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小知閑閑 -【烽火逃兵】《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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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2:14 PM

第一百零五章 愚昧與清醒

    他,像千千萬萬的窮苦農民一樣普通,他有一小塊地,剛剛可以養活一個老婆和兩個孩子,就這樣年複一年,僅僅是活著;鬼子來之前是這樣,鬼子來到之後也是這樣。他的地有多大,他的眼睛就能看多遠,隻要戰爭不是發生在他的破屋裏,或者發生在他的那一小塊地裏,那麼一切都與他無關。那塊地很小,卻是全家人的命,是他活著的全部意義,盡管現在還沒播種,他也會趴在自家的窗台,遠遠地看著那塊地,看著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太陽落山前,一支隊伍匆匆經過了他的地邊,穿著軍裝帶著槍,他不知道那是誰,但是他猜出了那是誰。他看著自己那兩個瘦小的孩子,和苦命的女人,決定要盡一個父親的責任,要盡一個丈夫的責任,所以,他匆匆出了家門。

    “娘,爹說他要帶白麵回來給我吃。”

    “娘,白麵好吃嗎?”

    “等娘給你做了白麵饃饃,你就知道了。”

    ……

    他走進了距離最近的鬼子據點,隨後消息就順著電話線進了縣城。於是,所有要隘關口加哨,立即增派巡邏隊,並擴大巡邏範圍,控製區內的全部村鎮都派駐便衣隊和偵緝隊監視;同時派出了一小隊鬼子和幾十個偽軍,隨著他,來到發現八路的地點。

    這夥八路目的不明,行蹤不明,想要主動尋找很難,來到現場的鬼子少尉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無奈地決定守株待兔,寄希望於八路離開時會原路返回。

    天快亮了,鬼子和偽軍已經在這附近蹲守了一宿,當然,他也在,因為必須確認了線索的真實性,才能發給他獎賞。

    一個人影急匆匆地從前麵的黑暗裏跑來:“太君,來了來了,真有幾十個,雖然看不清楚,肯定是八路,估計還有二裏路遠。”

    原本獎勵是一袋白麵,但是這消息讓鬼子少尉興奮了,所以,最後讓他扛著兩袋白麵回了家……

    好不容易爭取到了一個重要的外出任務,結果對方沒有按時到達接應地點,隻能取消,這讓楊幹事好不氣餒,憋了滿肚子無名火沒處發。

    “劉排長,能不能讓你的人再快點?知不知道時間的重要性?沒看到天快亮了嗎?”

    這種牢騷劉排長聽了一路了,無奈人家是政工幹部,隻好一忍再忍,也憋了一肚子火,直到此刻終於再也按耐不住:“我也長眼睛了,天亮不亮誰都能看見。來的路上你催,回去路上你還催,催命呢你?”

    有文化會寫字,覺悟高長相又好,這楊幹事在師裏那就是個香餑餑,是要重點培養的人才,是前途無量的人物,如今被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當麵頂撞,情何以堪?眼鏡後的那張俊臉瞬間變得鐵青:“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知不知道……”

    啪——隨著一聲清脆的槍響,周圍接著猛地爆發出一片槍聲,有三八大蓋的清脆,有七九步槍的悶響,也有歪把子的吼叫,連綿不絕。子彈劈頭蓋臉地呼嘯著,穿梭在黎明前的昏暗中。守株待兔的鬼子和偽軍真的等到了兔子,這隻兔子隻顧著埋頭匆匆行進,疲勞得沒有心思欣賞周圍的風景,也因此失去了危機意識,結結實實地撞進了埋伏圈。

    楊幹事緊緊地趴在地麵上,腦袋裏嗡嗡響,四處都有槍口閃出的火光,到處都有疾飛的呼嘯,不時有流彈打在身旁,在昏暗中劈劈啪啪地響,夾雜著附近的悶哼和痛叫,血淋淋地向他證明了中埋伏的事實。他懵了,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雖然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劉排長中彈了,一顆子彈打穿了他的腿,疼得他咬著牙撐起頭來觀察。正麵一挺機槍在響,側麵一挺機槍在響,光線不好,為免誤傷,敵人肯定不會在射擊對向上布置太多人,情況並沒有糟糕到極點,這黎明前的昏暗,讓自己中了埋伏,反而也是活著衝出去的希望!

    時間的重要性就體現在此刻,每拖延一秒,可能就要多死一個,劉排長不敢再猶豫,在子彈的喧囂中扯開嗓子大喊:“全體向後突圍!現在!”然後扯出身上的手榴彈,開始往前拋。劉排長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也許就在下一秒,也可能是下一分鍾,所以他試圖用身上的幾顆手榴彈,製造些爆炸煙霧,彌漫在前麵,讓敵人的視線再暗些,為活著的弟兄們爭取更多的機會。

    手榴彈的爆炸聲響了起來,一團又一團掀起硝煙,升騰,飄揚,彌散,然後繚繞成一幅素美的水墨……受傷的戰士學著排長,也把手榴彈扔向前麵,或者側麵,直到扔光了,或者中彈了,然後再次中彈,最後變成了屍體,還在中彈,一次又一次。

    繚繞的硝煙後麵,活著的人在拚命奔跑著,一排排的子彈穿透昏暗,穿透硝煙的幕布,雜亂無章地呼嘯在耳畔,毫無顧忌地掠過身邊,不時擊中奔跑中的背影,向他們宣告血色的結局……

    楊幹事曾經是個學生,文字的力量使他被喚醒。國家破碎,他憤慨,國人們何以如此麻木愚昧;戰事不利,他激昂,軍人們何以如此懦弱苟且。由此他恨,恨眾人皆醉我獨醒;由此他也驕傲,驕傲自己將是中流砥柱,民族脊梁!

    但是,硝煙沒有色彩,也沒有感情,隻伴隨鮮血存在。死神麵前人人平等,無論聰明還是愚昧,無論美麗還是醜陋,也無論是醉是醒,全沒任何意義。

    楊幹事奔跑著,拚盡全力地跑著,前麵的一個人影中彈倒下了,將奔跑中的楊幹事重重地絆倒。此刻,他忘記了曾經的憤慨,也忘記了自己的激昂,隻能聽到死神的呼嘯,隻能看到生命的逝去,他像所有恐懼麻木的人們一樣,掙紮著爬起,踉蹌著遠離,甚至不敢去揀拾剛剛掉落的槍……

    硝煙終於散盡,露出了地平線,遠方,和晨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2:15 PM

第一百零六章 寧靜的河岸

    最新情況傳遞到了縣城裏的鬼子總部,村民提供的線索屬實,八路三十餘人,應為整排建製,於昨日下午進犯境內,目的不明,今日淩晨在返回北部途中被我部成功伏擊,斃敵三十,僅餘幾人向南逃竄,我部無傷亡,現正在追擊中。

    與此同時,另一份報告也送進了鬼子總部,來源是便衣隊,情報內容大致如下:昨日,在縣城東部境內發現疑似共匪,傍晚時分被我圍困於某某村東部樹林,徹夜激戰,於淩晨突遭不明八路主力部隊增援襲擊,我部寡不敵眾,大部隊員犧牲,僅有四人英勇突圍。另外,一名隊員於昨夜返回報告途中失蹤。

    因為大部分兵力都被少佐帶進山去了,所以梅縣縣城裏兵力不多,不敢再輕易外派,但是便衣隊送來的消息也不能輕視,這兩件事很可能有關聯,於是,城裏的偵緝隊被臨時收攏起來,跟隨那四個英勇的幸存者出了城,前往那個樹林勘察。

    在平原上,春來得比山裏要早,山裏才剛現嫩芽,這裏已經遍地見綠。樹木不多,植被稀少,一馬平川,可以清楚地看到西麵的遠山,唯一顯得茂密隱蔽的地方,就是這條河的兩岸。在正午的陽光下,幽藍的河水波光粼粼,傍著兩岸的綠色,靜靜蜿蜒,像一條雙色絲帶。

    胡義醒了,被那截當做枕頭的樹根硌的脖子疼,睜開眼,看著樹葉間隙中漏下來的陽光,知道了現在是正午。不遠處,小紅纓和那個周醫生在竊竊私語,偶爾夾雜著低低的笑聲。胡義不由瞥了一眼那對小辮子,對小紅纓的那點小心思一清二楚,這丫頭身上有一種天生的親和力,更何況現在是主動出擊,就憑那個女人的奇葩個性,和倆人現在的熱乎勁兒,估計不用等到天黑,就得和小丫頭拜了忘年把子!

    胡義坐了起來,看向另一麵,羅富貴那高大的身軀正四仰八叉地躺著,均勻地發出一陣陣低酣聲,音量比過去好不少,自從經常被人在酣睡中踢踹以後,他落下個毛病,隻要鼾聲一大,他自己就會不自覺地驚醒,疑神疑鬼地查看自己身上有沒有被踹過的痕跡。

    馬良不在,他應該是去了南邊哨位,和劉堅強一起了。這位置北麵臨河,河寬隻有十幾米,水卻很深,蹚不過,所以胡義隻下令在南邊開闊地邊緣設了一個哨位,監視三方。

    吳石頭坐在河邊,呆呆地望著對麵河岸,不知道在想什麼,憑他那個腦筋,估計是什麼都沒想,僅僅就是發呆。當胡義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的時候,他回過頭,趕緊站起來,仍然呆呆的,靜靜的,隻是看著班長胡義不說話。

    在大北莊的訓練中聽馬良說他扔石頭很準,胡義當時讓他在眼前做了演示,沒想到這個吳石頭人如其名,扔投拋甩全都八九不離十,令胡義詫異不已,隨後仔仔細細地交給他手榴彈和手雷的用法,從此,吳石頭的身上就常備了四顆手榴彈外加八顆手雷。

    胡義看了看吳石頭背在身側的駁殼槍槍套,一伸手,把裏麵的駁殼槍抽了出來,放在手裏翻了一翻:“丫頭給你的?”

    吳石頭重重點頭。

    胡義把槍豎起來,當著吳石頭的麵,慢慢地關閉了保險:“一定要記住,不用的時候,必須把保險關了,就是這個,看清楚了麼?以後我會經常檢查,如果讓我看到保險是開著的,我就揍扁你!記住沒有?”這吳石頭不是個拿槍的料,但是胡義也沒打算把槍收回來,今天早上剛撿了一堆駁殼槍,自然不差他這一把,隻是擔心他走火。

    “俺記住了。”

    胡義沒再多說,把槍放進了吳石頭身上的槍套,認真替他扣好,然後反身走到那一堆駁殼槍的放置位置,仔細挑出一把成色不錯的,驗看一遍,裝進槍套,來到四仰八叉睡得正香的羅富貴跟前,一甩手把槍套扔在那個寬大厚重的胸膛上。

    羅富貴突然觸電一般地猛坐起來,眼睛還沒睜開,嘴裏就開始糊裏糊塗地冒出話來:“死丫頭片子!你有完沒完了?老子這回跟你拚了!姥姥的我……呃,胡老大?”羅富貴揉著眼珠子總算看清了麵前的人,趕緊把後邊的詞兒給憋回去了。

    胡義指著掉在地上的槍:“這個是你的,子彈去找丫頭要。”

    羅富貴瞅了瞅身邊的槍套,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禁咧咧嘴道:“機槍鐵鍬彈夾子彈水壺糧食繩子外加其他破爛一大堆,還不算丫頭的毯子和鋼盔,胡老大,算我求你了,這玩意我不要行不行?”

    胡義站著沒動,也不說話。

    羅富貴歎了口氣,隻好改了口:“行,行,衝你胡老大的麵子,這寶貝我收了!我收下了還不行麼!”

    ……

    草叢中,劉堅強漫無目的四下瞭望著,他身後不遠的灌木後,躺著睡覺的馬良。因為懶得為換哨來回跑,所以馬良直接睡到哨位這了,到了時間直接上崗。

    自從打完了那些鬼子傷兵後,劉堅強覺得班長好像提高了自己的待遇,他不再像過去那樣,由他親自和馬良換哨,而是交由自己來和馬良替換;雖然尖兵的活兒還是輪不到,但是劉堅強仍然很滿足,很高興,這說明自己的能力被承認了。由此,劉堅強開始覺得班長胡義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令他厭惡;由此,劉堅強仔細回憶了一些細節,發現胡義的能力不是假的,不隻是一個國民黨逃兵那麼簡單。

    放哨的工作看著不起眼,卻不是兒戲,哨兵決定命運,一個麻痹大意,可能就要丟了自己的小命,同時也會丟了所有人的命,變成災難。這工作羅富貴那種貨色胡義是絕對不敢相信,吳石頭也不保險;劉堅強雖然偏執,但是會堅持原則,會執行命令到底,胡義知道,隻要劉堅強在哨位上,就不會溜號閉眼,自從他的雙手沾滿了鬼子的腦漿和鮮血後,就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兵,所以,胡義已經徹底對他改觀。

    遠遠向南望出去,隻有低低的田壟和叢叢矮草,遠處的一切都是一目了然。劉堅強的視線被地平線上的黑影吸引,起初,是模糊的一線,漸漸地能分辨出是幾十個,還有一個低矮的黑點晃動在他們前方。

    劉堅強的眉毛終於擰在了一起,拎起步槍,快速退出草叢,匆匆穿過灌木,狠狠踢了熟睡中的馬良一腳,然後飛奔向河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2:20 PM

第一百零七章 舍車保帥

    遠遠的,能夠看到一條綠色的線,那是河岸。偵緝隊的隊員們跟在軍犬后面,在暖洋洋的陽光下,懶散地走著,偶爾隨意地牢騷著。

    “這些倒霉的便衣隊,為了立功,連命都不要了。死的這個慘,我見一個腦袋掉了不說,連下巴也分了家,血糊淋淋的搞不清是個什麼死法。”

    “他娘的,這還要搜到啥時候?非得撞上槍口才算完嗎?”

    “你怕個屁,沒聽說麼,那伙八路已經被皇軍給滅了,估計沒剩几個人。”

    “既然皇軍已經在北邊追他們了,那咱還在這找個屁?”

    “都給老子閉嘴!太君讓找,那就得找!有沒有都得找!”

    ……

    胡義深深皺著眉頭,蹲在草叢后,看著遠處的黑影,犯了愁,又是一條狗!原本對狗這種畜生沒什麼感覺,但是現在,胡義開始煩這畜生,恨這畜生,太牙磣了。

    “哥,咱打吧,這狗不除不行。你不是說青山村那條狗是丫頭滅的麼,那就再讓丫頭來一槍!”旁邊的馬良見胡義半天不說話,就先開了口。

    后頭的羅富貴聞言一撇嘴:“打?你傻了麼?這不是在山里,這是人家的地盤!光天化日哦,只要槍一響,咱們早晚得給圍了,要我說咱還是得趕緊跑。”

    “他們帶了狗,哪那麼容易甩掉?天黑還早呢,四下里這麼平坦,哪那麼容易跑?咱得跑到啥時候是個頭?”馬良立即反駁。

    這一次不比青山村那一次,如果打了這條狗,自己也就暴露了,要不了多久,敵人就會越來越多,四面圍堵。最好的辦法是渡河,可是身后那條河水太深,自己倒是可以游過去,其他人全是旱鴨子,行不通,想采取別的手段渡河,時間也不夠。胡義咬了咬牙,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只能寄希望于拖延,爭取拖延到天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開火。

    “走!不能打。順著河岸,往西。現在出發!”

    胡義下達了命令,九班沒人再含糊,借著河水邊的綠色帶做掩護,開始向西轉移。

    現在情況特殊,所以馬良不敢突前太遠,只走在隊伍前面十几米,以保證自己的身影始終在后面人的視線內,不會被經過的灌木樹叢遮斷。

    羅富貴替代了胡義平時的位置,端著機槍排在了第二位,他的任務是監視馬良的狀況,隨時准備掩護前面的馬良,同時擴大向前觀察的角度和范圍,彌補馬良的視野寬度。

    劉堅强這次被安排在第三位,任務是監視隊伍左翼,也就是南面的開闊地。

    由于右翼就是北邊這條河,是危機最小的方向,所以胡義讓吳石頭走在了第四個,負責觀察右翼的河對岸。

    接下來是周晚萍和小紅纓,她倆不被安排任務。

    真正的危機在后面,這次胡義親自負責斷后,橫端著步槍,時刻警惕著后方。

    每個位置應該干什麼,在過去多次的行軍路上胡義已經給每個人都講過了,所以現在胡義不必多說什麼,只是把每個人的行進次序規定了,大家就立即知道自己該負責那一邊,該干什麼,自覺地讓行進中的九班形成一個整体。雖然看上去與別的班級隊伍沒什麼不同,也是簡單的排成一溜在走,但是機敏性和反應速度卻有天壤之別。

    身畔的河水在靜靜的流,倒映著湛藍,馬良沒心思去看,灌木上的枝刺扎透了軍裝,馬良沒空去管;不能走得太快,因為這是在陌生的敵占區,必須盡可能減少意外,也不能走得太慢,因為后面有一條狗,帶著偵緝隊,尋蹤尾隨。馬良用步槍挑開了前面的枝葉,正要鑽過,卻猛地定住雙眼……

    端著機槍的羅富貴,眼看著前邊的馬良先是一動不動停了一下,然后猛地趴在了地上;立刻覺得不妙,不管三七二十一,佝僂起高大的身板,一頭就扎進了身邊的草坑,沒了人影。

    多米諾骨牌效應的連鎖反應隨即產生,劉堅强見羅富貴這頭怕死的熊忽然沒命地跳了坑,立即意識到情況不對,直接貓腰就躲進身旁的灌木,發現吳石頭還愣愣地扭著脖子看向河對岸,一伸腳,把他給絆倒。

    高挑的周晚萍突然呆住了,前面的四個人轉瞬間不是趴倒了,就是消失了,這是為什麼?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身后的小紅纓給扯進草叢。

    隊伍的一系列反應讓隊末的胡義心中一緊,雖然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肯定不是好事,所有人都已經躲了,唯有被絆倒的吳石頭,仍然趴在沒有隱蔽的地上,雖然正被劉堅强捉住了腿,往灌木里拖拽著,他卻仍然呆呆地看著河對岸。

    胡義本能地隨著吳石頭呆望的方向轉頭看去,于是,也驚訝地呆住了。

    河對岸的水里,藏著五個人,水面上探露著五個腦袋,戴著八路軍帽,緊貼在岸邊的泥草下方,也正在驚訝地看著南岸這邊,其中那個俊臉上,還戴著那副黑框眼鏡,他——正是楊干事。

    馬良倒退著爬了几下,然后轉身,貓著腰,借著樹草掩護往回跑,一口氣跑到了隊末的胡義邊上,慌張道:“哥,壞事了!對岸有鬼子!由西往東,正順著河邊過來,不到一里遠了。哥,你咋不說話?”馬良見胡義一直在看對岸,仿佛根本沒注意自己的報告,不禁順著胡義的目光看過去,終于也呆住了。

    “我知道了。”胡義淡淡地說了回答。當發現了對岸躲藏在水邊的楊干事他們,胡義就猜到了前面的馬良會看到什麼。

    看著對岸躲藏的那副黑眼鏡,胡義面無表情,腦海里卻在快速地思考著。原本對岸的鬼子不是麻煩,他們是在追楊干事他們;只要藏在這邊就能躲過去,問題是后面有偵緝隊,估計也就一里遠,正往這里走著,如果停下來躲對岸的鬼子,那后面的追兵就會來到眼前。往前是沒法走了,唯一的出路是現在往南走,但是南邊是一馬平川的開闊地,無遮無攔,九班一旦離開河岸的樹木掩護,立刻就會被后面的偵緝隊看到,結果不用想。

    馬良也看懂了現在的處境,不禁咬了咬牙:“哥,藏不住了!不想打也得打了,至少鬼子是在對岸,他們一時過不來,咱們就往南跑,偵緝隊都是短槍,我和流鼻涕能在開闊地里拖住他們。”

    胡義靜靜地看著馬良不說話,馬良的主意就是‘舍車保帥’,犧牲他和劉堅强拖住偵緝隊,讓胡義等人向南逃得更遠。現在看起來,這是唯一的可行方案。

    馬良見胡義還是沉默不作聲,開始焦急地催促:“哥,不能再猶豫了!離得越近,機會越小。你放心,我和流鼻涕能行,未必就會被抓到!”

    胡義深吸了一口氣,看來,想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了,重新扭頭望著對岸的楊干事他們,平靜開口:“馬良,去告訴所有人,就地隱蔽,沒有我的口令,任何人不得開槍!聽明白沒有?”

    什麼?就地隱蔽?馬良一驚,這怎麼可能隱蔽得住?這不就是等死麼?馬良呆呆地看著胡義的平靜,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禁一把扯住了胡義的袖口:“哥,難道你……不行!這活我來干,沒了你我們回不去!哥,你的命比我值錢,算我求你了!”

    胡義猛地一甩手,把馬良甩了個跟頭,臉色黑下來,沉聲道:“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犯不著替你和流鼻涕去死!現在滾蛋,給我去執行命令!”

    ……

    對岸,西邊的鬼子距離大約二三百米了,此岸,東邊的偵緝隊估計三四百米了。九班的人全藏了,盡管有人不解,盡管有人擔憂,但是沒人敢反對胡義的命令。

    河邊的草叢后,胡義摸出了一顆手雷,拔掉了保險銷,在自己的鞋跟上敲下了引火罩帽,然后拋出。

    這顆手雷飛了起來,飛離了草叢,越過了二十來米寬的河流。躲在北岸邊水中的楊干事,和他身邊的四個戰士,咧著被驚掉的下巴,瞪著不可思議的眼,抬著頭,眼睜睜地看著這顆手雷飛過了藏匿位置的頭頂,落在泥草后的岸邊。

    楊干事懵了,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對岸那個獨立團的白痴,濃眉細眼的王八蛋,他是神經病麼?他想殺自己人麼?他一定是瘋子!他是瘋子!

    轟——

    爆炸聲伴隨著卷起的碎土和枝葉,形成一團淡霧,揚起在楊干事頭頂的岸邊上。

    嘩啦啦……碎石和斷木紛紛墜落,一部分掉入水中,砸得水面扑通扑通響。楊干事和四個戰士拼命爬上了岸邊,開始往東猛跑,西邊的鬼子肯定正往這奔來呢,已經沒法藏了。

    盡管是個文化人,但是此刻楊干事在心里已經把胡義的祖宗都給問候了一個遍,苦于自己的槍已經丟了,否則楊干事會毫不猶豫地向胡義開火,斃了這個卑鄙的神經病!

    猛然間,聽到了狗吠,奔跑中的楊干事這才發現,對岸的東邊,居然也有敵人!

    啪啪啪……“在對岸!是他們!打啊!”……偵緝隊慌張地就地拔出槍,朝北岸那几個狂奔的身影開了火。

    楊干事終于搞明白狀況了,原來對岸的他們也在被追擊,那顆手雷的目的就是讓自己為他們做替死鬼!

    楊干事不敢往北離開河岸,因為北面也是一馬平川,一旦沒有了岸邊樹木的遮擋,就會成為后面鬼子的靶子,只能橫下一條心,拼命地狂奔,穿過對岸射來的彈雨,心中只剩一個念頭:我要斃了那個卑鄙的人!

    發現皇軍竟然從對岸西面追過來了,偵緝隊立即掉頭,沿著南邊的河岸一同尾隨追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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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水邊的沙礫

    楊幹事沒辦法跑得再快了,漸漸的,他掉到了隊末,漸漸的,與前麵戰士的距離被拉開,跑了太多路,他的瘦弱體質根本沒法和戰士們比。這樣下去遲早會被追上,殘酷事實就擺在身後,楊幹事不甘心,自己是人傑,是精英,是大好年華,在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候,居然眼睜睜地就要被淘汰;如果自己死了,那將是多麼巨大的損失!像前麵那樣的愚昧戰士,楊幹事覺得,自己一個人抵得上一個連,或者一個營。

    楊幹事在奔跑中回過頭,但是枝杈灌木遮擋,看不到追兵距離多遠,前麵的河水就要轉彎了,能夠看到一段野草後的陡岸,也許這就是最後一次機會,再次回過頭,確認追兵的視線無法看到,橫下心停住,揪著一叢草,又一次入了水,浸沒身體,拋掉帽子,抓了草根下的泥,毫不猶豫地糊上頭臉。

    原本就是打算用這手段躲過追兵,但是被那個獨立團的敗類給賣了,也因此讓楊幹事長了記性,這次沒忘了遮蔽自己的臉。

    前麵那幾個時隱時現的奔跑身影,極大地吸引了鬼子和偵緝隊的注意,當最後一陣腳步聲消失在頭頂上的咫尺岸邊,當對岸的最後一個偵緝隊員也目不斜視地向東追遠,楊幹事有種虛脫的感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準備重新爬上岸。

    哢擦——

    攥著的那叢草被扯斷了,身體開始隨著水流不受控製地滑向河中,楊幹事的心陡然沉到了底,感覺正在隨水流走,感覺自己好像在掙紮,眼睛裏隻能看到淩亂飛濺的白色水花,和時隱時現的湛藍。

    當他終於閉上了絕望的雙眼,忽然感覺踩到了什麼地方,再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立在齊頸的水中搖晃,這一段的河底,不夠淹沒一個人。

    疲憊地上了岸,一抬眼,楊幹事呆住了。

    一個偵緝隊的人,捂著肋下正在十幾米外呆呆地看著他,跑得岔了氣,掉了隊,剛晃悠到這,正見到水裏冒出來個濕淋淋的人,一時呆在岸邊。

    詭異的靜默被楊幹事的拔腿飛奔打破,岔了氣的家夥慌裏慌張地往外掏槍,咧開嘴高喊:“來人啊,他往回跑啦!”

    ……

    夕陽的光,映照在河麵上,立刻有了生命,開始明晃晃地跳躍著,蕩漾成長長的一片,耀得站在河邊的胡義睜不開眼。

    一陣機械的腳步聲來到了胡義的身後,然後冷冰冰地開口:“報告!”

    胡義避開了西麵那耀眼的夕光,擺正了古銅色的臉,看著北岸,不用回頭也知道這是誰:“為什麼擅自離開哨位?”

    這人正是劉堅強,原本他覺得對班長胡義的看法有了改觀,但是中午發生的一幕,讓他再次改變了態度。不吐不快,他無法繼續安心放哨,覺得必須擺明自己的立場。

    “我有話要說!”

    “說。”

    “你出賣了同誌!”劉堅強的語調提高了一些。

    “對。”胡義動都沒動,頭也不回。

    “我看不起你!”劉堅強故意把語速放慢一些,但是聲調提的更高。

    胡義終於轉過了身,麵對著劉堅強,平靜得好像什麼都沒聽到:“繼續說。”

    劉堅強知道,胡義越是像這樣平靜的時候,就越危險,但這是原則問題,是立場問題,所以劉堅強努力迎著麵前細狹深邃的目光,昂起胸膛,義無反顧地回答:“該說的已經說完了!”

    胡義將麵前的劉堅強從頭看到腳,然後又從腳看到頭,沉默了一會,才淡淡地說:“我憑什麼要讓你看的起?”

    本以為要麵對一場狂風暴雨,沒想到胡義隻是淡淡地拋出了這麼一個問題,劉堅強一時茫然,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保持沉默。

    “說話。”

    “……”

    “我以班長的名義,命令你回答!”胡義給一直挺胸沉默的劉堅強下了最後通牒。

    “報告。我不知道。”劉堅強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句話音一落,胡義終於猛地抬起了腳,狠狠地把挺胸昂揚的劉堅強給踹離了身前,當場翻了兩滾,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爬不起來。

    “現在滾回你的哨位去,什麼時候知道答案了,什麼時候我再奉陪!”說完了這句話,胡義重新轉過身,繼續去看夕陽,和夕陽下,那片耀眼的波光。

    翻毛皮鞋拉開肩寬,穩穩地踏在水邊的沙礫上,邊緣淺陷;片片泥汙遮不住綁腿的別致捆紮,束顯出結實勻稱的輪廓;在夕陽的映照下,讓軍裝的周圍顯現出一圈暈黃的邊線,讓寬健的後背,和背上那支豎垂的步槍看起來漆黑一片;隱隱的可以看到,彎曲帽簷下,那副堅毅側頰,和寬寬眉角,似乎也泛著光,不知是夕陽的,還是他的;身影被拖成一條長長的麵,延伸出沙礫,延伸入水邊的荒草,遠遠的,似乎無盡……

    “周阿姨,你別介意啊,狐狸他根本不是這樣的人,他是為你的事上火呢。其實他平時脾氣特別好,覺悟特別高!”

    聽到小紅纓過來說話,抱著雙膝的周晚萍終於從失神中恢複過來,收回了一直望向遠處水邊沙礫的目光,看著湊在自己身邊坐下的小丫頭,不禁歎了口氣:“唉——我是個累贅,那幾個人都是因為我才……現在又讓你的班長為我背了黑鍋,我哪有資格介意。”

    周晚萍不了解胡義,所以她隻憑自己那大咧咧的心思,以為胡義像那些一路護送他的交通員一樣,是為了她這個貨物的安全,才出此下策。劉堅強剛才那些話,周晚萍當然也聽到了,反而更覺得自己好像欠了胡義什麼,而深深自責。

    小紅纓看著沒精打采的周晚萍,終於明白了她的想法,差點樂出來,這個周阿姨根本都不用忽悠,自己就上船了。

    自己是個什麼德行狐狸是一清二楚,同樣,狐狸是個什麼德行自己也是一清二楚。小紅纓知道胡義為什麼那麼做,他做事向來不會虛偽地一視同仁,而是區別遠近親疏;今天中午的事,小紅纓覺得,自己是狐狸的心頭肉,肯定占了一半的原因,剩下的一半,就是馬良騾子流鼻涕傻子還有這個周醫生平分,絕對不可能是為了任務命令保護貨物才那麼做。

    想到這裏,小紅纓忽然皺起了小眉毛,孩子心性使她不由想到了另一個不相幹的問題:如果蘇青姐在這,那我們倆誰的原因更多?狐狸會為我多過她?還是為她多過我呢?……好麻煩……想不出來啊啊啊……

    “喂!小丫頭,你怎麼不說話了?想什麼呢你?”

    聽周晚萍發問,小紅纓這才發現走神了,趕緊把一對小辮子重新晃蕩起來,故意讓一對漂亮的大眼睛重新恢複清澈與天真:“啊,對了,周阿姨,狐狸說了,豁出九班的命,也要保證你的安全!”

    ……

    河岸東邊一隅,馬良仰躺在草叢中發呆,滿腦袋都是中午發生的事,但是與劉堅強不同,馬良覺得慚愧。

    當時是絕境,總要有人犧牲,要麼是自己和流鼻涕,要麼就是班長;班長完全可以讓自己和流鼻涕去,但是卻沒那麼做,而是選擇當了惡人,讓對岸的同誌當了替死鬼;雖然班長當時說的很凶,說他犯不著替自己和流鼻涕去死,但是他所做的,卻說明他在意,他是為了自己和流鼻涕,才背了這個黑鍋,所以,應該覺得慚愧的,絕對不該是班長……

    羅富貴的大臉忽然出現在馬良眼前:“我說馬良,你在這蔫什麼呢?哎,知不知道剛才有一出好戲?嘿嘿嘿……倒黴的流鼻涕……”

    “我長耳朵了,都聽著了。”躺在草裏的馬良懶洋洋地打斷了羅富貴。

    羅富貴也不顧馬良搭理不搭理,自顧自繼續說著:“姥姥的,那一腳踹的,好半天他都沒爬起來。今天我算服了,咱胡老大才是真正的神人!沒得比!你說流鼻涕是不是缺心眼,他……”

    馬良忽然做了一個手勢:“噓——別說話!”

    羅富貴不明白:“怎麼了?神神叨叨的。”

    馬良沒說話,仍然躺在地上豎著耳朵在聽。

    有腳步聲傳來,匆匆的,越來越近,伴隨著枝葉刮擦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羅富貴終於也聽到了,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發現馬良猛地翻身起來,拔出駁殼槍指向東邊的灌木。

    嘩啦啦,隨著一陣枝葉亂晃,一個倉惶的人影竄了出來,濕淋淋的一身如落湯雞,臉上殘留著片片泥汙,唯一顯眼的,是仍然架在鼻梁的上的黑色眼鏡框。

    “劉幹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2:21 PM

第一百零九章 煮豆燃豆萁

    突然看到了休息在河邊的九班,看到了水邊站著那個扔手雷的卑鄙家夥,楊幹事立刻憤怒了,根本就不再顧及身後還有追兵的事,扯著嗓子大聲道:“我是師指政工處的,我宣布,從現在起你們由我指揮!”然後抬手一指站在水邊的胡義:“把他給我抓起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著楊幹事,沒人說話,也沒人動。

    抬出了金字招牌,居然沒有得到任何響應,楊幹事不由怒火更盛,幹脆一伸手,抓住了距離最近的羅富貴身上的槍套,把駁殼槍抽在自己手裏,抬手指向水邊的胡義,扳開槍機,一邊走向胡義,一邊義正辭嚴:“現在我就代表八路軍,代表組織,斃了你這個出賣同誌的叛徒!”

    小紅纓豎起小眉頭看了看胡義,他居然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麵無表情地對視著楊幹事;不由急了,立刻就翹了辮子,嬌小身軀猛跳起來,迅速抽出口袋裏的大眼擼子,啪啦一聲拉動槍機,兩隻小胳膊平端槍口,指向楊幹事,厲聲脆響:“你敢!”

    敏捷的起身,抽槍上膛瞄準伶俐的一氣呵成,最後伴隨一聲動人心魄的嬌喝,把旁邊的周晚萍給驚呆了,吃驚程度遠遠高過楊幹事所為。看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裏瞬間注滿了煞氣,淩厲而堅定,周晚萍不敢相信,明明一個可愛的乖乖小女孩,怎麼可能瞬間就變成這模樣?簡直不可思議!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楊幹事楞了一下,歪頭瞅了一眼,見是個紮小辮的屁孩子,連話都懶得多說,繼續端槍走向胡義。

    馬良慌了,完了完了,這回事大了,想不明白班長為什麼不趕緊解釋解釋,或者采取點什麼措施,硬是麵不改色心不跳地麵對槍口繼續淡然;現在小丫頭又蹦出來了,這更不是善茬,是真敢要人命的主兒,再不說話真要出人命了,趕緊開口:“那個,楊幹事,你聽我解釋,你聽我……”

    馬良張嘴說著,一邊向抬腳去追楊幹事,想攔下他,阻止事態惡化,冷不防卻被羅富貴橫推了一把,一個跟頭摔在草叢裏。“哎呦,騾子你……”

    “哪都有你!你跟著瞎摻合什麼!”羅富貴一邊朝摔倒的馬良低聲嘀咕,一邊繼續若無其事地看著場麵。

    馬良懵了,這是怎麼了都?神經了嗎……

    胡義麵不改色心不跳,是因為胡義知道羅富貴那支駁殼槍沒有子彈,那頭懶騾子根本就沒找丫頭要過子彈。現在丫頭突然跳出來了,她不知道那是空槍,如果麵前這個楊幹事敢朝自己扣扳機,那他就沒命了!

    胡義靜靜地看著眼鏡後麵那張髒兮兮的俊臉,沒來由地覺得討厭,原本想開口阻攔小丫頭的莽撞,卻不知為什麼,鬼使神差到現在也沒張口。也許是因為他像個災星,像曾經攆在九班後麵的鬼子軍犬,威脅著九班的安全,讓胡義覺得牙磣,即便是現在,胡義估計他身後肯定又帶來了追兵,應該就在東邊,不知道多遠。由此,胡義的心中冒出一個不該有的念頭,不如就讓這個災星再死一次吧,已經結下了深仇,他才是真正的累贅!‘為了保護貨物安全’,這個足夠充分的理由可以解釋曾經的一切,也可以引申到現在繼續使用,所以這個責任我敢抗!

    楊幹事手裏的槍是羅富貴的,所以羅富貴是另一個知”qing ren”,他猜胡義應該知道槍裏沒子彈,但是他不明白胡義為什麼不開口阻止小紅纓。羅富貴瞪圓了一對熊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姥姥的!這下可真要熱鬧了,保不齊缺德丫頭的槍下又要多出一個‘冤死鬼’啊,你這個戴著眼鏡的小白臉,這不是倒黴催的麼你!

    九步,八步,七步,槍口距離胡義越來越近,楊幹事終於停住,咬牙切齒地說出行刑前的最後一句話:“你,不配穿這身軍裝!”

    嘭——這不是槍聲,雖然楊幹事即將扣下扳機,雖然小紅纓也即將扣下扳機,但他們都還沒有扣下扳機。

    楊幹事倒下了,一把工兵鍬的鍬麵結結實實地狠拍在楊幹事的後背上,直接把他給拍趴下了,拍得楊幹事眼前發黑找不到北,盡管如此,那把工兵鍬沒有就此停住,重新被高揚起來,準備再次落下。

    “傻子,行了!”

    聽到班長開口喝止自己,吳石頭木然地放下了工兵鍬,拎在手裏靜靜退開。

    既然事情以這樣的意外方式結束,胡義終於不再沉默了,走過了七步的距離,把腳停在楊幹事的眼鏡邊:“楊幹事,這次任務你是首功,你用自己的犧牲保護了貨物的安全,你是英雄了。”

    地上的楊幹事被砸得還有點恍惚,但是胡義的話他都聽清楚了,不禁喘著粗氣順口問:“咳,什麼?貨物?”

    “貨物已經接到了,在那兒。”

    趴在地上的楊幹事,順著胡義的指向扭回頭,看到草叢中蜷坐著一個明豔女人,正愣愣地看著這邊。

    楊幹事呆了一下,再也顧不得背上的疼痛,猛地爬起來,直奔到周晚萍跟前,二話不說就問:“口令!”

    “醫生!”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楊幹事終於一掃心中的頹喪,臉上的眼鏡片也似乎開始閃著光。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九班竟然接到了貨,如果是這樣,那麼中午發生的一切,即便回到師裏也不好理論,那個姓胡的自然可以把責任全推在‘貨物安全’上。

    不過,剛才他的話楊幹事也聽明白了,這個卑鄙的家夥把那件事說成‘自己的犧牲’,很明顯要息事寧人,自己認下這件事,自然就是大功一件。

    楊幹事不是傻子,這筆交易他心裏已經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但是對於胡義的出賣,他也不會忘記,總有機會讓你還回來。

    當立功的喜悅暫時衝淡了仇恨的陰霾,楊幹事終於想起來,後麵的追兵也許更近了,趕緊轉回身,要說明情況,不料東邊的馬良先自己一步大聲開了口。

    “有敵人過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2:24 PM

第一百一十章 趨利避害

    樹欲靜而風不止,胡義越是盼著太陽落山,時間過得仿佛越慢。拜楊幹事所賜,南岸的偵緝隊終於再次黏上來了。

    四十來人的偵緝隊沒想到,本來是向東追著對岸的,後來掉頭追一個過了河的,最後才發現,一個變成了好幾個。

    河邊的植被限製了視線,幾個八路軍的奔跑身影,在夕陽下的河邊時隱時現,距離一直保持在一二百米遠。前頭的偵緝隊員們一邊拚命追著,一邊不時抬起手裏的駁殼槍,劈劈啪啪地往前頭打,射程有點遠,精度更甭談,那不要緊,子彈有的是,誰讓咱的靠山是皇軍呢。

    偵緝隊不是軍人,想法與做法和便衣隊的風格類似,打不著我也打,就是要讓你們心裏害怕,就是要讓你們慌起來,子彈不長眼,總有不留神,指不定就落你後背上,惡心死你!

    身邊的景物快速倒退著,身後不時的響著槍聲,偶有流彈飛過頭頂,或者砸在腳邊,劈裏啪啦地響。夕陽已經沾了山邊,就是不落下,奔跑中的胡義不時回過頭,估算著距離,已經跑了好一段,硬是沒有拉開,不禁深深皺起眉頭,這樣跑下去不是辦法。

    雖然子彈是短槍打過來的,並不準,力道也差,可是萬裏有個一,照這樣持續下去,隨時可能出現傷亡。天倒是快黑了,可是現在偵緝隊咬得太緊,很難擺脫,更何況他們有條狗!

    楊幹事曾經要求胡義帶人停下阻擊,擋住追兵,以使貨物周晚萍盡快脫離險境,當然,他自己是要貼身保護貨物的。但是我行我素的胡義什麼話都不說,把楊幹事的話當成了空氣,九班的其他人自然就沒有反應,繼續奔跑在殿後的班長前頭。

    一方麵,胡義真正在意的不是貨物安全,而是九班的整體安全;另一方麵,楊幹事的想法胡義早就考慮過,在這地形複雜植被相對茂密的河岸邊上打阻擊,那就是扯淡!視距太短,機槍也許能嚇唬住敵人一會,最後早晚也得變近戰;同時,敵人如果不是傻子,肯定會分出人來,從南邊的開闊地繞過,繼續追擊。

    偵緝隊像狗皮膏藥一樣,貼的太緊,這次必須得打了,奔跑中的胡義下定了決心,猛停下來,同時下達命令:“騾子跟我停下,馬良帶其餘人向西南方向斜插進入開闊地,距離河岸二百米建立陣地!”

    前頭帶隊的馬良聽到了胡義的命令,立即做了變向,斜著跑出了河岸的綠色帶,奔向開闊地。

    楊幹事停了下來,看來胡義終於要停下來阻擋了,但是他不明白胡義為什麼讓他們進入開闊地,無遮無攔的,徹底無法藏身,搞什麼?

    “不能去開闊地!我命令,你們繼續跟我往西走!”楊幹事焦急地揮著手,試圖修改胡義的命令。

    吳石頭悶聲不響地追著馬良,從楊幹事眼前掠過。劉堅強看了楊幹事一眼,他能理解楊幹事,但自己身為九班的人,死是九班的鬼,於是也在楊幹事的麵前,拐向西南方向,去追馬良和吳石頭。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班長不是個東西,還能指望他手底下的兵好到哪去?無組織無紀律,自己是堂堂的師政工處幹事啊,情何以堪!但是任務要緊,楊幹事強壓怒火,伸手攔住了跑過來的周晚萍:“周醫生,我要對你的安全負責,現在由我保護你,跟我往西走,快!”

    上氣不接下氣的周晚萍停在了楊幹事身前,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呼——嗯?哦。好吧。”

    小紅纓正從他們旁邊跑過,順手就扯住了周晚萍的手,拉得周晚萍趔趄了一下,然後就跟著跑向西南方向的開闊地。一對小辮子在前頭晃蕩著,頭也不回地給楊幹事撂下一句話:“呸——”

    ……

    羅富貴是真心不想停下來,無奈,被胡老大點了名了,隻好掉回頭,到了胡義身旁趴好,然後伸手遞上機槍。

    胡義趴在草叢後,一直緊盯著東麵的綠色搖曳,沒有伸手去接機槍:“你來打!”視線根本就看不出去多遠,打也是盲打,誰打都沒有大分別,所以胡義這麼說。

    羅富貴瞅了瞅胡義,確定自己沒聽錯,於是拉開腳架,煞有介事地擺好機槍。

    噠噠噠,噠噠噠——哎呦——

    胡義踢了羅富貴一腳:“我問你,你能看見誰?你給我打哪門子點射?你那虎虎生風的勁兒都哪去了?”

    羅富貴咧咧嘴,有胡義在邊上,哪敢班門弄斧,有心想打得文雅一點,結果倒成了錯了,重新把機槍架起來,一手指頭就扣下了扳機。

    機槍猛地嘯叫起來,彈雨連成一片,不停地穿透樹葉,摧折枝椏,撕晃著亂草,河岸的樹林中,斑斑點點地飄舞著綠色的碎屑,下起了綠色的雪。

    偵緝隊全趴下了,瘮人啊,這是機槍,可不是開玩笑,拚命藏,拚命躲,有一個人在慌忙中直接跳了河。一梭子打下來,居然還真的幹掉了一個,就是那個淹死的。這應該算作是羅富貴從軍生涯中,擊斃的第一個敵人。

    馬良一邊斜向飛跑著,一邊歪頭看著北側河岸,直到感覺離河岸有二百米左右了,才收住腳。原想讓後麵的吳石頭和劉堅強就地挖出個簡易掩體,但是現在看來不用了,因為這恰好有一個天然形成的圓底淺坑,麵積還不小,形狀不太規則,估計直徑大概二十來米,最低窪處距離地麵也就半人多深,絕佳的射擊位置。

    羅富貴剛剛換上第三個彈夾,遠處就傳來了馬良的口哨聲,這意味著他們已經準備就緒了。胡義沒料到這麼快,當即踢了羅富貴一腳:“行了,咱們走。”

    一夥偵緝隊正緊緊趴在地麵上,借著灌木掩護,硬著頭皮往前爬,另一夥按照隊長的安排,鬼鬼祟祟到了樹林邊緣,準備從開闊地裏迂回,可是,機槍聲卻再也沒響。

    終於,有個走出河邊樹林的人,看到了西南麵開闊地裏,有兩個人影在奔跑,立即朝隊長大喊:“他們在那邊!”

    嘴邊上的肉,如果丟了,那可就窩囊大了,隊長毫不猶豫地把附近的人都踢起來:“追!打不了也得咬住了!”原本以為這幾個八路自己這些人足夠對付了,沒料到他們有機槍,這可是大麻煩,偵緝隊長不敢托大,同時吩咐一個人繞出去叫增援。

    跟羅富貴一起跳進了天然淺坑,胡義終於明白,為什麼馬良他們這麼快就有了陣地。

    打是要打,但是胡義絕對不會蠢到在河邊樹林裏打,所以他的目的是拖延一下,然後挪到開闊地上來打,揚長避短。天馬上就要黑了,隻要再拖一陣,什麼都好辦。

    偵緝隊沿著河邊繼續跑了一段,到了九班陣地正對的北麵位置停住,藏在灌木中,緊盯著二百米外的胡義他們,因為機槍的緣故,不敢衝出來,於是打定了主意,就粘在這了。你不動,我也不動,你要是跑,我就追,大不了等皇軍增援過來,早晚捏死你們!

    偵緝隊的想法胡義猜得到,這就是最惡心人的地方,正因為他們怕死,所以更難纏,讓人空有力氣,也用不上,隻能和他們眼對眼,幹耗著。原本的目的也就是和他們耗,自己是為了耗天黑,他們是為了耗增援,賭天黑的速度比鬼子增援來得快。於是,雙方就這麼僵持著。

    但是現在,看著這個開闊地上的天然淺坑,胡義沉默了一會兒,決定再次改變計劃,重新下達命令:“放棄陣地,全體向南撤退!”

    “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搞什麼?”楊幹事火大,以為胡義有什麼特殊安排呢,以為有什麼錦囊妙計呢,結果就是停一下,還是跑,當場就炸了廟:“如果你們在河邊拖住他們,現在周醫生也許都脫離危險範圍了!你這個怕死鬼,如果周醫生有閃失,我照樣斃了你!”

    胡義黑著臉不說話,連看都不看楊幹事一眼,這是戰場,沒閑工夫扯淡,提起槍就往南出了淺坑,貓下腰朝南。九班的人也全沒反應,跟在後麵就走。

    “隊長,他們要跑!”一個偵緝隊員扯嗓子喊。

    “用不著你說,老子長眼了!都他娘的別藏了,趕緊起來,給我跟上!”

    四十多人的偵緝隊立即貓腰出了樹林,離開河岸的綠色帶,銜著二百多米遠,繼續追擊,懾於機槍,自然是保持距離的追擊,保持隨時臥倒的警惕,像是草原上一群跟蹤牛群的豺狗,亦步亦趨,小心翼翼。

    向南撤退中的胡義不時地回頭觀察著身後的偵緝隊,一直到他們離開了河岸二百多米遠,到達了那個淺坑的位置,終於停住腳步,細狹的眼中閃過一抹戾色:“準備戰鬥!”

    這一次,連馬良也詫異了,不禁脫口問:“哥,你說啥?”

    個個大眼瞪小眼,全以為聽錯了,尤其楊幹事最甚,下巴基本都掉了。

    胡義沒有回答馬良的不解,冷下臉對楊幹事道:“帶上周醫生,再往南走五十米隱蔽。”

    然後對九班下達命令:“全體散開臥倒,準備射擊!”

    班長這是真要打?如果要打,剛才在那淺坑裏打不是更好?有不解,也不再問,九班的幾個人當即反身趴下,擺出了槍。

    胡義把羅富貴背後的鋼盔扯下來,扣在小紅纓頭上,然後將手裏的步槍也遞給她。

    “戴這東西不舒服,我打不準!”小紅纓不想戴鋼盔。

    “那你就去後麵陪他們吧!”胡義的話讓小丫頭立刻沒了動靜。

    拿過羅富貴手裏的機槍,仔細地擺在胸前,胡義看了看北麵開闊地上那些猥瑣的身影,淡然道:“步槍向右射擊,我負責左麵,把他們給我打進坑裏。現在開火!”

    槍聲驟然響起,在夕陽下的開闊地上,二百多米外的偵緝隊,齊刷刷地貼在了地麵上。有兩個人當場沒了動靜,有四五個人還在翻滾哀嚎。他們是屬老鼠的,趨利避害是天性,看著身邊正在哭嚎的同僚,盡管事先已經有了心裏準備,也被嚇炸了頭皮。

    子彈在呼嘯著,打得碎石在跳著,偵緝隊的人在爬著,拚命地拱著,當他們渡過了最初的驚慌,終於看到,一些聰明的隊友已經連滾帶爬地竄進了那個巨大的淺坑,於是毫不猶豫地跟著爬過去。

    片刻後,槍聲停了,除了六七具倒黴的屍體,其餘的人全藏進了那個淺坑,偶爾探探頭觀察情況,龜縮不動了。

    馬良放下槍,呆呆看著對麵,下意識地說:“屬耗子的嗎?這動作也太快了吧?我才打了四發,一發都沒中呢還!都鑽了坑了,這咋辦?”

    胡義拔下了空彈夾,扔給羅富貴,然後插上個新的:“別廢話了,現在你帶流鼻涕和傻子,找好讓他們逆光的方向,從西邊抄過去。在山上怎麼練的,現在就給我怎麼做。”

    在大北莊的山上,以小紅纓為假想敵的那些演練,其實就是最基本的步兵班進攻戰術:機槍壓製掩護,步兵小組迂回拔點。雖然這是開闊地,但是對手不是鬼子,隻有短槍,全無戰術意識,所以,胡義看到淺坑後,想到的辦法就是利用偵緝隊怕死的天性,讓他們自覺形成一個以為安全的點,然後對他們發動‘進攻’。

    馬良終於明白了胡義的用心,心裏立刻亮了,朝劉堅強和吳石頭喊了一聲:“跟我走!”然後提起步槍,貓下腰就奔了夕陽的方向。

    胡義和小紅纓不時地射擊著,打那些偶爾探頭觀察的家夥,雖然他們像泥鰍一樣滑溜溜的,很難傷到,但是胡義也不急,反正目的就是把你們壓在坑裏,早晚你們都得死。

    奔跑中的馬良一直注意著地麵上自己的影子,直到被夕陽拖得長長的那條影子恰好直指淺坑位置,才停住了,一揮手,和劉堅強吳石頭開始朝淺坑前進。

    坑裏的偵緝隊看到了有三個人轉移到西邊,但是二三百米距離外,看到了又能怎樣?也不覺得有什麼危險,有種的你就過來。

    三個人貓著腰接近到了距離一百米,終於開始有人從坑裏往這邊射擊,但是那挺機槍照顧得很緊,陽光又正刺眼,隻能胡亂地打一氣。

    進入射程了,馬良三人散開趴下,改為匍匐,與流鼻涕交替著朝前射擊。胡義看在眼裏,立即換上一個滿裝彈夾,對著淺坑的西側邊沿就是一個連射。

    劈劈啪啪的子彈落地聲和呼嘯聲,讓打算朝西邊射擊的偵緝隊徹底縮回了頭。三個人影聽到機槍開始連射,立即衝起來,奔向淺坑,心裏同時默數著機槍的射擊子彈數量。感覺機槍彈夾即將打空的時候,馬良大喊了一聲:“隱蔽。”同時向前拋出了一顆手榴彈,劉堅強和吳石頭聞聲,也同時向前拋出一顆,然後三個人迅速趴下。

    轟轟轟——

    三團煙霧衝了起來,機槍聲剛停了,正要探出頭還擊的人,大部分被這三聲爆炸嚇得一哆嗦,又縮回來了。有反應慢的,仍然沒縮下來,可是眼前三四十米外的煙霧正在繚繞,加上間隙中漏過來的陽光,導致根本無法看到已經趴下的三個人,隻能不管三七二十一,抬駁殼槍就朝著煙霧方向一通亂點。

    這個間隙隻有幾秒鍾,裝上了彈夾的機槍就再次開始了連射壓製。

    三個人影再一次衝起來,奔跑中扯出了手榴彈,六十米,五十米,四十米,機槍停了,但是距離也夠了!

    三顆手榴彈飛進了淺坑,然後又是三顆,然後又摻雜進手雷的爆響,一遍再一遍。在血色夕照下,一團又一團硝煙在淺坑中騰起,不停地向空中揚起來一些東西,有沙土,有石粒,有駁殼槍,同時也有血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2:36 PM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歸來

    歷經多日的燒殺搶掠,進山剿匪的鬼子累得疲憊不堪,終于決定結束這場進剿戰役,各部開始紛紛撤出山區,返回屬地,隸屬梅縣的鬼子也不例外。同時,鬼子撤退的消息八路軍各部也收到了。

    郝平帶著三連是最先回到大北庄的,多天以來的周旋,讓三連減員三四十個,風塵仆仆,但是精氣神還不錯。雖然他們在杏花村的時候沒能引走鬼子主力,但是好歹也拉走了一個中隊和部分偽軍,三連能夠基本健全地回來,就足夠讓丁得一喜出望外了,什麼話都不多說,只有表揚。

    今天上午,高一刀像往常一樣,查看了各處哨位之后,就晃蕩到操場邊上,看二連的新兵在操場上訓練。昨天郝平回來了,見了高一刀就喋喋不休說他帶三連如何當機立斷疏散杏花村,如何夜襲樹下村救了蘇干事,如何巧周旋拉著鬼子在山里轉,說得高一刀差點把腦袋縮進脖子里去,他郝平明里是在說他三連的事,可是高一刀覺得,他暗里是在拿二連當初在無名村的事做對比,這不就是寒磣人麼!

    所以,高一刀那本來就黑的一張臉變得更黑了,站在操場邊上,越看這些新兵的訓練越不順眼,准備揪出几個典型來,好好修理修理,正要開口呢,快腿儿喘著粗氣儿跑到了跟前:“連長,連長,一連回來了!”

    高一刀當即一愣:“一連?多遠了?”

    “馬上就到庄西頭了。”

    “你趕緊去報告政委!”朝快腿儿吩咐一聲,高一刀抬腳就往西頭路口跑,昨天三連回來的時候,他以正在查哨為借口沒去接,二連和三連總是暗中叫勁,去接他才怪了。但是一連不同,一連長吳嚴總是蔫聲不語的,說話做事一向謹慎內斂,所以高一刀對他看法不差,更何況團長正跟一連在一起呢。

    遠遠的,一支隊伍出現在路上,越走越近,讓站在路邊的高一刀不禁深深皺起了眉頭,因為他聞到了一股血腥氣。

    在一連這次出發之前,一直就是獨立團里最大的一張牌,將近二百人的編制,那最少也得算是一個加强連啊。可是現在,五六十個傷兵抬著十多個擔架,悶聲不響地走著,走得很費力氣,走得很慢,因為有些包扎過的傷口還在滲著血,他們早已看到了等在路邊的二連哨兵和二連長高一刀,但是沒人說話。

    “還楞個屁!去抬擔架!”高一刀朝身邊愣神的二連哨兵吼了一嗓子,然后甩開大步就奔向了走在隊伍前頭那個削瘦的吳嚴。

    吳嚴的身上已經打了四五處繃帶,滿身血污和泥塵,髒破得几乎看不出是穿的軍裝,當高一刀到了他身邊的時候,他仍然沒有停下,繼續艱難向前挪動著步伐,仿佛什麼都沒有看到。

    高一刀抬眼望后面的隊伍掃了一眼,然后一把扯住了僵屍一樣的吳嚴,焦急道:“吳嚴,你怎麼了?團長呢?……你說話啊?”

    吳嚴那干燥得已經破裂的嘴唇抽動了几下,終于聲音虛弱地開了口:“我對不起團長。我也對不起一連。”話音過后,虛弱的吳嚴終于不支,靜靜地倒下了……

    大北庄以南,十里,路邊,一個二連的老兵和一個新兵在放哨。

    “咱團長不會有事吧?”

    “不知道,一連的人說團長跌下了崖,重傷,當時就派人直接往師醫院抬了。”

    “唉……一連真夠慘的,竟然沒人不掛傷!”

    “你以為這就叫慘?當初連長領著我們反衝鋒的時候……嗯?有人來了!”

    “好像是九班?”

    “沒錯!就是他們。小子,我告訴你啊,不許對九班打招呼,不許對九班擺好臉色,以后也是。聽到沒有?”老遠就能看到一個扎小辮的小不點在晃蕩,其中那個軍裝挺拔的人是誰自然就不用再猜,在炮樓里的時候,差點沒讓他把自己給打死,到現在都恨得牙癢癢,所以老兵當場就對新兵立規矩。

    九班回來了,偵緝隊的屍体堆滿了那個坑之后,使得他們可以從容轉移,然后利用夜色,悄悄走出了敵占區,向西返回山里。原本楊干事希望向北走,直接把周醫生護送回師里,但是胡義不想走不熟悉的道路,沒有采納,楊干事和周醫生就跟著一起往獨立團來了。

    一路走到了現在,馬良仍然沉浸在興奮中,他不停地回憶著夕陽下的那場戰斗,同時聯想到了青山村王連長在禿山上的那場戰斗,終于明白了,為什麼鬼子那麼少,往往就敢進攻人數更多的我軍。這次也是一樣的道理,不過是角色變了,人數少卻還要發動進攻的,是九班。

    兩個哨兵在前面的路邊,劈腿橫站,刺刀掛在槍口下亮閃閃,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二連的兵。

    其實軍人們平時是不掛刺刀的,全都收在刀鞘里,一方面是出于安全考慮,怕不小心傷人或者傷自己;另一方面是因為槍的長度增加了,攜帶使用都不方便;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掛了刺刀的步槍,在進行遠射的時候打不准,槍身重心的改變,會導致射擊時槍管的共振被改變,從而導致彈道偏差。

    胡義看著那倆明晃晃的刺刀,額頭不禁有點冒黑線,心說也就你高一刀能干出這種事,由著手下耀武揚威玩心跳,這要換做馬良流鼻涕扯這個蛋,我非踢他倆不可。心里這麼想著,臉上還是冰著,木木然地走了過去,雖然,其中的一個哨兵很眼熟,似乎在自己的拳頭下認識過。

    兩個哨兵站得很威風,但是臉色很難看,一個在望遠山,另一個似乎在看藍天,偏偏不瞅正在經過的這几個人。

    九班的人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楊干事真摸不著頭腦了。獨立團,這是搞什麼?這個九班就夠扯淡了,現在,到你們大門口了,哨兵就是門面吧?那你獨立團這是什麼門面?有病麼都?連個招呼都不打,到底是瞅誰不順眼?

    小紅纓可不管那麼多,到了哨兵跟前的時候就停下了,朝周晚萍一擺小手:“周阿姨,你跟狐狸他們先走。”然后招呼吳石頭:“傻子,你跟我留下。”

    見他們都已經過去了,小紅纓伸手扯了扯還在望天的哨兵:“喂喂,那個小誰,盒子炮要不要?隨便挑哦!”一回生二回熟,打破了腦袋也不耽誤缺的丫頭做買賣。

    “哼——”這就是二連哨兵的回答,目光不改繼續望天。

    小紅纓把辮子晃了晃,眨巴眨巴眼:“哎呦呦,把你能的。過這村沒這店了啊,只要進了庄,那就都歸供給處的李算盤了,不要拉倒!傻子,咱們走。”

    這哨兵本來就快拿不住架勢了,反正又不是頭一回,斜眼看了看,胡義他們早已走遠,終于喘了一口大氣,沒好氣地對小丫頭道:“先說清楚啊,可不許太黑!”

    本來就是留不住的東西,換多少是多少,總比白白交到供給處强。小丫頭也不啰嗦:“交一顆手榴彈,這槍隨你挑一把,子彈另算。夠便宜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2:38 P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女人的眼淚有多少

    民以食為天,尤其是在這烽火連天的年月,尤其是在這曆經燒搶的大山裏,糧食,最貴重。

    孫翠借用小紅纓的名義,跑去炊事班幫忙,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白吃飯,而且吃得更好,吃得更飽。說是要幫忙,但炊事班並不缺人手,而這個孫翠又是個光耍嘴的,支東使西嘮閑篇,活沒幹過幾回,飯可是一頓都沒少,三兩天倒是無所謂,但時間一長,炊事班也受不了她了。

    王小三對此事頭疼不已,鬼子已經撤了,杏花村的人已經都回去了,偏偏孫翠還是不走。有心想找小紅纓說明情況,可是九班出任務還沒回來,隻好背地裏對班長牛大叔發牢騷,希望牛大叔能表個態,趕緊把這個婦聯都不願意收的落後分子打發走。

    也不知牛大叔是怎麼想的,反倒把王小三給數落一通,中心思想一句話:“糧食本就是老百姓地裏種出來的,給老百姓吃也是天經地義。”

    炊事班背地裏的怨言孫翠心裏一清二楚,孫翠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但是她心裏還有別的算盤。沒跟別人一起返回杏花村,是為了要等九班回來,談談‘把柄’的問題,當然,也順便厚著臉皮多吃幾天。

    九班剛進了團部的院子,丁得一直接從屋裏迎出來了,同時出來的還有蘇青和郝平。

    楊幹事搶幾步當先來到丁得一麵前,敬了禮,又介紹了周晚萍,然後趕緊挪步到蘇青跟前,認真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個俊朗的笑容,直接向前伸出手來:“蘇青,好久不見了!”

    蘇青在師裏呆過,認識楊幹事,見對方已經主動伸手了,自然而然地抬手相握,回以微笑:“楊得誌,沒想到是你。我還沒感謝你的照顧呢……”

    丁得一趕緊把周晚萍這個貴人讓進了團部,楊幹事和蘇青仍然緊緊地握著手,笑談著曾經的什麼。站在院中的胡義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忽然有種怪怪的感覺,說不清楚,絕不是簡單的嫉妒之類的東西,而是很多,很複雜……

    “咦?班長怎麼了?”馬良扭頭看著胡義走出大門的背影,詫異地嘀咕著,還沒進去跟政委彙報任務呢?

    小紅纓扭著小辮循聲看了一眼,然後再回過頭看著正在笑談的蘇青,和楊幹事那閃閃發亮的眼鏡片,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正在考慮自己現在是不是應該立即摔倒在地上,大喊肚子疼,好打斷那兩隻遲遲不放開的手。

    “聽說,你們又帶東西回來了?在哪呢?”一個獨臂的削瘦身影說著話走進了團部大門,打斷了小紅纓的想法,也終於讓那兩隻握在一起的手放開了。

    羅富貴和吳石頭各自卸下身上用繩串起來的駁殼槍,扔在院子當中,好幾十把,嘩啦啦地堆在了一起。然後羅富貴又從懷裏掏出一把偽鈔,遞給走過來的獨臂人。

    進門的這位,就是獨立團供給處的負責人,李算盤,由於戰鬥中失去了一隻胳膊,後來進了供給處。

    將偽鈔揣進兜裏,看著五十多支駁殼槍,李算盤眼睛發亮:“好家夥,這麼多?”當即彎下腰,用唯一的那支胳膊翻揀幾下,然後直起腰來問:“都沒子彈啊?”

    馬良等幾人不吱聲。

    小丫頭歪著頭,見蘇青和那個楊幹事也進了屋了,才不緊不慢地答:“那些偵緝隊拚命地打我們,一直打到了天黑,我們哪敢還手!隻好等他們子彈打光了,才滅了他們!”

    李算盤瞅著煞有介事的小紅纓,心說也就你這小丫頭片子敢跟我打馬虎眼,你背地裏那些小勾當早有耳聞,信你的話就怪了。但是李算盤也沒打算跟小紅纓較真,一方麵團長政委都慣著這丫頭,她又是個真敢撒潑耍賴尋死覓活的,這事就算鬧到政委那去,也未必是個好結果;另一方麵,這個九班自從成立以來,除了軍裝被褥生活用品,從來沒有到供給處領過一槍一彈,反而有上繳,隻出不進,是全團獨一份,給自己省了不少心。

    李算盤點點頭:“哦,不容易,你們這一仗可太不容易了。險啊,幸虧偵緝隊的人都不識數,沒文化害死人不是!”

    小丫頭重重一點頭:“就是就是!”

    ……

    胡義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隻是忽然間開始迷茫,他隨意地走著,慢慢走上了九班平常訓練的那個山頂,卻又不知道自己上來幹什麼。

    在蘇青之前,胡義從來不知道愛是什麼,後來,才有點懂了。在胡義的概念裏,愛很簡單,所謂愛,就是一份至死不忘的惦念。

    今天,在團部院子裏,握在一起的兩隻手,突然讓胡義想到了一個流傳幾千年的詞:般配。

    一直活在硝煙裏,一直生存在麻木中,自己就是一個活在噩夢裏的皮囊。生命,在胡義的眼裏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包括自己的,也是一樣。所以胡義從未覺得,自己願意為蘇青這個女人去死,是多麼有價值的事情,因為自己就是一個沒有價值的生命,所以自己可以義無反顧地為她去死!所以,胡義根本不會將這個當成榮耀。所以,胡義認為自己一無所有。所以,胡義迷惘了。

    “胡班長!胡班長!”

    胡義終於回過頭,發現孫翠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

    “想什麼了,路上喊你,都沒答應,害我追到這來。”孫翠一邊說著,一邊站在了胡義身邊。

    “有事?”

    孫翠是個善看臉色的,但是唯獨這個胡義,她就是看不透。手裏有了九班的把柄,一直想利用一下,但孫翠不是莽撞人,想先了解對方的脾氣再說,可是一段時間下來,依然不知道胡義的深淺。今天聽說九班回來了,孫翠也不打算繼續多拖,直接就來找胡義,開門見山。

    “是有件事想你幫忙。”

    “說。”

    “帶九班幫我運一趟貨。”

    “不行。”胡義都不打算多問,因為貨物進出不是小事,無論軍民,無論多少,都必須有上級批準,出具路條才行。這個孫翠不去團部辦這事,反倒求上自己,必定是麻煩。

    孫翠沉默著看胡義,心中在想自己要怎麼說。對他曉之以理?自己這事沒什麼理。對他動之以情?雖然是他房東,但是到了現在還沒跟他說出超過十句話呢,哪來的情?看著那古銅色的堅毅麵頰,孫翠知道,隻能撕破臉來說了。

    “你們九班欠我的人情,是不是該還了?如果我……”

    一雙細狹的雙眼,靜靜地看著孫翠,不說話。

    胡義知道孫翠在說什麼,九班找她要了外出的借口,現在她想用這個來作為要挾。胡義恨這種感覺,異常的恨這感覺,哪怕這要挾是出自一個女人之口,哪怕這要挾隻是為了讓九班給她運趟私貨,但是,這是要挾!並且恰恰發生在胡義最迷惘的時候,發生在胡義最不想克製的時候。

    孫翠忽然有點冷,她感到渾身不舒服,對麵那雙深邃的眼貌似仍然靜靜的沒有變化,可是那眼裏好像漸漸出現了一個深淵,拉住了自己的視線無法掙脫,那裏麵,似乎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和……危險!是危險!

    “你知不知道,這裏很高。你知不知道,這裏很遠。你知不知道,這裏隻有我。而在我眼裏,你很賤!”聲音淡然而低沉,卻沒有一絲感情色彩,更像是風聲。

    孫翠隻是一個山裏的寡婦,她從未麵對過這樣黑暗的目光,也從未體會過如此冰冷的凜冽,她根本就不知道這正是人們所謂的殺氣。她隻能感覺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冷,冷得自己無法挪動身體,也無法掙脫目光,甚至感覺不到自己雙腿顫抖著變軟。

    莫名的恐懼,讓孫翠慢慢癱坐下去,也讓孫翠不甘心地開始歇斯底裏:“如果為了活著就是賤,那誰不賤?我隻是一個女人,如果不這麼賤,那我怎麼活到今天!你知不知道活著有多難!”

    孫翠終於開始淚如泉湧:“她們都看不起我,她們坐在婦女會裏,給你們縫補著衣裳,罵我是厚臉皮,罵我不是東西。可是她們有男人啊!我呢?我要自己養活我自己,我哪來的閑工夫去假積極!嗚——你們全都是沒人性的!嗚嗚……你們……全都是王八蛋……嗚……殺千刀的……不得好死……嗚……”

    眼淚和鼻涕,摻雜著風中的細塵,混合了發泄的哀傷,在孫翠衣袖的抹蹭下,徹底塗花了孫翠的臉。她癱坐在地上,抽泣著,謾罵著,罵了很多人,也罵了胡義,和她那死去的男人,渾然不覺身邊那股冰冷的凜冽早已無形……

    孫翠下山了,臉上的淚痕猶在,但是表情已經恢複了輕鬆自然。沒想到這個男人煞氣這麼重,讓自己方寸大亂,幸虧平日裏潑辣慣了,臨機反應得夠快,才得到了一個圓滿的答案。孫翠一邊走著一邊還在暗自高興,忽然覺得涼颼颼的不舒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褲子,猛然羞紅了臉,趕緊加快了步伐。

    胡義仍然站在山頂,並不後悔剛才的決定,至少她是在頑強地活著,這個理由足夠自己答應去幫她了,相比之下,自己也許是個更賤的人。

    深深歎了一口氣,胡義覺得精神好多了,看了看正在下山那個遠遠的女人身影,又低頭看了看旁邊,她癱坐過的地上,濕濕的一大片,仿佛雨後,令胡義不禁再次陷入迷茫:女人的眼淚,可以流這麼多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2:44 PM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成熟的故事

    馬良和小紅纓他們離開了團部,回到了九班的窩,班長胡義還沒回來,孫翠剛剛走了,她要返回杏花村去。臨出門前孫翠對馬良他們撂下一句話:“告訴你們班長,過一陣子我回來再定日子。”這一句話把馬良幾人說得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以然,傻咧咧地看著孫翠出了門。

    將怎麼帶,兵就怎麼學,二連的戰士跟了連長高一刀,閑著沒事就磨刺刀,掛上槍口閃閃亮;胡義呢,做得最多的事是擦槍,九班的幾頭蒜潛移默化受影響,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的槍做保養。雖然班長還沒回來,五個人也不用督促,圍坐在破桌子邊上,就開始拆家夥。

    劉堅強一邊用通條擦拭槍管,一邊默不作聲瞅著羅富貴,終於讓羅富貴坐不住了,放下手裏的機槍部件就對劉堅強瞪眼睛:“老子臉上開花了是咋地?你打算看到啥時候?”

    “那些財物你都交了麼?”劉堅強反問。

    羅富貴立即擺出一副正經姿態:“廢話,沒見我都給李算盤了麼?”

    “那顆金牙呢,我怎麼沒見著?是不是你給藏私了?”

    羅富貴被問得一愣,哢吧兩下眼睛,改作恍然大悟狀:“嗨——我當是什麼呢!”然後重新低下頭繼續擦槍,順口淡淡道:“當時光線太差,沒找到。”

    “沒找到?”劉堅強不禁皺起了眉頭:“你都把那家夥碎屍萬段了!你會沒找到?”

    “哎,我說流鼻涕,別以為就你是好人行不行?老子也是八路軍!老子也有覺悟!我扯這個幹什麼?當時光線那麼差,我倒是想繼續找,後來不是胡老大過來催我走麼,這沒差吧?不信你去問胡老大。”情急之下,羅富貴把班長胡義給抬出來了。

    羅富貴的說辭聽起來言之鑿鑿,說得劉堅強將信將疑,一時無語。小丫頭扣下彈藥,劉堅強可以理解,自己當年都是被她盤剝過的,不稀奇,更何況她又是為了九班好,自己也受益。但是如果私藏財物,那劉堅強可不能接受,雖然同樣是犯錯誤,但是這個錯誤可有點惡劣,所以劉堅強覺得自己有義務監督。

    馬良沒心思去搭理劉堅強和羅富貴扯皮,他更在意的是班長胡義,今天不知是怎麼了,有點怪,也不知道去了哪,現在還沒回來。

    小紅纓自稱是胡義肚子裏的蛔蟲,她此刻在一邊若無其事地擦著她那支大眼擼子,讓馬良不禁朝她開口問:“丫頭,班長怎麼了?你知不知道?”

    “當然知道啊。”

    她果然知道,馬良立刻來了精神,催促道:“那你快說說!”

    小丫頭放下槍,清了清嗓子:“因為——”把個聲音拖的老長,故意吊人胃口。

    這一下,不隻是馬良,連羅富貴和劉堅強都放棄了繼續扯皮,在桌邊前傾了身子,伸長了脖子等答案。

    “狐、狸、喜、歡、蘇、青、姐。嘿嘿嘿……”一字一頓,兩隻小辮顫悠著給出了答案。

    滿桌子人一愣,劉堅強的念頭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羅富貴的念頭是:胡老大本來就夠冷了,蘇幹事來了勁頭的時候更冰寒。姥姥的,這倆能人如果要湊到一塊,那被窩裏能暖和?他倆是不是得凍死?

    原來如此!馬良恍然大悟,脫口道:“怪不得!蘇幹事和那姓楊的一握手,咱班長就……”

    吱呀——忽然門開了,胡義走了進來,一邊將步槍豎放牆邊,一邊淡然問道:“就怎樣?”

    馬良不得不擠出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不知所措地回答:“呃……就……就回來了。”

    咯咯咯——小丫頭當即捂住小嘴笑出了聲。

    ……

    在獨立團吃過了飯,立功心切的楊幹事想要立即出發返回師裏,丁得一沒什麼意見,準備安排幾個警衛員護送,同時讓他們把那個鬼子傷兵也一並送去師裏。但是周晚萍身為醫生,想要在走之前查看一下獨立團的傷員,於是由蘇青陪著,去團裏的衛生隊。

    雖然剛剛接觸不久,但是蘇青發現,這個周晚萍不僅身高出眾,性格也夠鮮明的,與成熟豔麗的外表截然相反,外向爽朗沒有心機,說白了就是有點大咧咧,如果不是已經知道了她的職業,打死蘇青也不會相信她能是一個醫生。

    一進了衛生隊,周晚萍就仿佛變了一個人,所有的說笑全不見,甚至連步伐的幅度都做了改變,變得腳步更輕盈,修長雙腿邁開的間距更小,四平八穩到不會輕易剮蹭任何地方。她認真檢查了全部傷員,細心專注地查看了所有的傷口,檢查了全部的器械,最後給幾個衛生員嚴肅地做出了指導意見。

    這裏簡陋得不能再簡陋,根本就不是醫院,連病房都未必算得上。有幾個傷員應該要動手術才行的,但是連基本的藥物都沒多少,更別說手術用具了,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手術,那和殺人沒什麼區別。

    走出衛生隊的周晚萍深深歎了口氣,當初遊說自己離開城市醫院的地下黨沒說假話,現在見到的情況比他們所描述的更糟糕,這裏真的是最需要醫生的地方。

    “嗯,幹嘛這樣看著我?”周晚萍發現身邊的蘇青一直目不轉睛。

    “哦,沒有,我隻是覺得,剛才你好像變了一個人。”

    周晚萍忽然明媚地笑了笑,又恢複了狀態:“那是在工作啊!當然不一樣。”

    蘇青也莞爾一笑,隨即換了話題:“周醫生,以後,你的家人也會一起過來嗎?”

    曾經的工作習慣,導致蘇青總會不自覺地要查根究源,她並不是存心的,隻是想說點什麼,就習慣性地開了口。

    “家人?我沒有家人了!”周晚萍的眼底忽然鋪上了一層落寞,抿起漂亮的嘴唇,抬頭看了看遠山,還不待蘇青開口道歉,繼續道:“前任丈夫病故了,現任丈夫……嗯……投靠了日本人……嗯,也該算前任吧,對,就這樣。”說完了話,周晚萍的嘴唇再次抿起來,精致的鼻孔不自覺地翕動兩下。

    “呃,對不起,周醫生,我,不知道……”蘇青很尷尬,周晚萍的回答很簡短,但是內容卻太過豐富,這讓蘇青始料不及,不禁暗暗後悔自己的冒失。

    “這沒什麼,我隻當他也病死了,就感覺好很多。呵呵……”周晚萍居然很快地又恢複回來,並且露出了一排美麗皓齒。

    但是,蘇青更無語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2:45 PM

第一百一十四章 童言無忌

    獨立團派出了幾個警衛員,抬了鬼子傷兵俘虜,護送著周晚萍和楊幹事,向師裏出發了。

    當初,重傷的陸團長被直接送去了師醫院,暫時還沒有消息,丁得一隻能暫代團長。現在,一三連都回來了,三連沒傷筋骨,一連損失雖大,也算保住了本,正在恢複中。大北莊裏的獨立團,再次步入正軌。

    老人說,春天,是仙子撒下來的,這話不假,仿佛隻是一夜,到處就綠了,居然也有小小的花兒開了,這一切,怎會讓人不信是天上落下的。

    午後,陽光懶懶,連微微的風,也被照耀得暖暖的。大北莊南邊,清粼粼的渾水河,依然靜靜的,沉沉的流淌,倒映著遠山,那條連綿起伏的線,躍動在水麵,仿佛是她,無法捕捉的美麗。

    一個嬌俏的小背影正在水邊,伸小手撿拾腳下的卵石,然後俏皮地甩向河麵,石子歡快地跳躍在水麵上,驚起點點漣漪,一對羊角辮,為此在風裏得意地晃蕩著。

    一顆孤獨的皂莢樹,蓬勃佇立在水岸,那樹下的陰影中,靠坐著一個靜靜的軍人,水麵偶爾掀起的波光,閃過他那古銅色的臉。在他細狹的眼底,那倒映的遠山曲線,正被石子驚起的頑皮漣漪,蕩漾得恍惚,隱約……

    再一次拋出手裏的小石子,小紅纓終於拍了拍兩隻小手,一步三晃蕩走向皂莢樹。

    “喂,狐狸,你就不能精神點嗎?”

    “怎麼不繼續了?”

    “你又不陪我玩,一個人扔有什麼意思。無聊!”小紅纓一邊抱怨著,一邊到了樹幹的另一邊,與仍然看著河麵的胡義背樹而坐。

    “要不,我去找蘇青姐,直接說你喜歡她,不許她再和別的男人握手。”

    “……”

    “喂,怎麼樣?你倒是說句話啊?”

    “你老人家能不能給我省點心!”

    “狗咬呂洞賓,我這不是替你著急嗎?”小紅纓隨手拾起一根嫩草,不經意地撕扯著,隔了一會,又道:“蘇青姐可不好對付,要不,你換一個人喜歡得了。衛生隊的小紅怎麼樣?雖然不像蘇青姐那麼好看,可是她好說話啊,如果是她,我肯定有辦法。喂,怎麼樣?”

    “……”

    “這也不行,那也不要,自己又不想辦法,就知道發呆。找個老婆有那麼難嗎?”小紅纓一邊牢騷著,一邊把已經扯碎的草葉扔在風裏,眨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看那些片片綠色的生機,在風裏斑斑地飄舞著落下,落上支翹的可笑羊角辮,落上蜷坐中的嬌巧軍裝,落上可愛的小布鞋。

    等飄舞的草葉都落盡了,小紅纓終於想起來催促:“說話啊?”

    “說什麼?”

    “說你找老婆的事!”

    胡義仍然靜靜地看著美麗的河麵,仿佛是回答,又仿佛是對自己說道:“我,是個不配有老婆的人!”

    小紅纓的孩子心理不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也注意不到胡義語氣中那股淡淡的蕭索,她實在不明白這種事情有什麼複雜的,不假思索地一揮小拳頭,捶了身後的胡義一下:“要不這樣,我給你當老婆,怎麼樣?”

    “……”

    遠處,傳來馬良奔跑中的喊聲:“哥,政委要你去團部開會。”

    ……

    鬼子進山燒殺搶掠這麼久,直接造成一個新的危機,糧荒!凡是鬼子所過之處,基本是粒米皆無,百姓還在,這又是春季,結果可想而知。而這,也是鬼子期望的結果,對於東躲西藏的八路軍,即便殺不絕你,也要餓死你!

    疲於躲避鬼子的時候,注意不到這些,但是現在鬼子撤了,部隊重新歸攏了,問題終於顯現了。百姓們不但無法再捐獻糧食,反而需要救濟,有的部隊早已沒下頓了,在這種情勢下,兵少將寡的獨立團,反而算幸運的,經曆了這次減員過後,全團不到三百人,人頭少,吃飯的嘴就少,反而比毗鄰的那些友軍富裕,甚至可以說是比那些兵強馬壯的友軍部隊更幸福!

    盡管獨立團的糧食還有點儲備,盡管消耗的糧食相對較慢,但是前景也不樂觀。所以兼任團長的丁得一決定要召開會議,所以參會人員擴大到所有的單位和部門,隻為一個議題:糧食!

    團部屋裏的麵積不大,不過獨立團的人也少,所以仍然不擁擠,一張方桌,上首關羽畫像下,坐的是政委丁得一,和政工幹事蘇青;方桌左邊是養傷中的一連長吳嚴和二連長高一刀,右邊是三連長郝平,和供給處的李算盤;下首坐的是衛生隊隊長,是一個年輕小夥子,名叫包四;牛大叔也到了場,不過他沒上桌,搬了個板凳坐在了門邊抽煙袋;胡義是最後到的,掃視了一下場麵,隨手搬了個板凳,走向門邊的牛大叔。

    由於胡義進門,蘇青刻意地垂了頭,翻開擺在桌麵的筆記本,下意識地擺弄著手裏的鋼筆,這次她同時負責會議記錄。

    一連長吳嚴本來就瘦,傷口的紗布還沒拆掉,團長又是傷在一連,所以此刻的吳嚴更沒有精神,看起來像個癆病鬼,一直低頭翻弄著手心裏的一顆子彈。

    高一刀的個頭最高,坐著也是最高,身形也最健碩,再加上他的黑臉膛,就更加顯眼。本來他一直微皺著眉頭,偶爾觀瞧斜對麵的三連長郝平,一斜眼見胡義進來了,不自覺地撇了一下嘴,再也不去看胡義第二眼。

    三連長郝平是右邊上首位置,他根本不去管斜對麵的高一刀在瞄自己,起身端著暖瓶,正在給旁邊上首的丁得一添水,自然也沒空去看胡義進門。旁邊的李算盤倒是對胡義點了下頭,算招呼了。

    單獨坐在下首的包四,在胡義進門的時候聞聲,回頭看了一眼,麵色不虞。這個九班吃飽了撐的,抓個鬼子傷兵回來,衛生隊裏根本沒人願意伺候,自己身為隊長,隻好親自照料那麼多天,差點給憋屈死,到現在還氣的慌。

    牛大叔見胡義挨著自己坐了,什麼話都沒說,隻是抬手在胡義腿上輕拍了一把,然後繼續抽他的煙袋鍋。

    至此,與會全員到齊。

    一連、二連、三連、九班,一共四個戰鬥單位;政工科、供給處、衛生隊、炊事班,一共四個部門;加上政委兼團長的丁得一,雖然隻有九個人,但是對於獨立團而言,卻是最大的場麵,全部負責人齊聚一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2:48 PM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釜底抽薪

    會議開始了,丁得一是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奔主題:“炊事班和供給處已經仔細算過了,照這樣下去,再吃半個月就得斷糧。今天把你們攏起來,隻有一個目的,糧食!開這個會,就是要你們給我想辦法,拿出章程來,解決吃的問題!”

    眾人一時默然,這可真是個難題,附近的十裏八鄉早被鬼子給刮了一個遍,哪有什麼辦法?

    丁得一手指在桌麵上輕點著,把全場掃視一遍,見一時無人做聲,決定開始點將:“老牛,你是炊事班,你先說說。”

    牛大叔隨手摁滅了煙袋,不緊不慢站起來:“我腦子慢,想不出啥好主意。但我認為,咱們應該從現在開始減量,三頓改兩頓,一幹一稀,能多撐些日子。”

    牛大叔說完坐下了,丁得一點點頭,又把目光轉向供給處的李算盤,這些跟糧食沾邊的部門自然要當先。

    李算盤吊著一隻空衣袖起立:“咱們手裏還有點錢,我的意見是買糧食,能買多少算多少。”

    敵占區裏倒是有糧商,但是想從那邊買糧食,基本不可能,因為鬼子不放,即便是糧商大膽敢賣,也運不出城。所以丁得一反問:“到哪買?”

    李算盤立即回答:“往西出山,去閻老西的地麵上買。”

    山高路遠,遠水救不了近火,如今形勢,友軍肯定有不少這麼做的,估計那邊的糧食價格可能都漲上了天,不樂觀,丁得一沒說話。

    先是炊事班,接著供給處,方桌下首的包四明白了,政委這是先從後勤部門問起,接下來自然就是衛生隊,所以不等丁得一招呼,主動起來:“政委,我是真想不出辦法。但是我保證,從明天開始,我就帶衛生隊天天上山挖野菜去,怎麼著也能添點。”

    至此,丁得一沒有再問身邊的蘇青,本來就是要從戰鬥部隊找辦法,先問後勤是為了給他們點思考時間,現在,丁得一終於把目光掃向三個連長:“怎麼樣?你們幾位誰先說說?”

    郝平當先起立:“政委,我覺得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找地主士紳,做他們的工作,勸他們捐糧,或者借也行。”

    斜對麵的高一刀一撇嘴:“咱們的根據地就這麼大點,一個大北莊一個杏花村,當初咱落腳的時候地主們就跑了,你找誰捐?你又找誰借?”

    無論哪次開會,隻要自己一發言,挑刺的必然是高一刀。郝平一扭頭:“我說的當然是去外邊借!”

    呵呵,高一刀一笑:“外邊?外邊的地主誰敢和你打交道?你是誰?你是八路軍!你也不怕那些地主富紳一回頭到鬼子那把你賣嘍?”

    郝平瞅著高一刀的德行不禁有氣:“照你這麼一說,那地主富紳就沒一個好人了?你這不是抬杠麼?”

    “誰抬杠了?你這就不是個好主意!”

    “你能!那你說個好主意我聽聽!”

    郝平和高一刀,一站一座,斜對著,互相嚷嚷開了,一時投入,忘了這正開會呢,也忘了政委在座呢,滿屋子人全看他倆了。蘇青歪頭看了看身邊的政委,也不知政委是怎麼想的,根本不開口製止這倆人,隻是低頭看桌麵,用手指慢慢地在桌麵上畫圓圈。

    高一刀站了起來,麵對著郝平:“咱手裏這是槍,不是燒火棍!犯得著低三下四麼?要糧食還不簡單?鬼子那有的是,打唄!”

    切——郝平心說莽夫就是莽夫,除了膽兒大沒別的長處了:“你這意思,是想打鬼子糧倉?你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城門你都進不去你信不信?”

    “你以為就糧倉裏有糧食麼?我打運糧隊行不行?我卡據點外頭等送糧的行不行?”既然已經杠上了,高一刀決心要和郝平掰扯到底。

    呵呵,郝平笑了笑:“你以為鬼子都是傻子啊?明知道咱們缺糧,難道他們的運糧隊就不帶兵?等你去搶?不說增援速度,光是押糧的鬼子就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也比你那個餿主意強!”高一刀毫不客氣地反擊。

    咳——嗯——政委丁得一終於出了聲音,郝平高一刀兩人這才意識到失態,趕緊都重新坐下了,互相瞅著不再做聲。

    丁得一看了看郝平,再瞅瞅高一刀,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道:“不愧是咱獨立團的棟梁啊,說得很好,都挺有主意,不錯不錯。”然後把目光轉向一直沉默的吳嚴:“吳嚴,有沒有什麼話說?”

    癆病鬼一樣的吳嚴輕輕搖了搖頭,沒說話。

    團長受傷,讓吳嚴深深自責,覺得自己失職,再加上他自己的傷也不少,狀態很差,所以丁得一並沒有打算對他有什麼要求,點了點頭,最後將目光看向門邊,那個坐在板凳上,低頭數磚縫的人,開口道:“胡義。”

    胡義走神了,雖然在名義上九班是一個獨立建製,但是九班太小了,即便是在這缺兵短將的獨立團,也還是太不起眼,根本就沒想到政委會讓自己這個小班長參加會議。所以,他覺得自己走一下過場就行,並沒有太專注於會議。隻是偶爾觀察一下刻意回避自己視線的蘇青,後來就開始低頭數磚縫,數著數著,就走了神。

    現在政委突然點了名字,讓失神中的胡義猝不及防,立刻做出了一個多年形成的習慣反應,猛地起立,雙腿啪地一聲合攏,挺腿、挺胸、挺頸、目視前方,同時低沉有力地回答:“到!”

    這一下把屋裏的人都嚇了一跳,一個個差點閃扭了脖子。高一刀咧咧嘴,這倒黴家夥,神經病麼?整的還挺有氣勢,不禁重新看向郝平,心中暗想:你郝平整日裏吆喝三連站軍姿,搞得煞有介事,自以為獨立團標兵了,現在瞅瞅這姓胡的是怎麼站的!連個國民黨逃兵都不如,我看你郝平以後再好意思說標兵!

    蘇青的視線整場會議都在刻意回避著胡義,她的想法是眼不見心不煩,如今胡義這突如其來的一個立正軍姿,讓她也禁不住抬起了細眉,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煩,也許是因為,他的軍姿很英武,這是蘇青自己認為的理由。

    丁得一詫異了一下,然後笑了笑:“胡義,你說說。”

    胡義總算反應過來,這是政委問到自己頭上了,溜號了半天,哪有什麼主意?於是毫不猶豫地回答:“政委,我沒有想法。”

    吳嚴不發表意見,那是因為他心裏亂,丁得一不介意;但是胡義說沒想法,丁得一可不相信,以為胡義是因為他自己職微言輕,不好意思表達,於是丁得一以命令的口氣說道:“你也必須拿個主意出來,否則就不許坐下!”

    胡義無奈了,一時間哪能有主意?幹脆,也像牛大叔和包四他們,想一個節約的辦法,應付政委的命令。這以後,獨立團的夥食要大幅減量了,小丫頭在長身體,羅富貴一個人能頂三個人的吃食,說到減少飯量,頭一個昏過去的就得是他,為了給團裏節約,那九班不如就自力更生得了,辦法以後再說。

    沉默了一會,胡義開口:“政委,我要求給九班配給兩天的糧食,然後把九班放出去。”

    滿屋子人全都不解,沒聽懂胡義在說什麼。

    丁得一皺了皺眉頭:“說細點。”

    “既然咱們的糧食不夠,我想帶九班出去,嘴少,更容易混吃喝,應該能對付到吃的,同時也能給團裏省下些糧食,如果能找到更多糧食,再帶回團裏來。我現在,隻能想到這麼多。”

    這回丁得一聽明白了,胡義這意思就是‘釜底抽薪’,且不論他有沒有辦法搞到更多糧食,至少他把九班帶出去,就等於給獨立團減少了好幾張吃飯的嘴。

    召開這次會議,丁得一並沒有指望大家能夠想出什麼錦囊妙計,他的目的就是集思廣益,然後將所有的辦法糅合起來,所以他能由著高一刀和郝平爭論也不打斷。現在,胡義的想法,終於讓丁得一的思路更清晰了,沉默片刻後,做出總結安排。

    牛大叔的意見采納,獨立團三頓變兩頓,一幹一稀,傷員不包括在內。

    李算盤的意見采納,雖然遠水不解近渴,也要做最壞打算,由李算盤帶供給處的人去買糧,馬後炮也比沒招強。

    野菜自然要去挖,菜葉再薄也能塞牙,不過不隻是衛生隊去挖,炊事班也派人參加。

    郝平要去借糧,可以,但必須保證獨立團和大北莊的隱蔽性,該怎麼辦自己拿主意;高一刀要去鬼子手裏搶糧,可以,但你的二連要量力而行,別指望全團陪你去玩命,安全為上。額外條件就是:二連、三連和九班,按人頭隻發放給兩天的糧食,然後團裏就概不負責,都得出去自己找飯轍,即便弄不到更多糧食,也得自己養活自己,為團裏分憂,每隔一定時間,派人返回報告行蹤以及進展。

    正在傷愈的一連,留守大北莊警戒。

    這一下,吃飯的嘴立刻就減少了一大半,丁得一長出一口氣,雖然不知道二連三連能否有斬獲,但是這麼做,會讓獨立團堅持更長的時間。

    於是,二連、三連和九班,被丁得一撒鴨子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2:50 PM

第一百一十六章 信心

    高一刀是個雷厲風行的,這次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無論如何他也不想輸給三連,所以他實在不願再多耽誤,哪怕一分一秒,於是,三更半夜就帶二連匆匆出發了。

    郝平是胸有成竹的,給八路軍捐糧就是給抗日捐糧,就算是在日偽區,他也不相信所有的地主富紳全沒良心。所以,待天亮了,他才命令三連起床整隊,穩穩當當地開拔。

    丁得一一夜沒睡,陸團長不在,他成了獨立團唯一的當家人,按理說,應該在出發前看望一下二連三連的,或者叮囑一下安全,但是他沒有。二連半夜出發,他沒去送,早上三連出發,他仍然沒出屋。

    雖然會議上做出的這個決定,相對於目前的獨立團而言是最經濟可行的辦法,但是二連、三連和九班,就像是獨立團的三個孩子,就像是丁得一的三個孩子,如今家貧,就要把這三個孩子推出門去,逼著他們在四麵八方的危機中自己糊口,還要養家,丁得一的心裏並不舒服,他並不以自己的當家人身份為傲,反以為悲。

    半夜裏,二連就到炊事班找牛大叔領了兩天口糧出發;一大早,三連也派了人來取三連的那一份;可是現在,都日上三竿了,九班還沒動靜。牛大叔心裏惦記,於是親自背上九班的那一份給送去。

    一進門才知道,九班剛起床沒多久,現在才開始收拾東西。不過,牛大叔看在眼裏,反而心安了一些,畢竟後邊可能要風餐露宿了,胡義應該是讓他們睡了個好覺。

    胡義話少,牛大叔話也不多,所以隻是簡單地打過招呼,就不用再相互說什麼,牛大叔就是惦記小丫頭才過來的,他把糧食塞給了胡義後,就直接把小丫頭扯住,然後掏出一個白麵饅頭,塞進了小丫頭的衣兜。牛大叔偷攢的白麵隻有一丁點,僅僅隻夠做成一個小饅頭。

    忽然間,屋門又開了,所有人趕緊起立,因為進來的人是一夜沒合眼的政委丁得一。

    丁得一不是來送行的,相反,他這次來,是想取消九班的外出任務。九班人頭少,放在團裏也不顯多,放到外麵也不顯少,沒必要出去擔風險。

    這是丁得一第一次來到九班的窩,他沒說話,揮手示意大家繼續忙,拍了拍牛大叔的肩膀,丁得一知道他這是送小丫頭來的,然後徑自把裏外兩間屋看了看,到破桌子邊上坐下來,隨手拿過桌上的一個破缸子,提起桌邊的暖瓶,給自己倒上水,打量著正在整理行裝的幾個人。

    一挺捷克式擺在桌上,旁邊還擺著個備用槍管,保養得油光錚亮,五大憨粗的羅富貴正在將四個滿裝彈夾塞進一側挎包,另一側挎包也鼓鼓囊囊,偶爾嘩啦啦響,丁得一搞不清他身上到底帶了多少子彈。

    牆上整齊地掛著三支三八大蓋,其中一支的槍托上一筆一劃地刻著一個‘劉’字,後麵刻著兩個‘正’,丁得一瞧明白了,劉正正,這支槍應該是劉堅強的,‘正正’的意思應該是代表他殺過十個敵人。

    另一支槍托上隻刻著‘正止’,沒有其他刻記,丁得一猜測這支槍是馬良的,同理意思是殺過九人。

    第三支槍的槍托上沒有姓名也沒有刻‘正’,但是在槍托邊緣,歪歪扭扭地畫著兩隻小狗,看著這麼奇葩的創意,丁得一猜不出含義;不過,看那狂放不羈的線條,和這畫犬類虎的能耐,應該是小紅纓的手筆,那這槍,自然就是胡義的。

    丁得一將目光從牆上移開,重新掃視屋裏忙碌的幾個人,除了小丫頭,每人都是刺刀帶鞘,全掛著盒子炮,一水兒的日式單兵裝具,子彈盒滿滿。最獨特的是其中三個人後背上還背著鍬,吳石頭這個傻小子連鎬頭都有,還正忙著往身上背一捆粗繩。

    且不考慮那些鍬鎬繩具究竟能有多大作用,隻憑武器配置和彈藥基數,丁得一覺得這個九班不一般,放在團裏比的話,這火力絕對抵得上一個排,如果再算上持續能力,那就更難說了。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丁得一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他忽然又決定改變念頭了,不再打算取消九班的外出,不自覺地微笑著開了口:“哎呀,早有耳聞,說你們幾個沒覺悟的反而富得流油,今日一見,我這個窮政委算是開了眼啊。”

    幾個人被突然開口的政委說得一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小紅纓是最緊張的,毫不猶豫地開口狡辯:“政委大叔,你可不能聽他們瞎說,我們哪有啊!你看我們六個人呢,總共才四條槍,咋能和他們比。”

    小丫頭的情急看在丁得一眼裏,不禁心中暗笑,臉上卻一本正經地問小紅纓:“我說丫頭,你老人家不能光數長槍,不算短的吧?”

    “我……”小紅纓無言以對,翹著兩隻小辮子,快速地翻轉著一雙大眼。

    丁得一見這個刁蠻小丫頭被自己給問住了,心情似乎又好了幾分,遂繼續道:“另外,還有傳言說你紅纓同誌私下裏倒賣彈藥。啊,當然,這個事我是堅決不相信。你小丫頭那也得算是咱獨立團的元老了吧?這點覺悟哪能沒有?你說是不是?”

    小紅纓被說得有點傻眼,對策全無,搞不懂政委大叔為什麼忽然說這些,再聽他說下去搞不好要壞菜,為今之計走為上策,趕緊連連點頭:“對對,那是胡說,絕對是胡說。政委大叔,眼下我們正要出發呢,那個,我先出發了啊!”說完話不管三七二十一,撒開小腿就跑出了屋。

    眼看著小丫頭被自己兩句話給打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丁得一終於露出了掩藏不住的微笑,對著還愣在屋裏的幾個人道:“還愣著幹什麼?還想多蹭一頓飯嗎?早去早回,別讓我這個窮政委餓死!”

    ……

    上午的陽光很明媚,九班出發了,一行六人,不緊不慢地晃悠出了大北莊,走上了東邊的山路。

    任務目的很簡單,先爭取自己吃飽,然後盡量使更多人吃飽。胡義也不知道該去哪,糧食隻夠兩天的,如果在外麵有個認識的人可以投靠,那就最好了,會省去很多麻煩。思來想去,居然還真有一個,青山村與蘇青會麵那個老羅,隻是不知道他暴露後還在不在那。

    就以青山村為第一站,試試看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3:02 P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帶路

    下午,九班來到了青山村外。前一陣子,小紅纓就是在這裏,把好人壞人一起給斃了,後來九班被便衣隊帶著狗追得滿山跑。

    青山村還是那個樣,一點變化都沒有,坐北朝南落在半山坡上,在陽光下寧靜安詳。

    眼看著距離村子不遠了,馬良停住了腳步,等後麵的胡義走上來,跟胡義說想法:“哥,這離鬼子地麵可不遠了,咱們就這樣進去是不是太招眼了,搞不好就有便衣隊的眼線,要不咱等晚上吧?”

    胡義住了腳,看著前麵的村子,琢磨了一下。那個老羅畢竟是暴露了,按理來說,他得躲起來,不大可能還在這村裏,估計是要撲個空;胡義目前還沒有下一步的打算,不過馬良這一說,反倒讓胡義多了個想法,沉默了一會說:“馬良,你和流鼻涕從村外繞到東頭的小路邊隱蔽監視。我們直接去老羅那房子,就是村中路旁倒貼門神的那一家,這期間如果有人往東出村,你倆就把他給我逮回來。”

    馬良聞言,朝劉堅強一擺手,抄野地裏走了。

    胡義沒有故意低調,反而是大搖大擺,領著小紅纓羅富貴和吳石頭進了村。

    還是那張門神像,倒貼在半邊大門上,推開虛掩的大門,還是當初那個空蕩蕩小院;走進屋門,到處都是一層薄灰;來到裏間屋,一張方桌翻倒在地上,地麵和牆邊還留有大片血漬,與當初匆忙離開時的唯一區別,就是那兩具屍體不見了,可能是便衣隊事後處理了,或者是鄰居事後處理了。歸根結底一句話:果然不在。

    胡義順手扶起一個倒下的板凳,吹了吹凳麵上的浮塵就坐下了,心裏琢磨著是不是停在這裏對付一宿。

    外間屋叮叮咣咣一通亂響,隔了一會消停下來,羅富貴掀簾子進了裏屋來,稀裏嘩啦又開始倒騰櫃子。

    看著五大憨粗的羅富貴在眼前翻騰得烏煙瘴氣,胡義皺了皺眉:“你死了心吧!這裏早都被人搜過了,不可能有糧食,更不可能有錢財。”

    破襪子髒被褥,豁口的陶碗摔碎的暖壺,羅富貴一邊從櫃子裏扯出這些破爛,一邊叨咕:“姥姥的,吃的沒有,錢財沒有,連一件能穿的衣裳都沒有嗎?”

    “找衣裳幹什麼?”胡義問。

    羅富貴一屁股坐在櫃子邊的地麵上,揮著蒲扇般大手扇了扇眼前漂浮的灰塵:“保命唄!再往前走,到處都是鬼子漢奸,咱這行頭太紮眼了吧?”

    胡義看了看羅富貴那灰頭土臉的德行沒說話,這個問題胡義不是沒想過,可是在這些窮山溝裏,除了少數地主老財,哪個人不是四季一身衣裳,一家人合穿一身衣裳的都有,就算你想花錢買都買不到,因為人家要是賣給你,那就直接光了屁股了,還怎麼出門?

    再說就算搞到了衣裳,那長槍和裝備就全不能帶了,鄉下農村不比縣城,人口少,四裏八鄉都是臉熟的,就算換了便裝也是個陌生人,照樣懷疑你,照樣有人去告密領賞;而便衣隊偵緝隊呢,照樣追你抓你,就算你不是八路,也要刮掉你一層皮,最後還得讓你找人贖,沒人贖或者贖不起的話那就對不起,直接送給鬼子當苦力,挖礦修炮樓。

    所以胡義沒再搭理羅富貴,忽然瞥見窗外的小紅纓,正在院子裏來回晃蕩,胡義這才想起來,小丫頭估計是不想再進這個屋了,於是立刻打消了在這裏停留的念頭,站起來招呼羅富貴:“走了。”

    剛出屋門,院子裏的大門就被推開了,馬良和劉堅強在後麵推進一個八九歲的孩子。

    “哥,你們前腳剛進村,這熊孩子後腳就往村外跑,肯定是要報信的。我和流鼻涕費了好大事才堵住他。”

    看著這麼一個滿臉鼻涕的傻小子,年齡也就八九歲上下,胡義這回真皺了眉毛了。原本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讓馬良和劉堅強設個小埋伏,看能不能撈到魚,如果撈著了,那就順便撬開他的口,了解了解附近情況,和便衣隊的窩點。現在呢,居然真撈著魚了,千算萬算沒想到是這麼小個孩子!

    “你——叫什麼?”盡管很無奈,但是胡義仍然黑下臉來。

    那孩子使勁摳挖著自己的手指頭,低著頭一句話不說。

    “要送信兒給誰?他在哪?”

    孩子仍然沒動靜。

    “再不說話,我可要揍你了!”胡義說這句話的時候,刻意加強了語氣,顯得異常嚴厲。

    還是沒動靜。

    一邊看著的羅富貴不禁脫口說:“這熊孩子不會是個啞巴吧?”

    馬良搖搖頭:“不是,抓他的時候他還喊過一聲救命呢。”

    羅富貴聞言,立即朝胡義道:“胡老大,那還猶豫什麼?直接給他上手段得了!我就不信他還不說。”

    胡義斜眼瞅了瞅羅富貴,往這孩子身上擺了擺頭:“你來吧。”

    羅富貴這才明白,胡義這個煞星居然也下不了手,趕緊見風使舵糊牆縫:“我那個……你看,我這不是配合你麼,嘿嘿,嚇唬嚇唬他。”

    胡義沒轍了,這回真沒轍了,問也問了,嚇也嚇了,全沒動靜。奈何,要告密的偏偏是個孩子!

    旁邊的小紅纓看了看那個滿臉鼻涕的小男孩,又看了看胡義那張無奈的臉,原來狐狸也有辦不成的事,不由咯咯笑出了聲:“一個小屁孩都對付不了?看我的。”

    話落後,小紅纓晃蕩著小辮,趾高氣揚地站到男孩的麵前:“喂,小屁豆子,現在我來問你。你個髒鼻涕鬼要是敢不說話,我就欺負死你信不信?”

    滿臉鼻涕的男孩偷偷抬眼,瞄了一下麵前這個比自己高一頭的小丫頭,這幅嘴臉再熟悉不過了,就和那些時常欺負自己的大齡孩子一個德行。

    “你叫啥名?”小紅纓開始問了。

    男孩不吱聲。

    小紅纓抬手就使勁給他個腦瓜崩:“又不是問你爹媽,說個名字能死啊你?不說的話,我就一輩子都管你叫小屁豆子,讓你丟死人!”

    “狗蛋。”

    “狗蛋?咯咯咯……真難聽!喂,狗蛋,你吃過白麵饅頭嗎?”

    “……”

    “再不回答姑奶奶要扒你褲子了,你可不許哭!”

    “吃,吃過一次。”

    小紅纓隨即就從兜裏掏出一個白麵饅頭,得意洋洋地在那張滿是鼻涕的臉前麵晃來晃去……

    九班出發了,但是擺出了一個謹慎的隊形在走,並且端槍在手,子彈上膛。因為,在九班的隊伍前麵,有個帶路的孩子,一邊流著鼻涕,一邊在啃饅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3:03 PM

第一白一十八章 誰幫誰

    “我叔說,凡是有不認識的,或者帶槍的人進村,就去告訴他。”這孩子是這麼說的。

    “我叔他們有好幾個,也有槍呢。”這孩子不太會數數,於是用兩隻小手比出了六七個手指頭。

    “我叔他們就在村外邊不遠。”無論怎麼問,這孩子回答的對方地點都是在外邊不遠,所以,隻能由他帶路了。

    孩子在前頭走著,胡義橫端著步槍緊跟在孩子後頭,馬良負責斷後。

    出了村沒多久,帶路的孩子忽然離開小路,改往野地裏走。

    胡義仍然跟著,但是心裏卻開始犯嘀咕。便衣隊有必要躲在野外麼?這情況可有點怪,不合理。都說童言最真,孩子沒假話,小丫頭也算是孩子吧?說起瞎話來誰能出其右?

    離開小路越來越遠,地形越來越複雜,周圍的植被越來越茂密,胡義越想越不對勁兒,一抬手,止住了身後跟進的隊伍,沉聲對前麵帶路的孩子道:“站住!”

    不料話音剛落,那孩子突然就開始往前猛跑,胡義想伸手抓他已然不及,本能地槍托就抵上肩頭,三點一線,奔跑中八九歲孩子的背影映進了胡義微眯的眼底,但是扳機仿佛很沉,胡義扣不下去。

    “原地散開,隱蔽警戒!”對身後撂下這句話,胡義收了槍就朝前追出去。

    孩子雖小,可是他熟悉地形,障礙又多,立即靈巧得像隻小猴子,竄蹦跳躍閃轉騰挪,讓追在身後的胡義恨得牙疼。

    盡管如此,小孩的體力和步伐幅度沒法與成人比,更何況是發了狠的胡義,幾分鍾以後,在一個矮崖底下,他終於被胡義給揪住了。

    凡是多次走出硝煙的老兵,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同於常人的能耐。有的很單薄,格鬥能力也不好,卻總能在一次次的肉搏戰白刃戰中活下來;有的躺在死人堆裏,即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也能知道方圓五十米內有多少個活人;有的甚至能夠準確預測自己的死亡時間,因而開小差試圖躲避,結果還是死了,雖然是被行刑隊給斃了,但是他真的知道,而且死的很準時。

    風忽然停了,樹葉一動不動,周圍靜靜的,靜得胡義隻能聽到那孩子驚慌的呼吸聲,和自己胸膛內正在降低頻率的心跳,這種感覺,自己好像曾經經曆過。

    胡義異常緩慢地鬆開了揪住孩子衣領的手,身體也靜得像身邊的樹葉一樣,一動不動,考慮自己如果向一側猛衝出去,有多大的機會不會被打中,或者幹脆舉槍投降,又有多大的可能被對方放過。

    “你是……胡班長?”就在胡義還沒有采取動作之前,一個聲音從矮崖上頭傳來。

    隨後,六七個持槍的人影,從矮崖上的草叢後站了起來,說話的人麵黃肌瘦胡子拉碴,胡義終於認了出來,他是老羅……

    自從上一次被便衣隊臥底釣魚之後,老羅建立的小組就徹底完蛋了,雖然很氣餒,但是他不甘心,覺得自己沒臉見人。於是他沒有離開這裏去找組織,反而再次糾集了幾個鄉親,立誌要組建個青山村遊擊隊。在哪裏跌倒,他還想在哪爬起來!

    由於已經被便衣隊知道了自己的底細,所以平時他們輕易不會進村,那個帶路的孩子,就是其中一個隊員的侄子,這孩子就是老羅他們放在村裏的眼。

    ……

    天黑了,在隱蔽的山坳裏,隔著一段距離點著兩堆篝火,一邊兒是那幾個遊擊隊,另一邊是九班。

    羅富貴啃光了手裏的幹糧,扭頭看了看那邊的火堆,轉回頭來不滿地低聲牢騷著:“姥姥的,這到底是誰幫了誰?還說要找他們混吃喝呢,現在可倒好,咱們明天的糧食都進了他們的嘴!這叫個什麼事兒?”

    劉堅強撇了羅富貴一眼:“別忘了,你現在是八路軍,他們也是咱的同誌,都餓著肚子,能眼看著不管?你能不能有點覺悟?”

    “老子說話怎麼了?覺悟能當飯吃麼?他們好賴還有窮親戚能給點救濟,咱們呢?活活餓死誰管?明天吃啥?吃覺悟啊?”

    “你……”劉堅強被羅富貴嗆得臉紅脖子粗,說不出話來了。

    見劉堅強被自己說沒脾氣了,羅富貴又轉向火堆邊的小紅纓:“平時抖機靈,關鍵時刻缺心眼!剛才我都跟班長說好了,以你的名義留下點,你可倒好,上趕著又給人送去了,是不是吃飽了撐的你?”

    “我願意!”小紅纓沒好氣地回答,看也不看羅富貴,一直拿著根樹枝在戳篝火。

    胡義的確是單獨給小丫頭備下了一份,但是小丫頭因為上次的誤傷事件,覺得心裏不舒服,雖然嘴上死不認賬,但是心裏感覺欠了他們,硬是把留給自己那份也給他們了。

    馬良在一邊聽羅富貴叨叨得鬧心,不耐煩地開了口:“有完沒完了?多一天少一天有啥分別?能不能閉上你那破車嘴!有班長在呢,你操什麼心?”

    ……

    漫天繁星,幽幽點點,無月。四下裏看不出多遠,隻能勉強辨別幾座不遠的漆黑山廓。

    胡義在山頂放哨,心裏在琢磨九班的下一步。陰差陽錯,真找到老羅了,可惜事與願違,對方居然也是挨著餓的,無奈之下反而把九班的幹糧都給出去了。

    老羅他們根本不知道獨立團的境況,隻是簡單地以為胡義他們是像往常一樣出趟什麼任務而已,九班是部隊上的,當然不便多問什麼。而胡義也不好對老羅他們說什麼,總不能說,團裏已經不管我們了,我們就這兩天的糧食,不能全給你們吧?這話胡義是說不出口。

    就像馬良說的一樣,胡義覺得多一天少一天沒啥分別,節流沒用,開源才是根本。高一刀要從鬼子手裏搶,如果能成當然是一夜暴富,不過胡義可不想打這個譜,風險太高代價太大,九班幹不了這個大活兒。郝平要去找富紳們談理想談愛國,胡義覺得這個主意其實不錯,隻要小心點謹慎點,也許籌不到太多,可是糊口應該夠了吧?隻是,自己不是郝平,天生沒有一張巧嘴,這種文雅的招式,胡義學不會!

    思來想去,好像隻能重操舊業了,不提當年勇,當了八路軍後,不也打過一個宋大戶麼,既然前麵就是日偽區了,何不挑一個更大點的,再幹一票。

    胡義在心裏打定了主意,準備一會馬良來換哨後,就去找老羅問問情況,當然是低調的問,因為這種事情,還是不讓老羅知道的好。

    不知不覺,身後有腳步響了,胡義以為是馬良,等對方到了近前,才發現是老羅。

    “胡班長,是我。沒什麼事,就是上來,跟你說聲感謝。呵呵”老羅不緊不慢走到了胡義跟前,不自然地笑了笑,雖然這笑容在黑夜裏根本就看不清。

    “這沒什麼。”

    “頭一回見你們九班的時候,給你們救了我一條命,今天又見著了,解了幾天的餓。你是我的貴人,這感謝你當得起。”

    既然老羅現在來了,胡義決定說點該說的:“老羅,這地麵你熟,我想問問,這附近的便衣隊,有什麼規律沒有?”

    老羅低頭想了想:“他們也是住在這四裏八鄉的,閑漢地痞什麼人都有,白天裏湊成小股,四處晃蕩,晚上各回各家。”

    “嗯,那這附近,最出名的地主是誰?”

    胡義雖然問得唐突,可是老羅並沒有多想,脫口道:“東邊落葉村的李家,那是最有名的。”不待胡義繼續問,老羅自己似乎來了興致,主動繼續說:“方圓五十裏,他李家最大,李家兄弟兩個,老大叫李有德,做了落葉村的維持會長,老二叫李有才,是個賭棍,當了漢奸做了便衣隊,經常在綠水鋪出沒。”

    雖然夜很黑,但是胡義仍然不經意的把視線擺向了東邊。胡義覺得,吃大戶不是個複雜的事,九班很快就能返回獨立團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9 03:04 PM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真正的榮耀

    這落葉村李家當家的就是維持會長,弟弟又是個漢奸,哪怕就是以八路軍的名義打他,也是天經地義。不過胡義還是沒對老羅多說什麼,他們也才六七個人,一看都是種田的老實農民,雖然手里也有槍,卻都是些破爛貨,唯一上得了台面的,也就是老羅手里那支盒子炮。胡義覺得,加上他們不多,少了他們也沒影響,還不如九班自己做事更輕快。

    想法確定了,目標也有了,那就沒必要再多拖,胡義打消了在這山坳里過夜的想法,以任務要緊為由,當場與老羅他們辭別。

    夜色中,九班一行出了山坳,上了小路,朝東而走。落葉村在青山村東邊,是這附近最大的一個村子,距離不算太遠。

    上了小路以后,胡義才對手底下几個人說明了目的,讓九班的几個爛蒜激動又欣喜。

    激動的,是羅富貴。當初在宋家村,搶得很不爽,值錢的玩意都給宋大戶卷跑了不說,雞也才抓了兩只就走了,一直覺得遺憾透頂。這一回,可得把眼睛瞪圓了,無論如何也要搶他個七進七出,雞毛鴨血不可。何其壯哉!

    欣喜的,是馬良。維持會會長,好,搶漢奸的,這回是天經地義了,最關鍵是聽說他李家附近最大,那糧食能少了麼,這一回,九班要成為獨立團的功臣了,比誰都快,三天內交差!

    胡義沒有激動,也談不上欣喜,不過心情很輕松。這一次師出有名,那就沒必要太含蓄了,索性狠一點,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務求干淨利落。今天夜里,九班不念經!

    沒有月亮,光線很差,可是九班的行進速度仍然匆匆,偶有摔倒,也無法動搖每個人興奮的心情。午夜時分,落葉村到了,著實不小,房屋影影綽綽地鋪成一大片,平平坦坦,因為這里恰好也是山區和平原的交界處,落葉村以東就是一馬平川了。

    月黑風高,就是最好的依仗,盡管村里時有狗吠,胡義也不擔心什麼,將刺刀掛上了槍口,領在頭前就往村里走。

    李家在哪雖然不知道,但是猜得出來,如此顯赫名聲,必定是在村子正當間吧,面積自然是最大的吧。

    在烏漆墨黑的村里晃蕩了一會,就到了村中間,果不其然,高厚的院牆出現在面前,不過,這牆可不一般,橫看豎看也得三米多高,都快能比著旁邊的房頂了。胡義不禁咂了砸嘴。

    先不管這麼多,總要順著牆根轉一圈,查勘一下情況,胡義端著槍,領著九班開始順著牆根,摸黑慢慢往前走。

    一分鐘過去了,這牆還是黑黢黢看不到頭,羅富貴心中不禁驚嘆,姥姥的,這得多大個院子?

    兩分鐘過去了,仍然沒見到轉角,馬良不禁揉了揉眼睛,不是我看差了吧?

    三分鐘過去了,終于見到了隱約中的高牆轉角,不過,伴隨著出現眼前的轉角,還有個兩層高的角樓,有燈光幽幽透出角樓上的射擊孔,隱隱的嘈雜聲傳來:“再押一注!老子不信手氣還這麼爛……”估計角樓里少說也有七八個人。

    這一下,胡義的心終于涼透了,既然有角樓,必定是四個轉角都有,這上頭似乎有七八個人,那四個角樓里的人加在一塊就得三十來個,這還沒算看門的,巡邏的,和躺在屋里休班的。打得起麼?

    黑暗中,高矮胖瘦的几個九班爛蒜,一溜停在牆根下,看看那座角樓,再瞅瞅前邊無語的班長,然后互相大眼瞪小眼,開始發閑呆。激動的人不再激動了,欣喜的人也不再欣喜了,取而代之的是痴傻呆捏,不知所措。

    汪汪汪——身邊的高牆里面突然傳來狗吠,和好几個人的腳步聲,讓牆外的九班恢復了神智,立即循黑而遁……

    一夜過去,天亮了。

    晨光中,六個身影呆呆站在山頭上,望著遠方偌大的落葉村。在村子中間,那個格外顯眼的高牆大院終于露出了清晰的面目,高牆,角樓,大院里還套著數個小院,不應該稱其為院了,說它是村中村更合適。

    早飯是肯定沒著落了,看這情況,午飯也是泡湯,剛離開獨立團第一天,九班就斷了糧。胡義做了個深呼吸,淡淡道:“都說說吧,下一步怎麼辦?”

    馬良先說了話:“哥,這李家咱肯定打不了,咱走吧,到別處去,挑軟柿子捏。”

    羅富貴瞪眼瞅著遠方的大院,越瞅心里越是發酸,越瞅越覺得那是一座金山,如果能在這麼大個院子里抓雞掏蛋,那得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情!這才是真正的榮耀啊!聽馬良開口勸胡義走,羅富貴心里不由產生了深深的失落感,本能地排斥這個理所當然的提議。

    “走?我說馬良,你小子能不能有點骨氣,嗯?要我說,咱就該在這李家身上打主意。咱不能只顧填飽自己的肚子,你可別忘了,政委和全團老少爺們都挨著餓呢,軟柿子家里能有那麼多糧食嗎?”

    羅富貴這番話說得馬良差點掉了下巴,到底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還是自己沒睡醒呢?這番話誰說都沒問題,偏偏從他羅富貴嘴里冒出來,怎麼感覺就那麼怪呢?

    “騾子,我沒聽錯吧?”馬良故意把羅富貴從頭到腳看了一個遍,然后繼續道:“打李家?看看那牆多高?看看人家大門多厚?院子里掛槍的估計得有百十號!打?只要咱一亮相,那就是挨打的份儿!你說你是不是說胡話呢?”

    羅富貴的心里早已經被金山填滿了,瞅那院子瞅了一早上,眼睛都瞅綠了,如果就這麼離開,他會有一万個不甘心,當即擺出個豪杰氣概:“他李家再大,不也是個地主?老子再不濟,那也是黑風山出來的!牆高門厚又怎麼樣?人多槍多又怎麼樣?嗯?又怎樣?擋得住老子放火投毒敲悶棍麼?架得住老子綁票勒索開黑槍麼?姥姥的,為了咱獨立團能過上好日子,為了能對得起政委的厚愛,老子今天還就吃定這個李家了!”

    這一下,不只是馬良,連劉堅强和小紅纓的下巴都跟著一起掉到地上了。原來一向膽小怕死的羅富貴,居然也可以這麼慷慨激昂,豪氣干云!晨風颯颯,朝霞如血,那高大的身軀忽然間顯得如此偉岸!那丑陋的面龐忽然間變得如此乖張!讓几位觀眾徹底看傻了眼。

    胡義能猜到羅富貴這德行是為了什麼,他的一番話說得雖然很不要臉,卻給猶豫中的胡義帶來了一絲啟迪。

    胡義拽了拽肩頭上的步槍背帶,返身就開始往山下走,同時對那几個仍然發著傻的下達命令:“現在出發!”

    “啊?班長,咱們去哪?”

    “綠水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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