順便賺點小錢?”

      張鉉也有點動心,他本身對經商並不排斥,只是他這次去塞北另有目的,壓根沒有考慮過販運貨物北上,趙單倒是提醒了他,或許他可以通過買賣貨物的機會向突厥人打聽紫蟲玉蛹的情況。

      想到這,他笑問道:“只是現在已經離開了洛陽,買貨物還來得及嗎?”

      “這倒不妨,我們要經過太原府,我在太原還要補一批貨物,到時可以順便幫你買點上好便宜貨,我有門路。”

      “那就多謝趙大叔了!”

      “呵呵!不必客氣,其實柴公子在太原更有門路,我還想托他幫忙呢!”

      張鉉頓時想起,李淵此時不就在太原當留守嗎?

      他回頭柴紹望去,見柴紹似乎有點心事重重,張鉉便放慢馬速,等柴紹上前,他笑問道:“嗣昌,我們要經過太原,你要回家嗎?”

      “回家?哦!當然要回去看看。”

      “嗣昌好像有心事?”張鉉注視著他問道。

      “也不是,只是有點.....不說了,哎!說了讓人笑話。”

      柴紹不再多想,他用馬鞭一指遠處的城牆笑道:“張老弟,那就是虎牢關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去看看嗎?就是那裡!”

      ......

      從官渡過了黃河,又向北穿過太行山,便進入了並州長平郡境內,並州也就是今天的山西,雄偉高大的呂梁山將並州一分為二。

      從長平郡北上,西面是巍巍山巒,綿延數千里,向東地勢漸漸放緩,丘陵縱橫,夾雜著一條條谷地和平原,一座座村莊便坐落在丘陵和平原之中。

      隊伍沿著著官道一路北上,儘管中原盜匪猖獗,亂匪盜賊多如牛毛,但並州一帶還比較安全,從在地頭裡忙碌的農民和悠閒放牛的牧童便可以看出這一帶治安良好,沒有亂匪之憂。

      隊伍沿著丹水北上,這天傍晚,他們來到了高平縣以南三十里處,算無遺計的趙單在這裡遭遇了一個小小的挫折。

      他準備投宿的驛站在兩天前被一場大火燒毀,他們錯過了宿頭。

      “各位抱歉,我們只能去高平縣住宿了,還有三十里,大家加把勁,爭取在天黑盡之前抵達縣城。”

      張鉉探身向西方望去,只見夕陽在山巒頂上還露出一抹通紅的額頭,掙扎著不願落山,天空佈滿了紫色晚霞,一團淡藍色的煙霧開始在官道兩邊的樹林內彌漫,使前方陰冷的官道更顯得狹窄。

      他搖搖頭,還有三十里,怎麼可能在天黑盡之前趕到縣城,他又回頭望去,只見後面官道上也冷冷清清,沒有一個行人,估計只有他們錯過了宿頭。

      無奈,眾人只得加快速度向北而行。

      或許是因為自己判斷失誤的緣故,趙單心懷歉疚,走在隊伍最前面開路,張鉉和柴紹留在隊伍尾部斷後。

      兩邊是大片樹林,陰冷黑暗,隨著夜色漸漸降臨,一些不知名的生物開始在樹林裡活動,不時可以聽見樹林裡傳來樹枝被踩斷的哢嚓聲,令人毛骨悚然。

      “大家注意貨物,不要被蟊賊偷走!”

      趙單話音剛落,變故突然發生,“啊——”趙單發出了長長的尖叫聲,一團黑影騰空而去。

      隊伍登時大亂,夥計和護衛紛紛抽出刀,副管事孫安驚得大喊:“老趙!老趙!”

      張鉉和柴紹從後面衝了上來,只見趙單的馬還在原地,人卻不見了,所有人都驚恐地望著樹林內,但樹林內卻什麼都沒有。

      “孫管事,趙叔發生了什麼事?”張鉉急問道。

      “有鬼!”

      孫安渾身顫抖著指著陰冷恐怖的樹林道:“一個鬼影從天而降,把老趙抓走了。”

      張鉉抬頭望去,只見一棵巨大的樹幹橫亙在他們頭頂,這是一棵略微歪斜的大樹,虯枝蒼勁,古藤盤纏,像座大門一樣矗立在官道上。

      “嗣昌,你看這裡!”

      張鉉指著兩根從大樹上垂落、尚在搖晃的藤條道:“顯然是有人藏在樹幹上,抓著這根藤條撲下,抓走了趙管事。”

      柴紹點點頭,他顯然贊成張鉉的判斷,應該是有人伏擊他們,而不是什麼鬼影。

      “驛站很有可能就是他們放火燒毀,逼我們走夜路。”

      “去看看!”

      張鉉一催戰馬便向樹林中奔去,柴紹大驚,喊張鉉已經來不及,他也只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或許是前些日子連續下雨的緣故,樹林內顯得陰冷潮濕,張鉉拉著戰馬嗒嗒走了幾圈,觀察地上紛亂的腳印,這時,柴紹追了上來,問道:“發現什麼了嗎?”

      張鉉翻身下馬,拾起一隻沾滿泥濘的破爛草鞋,鞋帶剛剛才斷掉,張鉉笑道:“看來這是一幫窮賊。”

      他把戰馬韁繩扔給柴紹,“你不用跟來了,把馬匹牽出去,我去探查一下,馬上就回來。”

      “賢弟要當心!”

      柴紹話音未落,張鉉便已經跳過一根橫在地上枯樹幹,向樹林深處奔去,柴紹見他身手異常敏捷,自己跟去估計也是累贅,他搖搖頭,牽馬出了樹林。

      “裡面情況怎麼樣?看到大管事了嗎?”剛出樹林,眾人便圍住了柴紹,七嘴八舌問道。

      “大家先別急,張公子進去探查了,只是一幫小毛賊,不是什麼夜鬼,大家先看好貨物。”

      話雖這樣說,大家還是十分擔心,但又不敢衝進樹林,只得紛紛回到貨物旁,手執刀劍,警惕地注視著四周情況。

      張鉉提刀在樹林中疾奔,只奔出不到兩百步,他便隱隱聽見人聲,似乎還有火光,他見前方是一片占地數畝的石林,便將刀插回刀鞘,抓住一塊尖石,奮力向最高處攀去。

      還沒有到最高處,張鉉便知道這是一群烏合之眾了,居然沒有安排一處哨崗,就讓他輕而易舉地佔領了最高點。

      張鉉躲在一塊大石後,探身向下望去,只見一圈大石中間有一塊空地,中間點了一堆火,四周坐著十幾名毛賊,個個衣衫襤褸,面目骯髒,倒像一群叫花子聚會。

      在最邊上坐著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年紀也不過二十餘歲,皮膚黝黑,寬臉膛,滿臉大鬍子,嘴闊如盆,長著一隻酒糟大紅鼻子,卻不合時宜地配了一雙狡黠的小眼睛,使原本威猛的相貌變得有點滑稽。

      他腳邊放著一把宣花大斧,足有五六十斤,只見他挽起袖子,露出毛聳聳的粗壯胳膊,揪住趙單的衣領喝道:“老子已經仁至義盡了,三千貫贖金減到三百貫,你再敢還價,老子就把你烤來吃了。”

      趙單卻不害怕,慢慢悠悠說:“我可以沒有跟你討價還價,是你自己主動減少贖金,我說這位爺,看你們樣子也不像盜賊,不如我雇你們北上,掙點錢回家。”

      “老子才不跟你北上,老子要去瓦崗找單哥哥,快說,你到底給不給?再讓你五十貫,少一文都不行了。”

      “大哥,不是說好回斑鳩鎮嗎?怎麼要去瓦崗?”旁邊幾名手下大驚失色。

      “你們回斑鳩鎮,我一個人去瓦崗,你們告訴我老娘,等我發達了就去接她享福。”

      張鉉不由啞然失笑,別的強盜是抓了人質來威脅商隊要錢,他倒好,居然和人質討價還價,而且還洩露了談判底線,明顯很不專業。

      張鉉站起身笑道:“我來和你談判如何?”

      下面十幾人一陣混亂,紛紛拾起木棒長矛,向後退去,吃驚地望著頭頂上的張鉉。

      那名黑臉大漢拾起大斧,頂在趙單的脖子上,仰頭大吼:“你若敢亂來,老子一斧劈了他!”

      張鉉卻不理睬他的威脅,從大石上一步步跳下來,走到他們對面笑道:“我不會亂來,他不過是商隊的管事,做不了主,我才是商隊主人,你放了他,我們談一談。”

      黑臉大漢眼中狐疑不定,他打量一番張鉉,見他高大挺拔,一表人才,而這個老者猥瑣瘦弱,他心中有點相信了,便道:“你先把刀放下!”

      張鉉解下戰刀,放在旁邊大石上,拍了拍衣服,“沒有其他兵器了。”

      黑臉大漢給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小心翼翼上前,一把搶過刀,迅速退了下去。

      黑臉大漢一把推開趙單,“滾吧!”

      趙單連忙跑到張鉉身後,張鉉對他笑道:“趙大叔,這位壯士是講信用之人,讓大家不用強攻,我們可以談判解決。”

      張鉉已經看出,這群人之所以不敢強行去搶貨物,是因為他們人少勢弱,而且一個個人心惶惶,根本就不是盜賊。

      “張公子小心!”

      趙單撒腿便跑,十幾名毛賊也不抓他,將張鉉團團圍了起來。

      張鉉卻不慌不忙,走到黑臉大漢身旁坐下,笑道:“我們來打個賭,若我贏了,你跟我去一趟突厥,我付給你兩百貫錢。”

      黑臉大漢眯起小眼睛,眼中閃爍著亮光,他不露聲色問道:“如果你輸了呢?”

      張鉉從懷中摸出一錠金子,“這是五十兩黃金,贏了就歸你!”

      黑臉大漢大笑,“我為什麼和你賭,老子一刀宰了你,拿著五十兩黃金走人,不更好嗎?”

      “問題是你走不了,你們只有十四人,一半兵器還是木棍,大部分人連鞋都沒有,我們卻有五十人,個個身穿皮甲,胯下戰馬,有弓箭、長矛、戰刀,殺了我,你們也活不成!”

      張鉉一句話戳中了黑臉大漢的要害,他就是因為人少勢弱,才不敢明搶張鉉他們的商隊,若真打起來,他們非吃大虧不可。

      他只得悻悻道:“你說吧!賭什麼?”

      “我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為什麼流落至此?就賭這個。”

      黑臉大漢明顯不相信,自己已經隱姓埋名,他一個路人怎麼可能知道自己的名字?

      更關鍵是,輸贏自己都不吃虧,最多去一趟突厥而已,大不了自己半路跑了,為什麼不和他賭?

      黑臉大漢賭性極重,他頓時心癢難耐,嘿嘿一笑,“我跟你賭了!”

      “好!你們各位作證。”

      張鉉看了一眼宣花大斧笑道:“你姓程,名知節,字咬金,東阿縣斑鳩鎮人,你是來潞城二賢莊找單雄信,不料他已經上了瓦崗,結果你們無處可去,吃飯也沒有了著落,所以臨時改行做了強盜,說不定我們還是第一票。”

      黑臉大漢眨巴眨巴小眼睛,忽然回頭大吼:“你們這幫狗東西,哪個出賣了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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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17 09:20 PM

第0048章 太原留守

      這名黑臉大漢正是程咬金,他是濟北郡東阿縣有名的遊俠兒,整天惹是生非,不務正業。

      兩個多月前他心血來潮,組織一百多名地痞無賴加入濟北郡民團和張須陀一起去圍剿亂匪張稱金,不料張須陀軍隊還沒來,四郡太守貪功心切,便搶先發起進攻,結果中了計,民團大敗,程咬金手下死傷慘重,讓他無顏回家鄉見父老。

      聽說潞城單雄信為人豪爽仗義,專交天下英雄,他便帶了十幾名手下千里迢迢來投,不料單雄信已經上了瓦崗,二賢莊也被官府一把火燒毀,他們頓時沒有了著落,連吃飯都成問題,萬般無奈,程咬金只得臨時轉行,在官道上搶掠一點盤纏。

      今晚是他們第一天開工,卻遇到了張鉉,而且被人家一句話揭穿了老底。

      程咬金雖然嗜賭如命,但賭品卻不好,輸錢賴帳是常有之事,眼看自己賭輸了,他頓時臉色一變,就這麼認栽了嗎?

      明明是他占了上風,對方可是他的人質,居然不費一兵一卒就把自己收拾了,這是哪家賭場的規矩?

      他剛要翻臉,旁邊一名手下悄悄拉了他一下,指了指外面,程咬金這才發現四周站滿了對方的人,個個手執戰刀和長矛,冷冷地注視他們,他們竟然被包圍了。

      程咬金心中一驚,暗叫不妙,對方爪子硬,摸了四張黑盧,他卻是一把野雞,這盤樗子恐怕真要輸了。

      程咬金眼珠一轉,好漢不吃眼前虧,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他一拍胸脯,“我老程也是響噹噹的爺們,認賭服輸,先說好,老子就跟你去一趟突厥,然後咱們各奔前路。”

      “我們一言為定!”

      張鉉手一伸,對拿著他戰刀的程咬金手下喝令道:“把刀給我!”

      他的氣勢震住了這幫落魄的殘兵,程咬金手下膽怯走上前,把刀還給他。

      張鉉把五十兩重的黃金放在大石上,橫刀一揮,黃金頓時被劈為兩半,他把一半黃金扔給了還刀之人,“這是二十五兩黃金,價值兩百五十貫,也是你們大哥這趟去突厥的工錢,拿去分了,自己回家吧!”

      “那是我的錢!”程咬金大急。

      “你這個大哥當得讓人寒心啊!”

      張鉉搖搖頭,又對十幾人道:“你們十三人分兩百貫錢,另外五十貫錢給你們大哥的老娘吃飯,聽見沒有!”

      眾人不敢答應,都眼巴巴看著程咬金,程咬金其實也是擔心自己老娘沒飯吃,既然對方替他想到了,那他也不再反對,對手下喝道:“五十貫錢記著給我老娘,你們膽敢私吞,看我回去怎麼擰掉你們腦袋?都走吧!”

      眾人思鄉心切,便向程咬金行一禮,收拾東西匆匆走了,這時,程咬金瞥了一眼張鉉問道:“小子,我該怎麼稱呼你?”

      張鉉淡淡一笑,“我姓張,你現在是我雇的夥計,你就叫我張東主好了。”

      .......

      張鉉問趙單借了一匹馬給程咬金當腳力,眾人繼續啟程北上,程咬金雖然被迫認賭服輸,但他心中卻不爽,一路上陰沉著臉,不理睬任何人,飯來張口,榻來睡覺,也不肯幹活,就希望張鉉自己主動解除賭約,他好南下去瓦崗入夥。

      程咬金雖然賭品不好,好酒好賭,輸錢賴帳,而且貪財好色,但他卻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對老娘極為孝順。

      他和張鉉的賭約是兩百貫錢,已經全部給了手下做回鄉盤纏,他可以不認帳,但張鉉卻另外給了他老娘五十貫吃飯錢,這個人情他卻不得不還,所以他也不想偷偷溜走,除非張鉉自己解除賭約,否則他只能跟隨張鉉北上一趟。

      但張鉉卻笑眯眯的,一點不生他的氣,更沒有解除賭約的意思,讓所有人不解,找一個白吃白喝不幹活的人當夥計有什麼意思?

      這天上午,一行人終於抵達了太原城。

      並州北接草原,東靠河北,西連三秦,南抵中原,自古便是中原王朝最重要的戰略要地之一。

      而作為並州州治,太原城也是黃河以北最大最繁華的雄城,是大隋王朝北禦突厥的後方大本營,作為這樣的戰略要地,它的軍政首腦也是楊廣從朝廷百官中精心挑選而出。

      所以楊廣考慮再三,挑選了李淵出任太原留守。

      一方面他們的母親是親姐妹,楊廣和李淵本身也是表兄弟,親情上可以信任。

      另一方面,李淵雖然屬於關隴貴族,卻不是核心人物,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被關隴貴族排擠,這一點讓楊廣很滿意。

      但最關鍵一點是李淵在這次楊玄感造反中表現得非常不錯,不僅堅決和楊玄感決裂,態度鮮明。

      而且李淵當時出任弘化郡太守兼知關右諸軍事,作為掌握隴右軍權的軍事大員,面對關中兵力空虛,他始終按兵不動,沒有任何異心。

      更重要是,任命李淵為太原留守可以挑起關內貴族內訌,只要不給李淵掌握軍權,又何樂而不為?

      所以剿滅楊玄感造反後,楊廣便調李淵出任太原留守,鎮守這座北方最重要的戰略之城。

      張鉉一行人進了太原城,繁榮熱鬧的氣息便迎面撲來。

      太原是一座雄城,人口眾多,城池周長足有五十餘里,它的結構並不像洛陽長安那樣的棋盤街坊式,但也整齊有序,雜而不亂。

      中央大街兩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店鋪,客棧、酒肆、青樓、賭館、邸店、各種商鋪,幾乎是應有盡有。

      就在他們好奇打量太原城的風土人情時,前面忽然傳來一片哭聲,只聽有人大吼,“告訴你們,你們的店鋪留守老爺看中了,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只見一名黑衣管事帶著一群士兵從一家店鋪中走出,後面店東主帶著掌櫃跑出來哭喊道:“這是我祖上留下的產業,我不賣啊!”

      黑衣管事轉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惡狠狠道:“張阿貴,我先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下午把東西全搬走,明天我來收店,你若還在,就休怪我心狠手黑了。”

      說完,他狠狠一把推開東主,帶領士兵揚長而去,只剩下店東主夫婦的嚎啕大哭聲。

      旁邊人議論紛紛,張鉉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人,竟然這樣囂張狂?”

      “哎!這是太原留守李淵的管家,李淵看中這家店鋪,人家百年經營的老鋪子,他也不肯放過!”

      旁邊又有人恨恨道:“原以為李淵是個忠厚長者,現在看來也不是個東西,這才當了兩個月留守便強搶豪奪,前兩天東城外楊家的幾百畝上田也被他強行霸佔了,今天又對店鋪下手,什麼時候才是頭啊!”

      張鉉心中驚訝,李淵怎麼是這種形象,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不解地向柴紹望去,柴紹也是滿臉通紅,訕訕說不出話來。

      “我們先住下吧!”

      趙單打破了僵局,指著不遠處一家客棧笑道:“那家客棧不錯,我每次都住那裡!”

      眾人來到前面這家‘順風客棧’住下,趙單去購買一些貨物,程咬金閒得無事,問張鉉要了點錢,一個人去逛街喝酒。

      柴紹則帶著張鉉前去留守府,給他引見自己的岳父,儘管張鉉心中對李淵很是失望,但他決定還是去見一見。

      兩人騎馬來到留守府前,剛到大門口,卻只見十幾名身穿綢袍的中年男子坐在臺階上,很多人身體肥胖,大腹便便,不停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不遠處的牆邊,站著一大排夥計,身邊放著挑擔,擔中都是沉甸甸的朱漆大箱籠。

      這時,大門內走出一名管家,對眾人笑道:“讓大家久等了。”

      十幾名富商一擁而上,將手中禮單爭先恐後塞給管家。

      “這是我給留守大人的禮物,黃金五百兩,兵曹之職一定要照顧我兒子!”

      “這是我的禮物,珍珠兩鬥,懇請留守大人推薦我兒子入京。”

      管家一一收下禮單,笑眯眯道:“大家把要求都寫清楚,放心吧!留守大人一定會滿足大家的要求,大家抬上禮物,跟我去後門!”

      管家帶著大群人浩浩蕩蕩向後門走去,柴紹愈加驚訝,不解岳父為何如此自毀名聲,張鉉卻沒有說話,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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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17 09:27 PM

第0049章 發現秘密

      張鉉暫時在外間稍候,柴紹要先和岳父談一些私事,他安排好了張鉉,自己快步向岳父書房走去。

      太原留守李淵今年約五十歲左右,但保養得非常好,看起來也不過四十出頭,笑容溫和,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事實上,他也是朝廷出了名的老好人,上上下下人緣非常好,他在馬邑郡當太守之時,連馬邑郡的老農提到他,都會豎起大拇指,贊一聲,‘李公是厚道人。’

      但在太原,他的名聲卻有點壞了。

      書房內,柴紹向岳父行了禮,向李淵講述最近幾個月洛陽武川府的情況,這也是李淵非常關心的事情。

      “這次楊玄感造反影響太大,在武川府內部也有了分歧,元氏、于氏和陳氏都認為武川府不該阻止楊玄感進關中,他們抱怨會主浪費了一次絕好的機會,甚至聯合一些小家族向會主施壓,要求會主辭職,連獨孤家主也對會主不滿,我能感覺到,最近會主的壓力很大。”

      李淵的妻子竇氏便是竇慶的女兒,李淵和竇家關係十分密切,在這次楊玄感造反中,他和竇家站在同一陣線,堅決反對給楊玄感任何機會,李淵知道,元氏家族反對竇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李淵殺了元弘嗣導致。

      沉吟一下,他問道:“你和元駿關係密切,他提到我了嗎?”

      柴紹輕輕點頭,“元駿說,他們家族幾個長老對岳父非常不滿,主要是因為元弘嗣之死。”

      李淵重重哼了一聲,元弘嗣得到元家的暗中支持,居然不顧大局想在弘化郡起兵造反,被自己及時撲滅,元氏家族不但不檢討他們破壞大局,居然還對自己懷恨在心。

      李淵心中也十分惱火,當初大家盟誓共進退,同心組建了武川府,才十年不到,武川府內便有了裂痕,說到底還是私心作祟,元氏家族自以為是北魏皇嗣,便想攫取武川府的勢力,取代隋楊天下,太自以為是了。

      但這件事卻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需要長期內部鬥爭才能漸漸磨合,尤其需要態度模棱兩可的獨孤家族站出來,偏偏這又是最難辦到之事,他的舅舅獨孤順太看重關隴貴族的血統純正,行事太保守,不到最後關頭,他絕不會表態。

      李淵便不再想這件煩惱之事,又問道:“嗣昌,你和張鉉在一起也不短了,他究竟是什麼來歷?”

      這一個多月,柴紹兩次寫信向岳父彙報了楊玄感獵殺案和天閣寺案,所以李淵對這個張鉉也多少有點興趣。

      柴紹苦笑一聲說,“說實話,這個張鉉來歷不明,絕不是他自己所說的河內僧人,但至今沒有查清他的出身,但燕王似乎並不在意,對他很器重,至於會主,他始終覺得張鉉是個難得人才,在他身上不惜下了大血本。”

      柴紹每次想到青石經,心中多多少少都會有點不舒服,會主在張鉉身上下了這麼大的血本,卻從未給過自己這樣的重視。

      “為什麼竇會主一定要讓你陪他北上?”李淵沉吟一下又問道。

      柴紹歎口氣道:“還不是為了突厥那批物資嗎?張仲堅已經北上了,據說宇文化及最近也不在洛陽,估計也北上了,我認為會主是想利用張鉉來協助張仲堅,所以才讓我陪他一同北上。”

      柴紹提到了突厥的那批物資,李淵的眼睛也漸漸亮了起來,他也得到消息了,高句麗進獻給突厥的三十萬件兵甲居然在草原失蹤了,如果那批兵甲能歸自己,或者他也能分一杯羹.....

      李淵負手走了幾步,回頭對柴紹道:“我打算讓神通二叔和你一起北上。”

      柴紹一愣,他明白岳父的意思,這個時候才插手那批兵甲,似乎有點晚了,不過他不敢拒絕,便點頭答應了。

      “岳父大人,建成有消息嗎?”

      李淵點點頭,“只有一點點消息,翟讓對他極為禮重,讓他坐上了瓦崗軍的第二把交椅,然後就沒有消息了。”

      李淵為長子之事憂心忡忡,建成冒充李密上瓦崗並不是絕對的秘密,像翟讓、魏征和王伯當都知道,一旦他們拿這件事來要脅自己,還真是個大麻煩,雖然現在還沒有發生,但保不定將來什麼時候就爆發出來。

      就算不擔心瓦崗寨那邊,武川府內部也是一個麻煩,目前為止就只有岳父和舅父知道,相信岳父竇慶會守口如瓶,就怕舅父獨孤順無意中洩露出去,被元氏家族知道,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李淵心中開始後悔答應岳父的要求,真不該讓建成冒這個險,但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他只能每天戰戰兢兢地度過,只盼望著這件事千萬不要被暴露出來。

      柴紹還想再問,但感覺岳父似乎不想多提此事,便轉開話題道:“小婿進城時,似乎聽到一些不利於岳父大人的傳言,有損岳父大人的聲譽。”

      李淵聽懂了他的話中之話,他沉默片刻,慨然長歎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若不這樣自毀名聲,他怎麼可能對我放心?”

      “岳父大人是指當今天子?”

      “當然是他!”

      李淵苦笑一聲道:“表面上,楊廣好像對我很信任,讓我坐鎮太原這個戰略要地,可實際上呢?我心裡明白,他根本就不信任我,派大將王威和高君雅掌控軍權,並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可他為什麼這樣做?”

      “他只是為了分化關隴貴族,派我去處死元弘嗣,再升我為人人眼紅的太原留守,結果元弘嗣之死就記在我頭上了,導致元家對我恨之入骨,連同跟隨元家的于、趙兩家都對我十分不滿,這是楊廣手腕的高明之處,成功將挑起了關隴貴族中元、竇兩派的矛盾。”

      柴紹默然,他明白了岳父的苦衷,洛陽和長安流行木子李的童謠,說取代楊隋者必為李氏,使楊廣對幾大李氏家族都極為猜忌,岳父只有自毀名譽才能讓楊廣放心,否則早就被他殺了。

      李淵看了他一眼,又語重心長道:“你在長安也要當心,楊廣心機極深,他不會真的縱容武川府,現在他只是在放長線釣大魚,一旦時機成熟,他會將關隴貴族一網打盡,如果我沒有料錯,武川府內必有楊廣的眼線。”

      柴紹默默點頭,這時,李淵又想起一事,笑道:“我忘記告訴你了,三郎昨天回來了,和從前相比,完全變了一個人。”

      三郎就是老三李玄霸,從小身體嬴弱,被李淵送去終南山學武七年,連柴紹都沒有見過他,柴紹大喜,連忙問道:“他現在府中嗎?”

      “好像兄弟幾個出去逛街了,晚上就會見到他。”

      ........

      張鉉坐在官房東側的客堂耐心地等待李淵接見,他知道柴紹有些私密之事要向李淵彙報,自己當然不能在場,他也不著急,不慌不忙地坐在外堂喝茶等候。

      這時,院子裡跑來幾名孩童,手舞木刀木槍,有個稚嫩的聲音高聲大喊:“敵將哪裡逃?”

      張鉉頓時覺得這孩子的聲音很是耳熟,他慢慢走到堂前,只見院子裡三個孩童將其中一人包圍了,為首孩子約七八歲,長得虎虎敦敦,張鉉一眼便認出來了,這孩子不就是王伯當的兒子嗎?他怎麼在這裡。

      幾名孩童見有大人出來,嚇得紛紛向後院跑去,張鉉連忙喊道:“小五郎!”他隱隱記得是這個名字。

      王伯當的兒子停住腳,回頭驚訝地望著張鉉,“你是……張大叔!”

      他也認出了張鉉,立刻興奮地跑回來,“張大叔怎麼也在這裡?”

      “我是路過太原,你……不是和娘在長安嗎?”

      王志遠撓撓頭,“本來在長安,但上個月李阿公把我和娘接來這裡,是爹爹寫信吩咐的,聽娘說,好像爹爹和李大叔在一起。”

      孩子說話不清楚,又是阿公,又是大叔,但張鉉卻有點聽懂了,李阿公一定是指李淵,那麼李大叔會不會就是李淵的長子李建成呢?

      “小五郎快點!”遠處有孩子在大喊。

      王志遠頓時急了,他見張大叔在走神,也不管了,拔腿就跑,一溜煙便不見了蹤影。

      張鉉還沉浸在巨大的驚訝和懷疑之中,他知道王伯當是奉命上了瓦崗,但他卻不知道,是誰取代了李密?

      但小五郎童言無忌,一句話便洩露了一個巨大的秘密,難道是李建成頂替李密上了瓦崗嗎?

      很有這個可能,李密也不過是關隴貴族的一顆棋子,當這顆棋子消失,必然會有另一顆棋子取代他,如果是李建成,那也完全合情合理。

      只是李淵不怕楊廣知道嗎?還是李建成根本是冒名頂替,難道是冒名頂替了李密?

      張鉉覺得自己眼前越來越清晰了,他想起剛入洛陽時看到的那個假的李密人頭,如果李建成是冒名頂替李密,那就是解釋得通了,死的是假李密,真李密並沒有死,而是上了瓦崗。

      這時,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打斷了張鉉的思路,只見柴紹帶著一名中年男子向這裡快步走來。

      這一定是李淵來了,張鉉連忙上前見禮,柴紹笑著給李淵介紹道:“這位就是張公子,深得燕王器重。”

      “嗣昌太過獎了。”

      張鉉連忙向李淵行一禮,“晚輩張鉉參見李公!”

      李淵捋鬚上下打量張鉉,見他身材高大挺拔,相貌堂堂,不由暗暗點頭讚賞,相貌是人際交往第一關,相貌英武挺拔,往往容易給人良好的第一印象,這一點張鉉占了很大的優勢。

      李淵已經聽柴紹說了張鉉獵楊玄感人頭之事,他又想起張鉉在天閣寺一案中的表現,他心中暗暗忖道:“此子是一個極有膽略之人,如果來歷沒有問題,便可拉為己用,或許將來能助自己成就大事。”

      他心中有了拉攏之意,便捋鬚笑道:“不知張公子表字如何稱呼?”

      這倒是個問題,一般男子滿弱冠之年都會起一個表字,方便別人稱呼,像柴紹字嗣昌,李淵字叔德。

      張鉉在燕王府中也考慮過此事,他記得小時候祖父曾給自己起名叫張鼎,後來因為他這一輩是金字輩,才改名叫張鉉,所以他決定給自己的表字中加入鼎字。

      張鉉連忙道:“回稟李公,在下表字元鼎。”

      “張元鼎,這個字不錯。”

      李淵雖有拉攏之心,但張鉉來歷不明,讓他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他現在還不能明著和武川府搶人,不能讓武川府發現自己的企圖,他決定對張鉉從長計議,放長線來釣這條魚。

      李淵便點點頭笑道:“我聽嗣昌說,他要陪張公子北行突厥,正好我兄弟神通在家閑得無事,想出去遊歷一番,不知公子願不願意接受吾弟同行?”

      張鉉心中一怔,李淵讓李神通北上做什麼?

      難道李淵也想打那批物品的主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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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18 11:15 PM

第0050章 咬金失手

      今天程咬金的運氣真是糟糕透頂,張鉉給了他兩貫錢,讓他出去逛逛街,喝杯水酒,不料他在街上逛著逛著,腳下一滑便溜去了青樓。

      就在程咬金在青樓前和一群庸脂俗粉調情之時,他系在腰間的錢袋卻被幾個小孩偷走,程咬金大怒,一路猛追,可惜他人生地不熟,追到一條死巷子裡,錢袋和小孩都無影無蹤了。

      此時程咬金獨自一人坐在一家酒肆內生悶氣,剛到太原就遇到這種鳥事,偷腥沒有成功,卻掉了一把毛,想想兩貫錢啊!兩千文錢,可以找個上好的粉頭了,響也不響一下就這麼沒了,該死的小賊!

      程咬金越想越窩火,狠狠一拳砸在桌上,罵道:“狗娘養的毛賊!”

      他這一拳把不遠處的酒保驚動了,酒保連忙上前陪笑道:“客爺有什麼吩咐嗎?”

      程咬金擺擺手,“沒事,不過....再給我來兩壺酒,要最好的葡萄酒,再來只燒雞!”

      酒保有點為難,剛才掌櫃要自己注意這個人,一般人進來喝酒都要帶錢袋子,可這個人身上卻沒有見到裝錢的袋子。

      而且他穿著粗布短衣,也不像用黃金付帳的闊綽公子,還是外鄉口音,一個人點了這麼多酒菜,到時候他怎麼付帳?

      酒保指了指桌上的十幾樣酒菜,小心翼翼道:“要不客官這把這些酒菜的帳先結了,我再給您去拿酒,怎麼樣?”

      程咬金大怒,一拍桌子道:“你以為老子付不起帳嗎?”

      他這一巴掌極響,把周圍酒客都嚇了一跳,一起向他看來,旁邊幾名少年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一名最年少之人低聲笑道:“二哥,我感覺旁邊這位爺好像要賴帳啊!”

      這句話不大不小,程咬金聽得清清楚楚,他牛眼睛狠狠一瞪,“你們幾個在說什麼?”

      一名長相英武的少年連忙拉了一下兄弟,“別亂說話,會得罪人!”

      幾名少年不再吭聲了,程咬金一把揪住酒保的衣襟,惡狠狠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沒有!”酒保嚇得慌忙擺手,“小人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那個意思就給老子拿酒菜來!”

      程咬金語氣十分兇惡,酒保心中害怕,只得去給他拿酒菜,雖然一時兇狠鎮住了酒保,但程咬金確實有難言之隱,他身上一文錢都沒有,叫他等會兒怎麼付帳?

      不過這種小事難不倒程咬金,他在東阿縣常吃這種霸王餐,自有他的應對之策。

      程咬金剛才一邊喝酒,小眼睛便仔細地觀察了周圍酒樓內的情況,他選的這家酒樓是一家臨街大酒樓,叫做‘三晉酒樓’,有三層樓高,賓客滿堂,生意十分興隆。

      他的座位位於二樓,可惜沒有得到一個靠窗的位子,離他最近一個靠窗位子被幾名少年搶先坐下了。

      程咬金吃霸王餐的手段簡單有效,先把酒保支走,再挑起事端,製造混亂,然後在混亂中跑掉,最好就坐在窗邊,便於他跳窗而逃。

      他剛坐下時,挑釁的目標就找好了,就是旁邊這四個少年,一般少年力量單薄,容易欺負,而且頭腦衝動易怒,打起架來不管不顧,看他們幾個似乎衣著光鮮,賠償酒樓損失應該沒問題了。

      程咬金已經吃得酒足飯飽,準備開溜了,他想起剛才幾個少年差點揭穿自己,心中十分惱火,小眼睛一瞥,見酒保苦著臉下了樓梯,他立刻掄起一盤殘魚狠狠向旁邊幾個少年砸去。

      ‘啪!’菜盤子正砸在剛才說話的錦袍少年身上,雪白的錦袍上頓時染了大片油污。

      四個少年卻沒有想到旁邊這個人突然發難,他們一下子都愣住了,程咬金索性又掄起菜盤子劈劈啪啪砸去,罵道:“幾個兔崽子,老子要好好教訓你們,竟敢污蔑老子。”

      幾個少年勃然大怒,掄起拳頭便沖上來,程咬金迅速後退兩步,一腳踢翻酒桌,拳頭一劃,兩扇屏風也倒了,四周酒客一片大亂。

      “殺人了,大家快跑啊!”

      程咬金大喊大叫,趁機煽風點火,使二樓更加混亂,酒客們互相推搡,夾雜著幾個女人的尖叫,桌子翻倒,碗碟粉碎,眾人爭先恐後向樓梯湧去。

      程咬金心中得意萬分,下一步他再把幾個少年撂倒,然後他便可以從從容容從窗戶離去了,這是他的霸王餐絕技,屢試不爽。

      不料今天他卻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幾個少年竟然都會武藝,而且武藝很不弱,程咬金以一打三,迅速落了下風,只片刻,他身上頭上便挨了十幾拳腳,莫說從窗戶溜走了,他連下樓都不可能了。

      三名少年如走馬燈一般圍著程咬金拳打腳踢,出手十分犀利。

      這幾名少年自然就是幾個李氏兄弟了,李世民、李元吉和李孝恭,正在給剛從終南山回來的三弟李玄霸接風洗塵,不料卻遇到了準備吃霸王餐的程咬金。

      李世民措不及防,白色錦袍被一盤殘湯剩水砸中,滴答答地污漬一片,饒是他為人冷靜,但畢竟是十五歲少年,他怎麼可能忍下這口惡氣,心中頓時大怒。

      這時,掌櫃得到酒保的稟報,率領十幾名夥計衝上了二樓,大聲喝問道:“吃霸王餐的無賴在哪裡?”

      程咬金暗暗叫苦,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一邊抵擋三兄弟的出拳,目光四處尋找機會,他看見旁邊站著一個黑炭小子,雖然體格高壯,卻長得傻裡傻氣,正咧著嘴嘿嘿直笑。

      程咬金心中暗忖,“或許這個黑小子不會武藝,所以在旁邊觀戰,也罷,抓他為人質。”

      程咬金一腳踢開李元吉,露出一個漏洞,他抓住機會沖出了包圍,兩步便衝到黑炭小子面前,伸手向他脖子抓去,“小黑炭,跟程爺爺玩玩吧!”

      黑炭小子愣了一下,師父不准他和人動手,他才不得不在一旁觀戰,這個傢伙居然要和自己打,他頓時咧嘴笑了起來,“老黑炭,這可是你自找的哦!”

      程咬金忽然覺得身體一輕,雙腿竟然離地飛了起來,頭腦一陣暈眩,仿佛天翻地覆,等他稍稍清醒,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是懸在半空中,後腰被人高高托住。

      他吃力地扭過頭,才發現是那黑小子把自己舉在空中,程咬金不由暗暗叫苦,原以為這黑小子武藝最弱,沒想到他竟然是最強的一個,自己一百六七十斤的體重,他就仿佛在抓一隻小雞。

      “小黑炭,快把我放下來!”

      “老黑炭,你說我們怎麼玩?”

      “聽話,放下大哥,我給你錢買糖吃。”

      “嘻嘻!你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哪有錢買糖?”

      程咬金頓時怒了,咬牙切齒道:“快把爺爺放下來,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

      “好吧!我怕了你,就把你放了。”

      說著,黑小子隨手將程咬金扔向空中,程咬金在空中嚇得聲音都變了,“黑炭爺爺,黑炭祖宗,別扔啊!”

      黑小子又輕輕接住他,嘿嘿笑道:“你到底要不要下來?”

      “我看走眼了,求求黑小俠放過我吧!”程咬金又哀求道。

      “那麼我就給你松松筋骨吧!我師父最喜歡讓我給他捏一捏。”

      黑炭小子玩心大起,抓住程咬金的胳膊輕輕一捏,程咬金頓時痛得如殺豬般地嚎叫起來。

      他又隨手抓住程咬金的脖子,單臂將他舉到半空,笑嘻嘻道:“你不就是看我長得老實,想和我玩玩嗎?”

      程咬金被捏得痛不欲生,偏偏又叫不出聲,一時眼淚鼻涕都流下來,他心中卻很清醒,自己今天遇到了什麼災星啊!這黑炭小子到底是人還是鬼?

      李世民連忙喝道:“玄霸,夠了,把他放下來!”

      .......

      張鉉回到客棧,正好遇到店鋪大量送貨,院子裡堆滿了箱籠和麻袋,還有新買的十幾頭駱駝,夥計們正在忙碌地清點貨物。

      “張公子,這邊!”

      張鉉一回頭,只見趙單在叫他,張鉉笑著走上前,“趙東主這麼早就回來了嗎?”

      “想要的東西都買到了,今天出奇地順利。”

      或許是辦事順利的緣故,趙單精神不錯,臉上笑容滿面,他拍了拍一頭高大的駱駝笑道:“這十五頭駱駝不錯,是我專門替公子買的腳力,旁邊這些貨物也是,一共五百匹上等絲綢。”

      “真是麻煩趙東主了。”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趙單看了看兩邊,又低聲道:“我勸公子還是讓那個程咬金走吧!我見多識廣,此人絕非善類,他在路上恐怕會給公子惹來無妄之災。”

      張鉉笑道:“感謝趙東主提醒,不過我心裡有數,我知道怎麼對付他。”

      話音剛落,遠處大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一名夥計飛奔而來,“張公子,程知節被人押回來了,好像有點不妙!”

      “押回來?”

      張鉉眉頭一皺,快步向大門處走去,只見一輛馬車在院子門口停下,程咬金從馬車裡下來,被打鼻青臉腫,雙手反綁,垂頭喪氣,四名少年跟在他左右,一名身材高大的黑炭小子牽著繩子。

      張鉉頓時臉一沉,怒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如此虐待我的夥計?”

      李世民上前行一禮,“這位公子,我們可沒虐待他,他這模樣是打架的結果,我們也被他打得不輕,再說,我們是坐馬車回來,保全了他的面子。”

      張鉉見他們臉上也都有青紫之色,衣服也被撕破,眼前少年的肩膀上還有大片醬紫色污漬,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先把繩子解開,有什麼事我來解決。”

      李世民給李孝恭使了個眼色,李孝恭拔出匕首,挑斷了程咬金的繩子,饒是程咬金臉皮厚如城牆,此時張鉉面前他還是忍不住滿臉羞愧,一言不發地溜進了院子,徑直鑽進房間裡去了。

      張鉉心中有點驚訝,割繩子這個少年至少也有十八九歲了,卻惟那個錦衣少年馬首是瞻。

      他看了一眼程咬金的背影,問道:“出了什麼事?”

      “是這樣,你這位夥計在酒樓吃霸王餐,主動挑釁我們製造混亂,卻被我們制住了,掌櫃率人要打他,我們也攔住了,酒樓的損失是我賠償的,我並不想和你這位夥計計較什麼,不過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說法。”

      李世民說得很簡潔清晰,話語不多,張鉉立刻明白了前因後果,不等他說話,旁邊趙單咬牙罵道:“我就說他是惹禍精,居然去吃霸王餐,我們臉都被他丟盡了。”

      張鉉心中也暗罵了幾句,不過程咬金就是這德性,他也不覺得奇怪,倒是眼前這個少年不知是什麼意思?

      張鉉冷冷問道:“不知你們想要什麼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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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18 11:21 PM

第0051章 莽漢初伏

      三個少年都急著要開口,李世民向後一舉手,三人頓時安靜下來,李世民不慌不忙道:“酒樓的損失我們也有責任,所以錢物也就不提了,但你的夥計卻平白無故襲擊我們,我只希望你能向我們道歉。”

      “但你們也懲罰他了,不是嗎?我不相信他鼻青臉腫完全是打架的結果。”張鉉目光淡然地注視著李世民。

      張鉉心思敏銳,他知道程咬金很愛惜自己的臉面,就算打架也會護著自己的臉,被打得鼻青臉腫只有一個可能,他雙手被束縛住了,當然,也可能是別的原因,張鉉說得很認真,但語氣又帶著一絲試探。

      李世民畢竟是少年,哪裡能和張鉉的狡黠相比,他臉微微有點紅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迅速瞥了一眼李元吉,是李元吉將程咬金痛打了一頓。

      張鉉目光何等老辣,他立刻捕捉到了李世民的眼角餘光,他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李元吉,這個少年約十三四歲,身材強壯,相貌雖然不算醜陋,但長相卻十分兇惡,尤其他一雙眼睛十分有特色,眼白多,瞳孔小,這就是俗稱蛇眼,顯得十分陰冷狠毒。

      張鉉忽然對這四個少年有點興趣了,他正要詢問對方,就在這時,柴紹騎馬返回了客棧,柴紹遠遠認出了幾兄弟,大喊道:“世民,元吉,你們是來找我嗎?”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張鉉心中暗暗吃驚,原來他們就是李世民兄弟,眼前這個少年是李世民,旁邊那個目光陰毒的少年是李元吉,這個黑炭小子不用說了,赫赫有名的李玄霸。

      張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李玄霸,實在看不出他身負絕世武功的樣子,只是身材比常人高壯一點,完全貌不驚人,倒是李世民的淡定從容的氣度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那還有另一人是誰?張鉉向李孝恭望去,看年紀肯定不是李建成,李建成現在瓦崗寨呢!

      李世民兄弟也同樣吃驚,原來姊夫也住在這裡,李世民連忙上前向柴紹行一禮,瞥一眼張鉉,低聲問道:“姊夫認識此人?”

      “我們一起從洛陽過來,怎麼會不認識?剛才你父親還和這位李公子相談甚歡。”

      李世民暗叫不妙,這下麻煩大了,竟然打了姊夫的朋友,他上前向張鉉深深施一禮,“世民不知兄台是姊夫的朋友,剛才言語多有不敬,世民誠摯向兄台道歉。”

      張鉉微微一笑,“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在下張鉉,和嗣昌同在燕王府為侍衛。”

      李世民見張鉉不在意剛才自己的無禮,心中歡喜,連忙給張鉉一一介紹自己的兄弟,張鉉這才知道,原來這個身材瘦高的年輕男子竟然是李孝恭。

      “既然都認識了,進去坐吧!”柴紹笑著讓他們進去。

      雖然李世民很想認識一下張鉉,不過他想到了程咬金,要自己向那個傢伙道歉是不可能的,而且以元吉的脾氣,說不定還會再打起來,算了,避免尷尬,還是下次再說吧!

      想到這,李世民歉然道:“玄霸剛回來,我們還要陪母親去燒香還原,得馬上趕回去,下次我再來拜訪,或者請張兄去酒樓喝一杯。”

      張鉉很理解李世民的心情,便笑道:“那就一言為定,等我們從草原回來,我們再好好喝一杯。”

      事實上,柴紹也是回來拿行李,妻子還在等著自己,他也不能再耽誤,既然雙方都不想細談,那就下次再說吧!

      “你們先回去,我等會兒也會回去。”

      李世民兄弟向張鉉行一禮,便上了馬車,馬車很快便駛遠了,望著遠處的馬車,柴紹笑道:“我這幾個小舅子如何?”

      “各有千秋,老二世民頗有領袖氣質,將來都不會是尋常者。”

      張鉉當然知道,歷史上的李世民是何等的傲視天下,現在還是他的少年時代,不過也快了。

      但不知為什麼,前幾天張鉉還在殫精竭慮地想著如何接近李淵父子,可今天機會就擺在自己面前,他卻一點想法都沒有了。

      “所有認識世民的人都說他非同一般少年,他做的事情你還不瞭解呢!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兩人說說笑笑,走進了客棧大院。

      ........

      次日一早,眾人再度出發了,在太原待了一天一夜,隊伍又壯大了不少,趙單又買了一批貨物,增加了五十頭駱駝,連張鉉也有了自己的小商隊,十五頭駱駝和五百匹上等綢緞,這可是草原的搶手貨,要靠關係才能進到貨,若運氣好,能賣出三倍高價。

      當然,他的夥計還是只有程咬金一人,程咬金昨天吃霸王餐失手,被人狠揍一頓,顏面丟盡,但張鉉絲毫不談此事,就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而別人本來就不理睬他,現在更加不理睬。

      好在程咬金臉皮足夠厚,只尷尬地沉默了不到半天,又開始故態復發,嘻嘻哈哈,一臉不正經起來。

      不過變化還是有的,程咬金開始進入夥計的角色了,或許是感激張鉉保全他的顏面,也或許是因為太原酒樓的挫折刺傷了他的自尊,他也不想再過吃霸王餐的日子了。

      程咬金也漸漸有些變化了,不再像從前那樣懶散,開始和別的夥計一樣裝貨卸貨,雖然不是很積極,要張鉉喊他幾次他才慢慢吞吞動手,不過至少肯幹活了,連趙單也覺得他可以在隊伍中待下去。

      這天,隊伍到了一個叫金陽的小鎮,時值傍晚,趙單包下了一家客棧,大家紛紛開始卸貨,將貨物搬進房間,雖然每天裝貨卸貨很麻煩,但這卻是必須要做的事情,否則遭遇夜盜,就會後悔萬分了。

      程咬金剛剛躺下,就被張鉉一腳踢在屁股上,“卸貨去!”

      “讓我再歇會兒吧!”

      程咬金雙手撐著後腰,故作滿臉痛苦道:“我感覺自己已經老了,幾個月沒碰女人居然腰酸背痛。

      張鉉不睬他的訴苦,又狠狠給他一腳,令道:“少說屁話,快去幹活!”

      “沒良心的東主啊!”

      程咬金哀嚎一聲,心中千般不願,萬般不甘,但還是磨磨蹭蹭去院子裡幹活了。

      程咬金有力氣,效率比一般夥計高得多,他只用一刻鐘時間,便將所有貨物都卸掉搬進屋子裡,又牽駱駝去喂水喂草料。

      張鉉難得見他如此賣力,便對他笑道:“以後這些駱駝和貨物就交給你了,好好做事情,賺到錢後我算你一成的份子。”

      程咬金頓時眼睛一亮,“公子此話當真?”

      “我當然不會騙你!”

      程咬金大喜,心中的小盤算立刻敲了起來,聽趙無膽說,這些貨物和駱駝一共花了四百兩黃金,如果自己有一成份子,那就是四十兩黃金。

      趙無膽還說走一趟突厥至少是三倍的利潤,那自己那一份就變成了一百二十兩黃金,可以兌換一千兩百貫錢,再加上之前說好的兩百五十貫錢,這一趟他就賺了一千四百五十貫錢。

      他奶奶的,老子要發大財了!

      程咬金頓時喜出望外,他吃夠了沒錢的苦頭,那種發財的美妙滋味,仿佛每一個毛孔都痛飲了一番,他連忙追上張鉉,厚著臉皮笑道:“既然我也是小東主了,那咱們能不能再雇兩個夥計,負責牽駱駝搬運貨物什麼的,你看——”

      張鉉氣結,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人,剛給他個名份他就擺譜了,他狠狠瞪了程咬金一眼,“要雇夥計也可以,工錢就從你的份子裡扣。”

      他轉身便揚長而去,程咬金撓撓頭,如果從自己份子裡扣工錢,那還是算了吧!

      自從程咬金有了一成的股份後,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再偷懶耍滑,格外賣力幹活,居然把十五頭駱駝管理的服服帖帖,卸貨上貨毫無怨言,此時他自己也騎在一頭駱駝上,一路吆喝,威風八面。

      除了貨物增加外,最明顯是多了一隊人,由李淵堂弟李神通率領的十二名手下,個個身材高大,武藝高強,因為李神通武藝稍弱,所以這十二人其實就是他的護衛。

      他們獨立於商隊,卻和柴紹一起跟著張鉉北上。

      李神通年約四十歲左右,身材中等,長得還算壯實,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這也和關隴貴族普遍尚武有關,關隴貴族要求子弟文武兼備,所以李神通也練過一點武藝,射箭、劍術多少會一點。

      不過李神通的性格不錯,低調隨和,沒有一點官宦子弟的架子,他對手下只說了一句話,一切聽從張公子的指揮。

      眾人離開了太原城,浩浩蕩蕩向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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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19 08:41 PM

第0052章 可汗憂慮

      突厥人原本是草原之主鮮卑人的鍛奴,專為鮮卑人打造鐵器,在冶煉上有著很高的技藝,隨著鮮卑勢力不斷南下而漸漸和漢文化融合,鮮卑對草原的控制也慢慢減弱。

      柔然勢力順勢而起,但柔然的強大只是一時,很快便被裝備犀利的突厥人擊敗,當隋文帝統一天下時,突厥也成長為草原之主。

      隨著大隋帝國的強大,不可避免地和同樣強大的突厥發生了碰撞,突厥帝國和大隋幾次戰爭都以慘敗告終,大隋改變了策略,使突厥最終被楊堅的分化謀略所瓦解,分裂為東西兩大勢力。

      啟明可汗被隋朝扶植登基汗位後,便臣服於大隋,對大隋始終充滿了感激之情,這也是大隋和突厥關係最密切的一段時期。

      不過隨著啟明可汗去世,他的兒子阿史那咄吉登位,成為始畢可汗後,大隋和突厥的關係便又漸漸走向冷淡。

      尤其隨著隋王朝內亂漸起,對突厥的防禦削弱,擁有百萬披甲士的強大突厥,難免會生出非分之念,開始窺視南方。

      不過此時兩國的平衡還沒有被打破,始畢可汗還礙著父親的遺命沒有和隋王朝撕破臉皮,兩國關係正處於一種微妙的變化之中,大的爭端沒有,但各種小動作卻不斷發生。

      突厥王庭位於漠北草原的黃金地帶,西面是於都斤山脈,而東面是肯特山脈,北方波光浩渺的北海,也就是後世著名的貝加爾湖。

      在兩條山脈之間的數千里草原上分佈著幾大水系,有了水的滋潤,數千里草原上牧草豐美,成為了草原民族幾千年來最富庶的天國聖地。

      無論是匈奴、鮮卑、柔然、突厥、回鶻,還是後來的蒙古,只要成為草原的主人,這裡必然會是王庭所在地,今天,這裡叫做烏蘭巴托。

      突厥王庭便位於額根河畔,方圓三百里之內生活著近一半的突厥人。

      在上萬頂突厥大帳中間,有一頂巨大的金頂穹帳,這便是突厥王帳,四周有上萬突厥勇士護衛。

      此時在王帳內,跪著一名身材魁梧的萬夫長,他深深低下頭,滿臉恐懼之色。

      年輕的始畢可汗正負手來回疾走,臉上明顯有怒容,儘管沒有大發雷霆,但周圍的侍女和衛士們卻嚇得戰戰兢兢,他們都知道,可汗的可怕之處不在於暴怒,而在於一言不發的陰狠毒辣,始畢可汗身材不高,寬大的肩膀上扛著一個碩大的頭顱,寬額頭,紫色的大臉龐,扁平鼻子,一雙細長的眼睛裡總是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但此時眼睛裡沒有了狡黠,而是一絲令人膽戰心驚的狠毒之色,儼如毒蛇在即將要發動攻擊那一刻。

      “請可汗再給卑職一個機會!”跪在地上的萬夫長顫抖著聲音道。

      他叫磨拙,也是突厥王系阿史那家族的成員,是始畢可汗帳下八大萬夫長之一,掌管一萬近衛軍。

      去年當隋帝楊廣再次率領數十萬大軍進攻高句麗之時,已經難以支撐的高句麗王庭恐懼萬分,懇請突厥發兵支援,並表示願意將所有的隋軍遺留物資全部奉送給突厥。

      第一批物資是三十萬件兵甲,包括十萬柄戰刀、十萬支長矛和十萬套盔甲,這些都是第一次高麗戰爭中隋軍的遺留之物。

      始畢可汗便派磨拙率軍去接受這批武器,但這批兵器在進入草原後便離奇失蹤了,連同運送兵器的數百輛大車和五百名高句麗士兵全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磨拙的責任,是他軍隊負責接應車隊,他卻失職了,始畢可汗給了他兩次機會去找到這批兵甲,但磨拙卻一無所獲。

      始畢可汗搖了搖頭,“我就算給你十次機會,你也找不到,因為你根本不把它放在心上。”

      他走上前一步,陰陰地盯著磨拙說道:“你知道我怎麼處置不順我心的手下嗎?”

      磨拙嚇得渾身發抖,牙齒哢哢直響,“再....再給我....一次機會。”

      始畢可汗一揮手,“把他推下去,剝了他的皮做鼓!”

      十幾名士兵如狼似虎般沖上前,拿翻磨拙便向外拖去,磨拙也豁出去了,大吼大叫,“咄吉,你是想吞掉我的部落,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哼!你說對了,給我拖下去。”

      士兵將磨拙拖下去,磨拙罵聲不絕,始畢可汗仿佛吃了一頓美餐,心情稍微鬆快了一點,畢竟磨拙的部落也有數萬人,也算是給自己一點補償吧!

      這時,旁邊軍師寵臣史蜀胡悉笑道:“恭喜可汗又收編一大部落。”

      始畢可汗眯眼一笑,“這是你的功勞,若不是你的建議,我怎麼會找到藉口殺他?”

      但想起莫名失蹤的數十萬件兵甲,始畢可汗眉頭又皺成一團,剛剛平息的怒火再次升起,他負手走幾步,又問史蜀胡悉,“三十萬兵甲之事怎麼辦?”

      史蜀胡悉笑道:“可汗,我推斷兵甲失蹤一定和拔野古部有關,其實兵甲倒不重要,找到藉口剷除這個通隋的拔野古部才是關鍵,只要我們找到拔野古部隱藏兵甲的證據,我們就可以發動對拔野古部的戰爭,讓別的鐵勒部落也無話可說,這才是重中之重。”

      始畢可汗點點頭,“你說得不錯,拔野古部暗通大隋,令我深為恨之,若不滅了它,不利於我突厥向俱倫湖擴張,也不利於我吸納大隋人口。”

      “說到吸納大隋人口,卑職還有兩個建議。”

      “說說看!”

      史蜀胡悉緩緩道:“第一個建議是封鎖西線商道,逼大隋商人去走東線商道,這樣,大量河北的隋朝逃民就可以跟隨商人進入突厥,一旦可汗滅了拔野古部,就把北逃漢民安置在俱倫湖一帶。”

      “說得好,然後呢?”

      “然後就是雙管齊下,卑職繼續去找那批兵甲的下落,抓住拔野古部的證據,另一方面,可汗可以利用金山宮的力量來封鎖商道,當然,也可以讓他們去找那批兵甲,卑職相信他們一定會很樂意。”

      始畢可汗沉思片刻,當即下令道:“速請大祭司來見我!”

      突厥人信奉薩滿教,薩滿大祭司是突厥僅次於始畢可汗的第二號人物。

      不多時,一名身材高大的老者被侍衛帶進了王帳,這名老者名叫摩亞倫,他並不是突厥人,而是來自遙遠西方,相貌也和寬臉細目的突厥人完全不同,他深目高鼻,眼眸呈淡藍色。

      摩亞倫原是柔然國師,在草原傳教已有四十餘年,在草原各民族中具有巨大的威望,也正是他支持啟明可汗,才使啟明可汗能最終統一東方的各個突厥部落。

      摩亞倫進帳合掌施一禮,“尊敬的大可汗,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

      始畢可汗在他面前不敢擺架子,連忙請他坐下,又親手給他上了乳酪和馬奶酒,歎了口氣道:“還是為去年那件事。”

      “難道還沒有找到那批兵器嗎?”

      始畢可汗搖搖頭,憂心忡忡道:“那批兵器對我至關重要,有了那批兵器,我便可以在一年內進攻隋朝——”

      “可是可汗用什麼藉口南征呢?”

      “藉口很容易找到,甚至我可以自己造出來,關鍵是實力不足,自從楊廣登基後封鎖了對突厥的生鐵輸入,使我們的裝備始終難以跟上,兵力雖眾,裝備卻遠不能和隋軍相比,所以我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南征。”

      摩亞倫點點頭笑道:“所以那批兵甲對可汗就至關重要了!”

      “正是如此!”

      始畢可汗狠狠一拳捶在桌子上,咬牙切齒道:“到底是誰攔截了那批兵器,若被我查到,我非要將他挫骨揚灰不可!”

      摩亞倫想了想道:“這個消息已經擴散了,一些從南方過來的商隊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估計會有不少人圖謀這批兵器,可汗得採取必要的措施了。”

      始畢可汗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知道摩亞倫早就想封鎖西線的漢人商道,然後把經商的機會讓給西方粟特人,現在讓他主動提出來,自己便可以順水推舟得這個人情。

      始畢可汗恭恭敬敬施一禮道:“大祭司說得很有道理,我擔心別的突厥部落會對那批兵器有想法,所以我打算宣佈這批兵器已經找到,至於西線商道,大祭司願意封鎖我也不反對,不過我還想請大祭司出出力,替我找到這批兵器。”

      摩亞倫微微笑了起來,“可汗有令,我焉能不從,這件事我讓金山宮去做,相信他們會有收穫。”

      始畢可汗大喜,“那就拜託大祭司了!”

      .......

      摩亞倫表面是突厥大祭司,主管宗教祭司,但實際上他暗中也擁有自己的勢力。

      祭司雖然不能建立正式軍隊,卻擁有一支數千人的強大武裝力量,並建立一個組織來統領這支勢力,這個組織叫做翰爾朵額根,翻譯成漢名就叫做金山宮。

      金山宮也是天下四大勢力之一,北金山,西武川,東渤海,南江左,他們代表著兩晉南北朝末期統治天下的四大政權遺留勢力,柔然、北周、北齊、南陳。

      金山宮位於金山山脈的最東面,坐落在大片巍巍群山之中,它實際上是一座峽谷中的宮殿,首領卻出人意料的是一名漢人,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也不知他的姓名,大家都稱他為北鏡先生。

      北鏡先生年約三十餘歲,身材瘦高,總是穿一身雪白的長袍,長得非常儒雅飄逸,說話也很斯文,從來沒有見他發過怒,但數千名手下卻無人不怕他。

      金山宮下的武士有三千八百余人,來源複雜,有突厥人,有鐵勒各部人,有漢人,也有契丹人、室韋人,甚至還有來自西方的粟特人和波斯人等等。

      北鏡先生將眾手下劃成八個部,每個部的首領稱為統領,下面又以五十人為一隊,設百夫長一名,結構十分嚴密。

      在金山宮深處用白玉鋪成的丹房內,北鏡先生盤腿坐在窗前,他烏黑的頭髮披散在肩頭,雙手合成圓放在丹田之處,正閉目冥思。

      這時,一名身材高大矯健的漢人男子快步走進了丹房,他身穿皮甲,肩寬腰細,雙臂健壯,目光淩厲,仿佛像一頭豹子,渾身充滿了爆發之力。

      他單膝跪下,沉聲道:“第三部統領梁師都參見先生!”

      “我有件事要你去做!”北鏡先生聲音很低,卻讓人無法抗拒。

      “請先生吩咐!”

      “封閉所有的北上商道,強行北上者,殺!”

      “卑職遵令!”

      “去吧!”

      梁師都躬身行一禮,快步離開了丹房。

      這時,北鏡先生慢慢睜開了眼睛,他清澈眼睛裡竟有一種期待,房間裡響起了他空曠的聲音,“武川府,你們會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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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19 08:49 PM

第0053章 馬邑受困

      馬邑郡是大隋王朝最北面的戰略要道,也是北方邊境各郡中人口最多的一個郡,郡治善陽縣,是著名的商貿集散地。

      雖然縣城不大,卻集中了近千家商鋪和數百家客棧,除了冬季以外,基本上每天都有大量南來北往的商隊聚集在善陽縣,他們帶來了巨大的消費能力,也養活了數十萬善陽縣的軍民。

      這天上午,商隊一行抵達了善陽縣,經過上千里的艱難跋涉,每個人都風塵僕僕,容貌變得黑瘦了很多,不過大家精神都不錯,有說有笑。

      領隊趙單用馬鞭指著遠處的縣城笑道:“進縣城後我們就可以好好休息幾天了,我們在馬邑縣也開了一家客棧,條件還不錯。”

      “老趙,你的條件不錯是指什麼?”程咬金在一旁問道。

      一路上,程咬金都直呼趙單為趙無膽,惹得他惱羞成怒,不理睬程咬金,進入馬邑郡後,程咬金開始改口,稱呼他為老趙,趙單的脾氣才稍稍緩和一點。

      趙單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以為會有多好?沒有女人也沒有酒,最多只有熱水和乾淨的被褥,你若不喜歡可以住別家!”

      程咬金咧嘴笑道:“其實我只關心要不要錢,不要錢免費住,就是條件不錯!”

      趙單狠狠瞪了他一眼,本想說收你雙倍錢,但想到程咬金是張鉉的夥計,他便忍住了話頭。

      “該收錢還收錢,別想免費!”

      另一邊,張鉉正和李神通談論著他北上的行程,張鉉語氣很輕鬆,仿佛在隨意而談。

      但事實上,在幾天前他無意中聽到了李神通和柴紹的一次談話,柴紹洩露了一點天機,似乎在說那批東西不知藏在哪裡?

      儘管李神通及時止住了柴紹的洩密,張鉉還是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李神通並不是和他北上歷練,肯定也是為了那批物品。

      不過李神通的圖謀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他有自己的輕重緩急,在突厥買到那味至關重要的藥才是排序在第一位的事。

      “李二叔也是第一次去突厥吧!”張鉉笑問道。

      李神通騎在馬上笑道:“前幾年兄長做過馬邑郡太守,也曾去過幾次草原,不過沒有出馬邑郡,在白登山一帶就往回走了,希望這一次能走得遠一點。”

      就在這時,從城內奔出一隊騎兵,沿著官道疾奔而至,奔至他們身邊時,為首軍官忽然勒住戰馬,大喊道:“老趙,是你嗎?”

      趙單也認出了此人,大笑道:“劉將軍,好久不見了。”

      軍官催馬上前,很親熱地給了趙單肩窩一拳,“你這個沒膽的傢伙,不是說去年就是最後一票嗎?怎麼又來了。”

      “沒有享福的命啊!上面不准我回家養老,沒辦法,只好又來了。”

      趙單又對眾人介紹這名軍官,“這位劉將軍是善陽縣有名的地方豪傑,現在馬邑道鷹揚府出任校尉,我和他是老朋友了。”

      這位劉校尉頗為豪爽,抱拳對眾人笑道:“在下劉武周,請各位多多關照!”

      張鉉見此人身材高大,長一隻厚重的獅鼻,相貌粗獷豪放,聲音雄偉,頗有塞北男子的氣概,但舉手投足間又不失禮數,非同一般的校尉。

      聽他報了名,張鉉才知道,原來他就是隋末群雄之一的劉武周,看來小小的馬邑郡也是藏龍臥虎之地。

      眾人和他見了禮,劉武周又對趙單道:“這次你們來得真是不巧,突厥那邊很不太平,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二十四支商隊被血洗,逃得一命就已是萬幸了。”

      趙單一驚,“發生了什麼事?”

      劉武周歎了口氣,“好像是十年前的黑馬賊又出現了,現在善陽縣內擠滿了商隊,人人惶惶,沒有人敢北上。”

      “黑馬賊!”

      趙單頓時驚呆了,十年前他北上突厥,就差點死在這支馬賊手中,那次死裡逃生的經歷令他至今記憶猶新。

      “趙叔,情況不妙嗎?”眾人紛紛圍上來問道。

      趙單苦笑一聲,“非常非常不妙,不過既然來了,先住下再說吧!”

      ………

      眾人所住的客棧叫做龍湖客棧,是趙單和馬邑劉家的共同投資修建,也是善陽縣最有名的三大客棧之一。

      儘管善陽縣所有的客棧都爆滿,但大東主前來住店,龍湖客棧還是想辦法騰出了兩個院子給他們居住。

      “公子,其實我覺得也沒必要去突厥買藥,說不定馬邑郡就能買到,不如我們出去找找?”

      程咬金聽說有黑馬賊出沒,他賺錢的興致也消淡幾分,開始打退堂鼓。

      “老趙不是說這邊不可能有賣嗎?”

      “哎!你聽那個趙無膽的話,他一路上有幾次把事情說准過的?”

      張鉉想了想,雖然程咬金明顯有推脫之意,不過他說得也有一點道理,趙單的經驗都是以前年份,說不定今年就有賣的呢?

      “好吧!咱們分頭去找,若你幫我找到紫蟲玉蛹,我再給加一成份子。”

      程咬金大喜過望,他居然要得兩成份子,簡直是天下掉餡餅啊!他搓著手激動道:“那個.....公子,去打聽消息可能要花點錢,我身上一文錢都沒有,你看......”

      張鉉取過十幾貫錢扔給他,對他道:“酒可以喝,青樓可以逛,但事情必須做,聽到沒有?”

      “瞧公子說的,兩成份子啊!我老程再無賴,也不會和錢過不去,放心吧!我一定會打聽到消息回來。”

      程咬金揣了錢便興匆匆出去了,張鉉一個人在客棧裡也待得無聊,他轉身也出了客棧。

      此時已是暮春時節,但遠在北方的邊陲的馬邑郡卻是春意最盎然之時,空氣中還彌漫著仲春的氣息,到處花紅柳綠,綠樹成蔭,天氣也不太熱,春風送爽,令人格外精神抖擻。

      張鉉獨自一人在大街上漫步,來這個朝代已經快有半年了,但他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朝代,他儘量用這個時代的語言,也努力學習待人接物,但他的思想卻和這個朝代有點格格不入。

      比如經商,李神通和柴紹對經商都不屑一顧,但他卻不覺得有什麼丟人,畢竟有利可圖,何樂為不為?

      其實也難怪,他來大隋幾個月,幾乎所有的精力和關注都在練武之上,對其他方面關注得太少,以至於李神通和柴紹聊天時,他覺得自己插不進去,他們聊天的話題對他而言似乎太遙遠了。

      “我們要——北上,北上!”

      “太守出來!”

      遠處傳來一陣吵嚷聲吸引了張鉉,他信步走了過去,轉一個彎,眼前出現一座廣場,對面便是郡衙官署,只見臺階前擁擠了千餘名商人,黑壓壓一大片,個個滿臉焦急,眼睛裡都有一種壓抑不住的憤怒。

      他們揮舞著手大喊:“我們要太守出來!”

      張鉉也知道一點情況,由於突厥商道被斷,馬邑郡各種貨物的價格暴跌,綢緞的價格已經跌破了成本價,甚至比太原的價格還低,眼看這趟北行將虧掉老本,這些商人怎麼能不著急。

      張鉉遠遠看著,這時,從郡衙內走出一群人,為首是一名五十餘歲的官員,身材高大但不魁梧,卻顯得十分臃腫,整個臉仿佛被蜂蜇了一般,又腫又黑。

      “王太守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商人們頓時安靜下來。

      這名臃腫的中年男子正是馬邑郡太守王守恭,這些商人聚眾聲討,已經是第三天了,王守恭實在是頭大如鬥,他不得不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王守恭嘶啞著聲音喊道:“各位的困難我能理解,我也會盡力替大家解決這個難題,我在幾天前就已經用最快的速度上報朝廷,只要兵部批准下來,軍隊就能替大家護行北上,不過大家可能也要承擔一點軍隊的北行開支。”

      眾人紛紛大喊:“我們負擔開支沒有問題,關鍵是軍隊幾時才能護衛我們北上,太守能給我們一個明確的時間嗎?”

      “應該就是這兩天了,大家再堅持一下!”

      張鉉轉身剛要離去,他忽然看見柴紹的身影,正匆匆向官衙旁的一條小巷走去,張鉉心中一動,立刻跟了上去。

      小巷內沒有人家,是一條死巷,只有官衙的一扇側門,但沒有看見柴紹的身影,他顯然是從側門進了官衙。

      張鉉剛要走上前,只見側門吱嘎一聲開了,張鉉急忙後退,閃身躲在牆後,只見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官員陪同柴紹出來,他們說話很低,但不遠處的張鉉卻聽得清清楚楚。

      “仲堅是向西去了,沒有留下信件,不過我估計會主那邊應該會知道他的去向,再過兩天吧!洛陽那邊就會有命令傳來,我會及時轉交給賢弟。”

      “那就拜託了,我住在龍湖客棧,隨時可以找到我,如果我不在,藥師兄把命令給神通也可以。”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柴紹向官員拱手告辭,匆匆向巷口走來,張鉉連忙閃身躲在一棵大樹後,柴紹就從他面前匆匆走過,沒有發現他躲在樹後。

      張鉉望著柴紹走遠,又探頭看了看巷子裡,側門緊閉,沒有一個人,那名官員已經回署衙了。

      張鉉心中暗忖,‘這應該是武川府的暗中結頭,不過好像張仲堅也在突厥,向西去了,難道他就是武川府派出的先遣軍?

      還有這個官員是誰?柴紹稱呼他藥師,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張鉉卻一時想不起來。

      ........

      就在商人們強烈要求北上之時,劉武周的家中來了一名神秘的客人,被劉武周領進了密室。

      來人是一名打扮成漢人模樣的突厥男子,他將一封信呈給了劉武周,劉氏家族是馬邑郡豪強,一般而言,邊境豪強勢力都會和異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劉氏家族也不例外。

      劉家和突厥的關係極為密切,正是依靠突厥的暗中支持,劉氏家族才能在馬邑郡混得風聲水起,聚斂了大量財富。

      正是有這層關係,劉武周在面臨選擇時,才更會偏重於突厥人的利益。

      劉武周看完信問道:“史蜀胡悉是幾時到的乞伏泊?”

      “回稟將軍,我家主人昨天剛到乞伏泊,最近他財力不足,希望能得到劉將軍的支持。”

      劉武周拖長了聲音道:“我知道了,我會考慮他的要求,請他耐心再等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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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20 11:02 PM

第0054章 強行北上

       “我這兩天找遍了縣城的每一個角落,沒有人聽說過你說的那種藥,他奶奶的,我居然還遇到一個騙子。”

       程咬金將一隻小木盒遞給張鉉,“你打開看看!”

       張鉉打開木盒,裡面竟是一條肥肥胖胖的紫蟲在爬動,他一怔,“這是——”

       程咬金恨恨道:“是一個粟特人賣給我,說這就是紫蟲玉蛹,要了我五貫錢,我後來才發現,是一條染成紫色的菜青蟲,他娘的,竟敢騙我程大爺,老子一定要捏死他!”

       張鉉啞然失笑,這個程咬金為了得到那一成份子,鑽頭覓縫尋找,削尖了腦袋,這個拼命佔便宜,寧死不吃虧的人,最後居然被人騙了難得啊!

       這時,張鉉透過窗戶瞥見趙單匆匆走進院子,他便快步迎了出去,“趙叔找我嗎?”

       “找公子有點事。”

       趙單將張鉉拉到一邊低聲道:“剛才劉武周來找我,說朝廷已經同意派兵護衛商隊北上,現在大概已經十九家商隊報名北上,我也有點動心,你說呢?”

       “嗣昌和李二叔是什麼態度?”張鉉又問道。

       “柴公子沒有表態,但李神通說,他跟你,你走他就走。”

       張鉉想了想又問道:“隋軍能進突厥境內嗎?”

       “不!不!不用進突厥境內,在馬邑郡最北面乞伏泊有一處市口,只要我們到那邊,很多突厥人就會趕來交易,大概有三四天的路程。”

       他又低聲笑道:“會有很多突厥的特色之物,藥材很多,估計會有公子需要的東西。”

       張鉉想到了紫蟲玉蛹,心中也熱了起來,點點頭便答應了,“既然不用北上突厥,那我們也不妨報名參加。”

       “那好,我去讓大夥兒收拾東西了。”

       趙單轉身要走,張鉉卻又拉住了他,“趙大叔,十年前,你陪張仲堅究竟是在哪裡買到的紫蟲玉蛹?”
      
       趙單臉色一變,好一會兒他才苦笑道:“張公子,這件事你路上已經問了我好幾次,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現在就告訴你,其實我壓根就不認識什麼張仲堅。”

       “那趙叔怎麼會知道——”

       趙單歎了口氣,“十年前我們在金山腳下遭遇了黑馬賊,同行的幾十名商人全部被殺死,眼看我也活不成,這時來了一名虯須大漢,他單槍匹馬竟將一百多名黑馬賊全部殺死,我僥倖逃得一命,他就是從黑馬賊首領身上找到了幾瓶紫蟲玉蛹漿汁,關於這種藥,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告訴我,後來他把我送回馬邑郡,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黑馬賊隨之銷聲匿跡了。”

       張鉉聽得悠然嚮往,單槍匹馬竟然殺死一百多名黑馬賊,什麼時候他才能再會一會這位傳奇人物呢?

       ........

       儘管朝廷同意馬邑郡派軍隊護衛商人北上,但批准數量有限,不能超過百人護衛。

       由於軍隊數量不多,很多商人不願第一批出發,第一批北上商隊只有二十支,大部分是中小商隊,他們資金有限,支撐不了太久,儘管路上風險很大,他們還是選擇北上。

       趙單的皇商隊也在第一批北上名單中,他有三百餘匹健騾和五十頭駱駝,七十餘人,是最大的一支商隊,有他們在隊伍中,不少小商隊都吃了定心丸。

       次日一早,劉武周率領一百騎兵護衛著五六百人的商隊浩浩蕩蕩北上,向乞伏泊方向而去。

       馬邑郡地形狹長,南北縱深近千里,其中南面主要為太行山區,山巒疊嶂,峽谷眾多,但過了武周山和紫河一線後,便進入了草原地帶。

       “那邊武周山了!”

       劉武周指著遠處一條綿延數百里的大山笑道:“我的名字都是由那座山而得,那也是秦漢時期中原王朝和匈奴的邊界,漢高祖被匈奴大軍包圍的白登山就在武周山最東面。”

       “劉將軍,長城修好了嗎?”有人問道。

       劉武周馬鞭一指前方,“新長城去年剛剛修才好,就沿著紫河修建,我們很快就看到了。”

       商隊又向北走了十幾里,地勢漸漸變得平坦,樹林變成了草原,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分佈著地勢低緩的丘陵,就儼如波濤起伏的綠色海洋。

       眾人的心胸和視野都變得開闊起來,不知誰指著前方大喊一聲,“快看,河流!”

       一條寬大的河流橫淌在眾人面前,就仿佛一條白亮亮的玉帶,纏繞在起伏的草原之中,這就是馬邑郡境內著名的紫河。

       眾人一聲歡呼,牲畜和駱駝更是精神抖擻,紛紛加快速度向河邊奔去,紫河南岸頓時擠滿了飲水的人畜,河水清澈甘甜,洗淨了眾人連日趕路的疲勞。

       這時,張鉉站直身體,搭手簾向北方探望,北面是一條凸起的山坡,阻斷了視線,但張鉉還是隱隱看見了一座露出頂的方樓牆磚。

       “劉將軍,前面就是長城嗎?”

       劉武周走上前笑著點點頭,“三百步外就是長城,只是被山坡擋住了,過了山坡就能看見。”

       “是不是過了長城就不安全了?”

       劉武周點點頭,“正是這樣!出了長城,我們隨時會被馬賊襲擊,睡覺也不會安穩了。”

       劉武周的話完全正確,出了長城後,商隊的氣氛開始緊張起來,之前隊伍保持著長蛇行軍隊形,但出了長城,沒有人願意走後面,隊伍變成了螃蟹式的團形,貨物在裡面,商人和夥計在週邊,大家圍成一團向北而行。

       一路向北全是茫茫的大草原,偶然可以看見一群群牛羊,在草原上悠閒地吃草,還會出現一座座突厥人的穹帳,這些是依附隋王朝的突厥小部落,儘管他們屬於大隋的子民,但他們依然要向突厥王庭繳納稅羊,以獲取安全保護。

       商隊的出現,使居住在沿途突厥人興奮起來,不斷有人拿羊皮和藥材向商隊換取布匹、蜂糖、食鹽等生活必須品。

       柴紹來過幾次突厥,對這裡的情況比較瞭解,他笑著對張鉉道:“沿途突厥人的需求不大,昂貴的貨物他們也不要,賣不出好價錢,最多只有三成的利潤,不過比較安全,你看見沒有,有些小商隊願意和他們交換了。”

       張鉉也看見,有兩支小商隊把貨物都清掉了,換成羊皮藥材等草原貨物後就掉頭南下,不再隨隊伍北上,雖然賺不了多少錢,但至少不虧本了。

       “乞伏泊還有多遠?”張鉉又問道。

       柴紹指著遠處十幾裡外一片紅色石林笑道:“看見那片紅色的石柱了嗎?那就是著名的玄沙陵,是突厥人一處聖地,但對我們卻是很好的地標,看到玄沙陵,就知道距離乞伏泊還有兩百里左右,再走兩天就到了。”

       張鉉心中也十分期待,“但願能在乞伏泊買到我的東西。”

       “恐怕這趟行程凶多吉少。”柴紹輕輕冷哼一聲。

       “為什麼這樣說?”

       柴紹看了看周圍無人,低聲對張鉉道:“老弟沒看出來嗎?劉武周有問題!”

       張鉉目光投向了隊伍最前面有說有笑的劉武周,不解地問道:“他會有什麼問題?”

       “此人的家族和突厥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是背靠突厥才成為豪富,這次他居然主動請纓護衛,著實令人費解。”

       張鉉沉吟一下道:“或許突厥人也不希望商道被阻。”

       柴紹冷笑一聲,“黑馬賊是突厥大祭司摩亞倫的勢力,是金山宮的八部之一,沒有突厥可汗的默許,黑馬賊不可能在商道中出現,所以商隊被阻斷,一定是突厥可汗的意思,只是突厥人不想引起朝廷的質問,才假手摩亞倫出面。”

       張鉉本想問問金山宮是什麼,不過柴紹的話讓他也擔憂起來,他低聲道:“所以嗣昌覺得劉武周出動請纓護衛是別有用心。”

       “如果要維護其家族和突厥的關係,他就應該堅決反對出兵護衛商隊才對,即使無法反對,至少也應該保持沉默,但這樣積極帶兵北上,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真正意圖。”

       “嗣昌這些話告訴老趙了嗎?”

       柴紹更壓低了聲音,“我們住的龍湖客棧就是趙單和劉家合夥開的,不光龍湖客棧,劉家的商行內,趙單也投了不少錢,趙單之所以要求第一批北上,其實就是劉武周的意思,你沒發現真正的大商隊一支都沒有嗎?”

       這時,一名騎兵從他們身邊催馬奔過,柴紹停住了話頭,待騎兵奔遠,柴紹又繼續道:“趙單不是不知道有危險,只是他和劉武周利益糾葛太深,他才不得不聽從劉武周的安排,但我們卻不可不防。”

       柴紹的一番話令張鉉暗暗心驚,他沒有想到這裡面還藏著這麼深的貓膩,如果真如柴紹所言,那麼這趟北行就充滿了危險。

       張鉉沉思片刻,不管柴紹是故意這樣說,還是真有其事,他們都不能大意,不能過於被動。

       想到這,張鉉便道:“既然嗣昌這樣說,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有所行動,不如叫李二叔過來商議一下。”

       他們放慢馬速等李神通上來,柴紹又將剛才的話給李神通說了一遍,李神通也吃了一驚,急道:“如果這次北行是個陷阱,那麼陷阱肯定是在乞伏泊一帶,不如我們先派人去看看那邊的情況。”

       “讓程咬金帶二叔的兩個隨從過去。”

       柴紹眉頭一皺,“他做事大大咧咧的,又有私心,他行嗎?”

       張鉉笑著點點頭,“放心吧!他的粗心是裝出來的,他比誰都精,你見他吃虧過嗎?”

       柴紹苦笑一聲,“這倒也是,只見他佔便宜,從未見他吃過虧。”

       李神通也同意張鉉的方案,“他離去不會被人懷疑,確實最合適。”

       張鉉催馬趕上了程咬金,把任務交給了他,程咬金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你的意思是說,不需要我再去找什麼紫蟲子了,完成這件事後,一樣給我再加一成的份子,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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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20 11:08 PM

第0055章 識破陷阱

      暮色悄然降臨,最後一抹霞光褪去,漫天星斗開始出現在天鵝絨一般的暗藍色天空中。

      浩浩蕩蕩的商隊也在一條不知名的小河邊紮下了宿營,每支商隊都帶有營帳,數百頂大帳團團紮在小河西岸,儼如一朵盛開的巨大牡丹花。

      貨物都已卸下,放進了大帳內,健騾和駱駝則臥在大帳外休息,趕路一天,商人們也累壞了,倒下便呼呼大睡。

      士兵們也有自己的營帳,大部分士兵在帳內休息,劉武周又安排了二十幾名士兵在四周站崗,防止被黑馬賊夜襲。

      到目前為止,劉武周做得非常盡心,每天派出三十名騎兵在沿途探查,尋找黑馬賊的蛛絲馬跡,每次宿營也都派出至少二十名哨兵在商隊四周三裡範圍內巡視,保證夜晚的安全。

      事實上,他們明天就會抵達乞伏泊,一路上他們都平平安安,不知是因為有軍隊護衛,還是他們運氣好,黑馬賊至今沒有露面。

      很多商人鬆了口氣,暗暗慶倖自己的選擇正確,第一批雖然風險最大,但利潤也最高,後面幾批商隊隨著貨物增多,價格肯定會跌下來。

      時間慢慢過去,四更時分,張鉉被一名李神通的護衛叫醒,“公子,程知節回來了。”

      張鉉一下子坐起身,急問道:“人在哪裡?”

      “他被巡哨的士兵發現,被他們帶到劉武周那裡去了,現在應該在劉武周營帳內。”

      張鉉是合衣而睡,他抓過自己的戰刀,站起身便向劉武周的大帳處快步走去。

      程咬金是和李神通的兩名護衛一起離去,但他卻是一個人歸來,不過程咬金很奸猾,他繞了一個大圈,從南面回來,在離宿營還有兩里時被七八名騎兵包圍,眾騎兵將他帶回來見劉武周。

      劉武周也剛剛被士兵叫醒,他聽說張鉉手下居然半夜離隊了,他心中著實驚訝,唯恐張鉉發現了自己的秘密,立刻趕來大帳詢問。

      “我勸你最好給我說老實話,你離開隊伍到底跑哪裡去了?不要讓我懷疑你和黑馬賊有勾結!”

      儘管劉武周語氣強硬,但程咬金卻不耐煩道:“我給你說過了,我是不想幹了,想半路溜走,但發現帳算錯了,張公子好像少給我五十貫錢,所以才又回來,你居然認為我和黑馬賊有勾結?簡直見你大頭鬼了,老子還是第一次來馬邑郡。”

      劉武周大怒,拔刀向程咬金沖來,這時門口傳來張鉉的聲音,“請劉將軍手下留情!”

      劉武周停住腳步,怒視程咬金道:“看你主人的面上,我暫且饒你一命,你若再敢說話無禮,看我怎麼活剮了你!”

      張鉉剛剛趕到了劉武周大帳,來得及時,喊住了劉武周,他走到帳門口拱手笑道:“劉將軍,我這位夥計從小讀書少,沒人管教,總是惹是生非,能不能把他交給我,我一定會嚴加管束,不讓他再給將軍添麻煩。”

      劉武周雖然懷疑程咬金離隊的意圖,但他沒有什麼證據,不得不給張鉉一個面子,畢竟張鉉是燕王的侍衛,官任太子千牛,不是一般的商人。

      他低聲又問旁邊的哨兵道:“是哪裡抓到他的?”

      “在南面!”

      劉武周暗暗思忖,如果是從南面過來,或許他真沒有發現什麼。

      想到這,他轉身對張鉉笑道:“既然是張公子的夥計,我自然不會為難他,請公子帶他回去,要嚴加管束,不要再輕易離隊,否則會有危險。”

      “多謝劉將軍了!”

      張鉉向程咬金使了個眼色,程咬金哼了一聲,也不和劉武周打招呼,大步向帳外走去,劉武周臉色陰沉,望著程咬金走遠,若不是看在張鉉的面子,他非打斷這個狂徒的一條腿不可!

      “怎麼樣?”張鉉離開大帳便低聲問道。

      程咬金冷笑一聲,“果然被你說中了,乞伏泊那邊沒有什麼突厥商人,我倒看見不少突厥軍隊,至少有兩三千人,已經布了一個口袋,就等我們鑽進去呢!”

      ‘突厥軍隊?’

      張鉉心念一轉,想起柴紹說過,黑馬賊是大祭司的手下,而不是突厥軍方,現在又出現了突厥軍隊,那麼這次截斷商道,就是有兩個突厥勢力了。

      張鉉忽然明白了,劉武周並不是和黑馬賊勾結,而是暗中和突厥軍隊有勾結,突厥軍隊雖然不能像黑馬賊那樣隨意入侵大隋的境內,但他們也和黑馬賊一樣有奪取商隊財物的貪欲。

      所以他們在乞伏泊布下了陷阱,就等這些商隊北上自投羅網。

      但突厥軍隊也不想和隋軍護衛交戰,這就是劉武周主動請纓當護衛領隊的原因。

      他一方面要把趙單這只大肥羊帶給突厥軍隊,另外一方面也要帶領隋軍騎兵在關鍵時刻脫離戰場,只要軍隊不受損失,隋王朝是不會在意幾個商人的死活。

      程咬金又低聲道:“另外兩個和我同去的弟兄在南面接應,我已經找到了劉武周哨兵的漏洞,叫上柴哥兒和老神通,我們立刻離去,至於其他商人就讓他們去喂狼吧!”

      張鉉瞪了他一眼,怒道:“要走一起走,這幾百人誰沒有父母妻兒,讓他們都死在草原,這種事情你幹得出來?”

      程咬金扭過臉,不屑地撇了撇嘴,這傢伙又要濫做好人了。

      張鉉不理睬他,快步向趙單的大帳走去,要讓商人們跟隨他們一起南撤,必須趙單帶頭才行。

      .......

      在距離商隊宿營地約數里外的一座草丘之上,站立著幾名騎馬黑衣人,為首之人便是黑馬賊的首領梁師都。

      事實上,黑馬賊在十年前遭遇重創後便解散了,這次梁師都不過是借了黑馬賊的名頭,穿著黑馬賊的裝束,奉北鏡先生之令血洗北上的商隊。

      金山宮的八部中,梁師都是第三部,也是漢人之部,他幾百名手下都是亡命之徒,從中原逃到塞外,被金山宮收納,成為了梁師都的手下,一共有四百七十人,這次他率領兩百名騎士喬裝黑馬賊血洗漢人商隊。

      此時,兩百名隊伍整齊的黑衣騎士就排列在梁師都身後,他們手執戰刀長矛,只要梁師都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像狼群一樣撲向遠處的商隊。

      每個人都心癢難耐,渴望著財富,渴望著殺人,連他們胯下戰馬都受到主人殺氣感染,低低噴著粗氣,不停用馬蹄敲打地面。

      梁師都冷冷望著數里外的商隊大營,他之所以跟了一路而不動手,並不是因為這支商隊有隋軍護衛,而是他知道這支商隊已經被乞伏泊的突厥軍隊預定了。

      那是突厥始畢可汗身邊第一寵臣史蜀胡悉的軍隊,他暫時還不敢冒犯,否則觸怒了始畢可汗,連大祭司也未必保得住他。

      但梁師都並不甘心,他就像狼群一樣在週邊窺視,尋找突襲的機會。

      這時,一名百夫長低聲道:“既然這群商人我們吃不了,不如南下把那幾支小商隊吃掉,他們換了不少毛皮和藥材,未必走得快,我們應該能趕上。”

      梁師都瞥了手下一眼,冷冷道:“那幾根小骨頭能吃飽嗎?”

      百夫長連忙低下頭,小聲說:“可是.他們明天就將到乞伏泊,卑職擔心沒有機會了。”

      梁師都冷笑一聲道:“這裡面有皇商隊,那才是肥肉,為首姓趙的領隊很油滑,他一旦發現不對就會立刻逃出來,咱們就在週邊等著,能把這支皇商隊吃掉也不白跑這一趟了。”

      梁師都心中充滿了對這塊肥肉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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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21 09:24 PM

第0056章 危機到來

      大帳內,趙單目瞪口呆地聽完張鉉的警告,他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目光都有點呆滯了,這時,柴紹和李神通也匆匆趕來,張鉉也將乞伏泊的情況告訴了他們。

      “現在怎麼辦?”李神通憂心忡忡地望著張鉉。

      張鉉看了一眼帳外黑沉沉的夜空,果斷地對眾人道:“立刻撤退,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走!”

      趙單像被解開了咒語一般,驀地跳起大喊:“我們立刻走,一點都不能再耽誤!”

      他一旦恢復了理智,便像老狐狸一樣地恢復了他對危險的敏銳判斷,他知道該怎麼辦?

      “我立刻讓人去通知各商隊立刻收拾東西走,若不願意走,我也不會再勸。”
趙單一陣風似地衝出了大帳,張鉉和柴紹、李神通對望一樣,一起點點頭,轉身向自己的大帳跑去。

      乞伏泊有突厥軍隊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營地,不用催促,商人們嚇得紛紛收拾貨物,連帳篷也顧不上來,把將一箱箱貨物放在牲畜的背上,所有大帳前都忙碌成一團。

      無須張鉉吩咐,程咬金已經將所有貨物搬上駱駝,這裡面有他的兩成份子,他比誰都賣力,張鉉也收拾了自己的戰刀和坐騎,柴紹和李神通帶著十名騎手匯攏過來。

      就在這時,劉武周怒氣沖沖地向這邊走來,後面跟著一臉無奈的趙單,他剛才被劉武周派人叫去,劉武周將他狠狠臭駡一頓。

      “張公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劉武周走上前怒視張鉉道:“為什麼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後撤!”

      張鉉平靜地對劉武周道:“劉將軍,所有的商隊都認為乞伏泊有危險,大家一致認為要離開,我覺得沒有必要非劉將軍同意才行。”

      他目光極為犀利,仿佛看透了劉武周心思,劉武周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得重重哼了一聲,冷冷道:“我當然沒有權力阻攔你們離去,不過既然你們不聽從我的安排,那我也就不會再負責你們的安全,你們自己考慮吧!”

      劉武周狠狠瞪了張鉉一眼,轉身便大步離去,趙單緊張地問張鉉道:“張公子,我們該怎麼辦?”

      張鉉注視著劉武周遠去的背影,對趙單道:“煩請趙叔告訴所有的商隊,讓他們決定,願意跟我們走,那就立刻出發,若不願跟我們走,可以留下來跟隨軍隊!”

      趙單歎了口氣,“好吧!我去和眾人談。”

      “趙無膽,時間不多了,老子可不等你!”程咬金在後面吼道。

      “我知道!”趙單沒有心思和程咬金生氣,他轉身向遠處一座大帳奔去。

      一炷香後,張鉉率領眾人離開了宿營地,迅速向南奔逃,這次北上伏乞泊一共有十八支商隊,其中五支商隊願意留下來跟隨劉武周,而其餘十三支商隊則跟隨張鉉南撤。

      劉武周站在大營前,目光憤怒地望著越走越遠的商隊,他恨得咬牙切齒,拳頭捏得嘎巴直響,卻又無可奈何。

      與此同時,在遠方數里外,一支仿佛狼群一樣的黑衣騎兵隊也同樣無聲無息地跟隨張鉉的隊伍南下了,他們終於等到了下手的機會。

      時間漸漸到了次日中午,眾人終於疲憊不堪,經過大半夜和一個上午的狂奔,他們都驚訝地看見了不遠處的玄沙陵,在恐懼的驅趕之下他們竟然跑出了一百多裡。

      很多商人累得直接從馬背上滑下來,躺在草地上動彈不得,儘管他們常年跋涉奔波,但這麼強度的逃命,還是讓他們承受不住了,眾人皆已筋疲力盡。

      張鉉搭手簾遮住了刺眼的陽光,凝神向草原西面望去,常年的特種兵生涯使他有一種遠遠超過普通人的敏銳和警惕,尤其在危險到來時,他總是能先覺察到。

      昨天晚上他不止一次感覺有人在跟隨他們,就在他們數裡之外,有黑影時隱時現。

      他懷疑是黑馬賊,這群草原上的狼群不可能無視他們的存在,之所以他們不敢下手,是因為他們忌憚乞伏泊的突厥軍隊,一旦商隊脫離了突厥軍隊的控制範圍,這群餓狼會不會撲向獵物呢?

      就在這裡,張鉉忽然發現數裡外的草丘上出現了一個黑點,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黑點已變成黑壓壓一團。

      張鉉大驚失色,大喊道:“快走,黑馬賊來了!”

      商人們嚇得膽寒心裂,從地上跳起,不顧一切翻身上馬,打馬奔逃,張鉉見眾人不肯丟棄貨物,急得再次大喊:“丟棄貨物,先保住性命!”

      眾商人紛紛叫嚷:“這些貨物是我們的身家性命,沒有貨物,我們生不如死!”

      柴紹也勸道:“黑馬賊心狠手毒,就算丟棄貨物,他們也不會放過商人,一定會斬盡殺絕。”

      張鉉知道帶著貨物根本跑不遠,無奈,他只得指著不遠處玄沙陵喊道:“去玄沙陵內躲避!”

      眾人掉頭,帶著滿載貨物的健騾和駱駝向數里外的玄沙陵奔去。

      所謂玄沙陵,其實就是一處丹霞地貌,一座沙岩山常年累月被風侵蝕形成,在沙漠中,這種地貌極為常見,但這裡是草原,這種丹霞地貌便十分罕見了。

      當年突厥首領染幹就是在這裡祭祀天地和諸神,重新登位為啟民可汗,他死後也留下遺命,將他骨灰安葬於此,所以突厥人把原來的名字玄沙林改名為玄沙陵,並將它視為聖地。

      從前這裡還有軍隊駐守,但隨著突厥勢力北移,啟民可汗的骨灰靈柩也被移回北方重新安葬,這座聖陵也漸漸被突厥人放棄了。

      玄沙陵占地約二百餘畝,由數千根千奇百怪的沙岩石柱組成,眾人迅速躲進了石柱林,向深處走去,玄沙陵中間有突厥人造的啟民可汗的陵墓,是一片約二十幾畝大小的不規則圓形空地。

      四周石柱林立,中間是兩丈高的方型石台,這就是陵台,陵台兩邊有十幾座巨大的沙岩神像,不過由於無人管理,這裡經常被盜墓賊光顧,神像大多被人為損壞,很多神像甚至被砸成兩段。

      陵墓入口已經被挖開,啟民可汗的靈柩被帶回了突厥王庭重新安葬,只剩下一個黑黝黝的洞口,石壁上還有大片被火燒過的痕跡。

      此時,所有人都六神無主,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張鉉身上,張鉉是第一個發現黑馬賊,他在危機時表現出的決斷和指揮能力使他事實上成為了眾人的首領。

      張鉉來不及謙虛,他趁黑馬賊還沒有殺到玄沙陵,立即對兩名李神通的侍衛道:“你們二人各騎雙馬趕往長城,請那裡的駐軍前來營救我們!”

      紫河長城有上千名隋軍駐守,這支隋軍便成了張鉉唯一的希望,兩名侍衛回頭向李神通望去,李神通立刻點點頭,“聽從張公子吩咐!”

      他又對其餘十名侍衛道:“從現在開始,每個人都要聽從張公子的命令,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眾侍衛一起施禮,“遵令!”

      兩名報信侍衛騎著帶著四匹馬離開了玄沙陵,向南方疾奔而去,這時,趙單急問張鉉道:“張公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張鉉擺手止住了他,他迅速瞥了一眼遠處的黑馬賊,他們離玄沙陵已經不到兩裡,張鉉便急對眾人喊道:“大家用箱子貨物堵住入口,不讓馬賊衝進來!”

      性命攸關之時,每個人都拼了命,他們聽從張鉉的命令,將一隻只沉重的大箱子堵在石林的各處入口,他們還推翻十幾座神像,用這些神像將最主要的通道堵死。

      突厥人的祭壇幫助了他們,由於擔心野獸進來破壞,突厥人將祭壇建造成半封閉狀態,只有四條通道可以進入,只要他們堵住這四條通道,黑馬賊就休想沖進去。

      當然,如果黑馬賊放棄戰馬,他們也可以攀爬進來,同樣能對他們造成巨大的危險。

      這時,兩百名黑馬賊已經衝到了玄沙陵外,梁師都沒有立刻下令衝鋒,玄沙陵的地形對騎兵極為不利,固然是無法縱馬衝刺,同時也容易遭到伏擊。

      梁師都命令三名馬賊先進去探查情況,然後再考慮如何殺人劫貨。

      黑馬賊的謹慎給了張鉉一點點最寶貴的時間,他見四處入口已經堵死,便喊道:“大家帶著所有的兵器上來,聽我的命令!”

      商隊大約有三百餘人,數千匹健騾和數百頭駱駝一起擁擠在東北角落一片十幾畝大小的空地上,這裡四周被高高的石壁包圍,無法從外面攀越,比較安全。

      駱駝們仿佛知道危險來臨,都靜靜地臥在地上,兩千多匹騾子擠成一團,貨物從四周將它們圍城一圈,堆積如城牆一般。

      商人們都帶有隨身武器,儘管朝廷嚴禁私人擁有長兵器和軍弩,但他們依舊藏有不少長矛,眾人紛紛拿著各種武器簇擁上前,有長矛、刀劍和弓箭,很多人身上甚至還穿有細鱗甲,儘管人數眾多,但畢竟是商人,沒有受過軍事訓練。

      張鉉對眾人道:“生死關頭,必須服從命令,如果我們先混亂起來,誰都活不成,只要我們能堅持到明天晚上,或許我們還有一線生機,大家的貨物也能保住。”

      眾人都默默點頭,趙單又補充道:“和黑馬賊拼命,肯定有人會活不成,我向大家保證,無論是誰陣亡,他的貨物都會交還給他的家人,絕不會被吞沒,就算我死了,這個誓言依然有效,大家請一起發誓。”

      十幾支商隊實際上是由無數小商人自發拼成,貨物是他們的全部財產,關係到家人的存亡,所以他們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寧可死,也絕不能丟掉貨物,趙單這個誓言說到了他們的心坎上,眾人紛紛發誓,絕不會貪沒別人的財貨。

      張鉉等眾人發誓完畢,又道:“我要把所有人分成十隊,每隊各有一名隊正,大家必須聽從指揮,如果誰敢亂來,害了大家,我就先宰了誰!”

      張鉉的威嚴使眾人凜然,時間已經不等人,張鉉任命李神通的十名侍衛為隊正,各率三十人,每兩隊負責守住一處入口,另外兩隊作為機動,隨時支援危急之處,由程咬金統領。

      柴紹、李神通為副指揮,每人負責兩處入口,張鉉則統管全域。

      短短半個時辰內,三百多名一盤散沙的商人被張鉉迅速組織起來,扼守住了四處入口,另外又派十名夥計專門負責安撫牲畜,張鉉給他們說得很清楚,若有牲畜受驚,立刻殺掉。

      時間已到了下午,兩百名黑馬賊分為三隊,無聲無息地進入了玄沙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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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21 09:30 PM

第0057章 玄沙激戰

      抓住最後一點時間,張鉉進行一些細節上的調整,比如一些隊伍弓箭手太多,便和其他隊伍中的刀手、矛手交換。

      再比如矛手要集中,以形成密集的長矛陣,對於刀手,則要求他們每人拿著自己的馬鞍,臨時作為盾牌。

      這些細節上的調整,能在最大程度上挖掘戰鬥力。

      事實上,張鉉心中一點底都沒有,這些商人和楊家莊子弟不同,楊家莊子弟多少受過軍事訓練,而這些商人根本就沒有受過任何訓練,一旦面臨血腥場面,有多少人能堅持住?

      另一邊,柴紹正和李神通低聲議論,李神通對張鉉的指揮能力讚不絕口,能夠在短短半個時辰內便將一盤散沙的商人組織得井井有條,就算是古之名將也未必能做到。

      “難怪會主想把他拉進武川府,確實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李神通感慨道:“不僅有膽識,而且很有魄力和統帥能力,如果這次能逃過大難,我一定要向兄長極力推薦他,這樣的人才如果兄長白白放過,實在太可惜了。”

      柴紹苦笑一聲道:“二叔晚點再誇讚他吧!現在只是架子搭出來了,管不管用還不知道。”

      “不能這樣說,就算失敗也和他無關,這些都是商人,讓他們和馬賊鬥,就像讓羊和狼搏鬥一樣,張鉉能把這群懦弱的商人組織起來,本身就很了不起了。”

      李神通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一名在高處放哨的夥計沒有隱藏好,被一箭射中頭部,從大石上滾翻下來。

      這一聲慘叫儼如戰爭的信號,四邊都有人大喊起來,“來了,他們來了!”

      只見一群群黑馬賊出現在數十步外,從三個方向朝中心地帶殺來,商人們恐懼得大喊大叫,數十名弓箭手連目標都沒有看見便胡亂放箭,反而暴露了自己,一連串的慘叫聲響起,五六名弓箭手被冷箭射中,摔倒在地上,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不要慌亂!”

      張鉉躲在陵墓洞口處大喊,他居高臨下,四周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黑馬賊訓練有素,並不急於進攻,而是一步步向中心陵墓逼近。

      “大家穩住,不要亂了陣腳,他們沒有騎馬,不會突擊!”

      張鉉的聲音傳到每個人的耳中,他們也漸漸冷靜下來,弓箭手也不再盲目射箭,無謂的傷亡立刻消失了。

      這時,一支冷箭向張鉉藏身處射來,張鉉一閃身,冷箭擦著他的臉而過,‘當!’一聲響,箭射在青石上,彈落在他腳下。
      
      張鉉大怒,放下長矛,手挽長弓,從身後箭壺裡抽出一支箭,張弓搭箭,瞄準了剛才射箭的馬賊,弦一鬆,長箭如閃電般射去。

      儘管他騎射的火候還不夠,但步弓卻沒有問題,這一箭正中馬賊前胸,勁力極大,竟射穿了皮甲,馬賊慘叫一聲,從一塊大石上摔落下來。

      梁師都恨得一拳砸在石柱上,喝令道:“進攻!”

      ‘咚!咚!咚!‘黑馬賊進攻的鼓聲敲響了。

      兩百名黑馬賊從藏身處衝出,吶喊著向數十步外的入口處衝去,張鉉大喊:“長矛手頂住,弓箭手從後面射擊!”

      商人們也大聲叫喊起來,很多人閉上眼睛,舉矛向衝上來的黑馬賊亂刺,血腥之戰在一瞬間展開了。

      馬賊明顯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軍,個個悍不畏死,進攻極有章法,數十名手執重盾和長矛的馬賊沖在前面,後面是沒有盾牌的長矛手,數十名弓箭手則躲在大石後,向露出破綻的商人施放冷箭。

      只片刻間,便有二十幾名商人被刺死、射死,血霧彌漫,慘叫聲響徹石林,但他們臨時搭建的工事卻挽救危局,使馬賊無法順利殺入。

      張鉉看出了馬賊的戰術,他們從三個方向進攻,但西面和北面都是虛攻,只有三十餘人,但他們卻在南面入口投進了上百人,那裡才是他們突破口,眼看南面入口處死傷慘重,漸漸快支撐不住,張鉉大喊道:“老程,你速去支援南面!”

      卻沒有人答應,張鉉一回頭,卻見程咬金揮斧在北面入口處劈砍,大吼大叫,眼睛都殺紅了,哪裡聽得到他的命令。

      張鉉暗罵一聲,一揮手對兩支機動隊伍喊道:“跟我來!”

      他率領六十名生力軍奔向南面入口處,南面入口處寬約一丈,堆積了十幾口裝滿瓷器的大箱子,但木箱已被劈爛,大量的瓷器從箱子裡傾瀉出來,被踩成碎片,木箱子也被砍成木條,十幾口大箱子已失去了阻礙作用,兩支軍隊就在這一丈寬的入口處拼殺。

      原來的六十幾名商人已被殺死近半,屍體堆積,血流成河,這時,一名商人被一刀劈開頭顱,腦漿四濺,他周圍的幾名商人嚇得魂不附體,拼命向後退,眼看防禦線要崩潰了。

      就在這關鍵時刻,張鉉大喊一聲,率先衝進了戰場,手中長矛傾注萬鈞之力,刺穿了一名馬賊的胸膛,馬賊慘叫一聲,向後摔倒,長矛卻鑲在他體內,一時拔不出。

      張鉉索性扔掉長矛,拔出戰刀橫劈而去,刀勢如雷電,‘哢嚓!’數支矛杆被劈斷,張鉉旋風般轉身又一刀劈去,三顆人頭蓬地飛起,脖腔裡鮮血連成一片潑來,張鉉臉上一熱,腥氣撲面,眼睛都睜不開。

      他只覺後背一痛,他被一刀砍中了後背,兩層皮甲被劈砍,張鉉痛得大吼一聲,回頭一腳踢碎了偷襲者的頭顱,縱身向敵群撲去,用腋下夾住十幾根向他刺來的長矛,手中戰刀亂砍亂刺。

      在張鉉的帶領下,商人們勇氣倍增,一起衝上來和馬賊拼命,漸漸扭轉了崩潰的局面,和馬賊廝殺成一團,雙方死傷慘重。

      這時,梁師都終於有點心疼了,他的手下對他忠心耿耿,訓練不易,每一個人都是寶貴的資源,根本不是這些低賤的商人能抵償。

      他的手下放棄優勢騎戰和商人們混戰,死傷慘重,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承受範圍,他必須另外考慮進攻的方法,梁師都見天色已晚,便咬牙下令道:“收兵!”

      ‘當!當!當!’

      收兵的鑼聲敲響,馬賊們紛紛向後撤退,迅速撤出了玄沙陵。

      血腥的戰鬥終於告一段落,商人們死傷慘重,被殺死者超過了七十人,受傷者近百人,而馬賊也被殺死三十餘人,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陵墓四周彌漫著刺鼻的血腥之氣。

      不過萬幸的是,馬賊沒有能衝破缺口,牲畜也沒有受驚混亂,陵墓四周哭聲一片,為死去的同伴哭泣,為自己的命運悲慟。

      張鉉坐在一塊大石上,脫去了皮甲,露出後背的傷口,程咬金正小心地幫他處理,他在受傷之下還能和敵軍血戰,他便知道自己沒有傷到筋骨,只是皮肉之傷,這讓他微微放下心。

      但另一種痛苦卻在默默折磨著他,這是他強行練習張仲堅武藝帶來的後果,儘管他沒有配成藥,但離開京城後,他便忍不住開始練習張仲堅的武藝,包括引氣、練氣和強度訓練。

      這些日子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常,但經過今天的一場惡戰,他感覺胸腹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仿佛一股力量要破繭而出,卻又被強行壓制住,令他胸悶欲嘔,忍不住一陣陣頭暈。

      他心裡明白,這一定自己練習張仲堅武藝不當而引發的反噬,他必須用藥物來配合這種練習,但因為沒有最關鍵的一味藥,他一直不敢服用包裡的那些藥丸。

      程咬金卻沒有注意到張鉉身體的微妙變化,他替張鉉的傷口上了藥,用膏藥貼住,嘴裡還在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我說這些商人還真看不出,原以為他們都是肥羊,可真得拼殺起來,個個都不要命了,都是好漢子,老程不會再恥笑他們了。”

      張鉉再也克制不住,站起身勉強笑了笑道:“你也不錯,雖然擅離職守,不過我不打算懲處你,你守住了北面入口,我再獎勵你一成份子。”

      程咬金出乎意料地沒有狂喜,而是苦笑一聲說:“先保住性命再說吧!”

      張鉉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向一個無人處走去,猛的彎下腰,劇烈嘔吐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張鉉稍微好受了一點,臉色十分蒼白,仿佛大病初愈,他穩住自己心神,慢慢向南入口處走去。

      陵墓的南入口是這場血戰中最慘烈之地,雙方在這裡死了近七十人,三十幾名黑馬賊也大都在這裡被殺死。

      此時,李神通正帶著幾名手下給傷患包紮傷口,他見張鉉走來,連忙迎上來,見張鉉臉色蒼白,不由關切問道:“公子氣色不太好,傷勢嚴重嗎?”

      “一點皮肉傷,不妨事。”

      張鉉強忍住眼前的眩暈感,笑道:“只是稍微失血,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神通扶張鉉坐下,誠懇地說道:“我們所有人都希望公子沒事,只有公子無礙,我們就有活下去得希望。”

      “放心吧!我沒事。”

      李神通又回頭向遠處望去,他擔憂地問道:“公子覺得黑馬賊還會來襲擊嗎?”

      張鉉輕輕點頭,“那是一定的,他們死了這麼多人,若不將我們趕盡殺絕,他們怎肯咽下這口惡氣,他們肯定還要來,只是他們會換一種方式。”

      張鉉望著暮色昏明的夜空,沉吟一下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會用夜襲的手段。”

      李神通一驚,“如果是用夜襲,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張鉉卻笑了起來,“其實我更希望他們用夜襲的手段,鬥勇我們或許會差一點,但鬥智,我們未必會輸給對方。”

      “公子已經有方案了嗎?”

      夜色中,張鉉凝望著南入口旁一根高高的石柱,淡淡笑道:“利用夜色來對付偷襲的敵人,恰好是我的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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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22 11:03 PM

第0058章 鬥智鬥勇

      自從六年前梁師都成為金山宮三部首領以來,還從未吃過這麼大的虧,竟然陣亡了三十四名部下,二十多人被殺傷,簡直要將他氣得發瘋。

      他曾無數次洗劫北上的商隊,只要他們出現,哪支商隊的商人不是乖乖跪在地上,任憑他們處置,比羊群還要溫順,今天這群商人竟然敢奮起反抗,還重創了他的手下,簡直匪夷所思。

      梁師都立刻意識到,這些商人中必然有特殊人物,他眯著眼望向夜幕下的玄沙石林,他想起了那個使刀的年輕人,心狠手辣,敏捷如獵豹一般,正是他率領大群商人擊退了自己手下的進攻,而且至少有十幾人死在他手上,此人究竟是誰?

      “統領,我們下一步怎麼辦?”一名心腹低聲問道。

      “怎麼辦?”

      梁師都咬牙切齒道:“若不殺光他們,怎能出我心中的惡氣!”

      儘管梁師都發誓要殺光所有的商人,不過他也承受不了這大的損失,死傷數十人,他已經很難向北鏡先生交代,如果傷亡再加大,北鏡先生絕不會放過自己,想到北鏡先生懲罰部下的殘酷手段,梁師都不寒而慄。

      他負手走了幾步,最好的辦法是利用夜色的掩護偷襲這群商人,只要他的手下能殺進十幾人,內應外合,他們就能衝破對方防禦線,將這群商人悉數屠殺。

      梁師都蹲在地上,用木棍在沙地上畫了一幅地形圖,他已發現南入口比較平坦,騎兵可以直接殺進去,關鍵還是要奪取南入口,他們就勝券在握了。

      沉思良久,他一招手,叫來幾名手下,低聲吩咐他們幾句,幾名手下抱拳答應,立刻向石林中奔去,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梁師都首先要摸清對付的情況,他絕不能再輕敵,盲目衝鋒。

      半個時辰後,跑去探查情況的手下回來,向他彙報了陵墓內的情況,令梁師都頗為驚訝,南入口居然沒有任何防禦,怎麼可能?

      他立刻翻身上馬,一揮手令道:“跟我來!”

      他率領五十名騎兵向石林內緩緩而去,不多時,梁師都帶來大群騎兵來到了距離南入口約七十步外的一片石林旁,他一擺手,所有人都勒住了戰馬。

      梁師都凝神向南入口觀察,在皎潔的月光下,一丈寬的入口處沒有任何阻礙,陵墓內十分安靜,看不見一名守衛,梁師都心中暗忖,莫非對方在和自己唱空城計?

      他慢慢冷笑一聲,他倒要試試,對方有什麼手段能阻攔自己騎兵衝擊,他回頭對幾名騎兵喝令道:“殺進去!”

      幾名騎兵一催戰馬,戰馬疾衝而出,在狹窄的石林中奔跑,速度先是不快,但距離入口越近,道路越寬敞,幾名騎兵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儼如風馳電掣一般,馬蹄聲密如鼓點。

      但就在為首騎兵剛衝進南入口的一瞬間,地面‘繃!’地彈起一根絆馬索,戰馬一聲慘嘶,向前失足摔倒,連同騎兵一起重重翻滾出去,後面兩匹戰馬收勢不及,也接連被絆倒,兩邊閃出幾名黑影,狠狠用矛刺死了摔倒的騎兵。

      梁師都看得清楚,他重重哼了一聲,不過是幾根絆馬索而已,也能阻止自己的騎馬嗎?

      他大喝一聲,“殺進去,注意地上的絆馬索!”

      數十名騎兵一起出動,如一條長蛇般依次向前奔馳,對於訓練有素的騎兵而言,絆馬索並不可怕,只要能事先發現一般都能躲過,如果他們已經知道入口處有絆馬索,他們怎麼還可能上當。

      前面幾名騎兵越奔越快,瞬間沖到入口前,絆馬索再次彈起,但戰馬卻高高躍起,極為靈敏地避開了絆馬索,一躍衝進了陵墓空地內,第二匹和第三匹戰馬也如法炮製,皆順利地衝進了陵墓。

      後面梁師都興奮得拳掌相擊,只要五十名騎兵都衝進去,今晚他們就將血洗這群商人,出心中這口惡氣。

      絆馬索失敗了,騎兵接二連三的衝進了陵墓空地內,局勢驟然緊張起來,站在高臺上的張鉉冷冷地看著騎兵衝進來,他大喊一聲,“動手!”

      只見入口頂上,幾條長索一起拉動,右面一根事先被掏空底部的石柱開始晃動起來,慢慢傾斜,下面的幾名騎兵嚇得魂飛魄散,掉頭便逃,但後面的騎兵卻堵住了退路,石柱轟然倒下,伴隨著一片淒厲的慘叫聲。

      石柱重重砸下,斷成數截,塵土飛揚,下麵三名騎兵躲閃不及,被砸得稀爛,南入口處頓時一陣大亂,躲在暗處的商人在程咬金的帶領下衝了出來。

      “劈腦袋!”

      程咬金大吼一聲,大斧揮過,將一名騎兵的人頭劈飛,其餘三名衝進陵墓空地的騎兵也被團團包圍,長矛亂戳,將三名騎兵悉數刺死。

      兩名牆頭上,數十名隱藏的弓箭手全部現身,張弓射箭,密集的箭矢射向中間混亂成一團的馬賊騎兵,頓時慘叫聲一片,騎馬紛紛中箭落馬,梁師都急得大喊:“撤回來!後撤!”

      馬賊騎兵紛紛後撤,丟下十幾名受傷或被射死的同伴,狼狽地退出了石林,柴紹帶領二十幾人衝了出去,亂刃齊下,將中箭未死的騎兵全部殺死,將他們身上皮甲剝下,兵器全部撿了回來。

      一次漂亮的反偷襲,馬賊再次損失二十人,而商隊卻未傷一人,令商人們士氣大振,所有人都將最後的希望寄託在張鉉身上。

      但張鉉卻沒有時間享受商人們的擁戴,他指揮商人用巨石將四處入口悉數堵死,又從商人和夥計中挑出五十名身體健壯者,讓他們穿上繳獲的皮甲,手執長矛排列成矛陣,由程咬金訓練他們。

      張鉉很清楚局勢的嚴峻,一旦偷襲不成,馬賊很可能還會像白天一樣強攻,他們必然會從四面八方翻進來,能戰鬥的商人已經不多,只有一百八十多人,如果形成一對一的局面,他們就危險了。

      只有儘快訓練成陣型,才有自保的一線希望,張鉉又將其餘所有人集中起來,他站在高臺上對他們大聲道:“馬賊已經被我們殺死五十多人,他們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自己膽怯,只要我們有勇氣和他們拼死一戰,我們就能活下去。”

      “為了我們的妻兒父母,我們必須活下去!”

      在張鉉的激勵之下,每個人的熱血開始沸騰,他們想到了自己的妻兒,為了讓他們能在亂世中生活,自己不惜出來經商,如果自己死在馬賊手上,他們妻兒該怎麼辦?

      “活下去!”

      一名商人振臂大喊,所有人的激動起來,高舉武器大吼,“拼死一戰,我們要活下去!”

      張鉉一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他又對眾人道:“生死較量往往就看誰更狠更猛,但我們單打獨鬥的實力不如對方,要想戰勝對方,只有一個辦法,幾個人一起上,我要求你們彼此結為同伴,或兩人,或三人,或者四人,只要對方翻進來,你們就沖上去殺死對方,不要有任何猶豫。”

      商人們開始各自尋找同伴組隊,這時,柴紹走到張鉉身邊,低聲問道:“你覺得這樣有用嗎?”

      張鉉搖搖頭,“我不知道,但也只能盡力而為,能活多少,就看天意了。”

      張鉉又拍拍他的肩膀,“你和李二叔在一起,儘量保護他。”

      柴紹回頭望去,李神通的手下只剩下五人,他們不能丟下主人,無法再為張鉉提供援助了,柴紹點點頭,起身快步離去。

      張鉉只覺胸腹間又是一陣陣煩悶,他克制住身體的不適,快步向五十名正在訓練的長矛手走去。

      夜間的偷襲令黑馬賊再遭重創,梁師都遭到了出道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讓他騎虎難下,不得不豁出去了,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要將對方趕盡殺絕。

      現在對方已經將幾處入口用巨石封死,使他的騎兵無法再沖進去,他們只能翻進去和對方決一死戰。

      梁師都只留下二十餘人看管戰馬,其餘一百二十名馬賊全部出動,從三個方向向陵墓空地包圍而去。

      其實梁師都還想過另外一個辦法,那就是對商人們的牲畜下手,驚擾它們以造成混亂,但對方顯然有了充分防備,將牲畜集中在東北面,那邊地勢最高,峭壁林立,無法從外面翻越,而且所有牲畜都被布蒙住了雙眼,各種貨物將它們包圍,使它們無法亂跑,只能安安靜靜待在角落裡。

      但無論哪一個方案,梁師都也不可能一一去嘗試,他只能採用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讓所有人翻進去屠殺,儘管會有一定的損失,但梁師都已經顧不上了。

      他手提一根大鐵槍,親自率領眾手下向玄沙陵中央地帶一步步走去。

      時間已經快到四更,陵墓空地內,所有人都坐在臺階上默默等待著,他們沒有睏意,也沒有絕望,張鉉給了他們希望,所有人都相信,只要他們拼死一戰,他們就能活下去。

      “來了!”

      不知誰大喊一聲,所有人都霍地站起身來,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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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5-8-22 11:10 PM

第0059章 殊死決戰

      張鉉站在高高的陵台之上,居高臨下,外面的情形他看得很清楚,皎潔的月光下,一群群黑衣人從三個方向包抄而來。

      由於四處入口都被巨石堵死,他們只能選擇攀爬而上,從陵墓四周的缺口處跳下來,儘管最低處也有七尺,但對於訓練有素的人來說,這點高度算不上什麼。

      陵墓內的空地上,成群結隊的商人們緊張異常,手執長矛和戰刀,很多人的雙腿在不由自主地發抖,但每個人心裡都明白,他們已經沒有退路,要麼拼死一戰,要麼被殺死在這裡,永遠也無法見到妻兒。

      這時,第一批黑馬賊出現在了他們頭頂,張鉉大喊一聲,“弓箭,射!”

      二十幾名弓箭手一起放箭,數十支箭射去,幾名黑馬賊躲閃不及,被箭射中,慘叫著摔了下來,但商人們明顯沒有經驗,在第一輪射箭後,出現了重新上弦的短暫空缺。

      而黑馬賊顯然更有經驗,他們抓住了這個短暫的缺口,立刻有大群人從大石後湧了出來,足足有三四十人,他們如蟑螂般湧而入,紛紛跳進了場地內。

      程咬金大吼一聲,“殺啊!”

      他揮斧第一個沖了上去,一斧劈翻一人,身後的五十名長矛手跟隨他衝殺上去,激戰在西南角驟然爆發。

      但黑馬賊絕不止從西南角湧入,在北面、在西面,也有不少黑馬賊從高高大石上跳下,揮刀撲了上來,商人們也大聲吼叫,三人或者四人結成伴,揮刀殺了上去,頓時血霧彌漫,慘叫聲四起。

      張鉉衝到二十幾名弓箭手面前大喊,“丟下弓箭,去支援北面!”

      這時,弓箭手已經沒有用,亂射箭反而會傷了自己人,二十幾名弓箭手醒悟,紛紛丟下弓箭,拾起長矛和戰刀向北面衝去。

      張鉉目光急閃,他找到了黑馬賊首領,一個頭戴銀盔的馬賊,手執一杆鐵槍正和李神通的五名侍衛激戰,他武藝高強,殺得五名侍衛節節敗退,柴紹在旁邊保護著李神通,和另外幾名撲上來的馬賊廝殺在一起。

      張鉉速度極快,儼如黑豹般敏捷,從另一邊無聲無息地撲上去,他並不急於出手,而是躲在一塊大石後,等待絕殺的機會,只要能殺死馬賊首領,他們就能逃過今天這一劫。

      李神通帶來十二名侍衛,除去兩人去送信求援外,還有十人,但在下午鏖戰中,三人不幸陣亡,兩人重傷,無法參加戰鬥,剩下的五人武藝都頗為高強,個個能以一敵五,只是他們遇到了更厲害的梁師都,儘管以五敵一,但還是被梁師都殺得節節敗退。

      梁師都驍勇兇猛,一根鐵槍舞得如梨花紛飛,他抓到了一名侍衛的漏洞,一槍疾刺,侍衛被他一槍刺穿了胸膛,慘叫一聲倒地。

      梁師都得意大笑,其餘四人見同伴慘死,眼睛都紅了,大吼一聲,揮刀從四個方向同時向梁師都劈去。

      “來得好!”

      梁師都後退兩步,躲過了四人的同時襲擊,但他的注意力在四名侍衛身上,後背的空檔卻露出了出來,張鉉抓住了這個一瞬而逝的機會,從大石後一閃而出,他縱身一躍,戰刀猛地向梁師都的後頸劈去,沒有猶豫,更沒有吶喊,寒光閃閃的戰刀閃電般劈至。

      梁師都忽然感覺後腦有疾風襲來,頓時大吃一驚,躲閃已來不及,情急之下,他向前一躬身,讓開了後頸要害,但後背卻躲不開,只求身上的鎖子甲能保住自己一命。

      ‘哢!’

      火光四濺,鋒利的戰刀劈開了鎖子甲鐵鍊,刀鋒直入體內,深及骨骼,梁師都痛得慘叫一聲,一個踉蹌,斜地裡猛奔數步,反手一槍,長槍疾刺身後的偷襲者,張鉉就地一滾,躲過這一記兇猛的回馬槍。

      梁師都背靠石牆,目光兇狠地盯著偷襲他的張鉉,張鉉這一刀砍傷了他的筋骨,左肩疼痛難忍,只能單手使槍,戰鬥力大大降低。

      張鉉心中恨極,他沒料到梁師都寬大的衣袍下面竟然是鎖子甲,如果是皮甲甚至鱗甲,他都能殺死對方,但鎖子甲卻救了對方一命,令他最終功虧一簣。

      “一起上,殺死他!”

      他向四名侍衛喝喊一聲,五人一起揮刀向梁師都殺去,梁師都見形勢危急,他長槍一甩,逼退了右邊兩名侍衛,打開一個缺口,他抓住這一線生機,身體翻滾出一丈多遠。

      “快來救我!”

      梁師都厲聲呼救,幾名正在圍攻柴紹的馬賊見首領形勢危急,轉身殺了回來,頂住了張鉉和幾名侍衛。

      梁師都感覺左肩胛骨已斷,他無力再戰,趁著手下拼死保護自己的機會扔掉長槍,忍住劇痛向石牆上奮力攀去,一縱身躍上牆頭,覺得渾身都虛脫了,他害怕張鉉追來,強忍疼痛鑽進了黑暗的石林之中。

      張鉉見馬賊首領已逃脫,他也不再戀戰,將格鬥留給柴紹和幾名侍衛,自己則拾起一面盾牌向北面奔去。

      儘管梁師都身受重傷而逃,但陵墓內局勢卻對商隊極為不利,商人們拼死搏鬥,但實力和對方相差懸殊,死傷慘重,尤其是北面,六十幾名商人被殺死大半,只剩下二十幾人苦苦支撐,眼看也要被兇狠如野狼般馬賊全部殺死。

      張鉉大吼一聲,猛衝而來,揮刀殺進了敵群,他左手執盾牌格擋,右手戰刀淩厲劈過,兩名馬賊被砍翻,這時,一名馬賊從身旁偷襲而至,來勢兇猛,刀已經刺入他的皮甲,張鉉急收腹肌,鋒利的長刀貼著他的腹部肌膚而過,他感受到了冰涼的刀鋒。

      張鉉儼如野獸般低吼一聲,用盾牌擋住刺來的兩根長矛,身體如旋風般轉身,狠狠一腳踢在偷襲者的脖子上,‘哢嚓!’一聲,對方的頸椎骨被他踢斷,慘叫著摔出去。

      他向後又疾退一步,躲過身後刺來的長矛,手中戰刀橫劈,一顆人頭被他一刀劈飛,鮮血潑濺他一身。

      在張鉉的鼓舞下,二十幾名商人大吼著衝上來,拼死和黑馬賊廝殺在一起。
戰場上局勢對商人越來越不利,東面的部分騾馬受驚,衝了出來,數百匹騾子在狹窄的空地中狂奔,局勢混亂成一團。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了鹿角低沉的號聲,‘嗚——’

      幾名馬賊在石牆上大喊:“隋軍殺來了,快撤!”

      陵墓內的馬賊再也無心戀戰,紛紛攀上石牆,向外奔逃,商人們士氣大振,猛烈反擊,將二十幾名來不及逃走的馬賊全部殺死,陵墓內頓時爆發出一片歡呼聲。

      張鉉無力地坐了下來,他已累得筋疲力盡,這一刻他只覺手中的刀都拿不動了,‘噹啷!’橫刀落在地上。

      但張鉉卻怎麼也想不到,來救他們之人,竟然是劉武周的騎兵。

      這就是劉武周的狡猾,他出賣了跟隨他去乞伏泊的幾支商隊,卻又要回去有所交代,便疾速趕來救援被黑馬賊襲擊的商隊,趁黑馬賊最虛弱之時發動了猛攻。

      梁師都吃了大虧,黑馬賊被商隊和隋軍內外夾擊,最後梁師都只帶著四十幾人逃離了玄沙陵,其餘一百五十餘人全部喪生在這片近二百畝的石林之中。

      陵墓內到處是屍體和斷肢,血霧遍地,空氣中依然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三百五十餘名商人和夥計,最後活下來的只剩下不到百人,其中大部分都帶了傷,但黑馬賊也被他們殺死了百餘人,連馬賊首領梁師都也身受重傷,倉皇逃走。

      柴紹疲憊地坐在張鉉身旁,苦笑道:“沒想到還能活下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張鉉笑了笑,“也多虧劉武周及時趕到,否則今天我們誰都活不出。”

      柴紹冷哼一聲,“他倒會做好人,把北面一批人出賣了,又來救南面一批人,我們死了這麼多人,殺死了大部分馬賊,他才姍姍趕來,到最後功勞全是他的,簡直是厚顏無恥。”

      “其實無所謂功勞,只要活下來就是萬幸。”

      張鉉輕輕歎息一聲,“出生入死一回,很多東西都看淡了,不管劉武周出於什麼目的,只要他肯來,我還是很感激他。”

      “劉將軍來了!”

      遠處有人喊了一聲,晨曦中,只見劉武周大步走了過來,柴紹低低罵了一聲,轉身憤而離去,張鉉站起身笑道:“能再見到劉將軍,真是天意啊!”

      劉武周滿臉誠懇地上前深施一禮,“感謝公子力挽危局,救了劉武周。”

      “劉將軍這是什麼意思,我哪裡救你了?”張鉉不解地笑問道。

      劉武周歎息一聲,也不知是真慚愧還是假慚愧,他滿臉歉然道:“武周悔不聽公子之勸,執意要去乞伏泊,結果遭遇大隊突厥騎兵偷襲,兩百多名商人一個都沒有逃出來,武周救之不及,罪孽深重,又聽說南面出現黑馬賊,武周拼命趕來救援,如果不是公子力挽危局,商隊全軍覆沒,武周真的無法回去交令了,讓武周怎麼能不自責,怎麼能不萬分感激公子。”

      張鉉半晌說不出話來,他不得不佩服劉武周會說話,說得很漂亮,很誠懇,讓他明知劉武周的虛偽也無從指責,難怪此人後來能成為一方梟雄,確實有過人之處。

      張鉉淡淡一笑,“劉將軍的‘誠意’雖然令人感動,不過我勸將軍暫時不要急著砍馬賊的人頭,還是先救助傷患吧!能救一人,就少一分罪孽。”

      劉武周知道張鉉看破了他,臉上有點發熱,訕訕道:“公子說得對,我這就去救人。”

      他快步走到正在忙著砍馬賊人頭的士兵面前喝令道:“速去救治受傷之人,不准再死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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