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小知閑閑 -【烽火逃兵】《連載中》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38 PM

小知閑閑 -【烽火逃兵】《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6-5-27 11:35 PM 編輯

【書名】:烽火逃兵
【作者】:小知閑閑
【內容簡介】:
烽火狼煙的歲月,生命何其渺小,戰爭改變了一個世界,也改變了無數個人生。他是個普通軍人,他隻是想活著,因為,在硝煙中,活著就是最大的奢望。他想逃離戰場,他想逃避戰爭,但是,隻要他還活著,早晚會明白,隻有戰爭才能製止戰爭!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38 PM

第一章 南下

   民國二十六年十一月五日,陰,時有小雨。冬季接近了,剛剛傍晚,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安亭,滬寧鐵路上一個不見經傳的江南水鄉小鎮,此刻卻人流匆匆,騾馬的嘈雜聲混合著疲憊的喘息,傷痛的”shen yin”,不是熱鬧,反而是一種悲涼,是一種莫名的肅穆和哀傷,暮色下,泥流一般沿著滬寧鐵路的兩側向西湧動,連綿至黑暗的盡頭。匆匆的身影背後,黑暗的東方天際,不時爆發出冷冽的閃光,斷續照亮著陰沉的雲底,隱隱夾雜著隆隆的轟鳴,那裏,就是上海,正在承受著日軍艦炮的蹂躪,做最後的掙紮。

    鐵軌上的雨珠震顫著,承載著一列沉重的火車,正由西向東怪嘯著疾馳。這是從華北戰場南調增援淞滬的國民革命軍67軍107師,十多天前剛剛結束河北大城防線的艱苦鏖戰,還沒得到補給就收到了委員長的電令,匆匆踏上了南下的列車。他們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此刻的上海防線已經崩潰,他們是唯一一支沿滬寧線東進的部隊,他們的任務是掩護幾十萬潰兵的大撤退,他們的任務是阻擊,迎接他們的將是怎樣的黑暗。

    107師319旅638團1營3連七十多人擠在一節悶罐車裏,盡管有冷風不斷的從縫隙和通風口裏吹進來,車廂裏還是有些憋悶。地板上鋪了一層枯草,大部士兵們或臥或蜷,伴隨著車輪與鐵軌清脆的碰撞聲休憩著。車廂裏有兩盞煤油燈,一盞燈掛在頂棚中央,隨著列車的行駛有節奏的晃動,灑出幾片昏黃的光芒,在斑駁的車廂壁上有節奏的跳躍著;另一盞擺在車廂一端的地板上,七八個人盤腿圍坐,還有十幾個人站成一圈圍觀。

    十幾個銀元散亂的擺在中間,二排長呲著大黃牙叼起一根煙,伸手提過地上的煤油燈,擰開頂端的遮蓋,湊上臉過去吧嗒吧嗒點燃了煙,美美的深吸了一口,笑嘻嘻的催促坐在對麵的漢子:“我說連長,你倒是快投啊?我這就是一對六,又不是三個六,至於把你嚇成這樣嗎?”

    三連連長,個頭挺高身板挺壯,濃眉大眼四方臉一個東北漢子,此刻正輸得滿頭大汗,抬手解開兩顆胸前的紐扣。“老子最後的兩塊大洋都在這地上了,事先拜拜菩薩不行嗎?你催個屁!”話畢雙手合十叨咕了叨咕,把手心裏的三粒骰子晃了又晃,猛地甩在地上的陶碗裏,叮叮當當蹦了半天,一二五……

    “不玩了不玩了,他娘的,你這個騙錢的,下了車老子就讓你們二排打主力,我讓你樂個夠。”連長往後挪了挪,靠在車廂上,抓過地上的皺帽子直扇。

    三排長姓王,又黑又瘦一臉褶子,三十多歲年紀看起來像是四十歲,是連裏年紀最大的,據說有十幾年的兵齢,性子和氣,但有點吝嗇,所以連裏都叫他‘王老摳’。這次他沒參賭,因為三天前他口袋裏的錢就輸光了,隻好一旁圍觀,眼見連長輸幹淨了,於是湊到連長身旁坐下,遞上了一根煙。“連長,上車前我聽說那個犯了錯誤的軍官要下放到咱們連來當大頭兵,這事是不是真的?”

    “哦?你個王老摳倒是耳清目明,是有這事。好像他還有傷沒好,上車的時候進了輕傷員的車廂。”連長從衣兜裏摸索著,掏出幹癟的火柴盒狠擦了一下,點燃了王老摳遞來的煙抽了一口,眯了眯眼又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嘿嘿,連長啊,每次都是先補一排再補二排,就沒輪到過三排,這個兵你總該補給我們三排了。”

    連長看著王老摳一副受氣訴苦的樣,噗嗤樂了。“上車前不是剛剛給你三排補了一個人麼,怎麼又要?”

    王老摳擠出一副冤枉臉:“啥?你說那個十四歲的娃娃?站著沒槍高,吃的不比別人少,一排二排都不要,是你連長大人硬塞給我的好不,那能算補充麼?這我得說道說道,眼下咱們連一排有四十二人,二排有二十五人,俺們三排呢?四個人!還得算上我這個排長和那個熊孩子,我連個班長都不如啊。”

    “我說王老摳,你個老兵油子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咱們連自從入了關就一直不滿編,上頭一直也沒給咱補充幾頭蒜,我能咋辦?從入關的時候咱倆就是這個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排的兵換了幾茬了?一排長又換了多少?我這個連長是怎麼當上的?要不讓你和一排長調換一下?”

    聽到這裏,王老摳抬眼掃視周圍,見沒人在意,訕訕道:“你看你看,跟你說幾句話你就抬杠。我又不是小夥子,這身板弱,頭昏眼花的不中用,哪能打上主力,邊邊角角支援一下還行。這次就補了這麼一個人,放到一排二排也顯不出這一個,給了我,那我就勉強湊夠一個班了,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連長心裏琢磨,你王老摳在華北也沒嫌手底下人少,現在擼下來這麼一個人,你倒上趕著來要。這不正常,這絕對不正常啊!上車前營長倒是說過,那小子是督戰隊的隊長,在臨洛關的時候放走了十幾個逃兵,結果被撤職,開除出督戰隊,這次出發前上頭決定將他補充到我這個連當兵,自己當時也沒多問。好像沒什麼奇怪的地方,難道就因為那小子曾經是督戰隊的?王老摳將來想當逃兵的時候利用利用關係?不可能啊!這老家夥真要是想逃跑,豈不是早就跑了,拖到現在圖個啥?有點意思,老狐狸,甭管你是什麼打算,既然是你主動上門來找我,那我怎麼也得拔你幾根毛啊。

    打定了主意,連長撣撣身上的煙灰,嘻嘻笑道:“老摳啊,我記得前一陣子在戰場上,你個老不死的摸到了一塊懷表是吧,怎麼樣,當了沒有?”……

    胡義倚靠在輕傷病員車廂的角落裏,雙腿伸展半躺在厚厚的幹草上,蓋了一塊髒兮油膩的破毯子閉目養神。當年入關的時候坐過火車,剛上車的時候有股新鮮勁,等車開起來才知道坐火車也遭罪。軍隊乘坐的火車可不比旅客列車,有椅子有窗戶有廁所,全是貨運車廂;悶罐車算是好的,至少沒有日曬雨淋,被分配到敞口貨車甚至是裝載輜重的平板貨車上的最慘,光是一路吹風就能把人吹成葡萄幹。上車前胡義接到通知要去新連隊報道,經過一節專門安排輕傷員的悶罐車廂的時候,當即聲稱自己彈傷未愈舊傷複發,上車後就翻臉謝絕了軍醫的檢查,賴在車廂裏沒再下來。事後得知自己要去的三連也是悶罐車,那也沒後悔,至少這傷員車廂幹草鋪的厚實,安靜,人也少,地方就寬敞,每人還能領一塊軍毯,雖然那毯子又小又破。

    部隊十月三十日從新鄉啟程,十一月二日抵達南京下關,稍事休整即東進上了滬寧鐵路,今天是十一月五日。雖然行進的車輪與鐵軌規律的撞擊聲和車廂吱吱嘎嘎的扭曲聲以及風的呼嘯聲一直在車廂內回響,但是胡義還是敏銳的覺察到了隱藏在這些聲音背後的隱隱轟鳴,這聲音太熟悉了,就像魔咒,哪怕是自己熟睡的時候也能將它分辨出來並立刻警醒,並且帶來莫名的麻木感和頭疼。隨著轟鳴聲的漸漸清晰,胡義知道,戰場接近了,就要下車了,雖然這裏是江南,可是那聲音在哪裏聽都一樣。

    哐當——隨著沉重的車廂滑軌拉門被拉開,撲麵而來的陰冷潮濕令車廂裏的所有人都為之一醒,陰霾的夜色下,昏暗的站台上不時飄過陣陣蒸汽機車釋放出的白色水汽,大團大團的彌漫飄散在站台上。遠處傳來傳令兵的嘶吼:“107師全體下車!原地待命!不得喧嘩!原地待命……不得喧嘩……”

    王老摳扔掉煙屁股,狠狠伸了個懶腰,瞅瞅腳下濕漉漉的站台,向四周看了看,把手裏的七九步槍反甩在肩後,從三連的人堆裏走出來,到附近一個背風的矮牆上撕下一張舊海報,順手疊了幾疊擺在地上倚牆而坐,三個兵互相看了看也跟著過去倚牆背風。冰冷斑駁的牆壁映襯著四個軍人的身影,這就是三排。三個兵裏個子最高身體最壯的叫大個兒,老實勤快;不高不矮普普通通的叫趙勇,愛發牢騷:站著和槍一般高的是個十四歲的傻小子,在新鄉火車站乞討,為了吃口飯就跟著部隊上了車。

    “排長,你真把懷表給了連長啊?”大個兒眨巴著眼睛問王老摳。

    “嗯,給他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玩意,留著沒啥用處。”

    聽到排長這麼說,另一邊的趙勇噗嗤一聲樂出來了,插嘴道:“我沒聽錯吧?你可是無利不起早的王老摳!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怎麼就這麼不對味呢。”

    “我年紀大了,看得開了,變了性子了,你懂個屁。”

    趙勇看著王老摳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兒,砸吧砸吧嘴,琢磨了一下說:“排長,我就不明白了,他不就是個被擼下來的督戰隊長麼,你居然舍得拿懷表換來。再說了,我又不是沒見過,就督戰隊那些貨色,除了立正稍息打逃兵,還能有個屁用?何況他曾經是個小屁官兒,難道你想求來個祖宗供著?我看你真是老糊塗了。呃,這可不是我說的啊,連裏都這麼說。”

    王老摳沒搭理趙勇的話茬,隻是定定的看著那些從站台外麵匆匆經過的人影,每次東方閃光的時候,遠處的那些人流就會猛然清晰一下,然後再陷入黑暗,變得影影綽綽,仿佛大片大片的灰色冤魂遊蕩在地獄裏。

    王老摳真的是糊塗了麼?當然不是。肯咬著牙把懷表送出去,是因為王老摳知道那人是誰。胡義:從小就是個胡子(東北民間稱呼土匪叫胡子),十七歲投了東北軍,東大營講武堂十一期甲級學員,入關後任師直屬機槍連連長,少校軍銜,津浦路阻擊日軍的時候重機槍連全連覆沒,就活下來他一個,上級認為是他指揮布置不利導致重機槍連覆沒,遂降級為上尉,調任督戰隊,結果又私自放跑了十幾個戰場上的逃兵,因此免除一切職務軍銜,徹底變成個兵了。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王老摳的一個朋友就是機槍連的,過去喝酒的時候聽朋友提起過他們胡連長的事,當然,這位朋友當時也隨機槍連犧牲了。因為知道了這個人,後麵的消息自然就多方麵注意了。

    王老摳不是壞人,也算不得好人,十幾年從軍經曆的他隻是個老兵痞。除了扛槍啥也不會,這年月真要是離開了軍隊肯定餓死。在平津的時候見過學生們吶喊國家民族,王老摳不懂,也不感興趣,唯一的希望是戰場上的子彈能離自己遠一點,多活一天就是福分。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王老摳可不是個傻子,把胡義拉進自己的三排不是仰慕英雄也不是攀權借勢,何況他胡義現在是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但鳳凰再落魄還是個鳳凰,見識眼光經驗等等絕對比自己高明得多,在戰場上,在關鍵時候,這隻落魄鳳凰也許能救了自己的老命,這才是王老摳心裏真正的小九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0 PM

第二章 五個身影

    胡義下了車,緊緊衣領正了正帽子,腰裏和肩膀上感覺空蕩蕩的很不習慣。督戰隊時候用的是一支花機關槍,離隊的時候上交了,按照條例現在可以去軍需處領一支槍,但胡義打消了這個念頭,且不說軍需處還有沒有槍,就算能領到,破成什麼樣,能不能打響都是問題,不如根燒火棍,背著更累贅。直接開步走,擠開人群順著站台尋找自己的新部隊去報到。

    站台一隅,三連長坐在彈藥箱上翹著二郎腿,糙黑的大手摩挲著錫亮的表殼,輕輕一按機鈕,啪地一聲表殼跳起,借著站台上幾盞昏暗燈光依然能看到表盤上的晶瑩,嘀嗒嘀嗒精確地律動著。湊近認真端詳了半天,不禁自語:“這他娘的是幾點了?嗯……”

    “報告!士兵胡義前來三連報到。”聲音低沉有力不卑不亢,打斷了三連長的囈語。

    晦暗的光線下,一個二十多歲的微瘦漢子佇立近前,不知為啥,同樣灰色的舊軍裝同樣有褶皺,穿在這位身上卻格外挺拔冷峻,在這雨後夜裏的站台上,在邋遢的士兵們的背景下,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就像穿過一片黑暗荊棘的森林豁然入眼一麵寧靜的月光平湖。

    三連長合上表攥在手心,抬眼看著胡義,這個倒黴家夥,都被擼成了大頭兵了還這麼有賣相,王老摳這個老狐狸倒是選了個好女婿。想到這裏對著胡義嘿嘿一笑:“嗯,胡義。我聽說你放走了十幾個逃兵,沒有打他們的後背槍,好。看來你是個性情中人,我喜歡。到了三連,今後就得跟咱們穿一條褲子,喝一碗水,踏踏實實的在我三連混。嗯,那個啥,我把你分到三排,現在你可以去那邊的牆根底下找你的排長老丈人了。”在周圍的一陣哄笑聲中,胡義利落地甩了一個軍禮,正式加入了三連。

    這是一個典型的連長,胡義在心裏給了這麼一個評價,魯莽,自私,不夠靈活。雖然這麼想,不代表胡義討厭他,至少連長這種人很容易來往,不複雜,可是戰場上的變化常常是複雜的,但願三連不會為了這個連長枉賠太多的性命。想到這裏,胡義突然發現也許是自己太複雜了,當年的機槍連陣地上,就是自己的複雜斷送了全連的人命,一張張痛苦驚恐無助的臉,無盡的火光烈焰,連綿不絕的哀嚎猛然浮現腦海,令胡義眼前發黑。自己才是最不配當連長的人,哪有臉去品評他人!

    王老摳攥住胡義的手就不肯撒開,任胡義一個見過場麵的也不禁有點臉紅,卻又找不到機會放手。

    “胡義,你可來了,傷好利索沒有?”

    “沒事就好,有事可不能硬撐著。”

    “我年紀肯定長你,我就賣個老叫你小胡了。”

    “我說小胡,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可不能見外啊。”

    “排長就是個屁,以後你就喊我王哥,要不你就是看不起我。”

    一邊的趙勇看得牙直發酸,老子入伍的時候怎麼沒讓我喊王哥,這他娘的也太……大個兒和傻小子隻是對著胡義憨厚地傻笑。還是那個冰冷斑駁的殘牆斷壁,變成了五個身影……

    進入了這樣一個戰鬥集體,胡義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慶幸還是覺得悲哀。對於王老摳的熱情,胡義並沒有多想,但是對於這個三排總算有了基本認識。算上新來的自己,總共五個人,這規模,預備隊是做不了的,充其量能算個連直屬步兵班吧。這並不奇怪,補充兵員始終跟不上,某些連隊甚至直接裁撤了單位,隻留下一個排的連隊胡義也聽說過,軍隊的基層指揮還很落後,集中打,集中守,集中退,在這樣簡單的指揮下也確實沒什麼必要再拆分。如今的三連就是這個德行,一排主攻或主守,二排策應或做預備隊,三排,可有可無。

    這樣也好,胡義這麼想。如今的自己已經找不到什麼寄托,從小被胡子帶大,自然就是個小胡子,曾經憧憬武功蓋世千裏獨行,青年時入了軍旅夢想過叱吒風雲建功立業,到如今,全都是虛幻的破滅。失去的故鄉,破碎的山河,無數逝去的鮮活生命,和那麵遮羞布一樣令人惡心卻又戰無不勝的膏藥旗。失敗再失敗,撤退再撤退,輾轉再輾轉,已經輾轉到了江南,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故鄉?遠方的故鄉東北已經沒有了。為了國家?國家給過自己什麼?為了愛人?很遺憾,沒有愛過,更沒有被愛過,愛又是什麼?胡義真希望自己傻一點,蠢一點,不必再糾結這些惱人的東西,像三連長一樣,專注於手心裏的小玩意。因為已經厭倦了,所以不想再厭倦。所幸上天給了自己三排這個樂土,雖然還是無法遠離硝煙,但是胡義很滿足。

    直到王老摳枯瘦的大手搭上胡義的肩膀,才將胡義從麻木的思緒中喚醒。

    “哎,我說小胡,怎麼沒去領支槍?那個誰,傻小子,你個光吃飯不幹活的,現在去軍需處……”

    胡義抬手打斷了王老摳:“排長,別麻煩了,空著手輕快。”

    “你看,說過了讓你叫哥,怎麼還是排長。”隨後王老摳又一拍腦門:“嗨,你看我這糊塗腦子,也是啊,軍需處那槍是糊弄新兵的,你用我這把得了。”說罷抓過身後的七九步槍塞給胡義。

    所有金屬凸起的位置都磨的錚亮,微微泛著幽光,護木和槍托也因抓握得多而變得平滑貼手。槍這東西良莠不齊,不是隨便抓過一把就能上手,往往要主人打過多發用過很久才能慢慢摸到規律而變得得心應手。

    胡義把槍還給了王老摳:“排長,哦王哥,這槍是你自己喂出來的,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新用它肯定不順手,你再換槍也不順手,咱們遭這個罪幹什麼。”

    王老摳是個老兵,當然明白胡義這話絕不是客套,也就不再勉強。

    另一邊的趙勇這時候插話:“我說排長,你看你這個矯情勁兒,懷表都舍得送了,一支槍算什麼。”說著朝遠處的潰兵一努嘴:“看到沒有,槍有的是,買一把給他不就得了。”

    聽著趙勇酸溜溜的話音,胡義知道這話裏是夾槍帶棒說自己呢,苦笑一下並不介意。王老摳也知道趙勇在挖苦胡義,立刻有點惱了:“等老子有了錢肯定先買口棺材,給你這個沒眼力界的留著,行不行?”

    趙勇沒了聲音,王老摳也沒再說話,交談到這裏暫告一段落,三排的五個身影繼續蹲坐在牆根底下默默的看著‘西去的遊魂’。

    傻小子也沒有槍,排長嫌他又小又矮,不讓他拿,也沒教他。當然,他自己對槍也沒興趣,本來就是混飯吃的,要槍幹嘛,槍能吃麼?可是如今看著好脾氣的排長差點為槍惱了,傻小子覺得自己也得做點什麼。拍拍屁股站起來,說了聲去解手,一溜煙消失在夜色裏。

    潰兵們有散兵落單的,有三五成群的,有拉幫結夥的,也有整連整營建製的。有負傷攙扶的,有疲累饑餓挪動的,也有匆匆行軍速度的,如同一條布滿礁石的河流在流淌,有靜慢也有奔騰。

    傻小子跟隨行進在人流中,盯上了前麵的三個人。中間的人似乎負傷了,左右胳膊各環扶住一個人的脖頸,被兩個戰友架著,緩慢的前行。感覺後背被人猛然一推,三人踉蹌了幾步還是沒能穩住,終於栽倒在地。傷者悶哼一聲,兩個攙扶的人還沒爬起來轉身就罵“操你姥姥是哪個瞎了眼的……”隻見身後一個半大小子正愣愣的看著他們,忽然自己跌坐在泥地裏嚎啕大哭:“地上的銀元是我的啊,別搶我的銀元啊,是我掉的啊,你們別撿啊,我的銀元啊嗚嗚……”。

    三人頓時愣在地上,連傷者也止住”shen yin”轉頭來看,呃——這是什麼情況?前後左右的人聞聲立止,更有多個身影急竄過來,扯開倒地的三人就找。又有幾個身影靠過來,張嘴就罵:“你們這些孫子玩意,打鬼子的時候慫包,搶大洋的時候倒有能耐了。”

    “關你屁事,你哪個部分的?”

    “老子四十八軍的,草你娘的輸就輸在你們這些渣滓手裏。”

    “你奶奶的你是英雄,你是英雄怎麼還跟著往西跑,想當英雄就滾回上海去。”

    “老子的拳頭能打鬼子也能打狗你信不信?”

    “四十八軍的雜碎你動我一下試試,鬼子來打我都沒怕還怕你個球……”

    夜色裏也看不清誰是誰,誰和誰,反正終於動手了,先是三五七人的互相問候,然後是十八九人的撕扯拉拽,接著是幾十人規模的拳打腳踢,隨著後續跟上來的各自部隊的戰友同袍逐漸加入,正式演變成兩個建製幾百人的肉搏大混戰。雖然都沒動真家夥,儼然如戰場,沒有什麼太多的廢話,隻是粗重的喘息和低吼聲,混亂不堪的交織在一起,仿佛是在堅守最後的陣地。這些潰兵的情緒就是火藥桶,他們悲傷得太久了,壓抑得太久了,一旦被某一個偶然的小小因素點燃,立刻如決堤的洪水泛濫盡情宣泄,一發不可收。

    傻小子還呆坐在地上沒回過味來,最初的推倒的確是自己設計的,想要製造個小混亂,然後借機偷一支槍出來,過去當小叫花子做乞丐的時候,這種渾水摸魚的伎倆沒少用。可是如今……置身風暴中心的他也被這震撼的場麵嚇到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我隻是個小乞丐,我真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0 PM

第三章 一挺捷克式

    四個人圍成個半圈,大眼瞪小眼看著蹲在牆根兒底下的傻小子。大個兒擦了擦口水,瞪眼看著傻小子懷裏抱著的家夥,喃喃道:“好家夥,捷克式啊!機槍啊!”

    趙勇對著傻小子一豎大拇哥:“傻小子,你行!早知道你去解個手就能弄來這玩意,你倒是叫我一起啊,說不定還能弄個迫擊炮呢。”

    胡義沒想到這個傻小子居然能幹成這一票,雖然還算是個孩子,也不由得心裏欽佩了一下,這是需要膽色和心機的,幹得漂亮。

    王老摳幹咳了一聲:“咳,你個不省心的吃貨。你說,為啥弄這麼個玩意回來?”

    “我見胡哥沒槍,你為這事操心,就想幫忙。可是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哪個好,所以就挑了個大的拿了。”傻小子說完順手用袖口擦了下已經涼透的鼻涕,仰望著排長。

    看著傻小子的熊樣,王老摳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不過心裏的想法是這槍不能留。且不說連長知道後能不能讓這挺機槍留在三排,就算連長同意王老摳也不想留。騾子越壯,拉的車越沉,有了機槍的三排他娘的還是三排麼!

    大個兒和趙勇的意見可以直接無視,但胡義是個什麼想法王老摳很想知道,畢竟是剛來的,不了解性格脾氣,借機探探底也無妨,對於一支槍的態度,往往決定了一個士兵在戰場上的行為。

    王老摳上前一步從傻小子的懷裏把機槍端起來掂了掂,一轉手就塞給了身邊的胡義。“傻小子都說了這槍是幫你弄的,你是怎麼個想法?”

    大個兒一見這個情形有點著急:“那個排,排長,我覺得咱們排隻有我用才最合適啊,這東西重,行軍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看哪個機槍手不都得是我這個身板?我這把槍給他不就得了。”說罷摘下肩上的步槍就要去換胡義手裏的。

    王老摳抬手推開湊過來的大個兒,“你個夯貨給我滾一邊去,小胡才是玩機槍的行家,輪不到你。”

    大個兒還是不甘心,想繼續爭取。“啥?他是行家?他憑啥是行家?我……”

    王老摳直接打斷了大個兒:“就憑我是排長!”

    觸碰到機槍的一剎那,胡義的心髒猛地抽動了一下,一種久違的感覺由槍身上麻酥酥的傳來,令胡義握槍的雙手不爭氣的微微顫抖。胡義旁若無人的靠牆盤腿坐下,迅速解開紐扣脫下上衣平鋪在潮濕的地麵上,把機槍平放在大腿上;拔出彈匣,左手壓住卡鐵,右手提起扳機座頸部,轉動槍身,左手再提起槍管提把,兩手同時向後抽出槍身;壓下槍托底部的定位片,轉動底板蓋,取出附件盒、通條;撥動表尺座後的撥柄,打開受彈機蓋,扳開導彈板,推出槍管固定栓,握住槍管提把,向前抽出槍管;用附件盒中的手錘和衝子,敲出機匣後的連接銷,抽出槍尾,取出複進簧;利用裝填拉柄向後抽出槍機框部件和槍機部件;從槍管上取下兩腳架,將槍架翻轉,拆下立軸螺帽的開口銷,擰下立軸螺帽,鬆開方向緊定手柄,分開上下架,最後將彈匣中的二十發毛瑟步槍彈也一發發退出來,順序排在一旁,這才深吸了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胡義那熟練而又流暢的動作,讓四個人看得都有點發傻,短短的時間,卻如同在戲台下看了三天的大戲。三連有一挺機槍,也是捷克式在一排,往日也見過一排的機槍手拆槍清理過,那也隻是拔下彈匣,卸下槍管,簡單拆了槍機,哪有拆到這麼碎,何況是這黑燈瞎火的牆根底下!

    看得大個兒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這,這,這哪是行家,這是祖宗啊這是!”

    趙勇砸吧砸吧嘴:“好好的一挺捷克式,這他娘的就算完蛋了麼?”

    雖然上身隻剩一件髒兮兮的單薄襯衣,胡義不覺得冷,反而舒暢得後背微微冒汗,好久沒有這麼舒坦了。看著擺滿上衣的零碎,自顧自的說:“這是廣東41廠仿造的,磨損的厲害,如果換個槍管能好些,還能湊合用。”

    王老摳總算是回過神來,這可不是繡花枕頭,這是貨真價實,這就是差距啊,一塊懷表值了。看著胡義專注的神情,王老摳沒來由的覺得心裏有點難過,駿馬就是駿馬,就算把他關在牲口圈裏,他還是匹駿馬。算了算了,不就是一挺機槍麼,他想留就留吧,回頭看看怎麼和連長爭取這個事,歎了口氣對胡義道:“我說小胡啊,怎麼樣,這槍趁手不?”

    聽到排長問,胡義才發現自己有點失神,沉默了一下,堅定的回答:“這槍不能留。”

    “啥?——”

    幾個人全都不相信耳朵聽到的,大個兒一轉臉對王老摳說:“排長,你聽到了吧,這槍他不要,還給我用吧,我保證像對兒子一樣把它用好。”

    趙勇疑惑地搭茬:“是不是拆得太散,裝不上了?”

    王老摳一擺手:“都別吵吵了,聽小胡說。”

    “我隻是覺得,把它上交給連裏分配更合適。”胡義隻補充了這麼一句話,沒再多說。

    大個兒一聽這話就急了:“你不要我要啊!這是咱們傻小子淘來的,憑啥交上去。”

    “當過幾天屁官這覺悟就是不一樣,果然是大公無私。”趙勇在一邊陰聲怪氣的幫腔。

    王老摳定定的看著胡義好一會兒,似乎明白了胡義的想法。“咳,這事就這麼定了。”撂下這句話反身去找連長。

    胡義當然不是個大公無私的人,機槍誰不喜歡。可是,當過機槍連長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的胡義知道,在戰場上隻要機槍一響,那就是萬敵矚目的目標。機槍手是最短命的,換得最勤的,不是胡義怕死,而是胡義不想連累三排。在一挺不停怒吼的機槍附近,敵人擲彈筒,迫擊炮的招呼絕對少不了,狙擊手和對方機槍的反壓製也不會含糊,如果留下這挺機槍,那可真是把三排這幾個人推在風口浪尖上,胡義不能這麼做。至於最後這機槍到底是進一排還是二排那胡義不管,雖然同在三連同稱弟兄,但胡義至少不認識他們,也不想認識。

    “哎,王老摳,我正要喊你呢,讓你那幾頭蒜別在牆根那邊窩著了,趕緊過來。上頭來了命令,準備向青浦開拔。”三連長對著正迎麵走來的王老摳扯嗓子。

    “得嘞,耽誤不了。”王老摳笑嘻嘻的走近,摸出支煙遞上,又捂手給連長點了火,等連長吐出了第一口煙才說道:“連長,我給你送來一筆好買賣。”

    “哦!跟你做買賣?拔你一根毛我得費多大勁啊?我沒錢。沒興趣。”

    王老摳自己也叼上根煙點了,眯著眼深吸一口,然後慢悠悠說道:“一挺捷克式。”

    咳咳咳……一口煙嗆進連長肺裏,鼻涕眼淚都嗆出來了。打仗打仗,從一個大頭兵打成班長,排長死了補上當排長,連長死了再補上當連長,當了連長後這想法就和大頭兵不一樣。抗戰打了一年多,小鬼子火力那叫一個猛,自己的後勤那叫一個窮,天天是防禦,次次是阻擊,全連才一挺機槍,愁的就是個火力。捷克式,一句話就戳到連長的心窩上了。

    王老摳假模假式的幫連長捶背,還一邊叨咕:“你看你看,這都當了連長了,身子骨反而不如我了呢,差成這樣。唉。”

    “老不死的玩意,你要是敢逗我,我就敢調你到二排你信不信。”

    “我信,所以我沒逗你啊!”

    “啊!你真有啊?哪搞來的?槍呢?”

    看著連長的眼睛瞪得像個鈴鐺,王老摳心裏閃過一陣快意:“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你就別問那麼多了。我為咱三連嘔心瀝血這麼多,連裏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我呸,表示個屁。趕緊把槍交了,你老小子別逼我抬軍法!”

    “交,我肯定交。可是這槍身上是不是缺什麼部件我可不知道,打不響可不是我的事。”

    “你——”三連長看著王老摳這股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勁兒,還真沒轍了。立刻轉換口氣:“嗯,老摳啊,你手底下不是少兩條槍麼,這樣,全連的步槍隨你挑選,看上眼的兩支拿走。”

    眼見連長終於低了頭,王老摳心裏暗笑,這回輪到老子拔毛了。“再加一塊懷表!”

    “啥?呸!給你臉你就上樹了是不是?”

    發現連長有些神色不愉,王老摳也適當鬆線,“連長,別急啊,那懷表我揣了那麼久一直沒當,是因為我真挺喜歡那玩意,時不時攥在手裏裝個清高,不是圖錢,是圖個樂子。咱兄弟倆一起在這三連混這麼多年了,算你照顧兄弟還給我的行不行?我也退一步,槍就選一支,咋樣?”

    聽王老摳這麼說,三連長沒了火氣,那塊懷表對於三連長而言也沒多大吸引力,無非是在意它能換幾塊大洋而已。本來就是借機拔他王老摳的毛得來的,算了,就當這事沒發生。想到這裏也不含糊,直接掏出來就扔給了王老摳。“王老摳你行,你是真摳。還你了。趕緊挑槍,一會開拔了。”

    王老摳接過懷表揣起來道:“挑什麼挑,費那事幹什麼,就你這支得了。”說著話就過來摘連長肩上的槍帶。

    “王老摳你——”連長本能的一閃身想躲避,還是被王老摳攥住了步槍背帶。

    王老摳一邊用力掰開連長攥著槍身手指一邊說道:“都當了連長了還掛個長槍幹什麼,沒個長官的樣子。你不是還有一把盒子炮麼,有那個就夠威風了。”

    這是一支‘中正式’,民國二十五年鞏縣兵工廠製造,幾乎是新槍。67軍是東北軍,不是老蔣的嫡係,所以隻是象征性的少量裝備,隻分配給了小部分精銳連隊和基層軍官。如今,被王老摳摘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1 PM

第四章 異鄉的河流

    日軍第6師團、第18師團、第114師團以及第9旅團共計十万余人,在155艘艦船的掩護下,已經在杭州灣金山衛一線登陸,目的很明確,搶占淞江,繼而向北截斷滬寧鐵路,徹底包圍上海守軍。這是日軍對岌岌可危的上海戰場進行的致命的最后一擊。上海,危矣!

    松滬戰場右翼軍總指揮張發奎致67軍最新電令:“敵軍于今日已在金山衛登陸,正向淞江前進,仰六十七軍可即輕裝向淞江急進,痛擊敵人,以保我上海右翼之安全為要。”這,就是六十七軍歷史上接到的最后一封命令電報原文。

    鑒于眼前的緊迫局勢,六十七軍軍部趁夜在青浦召開了緊急軍事會議,107師正在前往淞江,108師還沒抵達青浦。日軍登陸已經完成,目前肯定是由南向北在向淞江急進。淞江這個縣城不大,連個最基本的城牆都沒有,無險可守,外圍也是一馬平川,只能寄希望于淞江城南的黃浦江水網地區阻擊抵抗。最后決定軍部設在青浦,由副軍長駐守;軍長帶參謀部前往淞江縣城建立前線指揮所,令107師直奔淞江城南郊外黃浦江岸沿線布防,阻擊遲滯來敵,108師后續進駐淞江城內固守。命令旋即下達。

    夜深了,小雨時下時停,從橫交錯的水網溝渠,黝黑莫測的水田蘆葦,泥濘冰冷的風雨中一支灰色的部隊在艱難前進。東面的爆炸閃光開始變得顯眼,此起彼伏如同新聞現場的鎂光燈,慘白和猩紅的光線不時的打在頭頂的云底,將低低的烏云映襯得像一頭電閃雷鳴中的怪物,猙獰而又頹廢。不必執火把,僅憑頭頂上烏云時明時暗的反光就能看得出道路。青浦早已經過了,部隊卻沒停下來,反而加快了速度疾行,傳令兵給先頭部隊帶來了新的目的地‘淞江’。

    雨滴順著卷曲的帽檐慢慢滑下,爬過濃黑的眉毛,在剛毅如刀削般的臉頰上與汗水彙合流淌而下。濕透的軍裝已經變成了深灰色,緊貼著皮膚,皺起一條條圓潤的橫紋。中正步槍斜背在身后,不時撞擊著牛皮腰帶,綁腿已經裹滿了泥,几乎成了靴子,迫使胡義每次發現身邊有水渠的時候都去趟,以甩掉這些累贅的泥。

    行進中,路邊傳來了潺潺的流水聲,胡義順著水聲跑出了隊伍。出發前王老摳把中正步槍交給了胡義,同時淘換來一個牛皮腰帶和一個破舊的行軍水壺一並給了他。水壺已經空了,夜幕下只能辨別出這是一條小溪,至少這是流水,也顧不得是清水是渾水,摘下水壺就泡在溪里灌,而后又用這冰冷的溪水在臉上扑洗了几把,登時覺得暢快了不少。

    站在溪邊做了個深呼吸,挺胸回望,蜿蜒的隊伍溪水一樣在流淌,流進黑暗的遠方,完美的融合進飄雨的夜幕。再一次閃光的瞬間,胡義突然發現后面隊伍里一個特別的身影,瘦弱,矮小,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吸引了胡義的注意。胡義快步走回行進路線,就站在原地等著,直到那個小身影移動影到了自己的近前。

    “站住!”

    被這一聲低喝嚇得一個踉蹌,仔細辨別了一下擋住自己的身影,傻小子呲著牙露出了微笑。

    就憑滬寧線上那些川流不息的潰兵,胡義就知道這一仗不善,出發前胡義和王老摳商量了一下,沒有帶上傻小子,把他留在了安亭車站,告訴他如果隊伍過几天回來再讓他歸隊,如果不回來,那就讓他另找飯轍去。可是這小子卻一路偷偷跟著來了。

    面對著傻小子的憨笑,胡義嚴肅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直接抬腳把傻小子蹬了個跟頭,一屁股跌在泥水里。“給我滾回去!”

    傻小子有點懵,胡大哥這凶神惡煞的是咋了?坐在泥水里沒動,也沒說話。

    “趕緊滾!”胡義再次說話。

    “我不當逃兵,我要回三排。”

    這一句話差點把胡義氣樂了,語氣就稍微軟下來些。“你壓根儿就不是個兵,平時帶著你行,現在這是去戰場,去賭命。你懂不懂?”

    “你們能去,憑啥我就不能?就算回去當乞丐,早晚還是餓死,到處都是乞丐,你見哪個要到吃食了?反正都是死,為啥我就不能死在三排?”

    看著滿身泥污的傻小子瘦小倔强的身影,聽著這番不像是十四歲孩子說出的話,胡義心里五味雜陳,說不清是悲哀還是無奈。一站一坐,一大一小,兩個雨夜里的身影雕像一般對視良久……

    一路的小跑令王老摳上氣不接下氣,眼見一顆黑黢黢的不知什麼樹,孤零零的佇立在行進的路旁,索性來到樹底一屁股坐下,背靠著樹干喘几口粗氣,回頭望著隊伍。胡義這小子哪去了,剛才還在身后,轉眼不見了人。連我都能跟住,他那副强体格怎麼能掉隊,不會是趁黑逃兵了吧?他娘的,跑了也好,能活著就是福分啊。看著異鄉這黑暗又濕漉漉的周圍,王老摳就覺得渾身不舒服,這可不是個好風水,老子寧可埋在家鄉陽光明媚的高崗上,也不想在這個濕乎乎的鬼地方憋屈死。想到這里不禁連吐口水,呸呸呸!我這是想啥呢,晦氣晦氣。

    停下的時間稍微一長,汗消了,陰冷的氣息立刻穿透濕軍裝鑽進身体,不禁寒顫。趕緊站起身來,收拾收拾自己重新回到行進的隊伍。一個個麻木的身影挨著銜著,機械的跑著,不時有人趔趄著摔倒在泥地里再爬起來。王老摳適當的加緊了步伐,要追回三連,不經意間跑到了一個小個子背后,看著黑影眼熟,不會是傻小子這個吃貨吧?不禁緊跑了几步跟上,抬手拍小身影的肩膀。

    “哎呀媽呀——”傻小子正悶頭跟著胡義跑,烏漆墨黑的突然覺得肩膀上多出一只枯手,當即嚇了個魂飛天外,腿一軟直接扑在泥里。回頭仔細一瞧:“排長!”

    胡義聽到身后傻小子的怪叫停下轉身,可不就是三排長王老摳麼。

    “哦,小胡!我還以為你……咳,傻小子,你個吃貨怎麼跟來了,我說你個熊孩子是真缺心眼還是沒長心啊?”

    胡義把傻小子從地上扯起來,幫他把肥大軍裝的衣袖重新向上挽了挽。對王老摳道:“這傻小子不想當逃兵,攆不走。”

    唉——王老摳嘆了口氣:“傻小子,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胡義、王老摳、傻小子,三個人慢慢追上了三連的隊末,回到了三排。五個身影重新融合進了成百上千個身影組成的背景里,變成一條灰色的奔騰河流,流淌在泥濘中,流過田野溝壑,流向異鄉的黃浦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1 PM

第五章 霧色槍聲

    民國二十六年十一月六日,清晨,雨停了,無風。夜雨的后遺症開始顯現,形成大片大片的晨霧。

    淞江城南,107師負責的黃浦江北岸防線有三個最主要的渡口,由西向東分別是金鶴浜、米市渡、得勝港。107師下轄319旅、321旅兩個旅,319旅下轄637、638兩個團,胡義所在的638團的任務是固守得勝港。

    得勝港,位于淞江縣城東南方向十里的黃浦江邊,几百棟高低房舍緊密的簇擁在一起,一條小街南北向穿過鎮子,北頭一條土路通向淞江,小街的南端終點就是得勝港碼頭。鎮子周圍是大片大片錯落的水田和縱橫的溝渠,程半月形將得勝港拱衛在渾濁的黃浦江邊。頭天得到了日軍登陸的消息,居民早已跑了,只留下一坐靜謐的空城,沉睡在清晨的霧里尚未醒來。

    前哨是個新兵,已經被連夜的雨中行軍折騰得疲憊不堪,一身濕漉漉的灰軍裝橫端著一把濕漉漉的步槍,濕漉漉的布鞋走在濕漉漉的小街上,發出啪嘰啪嘰的輕響。暮然駐足,目光穿過街上的霧氣,發現街道的盡頭似乎有人影晃動。

    “誰!哪個部分的?”哨兵沙啞洪亮的聲音在靜悄悄的小街上回蕩,消失在霧中。片刻的沉寂過后,啪——一聲清脆的回應帶著撕裂空氣的破風聲打破了靜謐,穿透了哨兵的胸膛,余勢不衰撞擊在街邊的磚牆上,濺起一片碎屑。是鬼子——槍聲猛然一下喧囂起來,呼嘯的死神開始在霧蒙蒙的小街上穿梭往來,擊碎瓦片,穿透窗棱,或者跳躍在碎石鋪成的小街地面,偶爾擦發出火星,不時伴隨著痛苦的悶哼,將沉睡中的小鎮徹底驚醒。638團剛剛到達得勝港,正撞上鬼子剛剛登岸的第六師團某部先頭部隊下船,意外對意外,誰都沒有准備,在雙方錯愕的神情里,戰斗就這樣毫無章法地打響了。

    “報告,我們遭遇鬼子。”

    “老子又不是聾子,鬼子有多少?”

    “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來報告個屁!讓一營正面先頂住,二營火速進城搶占高點和要點,三營立即到鎮子兩側的江岸布防。”

    “是!”傳令兵帶著團長的命令撒開腿消失在霧色里。

    三連長按一營長的命令,提著駁殼槍,領著三連離開小街鑽進了巷子。“快,都他娘的快點,二排順巷子給我往前摸,一直給我摸到能見鬼子的距離就打;一排負責占房子,好位置必須在鬼子前頭先占嘍。”

    “啥位置算好位置?”一排長帶著隊伍邊跑邊回頭朝連長扯嗓子問。

    “我管你娘的啥位置,能打著鬼子的位置就是好位置!”三連長隨口回復了一排長,一回頭,王老摳領著三排正跟在自己腚后頭,隨即張口道:“嗯,你們三排……”

    王老摳立即打斷連長的話:“俺們三排負責保護連部。”

    三連長想起昨晚的事就氣不打一處來,懷表逼著我還了不說,他娘的連老子的槍都給順走了。如今你王老摳腆著個老臉居然要保護‘連部’?攏共我一個連長一個警衛員外加一個通信兵,哪來的連部?保護個鳥?抬手指著前面的一棟二層小樓:“看到沒有,那就是你三排的陣地,給我守住嘍。”

    王老摳順著連長的手指方向望去,一棟不大的小樓在霧氣里時隱時現,雖然只有兩層,可是佇立在一片低矮的民居中卻是鶴立雞群傲然四方。天殺的,這是要送老子上天啊……

    小街上的槍聲變得越來越綿密,雙方的機槍也開始響起了。王老摳一路不停的低聲咒罵著什麼,領著三排快速奔向小樓。隨著距離縮短,小樓變得清晰起來,一樓和周圍的普通房舍一樣,是磚石結構的,只是在房頂又接起來一個木質結構的二樓,四面有窗,再設計一個南方特色的屋頂,樓上樓下面積都不大。加快腳步轉過巷口就到了小樓一邊的牆角,已經看到了小樓的門口。猛然從小樓另一側的牆角竄出几個身影!

    王老摳心里突地一沉,由于一直自顧自的跑著,無法止步,毅然順勢向前扑倒,直接滑到對面的矮牆后趴在地上。

    大個儿、趙勇和傻小子一直跟著前頭的排長低頭猛跑,眼見排長到了牆拐角沒拐彎就直接跌飛出去了,登時愣在拐角,一轉臉才發現小樓的另一邊有人影竄出,大個儿和趙勇戳在那就開始拉槍栓。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傻小子還沒回過味來,就感覺腰后突然受力,猛地一疼,驚叫著跌飛出去滾落在王老摳身邊。

    其實在就快接近小樓拐角的時候,跑在隊伍最后面的胡義就低聲叫過王老摳,想提醒他停一下。這小樓離碼頭不遠,雖然現在有霧,鬼子也可能會發現了這個制高點,也可能會來搶占。接近小樓之前胡義的槍栓就已經拉開了,可惜當時王老摳還魔障一樣的咒罵著三連長,有點失神,沒聽到胡義在后面的招呼。

    在前頭的王老摳從拐角處跌倒的一瞬間,胡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王老摳那看似奇怪的大馬趴式的跌倒方式,是一個老兵在危急時刻的本能反應,胡義看得出來。大個儿和趙勇雖然在津浦路也參加過几仗,但經驗尚淺,根本就沒明白,傻小子就更甭說了。

    胡義在第一時間里就踹飛了前面發呆的傻小子,順步擰身把左肩膀頂在牆角上,探出半個上身,槍托緊抵右肩貼上腮頰,槍口快速上抬同時呼出一口氣。微眯的眼睛、凹型的望山,筆直的准星、對面的人影……似乎……也是灰軍裝……這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在大個儿和趙勇還沒拉開槍栓的時候,胡義右手食指下的扳機已經即將扣動到底……

    “別開槍!別開槍!自己人,自己人。”

    聽到對面的叫聲王老摳火大地從矮牆后跳出來:“我操你個一排的王八羔子,你們屬鬼的麼?”

    最前面的一個人也被胡義的槍口和已經深陷下去的扳機嚇出一身冷汗,惺惺道:“本想占這個二樓做個火力點,哪知道你們在這。”

    王老摳沒好氣的回答:“這麼關鍵的位置,連長讓給我們三排負責了,你們趕緊滾蛋。”

    傻小子齜牙咧嘴地爬起來,捂著后腰朝著胡義咧咧:“為啥你總是踢我,有種你去踢大個儿試試。”

    趙勇想想剛才的場景不禁有些后怕,事后靜下來想一想,剛才一瞬間所有人的反應都看到了,王老摳個老不死的摔得那叫一個快,見機行事的本事真是不得了,能直接摔飛到死角里去,自己當時真以為他是踩了西瓜皮了,差點為他喊了個好,不愧是老油條;胡義這跑在最后的,不明情況的,居然是全場唯一一個即將開槍的,自己和大個儿包括對面一排的几頭蒜還在搶著拉槍栓時候,那家伙已經要收人命了,機警迅速得像只狼啊,這個不是人的東西究竟怎麼做到的?看來不會是督戰隊那麼簡單點背景,王老摳肯定知道更多的底。看著傻小子埋怨胡義,心想傻小子就是傻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寧願剛才那一腳踢的是自己,事后還得上趕著說謝謝呢。

    樓上樓下都仔細查看了一番,一樓的磚牆還算厚實,頂棚一角開了個四方口子,一邊靠牆修了個木制樓梯連到口子通上二樓,二樓基本木結構,估計這房是兩回建成的。胡義阻止了大個儿想要推開窗的想法,只是通過破碎的窗戶一角向南面的碼頭方向觀察。這里距離碼頭大約四百米,中間間隔大片屋舍,一片霧蒙蒙的看不清碼頭的細節。

    王老摳讓趙勇看住一樓的門,告訴傻小子找家具木板之類的去堵一樓窗口,隨后爬上二樓隔著窗四下里觀察了一下,而后坐在地上摸出支煙點燃。“位置是高了點,也就放放黑槍,至少不用在前邊儿打巷戰。如今霧氣這麼大,只能聽槍響,根本看不見鬼子身影,這回連黑槍都省下了。”王老摳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征詢胡義的意見。

    胡義的眼睛始終沒離開窗口的縫隙,仔細辨別著霧氣里的槍聲,像是回答王老摳又像是對自己說:“霧聚著不散就是雨,霧若散了就是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2 PM

第六章 第五顆手榴彈

    二排長大黃牙帶著手下的二排弟兄在民居巷道里向前摸,糊里糊涂東拐西轉也沒注意摸了多遠,心里有點犯嘀咕。連長讓我摸到能看見鬼子的距離,這是多遠了?鬼影子也沒見到一個。他娘的一排鑽了房子了,我這二排還在瞎轉悠,真要撞到鬼子懷里咋辦。一抬手擋住了跟進的弟兄,隊伍暫時靠牆停下來。

    回頭問身后的兵:“知道不知道咱們前出多遠了?”

    “可能——有二百米?還是三百米?”

    “他娘的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這時另一個兵湊過來:“排長你聽東邊這槍聲,咱們是不是和小街上的鬼子齊頭了?”

    大黃牙豎起耳朵,可不,隔著几層房子的東邊這槍聲聽得真真的,尤其是那歪把子的吼叫聲格外清晰,噠噠噠噠蹦豆子一般不喘氣,偶爾夾雜著鬼子嘰里呱啦的叫喚。大黃牙心念一轉,干脆抄到東邊的小街,側面敲鬼子一下,幫助正在小街上與鬼子對峙的一連緩解壓力。一揮手,二排左轉向東面的小街摸過去了。

    僅僅一兩分鐘后,在二排剛才停留過的牆角,一個小隊鬼子反向搜索過來……

    在小街上與鬼子正面交火的是一連,能見度太差,只能就地互相盲射。事起倉促只能臨時找掩体,臨街窗口,門框,廊柱,地面台階,倚著靠著藏著趴著,對面的歪把子不停的掃,這邊的捷克式嚎叫著回,距離稍遠手榴彈用不上,鬼子倒是有擲彈筒,可是沒有能見度看不到目標也是干著急。雖然是盲目射擊,可是小街通直,只要順著街向,蒙也蒙到了,交火到現在,一連已經死了十多個,傷的更多,除了機槍手還在干活,其余人基本都藏在街道兩邊不露頭,只憑彈雨在身邊呼嘯。小街上算是僵住了,只能指望兩翼民居巷道里的迂回巷戰了。

    大黃牙帶著二排終于摸到了小街側邊,與小街上阻擊的鬼子只有一房之隔。朝后一擺手,讓二十多個弟兄貼牆蹲好,自己抬起耳朵仔細確定了一下房屋后面的機槍聲音位置,嘿嘿,如果拔了小街上的守敵,這頭功該算是我的吧,老子的二排總算也能出一回彩。轉身招呼弟兄們悄悄圍過來,低聲吩咐道:“前邊的你們三個,不,三個不夠,你們五個,每人准備好一顆手榴彈,聽到我命令就隔房扔過去。”

    “排,排長,我沒有手榴彈!”新兵劉二蛋呆呆地插了一嘴。

    “他娘的你不會朝身邊的人要一個?笨死你得了。別打岔。哦,手榴彈一響,一班的從這房左邊衝過去,二班繞右邊衝,三班跟我穿窗戶進房,都給我狠狠地打,誰都不許慫。都明白了沒有?”

    見弟兄們點頭表示明白,大黃牙站起來背靠在后屋牆的窗邊,端起手里的步槍,非常緩慢小心的拉開槍栓,不使它發出聲響。“各就各位,准備!”

    嗤啦——四顆手榴彈的引信被拉開,冒著煙儿飛過屋頂。

    劉二蛋頭一回使用手榴彈,心里突突的跳個不停,覺得口渴,腿也哆嗦。眼見身邊的四個人都扔出去了,猶豫了一下,把頭臉擰到一邊,咬著牙也拽開了手榴彈引信,閉著眼把手榴彈朝屋頂一甩,第五顆也冒著煙儿飛了上去。

    哐啷哐啷——咕嚕嚕——三顆冒著煙儿的木柄手榴彈在小街的碎石地面上歡快地蹦跶著,讓十几個正在專注射擊的鬼子目瞪口呆,趴在房檐下的歪把子機槍手和兩個副射手聽到這異響也停下射擊扭過頭來看。嘩啦啦——第四顆手榴彈順著房頂的瓦片棱隙也掉了下來,咣當一聲正砸在機槍手的鋼盔上。

    轟轟轟轟——化學反應呈輻射狀被完美地膨脹出來,伴隨的是形狀性感飽滿的煙霧,伴隨的是方圓十几米內的支離破碎,伴隨的是奪人心魄的强烈震顫。當場的十几個鬼子几無幸免,機槍手的半截身子都消失了,效果完美。

    手榴彈響了!上!

    一二班沿房屋兩側衝出,大黃牙一槍托砸開身邊后窗,單手扶住窗台一個跨越闖進房,三班的几個人隨即跟上。

    第五顆手榴彈,引信拉開最晚,拋投的弧度稍高,在空中打著旋慢悠悠的飛臨最高點稍停了一下,然后拖著煙儿筆直的一頭栽下來,砸碎了房瓦,穿過屋頂,正掉落在屋內大黃牙的腳前。

    這就是宿命,無論你是誰,都逃不開的東西。在戰場上,殺死你的人不一定總是敵人,有時候也許是你自己。

    轟——整個的房屋都震顫了一下,像是打了個噴嚏。爆炸的衝擊波撞碎了所有的門窗,濃烈的煙灰碎屑噴薄而出,將剛剛爬進后窗口的最后一個三班戰士也一並送了出來。

    屋內的爆炸讓屋外兩側前進的一二班戰士稍微一滯,有几個人被掀了跟頭,但他們依舊衝出來了,這種時候沒人去在意屋內的爆炸。伴隨著爆炸后的煙霧,二排衝上了小街,滿地是鬼子的屍体和鮮血,哪還有個活人,一時有點茫然。須臾,煙幕散盡,通向碼頭的小街上露出了几十個鬼子的身影……

    細節決定成敗,鬼子在這小街上設了兩道防線,前面放一挺歪把子,搭配一個步兵班;后面二三十米的二線才是小隊主力。

    眼見一線的十几個人轉瞬間消失在爆炸聲中,隨后煙霧里又跳出來十几個敵人,距離就這麼十几米,鬼子們一時也茫然了,本能的一挺刺刀就反衝上來。

    啪啪啪……二排打站在原地就打出了一排槍,也只能打出這麼一排槍,放倒了十多個鬼子,隨后,閃著寒光的刺刀就來到眼前,變成了一場屠殺。

    為什麼是‘屠殺’?鬼子有刺刀,咱們不是也有麼?很遺憾,咱們沒有!槍上倒是有刺刀座,可是沒刺刀。整個三連能與槍配套的刺刀總共只有几把,只發給善于拼刺的老手,其他的人只能去戰場上揀,撿來的都是鬼子的三八式刺刀,沒法掛在自己的步槍上,只能別在腰里。所以,不要以為刺刀人人有,在很多部隊里刺刀也是緊俏品,現實就這麼殘酷。

    刺刀真正到了眼前的時候,沒有誰不會害怕,但是當它刺入了自己的身体,反而釋然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可以抓住槍,不使它拔出來,然后拔出腰后的刀反捅回去,也可以抓過身邊的隨便什麼東西狠狠的砸他狗娘養的,或者試圖拽住對面的鬼子,摳挖他,撓他,咬住他,再也不松手,再也不松口。二排,湮沒在了一片寒光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2 PM

第七章 四十八瓣儿

    突然在前面傳出連續爆炸聲,而后是一陣七九步槍的射擊聲,接著是一陣衝殺聲與嚎叫,鬼子對小街上的射擊也暫時停了。一連長覺得前面的鬼子一定發生了變故,究竟是什麼變故不知道。按照任務命令,二連在左翼的街巷里,三連應該在右翼的街巷里布防,都與自己的一連齊頭形成一條防線。任務是暫時固守,等待二營和三營到達位置才會推進。憑感覺應該是某一支友軍打到前面了,卻不知道是誰?衝不衝?命令是暫守,況且前面的情況也不明,這……在一連長還在為情況糾結的時候,機會錯過了。

    一小隊鬼子由南向北正在悄悄的前進,老鼠一樣溜過小巷,穿過斷牆,經過院落。他們本來是應該與二排正面遭遇,但二排在與他們遭遇前選擇了左轉向小街方向,錯過了他們。

    貓著腰小心行進在最前面的鬼子終于停下來,比比划划向后傳遞著信息,他們發現了一處敵人藏匿的建筑,人數不明,但看到了露出窗的槍口。五十多人的小隊隨即分成兩撥,一撥就近鑽房子找掩体建立射擊位准備掩護,另一波悄悄接近目標建筑。兩個鬼子悄悄爬到窗根儿底下,各自從挎包里摸出一顆九一式手雷,輕輕拔出保險銷……

    九一式手榴彈與木柄手榴彈最大的不同,除了外形還有引信的發方式,木柄手榴彈是拉線引火點燃導火索引爆,這玩意是撞擊型觸發引信,延時七八秒,使用前必須得先敲擊或者砸下頂端的罩帽,也可以裝上底火用擲彈筒發射,雖然不及標准榴彈射程遠,也能飛個二百多米,后來鬼子用九七式手雷代替了它。抗戰期間國人俗稱它‘四十八瓣儿’。

    劉二蛋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霧蒙蒙的天空,又似乎,是紅蒙蒙的。呆呆的看了好一會,終于想起了作為三班最后一個跳上窗口的自己經歷了什麼。身上覆滿了灰塵,眼角嘴角和耳后流出的血已經開始凝固,黏糊糊的,摻雜著灰土,變成了褐色,在土灰色的稚嫩臉上和脖頸上形成一道道怪異的溝壑痕跡。

    拄著步槍,掙扎著爬出灰塵的廢墟,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層灰色的土霧從身上滑下,在即將觸及地面之前向四周蕩漾開來,然后彌散。

    我想回家,我只想回家,我要回家……爹可能還在田里干活,我得去幫他,不能讓爹一個人做,爹腿腳不好,我必須得去,我得走了,否則要被娘罵了,雖然娘總是舍不得打我,我這就去……此刻的劉二蛋心里只有這麼一個執念,這份家的執念,使他忘記了傷痛,忘記了子彈的喧囂,跌跌撞撞的越過了殘缺的矮牆,仿佛越過了家鄉的山崗,蹣跚著穿過小巷,仿佛走在家鄉的田埂上……

    一直盯在窗口附近的胡義有些疑惑,這一陣手榴彈爆炸的聲音實在有點蹊蹺,應該就發生在鬼子布置在小街的防線上。除了散布在小樓周圍的一排,前面只有二排了,他們的任務應該是側翼前出刺探鬼子的側翼位置,如果真是二排干的,怎麼會打到小街上去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壞了。

    王老摳也被剛才的爆炸聲吸引到了窗前,四下里觀察著。“小胡,你說不會是大黃牙這個冒失鬼拐了彎去敲小街了吧?可是街上的一連咋沒動靜呢?”

    “也可能是小街東面的二連干的,希望不是二排吧!”胡義嘆了口氣。

    “是啊,可別是他們,否則鬼子啥時候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冒出來都不知道。”

    胡義擔心的不僅僅是二排轉向會漏過鬼子,現在還不了解鬼子究竟上岸了多少,對面展開的鬼子又有多少,一切都是未知數。根據小街上的槍聲判斷,卡守小街的鬼子至少也是一個小隊,哪怕只是一個小隊也有五十多人,除非鬼子扎堆了,如果分散成兩線或者三防線的話,就算二排能打他個措手不及,也是凶多吉少,除非一連能發起一個衝鋒支援。既然一連沒動靜,現在看來——不樂觀。

    還是霧蒙蒙的一片,王老摳看得眼睛發酸,索性轉身靠著窗根儿坐下來,從地上拾起剛剛因為爆炸聲而掐滅的半截煙頭重新點燃,發起牢騷:“狗日的大黃牙,就是個滿腦袋升官發財的混貨,論資歷論能力,哪個也輪不到他干二排長,響當當的五塊現大洋,就讓連長瞎了眼。我看啊,這二排早晚讓他帶溝里去。”

    趙勇在樓下聽著王老摳的牢騷不禁朝上頭問:“排長,你當初花了多少錢?以后我也想攢下點餉錢,好接你的班啊。”

    “老子當初……滾!哪都有你。等到你死也接不上老子的班。”

    聽著王老摳和趙勇的互掐大個儿和傻小子嘿嘿直樂。

    “有情況!”

    聽到胡義的一聲低喝,王老摳再次掐滅了煙頭,嘩啦一聲利落地拉開槍栓,一轉身貼上窗口,大個儿也把槍口擺上了窗台。小樓南窗向前看去,五十多米遠的前方巷口,蹣跚走出一個灰蒙蒙的身影……

    牆根儿底下的鬼子剛剛拔出手雷的保險銷,眼睜睜的就看見身邊的牆角拐出來一個土人,拄著一支步槍,怔怔地看著他倆。

    哐啷——后面掩護的窗口猛地推開,噠噠噠噠——歪把子輕機槍猛地開始嚎叫,負責掩護的鬼子毫不猶豫的開火了。

    一蓬血霧、一蓬血霧又一蓬血霧,在一陣又一陣子彈的衝擊中,劉二蛋不由自主地晃動著,直到被釘躺在地上,灰蒙蒙的雙眼看著灰蒙蒙的天空。我得去幫爹干活了……

    几乎在機槍響起的同時,啪啪,啪——三聲槍響從小樓二樓上傳出,大個儿的一槍打在窗棱,胡義的一槍打在地面,第三槍直接把攥著手雷趴在地上的一個鬼子給打了個透心涼。另一個鬼子終于從驚訝中反應過來,攥著手雷在地面上狠砸了一下,顧不得等待延遲時間,抬手就把手雷扔進頭頂的窗口,一轉身就竄進了旁邊的雜物堆后。

    七八個一排的兵藏在這間屋子里,三連長也在這,正挽著袖子抓著水壺仰脖喝水,猛然隔窗響起了刺耳的歪把子聲音,伴隨著特有的6。5毫米子彈呼嘯聲以及近在咫尺的子彈入地聲,緊接著就是一發子彈擊中身邊的窗棱,一口水全噴了個當場。鬼子!貓下腰隨手扔了水壺去摸腰里的槍的瞬間,眼見一顆手雷就順窗飛了進來,砸在身后的牆上掉落腳邊,還在滴溜溜的轉。旁邊一個和連長一起看到這一幕的兵當即呆住,瞪著驚恐的眼,跌坐地上抽筋一樣連蹬帶挪的后退著說不出話來。

    “我操你娘的!”三連長一腳踩住還在轉悠的手雷,一彎腰抄在手里,反身就甩出窗口。轟——“慫貨,還他媽楞著干鳥,都給我打狗日的!”說罷重新貓下腰貼在窗口一側,拔出了盒子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3 PM

第八章 小樓彈雨

    繼小街上的一連之后,小街西邊的三連也全面與鬼子交火了。與小街的戰斗不同,這邊是屋舍院落磚牆窄巷,純粹巷戰,槍聲是亂糟糟的混成一片此起彼伏,一個小隊五十多個鬼子,沒了二排的三連也是五十來號人,參差交錯戰斗在瓦礫間。

    當槍聲終于響起在自己的耳畔的時候,胡義不知不覺就進入了狀態,暫時忘記了猩紅的過去,也顧不得未知的下一刻。左腳馬步抬起踩在前面的木牆縫隙上,身軀微微前傾躬起,掩藏在壓低卷曲的灰色帽檐下那一雙細狹的眼睛漸漸眯起,呼吸頻率開始變得緩慢,本能,占據了主導,開始支配身体,支配思維,支配那支嶄新的中正步槍。

    退出第一枚彈殼再拉回槍栓,第一槍高的厲害,飛過目標落在地面了。見鬼!胡義發現自己疏忽了標尺設定,把距離從300米調低到100米,槍口重新抵近窗口縫隙。趴在地上扔手雷的兩個鬼子已經消失了一個,另一個還攥著手雷趴在地上不動,直覺那是個死貨,估計是王老摳干的,因為大個儿的槍聲響在自己前頭。有霧,五十多米距離看不清是否有血跡,更看不到中彈位置。老兵戰場守則:不要以為敵人一槍就能打死。木質槍托上微眯的右眼,眼神穿過標尺設定100的缺口,穿過略微低垂的准星,抵達鬼子趴伏的后背中央,啪——帶有微痛的一個巨震從肩膀上傳遞到全身,令胡義舒暢的微微一晃。

    瞬閃的火舌帶著一陣薄薄的青煙,帶著淡淡的火藥味彌散在小樓窗口。一顆七九二毫米步槍彈像個小精靈一般,呼嘯著飛翔,轉瞬間就飛過了它一生的歷程,穿透了鬼子屍体的后背,不甘心地拼盡最后一股力量鑽進地面。已經死去的鬼子又一次死去。

    ‘彈道完美漂亮,你是個聽話的好姑娘!’胡義在心里默默的誇贊手里微微發熱的中正式。嘩啦一聲,右手機械地再次拉推那圓潤光滑微微錚亮的槍栓,槍口微調,瞄准屍体附近牆后正在匍匐挪動的目標,有牆遮擋看不到要害軀干,只在准心里顯露半邊肩膀和鋼盔。啪——嘡——子彈擦中鋼盔的一角后跳飛,匍匐中的挪動令鬼子躲過一劫,鋼盔上的跳彈令他大吃一驚,發現位置不妙,當即縮回牆角,貓腰轉身就往回跑去尋找新的掩体位置。

    嘩啦——第三枚彈殼輕快地跳出槍膛,翻滾著拋出一個小弧線,落在胡義的腳旁。‘算你****的命好!’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微擺槍口,把瞄准位置轉向短牆的另一端等待,右手食指極其緩慢而又柔和的開始發力,扳機緩緩深陷,接近了擊發的臨界點。

    啪——剛剛貓腰竄出牆角的身影被側向飛來的外力撞了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大腿上的彈洞讓鬼子慌張了,掙扎著試圖站起來,沒能成功,立刻改用爬行,想要爬過這個死亡的牆角。

    嘩啦——第五顆子彈利落地滑進槍膛,尖錐型略帶弧度的銅黃色彈体帥氣又冷酷地站在起跑線上。‘以后你都不用跑了!’胡義在心里告訴這個鬼子。再次抬起還在冒著余煙的猙獰槍口,指向那個還在掙扎爬動的肮髒的靈魂。

    啪——一顆子彈打在牆角掙扎的鬼子身邊地面,濺起一蓬塵土。“我日……是不是有風啊?又沒中?”大個儿在胡義右邊窗口退下彈殼儿直咧咧。

    啪——又一聲槍響,那個掙扎中的鬼子徹底挺屍不動了,因為已經被這一槍掀掉了半個腦袋,白乎乎的腦漿攙和著鮮血灑了一地,黏糊糊的碎碎點點濺在牆上。“他娘的,本來瞄的是脖子,卻打了腦袋,這個倒霉催的,怪不著老子。”左邊窗口的王老摳悻悻地叨咕著。

    在大個儿和王老摳的嘀咕聲中,胡義無奈的松開了即將扣動的扳機,重新尋找目標,當目光掃過某一個敞開的窗口時,心里突地一沉,一陣涼意瞬間遍布全身。這是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雖然因為能見度的關系看得不夠清晰,只能辨別出是一個敞開的黝黑窗口沒有其他,但胡義能確定剛才觀察的時候那窗應該是關閉的,直覺地知道那窗口里會是一挺機槍,高出周圍一頭的二層小樓終會被敵人注意到,敞開窗口是為了把機槍的兩腳架搭上窗台,否則無法穩定射擊,也許此刻,鬼子的機槍手已經完成了瞄准。

    “隱蔽!”胡義高喝一聲的同時,踩在木牆上的前腳用力猛蹬,使自己的身体倒飛著離開窗口,仰面摔倒在地板上。

    嘩啦嘩啦——窗口一塊一塊地連續被撕碎,從一邊開始橫向被撕碎向另一邊,劈劈啪啪,飛濺在室內空中的木屑和破碎玻璃划出縱橫交錯的路徑飄舞著,聲音轉變成篤篤篤——彈道划過第一扇窗后繼續沿著窗棱和木牆橫向延伸,一個個彈洞跳躍著出現在木牆上,連續不停的漏進牆外的光,一直跳躍到第二扇窗,又恢復為劈劈啪啪,再到第三個窗,然后原路線返回,撕裂的聲音打碎南牆穿過室內的空氣再扑向北牆,透出一個又一個連續的彈孔,灑進來一注一注慘白的光,木質的二樓在持續的震顫著,發出吱吱嘎嘎的怪響,子彈在室內狂妄地嘯叫,摧毀著經過的所有東西,不停地制造著碎片,穿透著阻擋的一切。片刻后,終于安靜下來……

    屋外的交火仍然在持續,小樓里一時沒有聲音,死一般的寂靜。

    傻小子蜷縮在一樓的牆角,瞪著眼睛,仰頭呆呆地看著通往二樓的樓梯口說不出話來。傻小子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無法理解,只是聽到樓上突然變得喧囂顫抖,無數的灰塵從一樓的棚頂縫隙連續灑下來,好像樓上所有能被摔碎的東西都被摔碎了吧,是連續的摔碎,那聲音很瘆人,讓傻小子本能地感到恐懼。

    一直守在一樓門口的趙勇終于反應過來,扔下槍就衝到樓梯上,連跌帶摔地爬上樓梯。“排長!大個儿!排,排長!”聲音顫抖著,不爭氣地帶著哭腔。手腳也不聽使喚,短短的十几級木梯愣是遙遠得爬不到頭。

    當初剛來三排的時候趙勇覺得窩囊,打不上主力的三排,歪瓜裂棗的几頭爛蒜,一個老不死的排長,實在灰心。慢慢的開始經歷戰場,看著廉價的人命草芥一般泯滅,看著所謂主力們像庄稼一樣一茬一茬地換,有些面孔甚至還沒等自己記清楚就消失在硝煙里,令趙勇的心里發涼。因為三排的人雖少卻似乎活得久些,所以慢慢的好像只能記住三排,只能記住排長、大個儿等等這几個爛蒜,無論趙勇是否願意,也無論是否喜歡,他的記憶里只有這些,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潛移默化中,三排已經成為他心底唯一的支撐,使他還能牢騷滿腹,還能挖苦諷刺,沒有因環境而變得麻木。

    當樓頂被穿透的聲音開始連續響起的時候,趙勇就呆住了。和傻小子不同,趙勇知道那聲音是什麼,甚至能夠聯想到排長、大個儿和胡義那個招人煩的家伙的慘狀,突突突的機槍聲穿透樓頂的同時,趙勇的心也被穿透了,一槍一槍的都穿透了趙勇的心,冰涼一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5 PM

第九章 水火有情

    一排長叫吳貴,雖然沒啥文化也是大頭兵打上來的,但為人謹慎,戰場經驗也不少。他將一排主力安排在三間距離不遠的房子里,犄角形排列位置,距離不遠互相能夠掩護,兩挺捷克式輕機槍放在兩翼,三個主要防御點之間的房院再放几個游兵照應著,三排所在的小樓正在這個三角形的后方,加在一起就是個菱形。如果要展開防線進攻的話,這個布置太保守了,展開不便,可是如果打防守的話,倒是固若金湯。

    在經過了最初的慌亂后,三連長和一排長終于使這個防御体系運轉起來,兩翼的機槍開始交叉掩護射擊,散單游兵的手榴彈開始飛過牆頭,冷槍不斷。鬼子兵力不多,嘗試性的短暫進攻無果,也不戀戰,丟下十多具屍体,果斷就撤出接觸距離,退了。

    “連長,連長,鬼子好像退了。”

    “我看著呢,瞎嚷嚷什麼。”三連長在窗口探著頭四下里掃視,見鬼子確實退了,縮回頭反身靠著牆根儿坐下,摸出煙叼在嘴里。

    “大黃牙這個扶不起的廢物,拐帶了二排不說,差點連老子也搭上。”甩甩手熄滅了點完煙的火柴,繼續道:“不是說二營會上來麼,人呢。鬼子都來過了,他們二營連鬼子都不如,還打個鳥。”

    正說著話,營里的通信兵從后窗口爬了進來。

    “報告,營長命令,一營全体固守現有陣位,注意觀察,勿使敵人漏過,不得擅自行動。”

    三連長聽完了任務報告對這通信兵說:“哎,我剛才還叨咕呢,正好你來了,你小子是營長的尾巴,耳清目明的。我問你,不是說二營會上來麼,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二營?哦,好像團里改了計划,團長說這支鬼子先頭部隊人數不會太多,正面打巷戰不值當,讓二營改道繞江邊,和三營一起順江岸抄碼頭去了。”

    趙勇看著二樓木牆上一排排連續的彈洞和室內的一片狼藉,拍了拍大個儿的肩膀道:“我滴個乖乖,胡長官躺了地板,排長鑽了床底,你這麼老大個身板居然一直站在牆角沒挨槍子儿。你到底拜的是哪路神仙,說說,我以后也拜他。”

    大個儿臉一紅,現在還在后怕。胡義那一聲提醒過后,排長滋溜一下就鑽了身邊的破床底,自己反應慢了,還沒搞明白是什麼情況,震撼的一幕就已經開始在眼前上演。過去在戰壕里在街巷中也被機槍壓制過,沒覺得有什麼,一直以為自己膽大不怕死,可是當這一切發生在室內的時候,自己卻被那詭異的場面嚇得像個新兵,腿軟了,直接癱靠在身后的牆角上,除了瞳孔在迅速的擴大,什麼動作都不能做。

    王老摳坐在破床上抽著煙。“我說趙勇,你小子以后遇事先看准了行不行,一爬上樓就摟著傻大個儿哭喪,搞得老子都以為他死球了。”

    “他瞪眼咧嘴戳在那,和根木頭似得,我哪知道……”趙勇收住話,到王老摳身邊坐下,“排長,咱昨晚在雨里跑了一宿,你瞅瞅這衣服到現在還濕個透,又累又冷的。小鬼子眼下是退了,可是咱這房高啊,槍也開了,保不齊一會就有冷槍招呼咱,用擲彈筒也說不定。要我說,咱都下樓睡覺去得了,反正前面有一排。”

    王老摳吐出一口煙,“死的就是你這樣的,這一身濕,睡了你就得病倒爬不起來,缺醫少藥的,不出三天我就得找個坑埋了你,信不信?”

    趙勇癟著嘴不吱聲了。王老摳心里也合計,趙勇倒是說對了一半,鬼子是退了,這小樓也暴露了火力,等霧一散非得挨家伙不可,連長這個缺德玩意,為了報復給了三排這個倒霉差事,愁人啊。

    胡義將四顆子彈壓進槍,將彈倉補滿,然后將槍豎靠在身邊的牆上,這才從地上站起來,挽了挽袖口,拍了拍手,順著樓梯下了樓。

    “傻小子,你不是當兵了麼,當兵就得有個當兵的覺悟,現在起來干活。”

    傻小子唯恐沒人搭理他,現在聽到胡義的招呼,趕緊從牆角里站起來,髒兮兮的臉上樂開了花,極不規范地比划了一個軍禮:“是。胡大哥,你說讓俺干啥俺就干啥,絕不含糊。”

    胡義找了個水桶,走到水缸邊舀水,頭也不回地說:“把這方圓兩條巷子的房子都給我搜一遍,凡是能吃的就帶回來。”

    “啊?好嘞!我現在就去。”這個活傻小子在行,話音沒落就出了門。

    話音樓上也能聽得到,趙勇一扭臉看著王老摳,“排長,聽見沒有,這就開始耍官威了吧。一個孩子他都不放過,槍都不會拿,要是撞到鬼子咋辦?”

    王老摳也不明白胡義葫蘆里賣什麼藥,正納悶儿,見胡義提著一桶水上來了。

    胡義不喜歡憐憫,也不喜歡同情,從小就是胡子出身的他只相信‘道義’二字。昨夜里傻小子坐在泥里擲地有聲的一番話,令胡義刮目相看,雖然小,照樣是個爺們儿。是個爺們儿就得干爺們儿的事,跟年齡無關。自己八歲起就得拎著刀槍跟胡子們去劫道儿了,不去就沒份儿吃飯,找誰說理去。況且這個傻小子挺機靈,躲貓貓找吃食的本事絕對比大個儿和趙勇强,就算真有鬼子在附近,胡義相信他能先躲開鬼子,鬼子可未必能發現他。

    在王老摳趙勇和大個儿三人不解的眼神里,胡義抬起水桶就把水潑上了二樓木牆,嘩啦一聲,滴滴答答的又淌了一地。轉身下樓再拎一桶上來繼續潑水。

    “他魔怔了,是不是剛才碰壞腦袋了?”

    王老摳也坐不住了,把煙扔了,拍拍屁股站起來,“我說小胡,你這是搞啥呢?”

    “一會儿咱把那邊木牆點著了,怕火燒得太快連過來,所以先把這邊淋濕。”

    趙勇一聽胡義的話,下巴差點掉地上。“啥?你這是為了放火先潑水?瘋了吧你?排長,他絕對是魔怔了。”

    王老摳可不信胡義魔怔了,反而覺得胡義的話有意思,“那個,我說小胡,別急。你能不能細說說,是個什麼主意,咱們好一塊干。”

    胡義放下桶,甩了甩手上的水,平淡地答道:“把這二樓的一邊牆點了,鬼子見這樓起了火,只要沒再放槍,就不會再惦記這目標。咱們借著這火,把衣裳都烘干。如果一會傻小子能弄到吃的,那就連早飯一塊解決。指望炊事兵來送飯,說不定咱們得餓死。”

    “這,這,万一火太大,把這房都燒光了咋辦?”大個儿呆頭呆腦地插嘴。

    王老摳茅塞頓開眼睛發亮,“嘿嘿……哈哈哈……我說大個儿,這又不是給你娶媳婦的房,你心疼啥。他娘的燒光了更好,咱就不用在這當靶子了。”上前在胡義的肩膀上捶了一拳,“小胡,真有你的,不服不行,我老王跟你差距太大了。”又一回頭吩咐趙勇:“一會起了火,你去找連長彙報一聲,就說是鬼子的槍打碎了煤油燈,一切正常,免得他緊張。”

    說干就干,四個人在小樓上忙活起來,大個儿和趙勇接了胡義提水的活儿,連頂棚也潑上水,王老摳從破床上扯下破被褥堆在干燥一邊的木牆角,用火柴點了。

    眼見一個瘦弱的小火苗沿著破被褥的邊緣慢慢爬行,一點點成長,逐漸擴大,終于爬上了木牆,開始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響。火光中,四張冷白疲憊的臉孔,漸漸變得溫暖紅潤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5 PM

第十章 煙霧與灰燼

    火越燒越大,終于爬滿了二樓東邊的整面牆,開始向頂棚房梁推進。

    四個男人光著屁股,龜縮在西牆邊的樓梯口附近。上衣、褲子、帽子、綁腿、布鞋、內衣等等,在他們周圍擺著掛著,有的拿在手里呼扇著。

    坐得稍靠前的王老摳終于頂不住了,一個勁儿朝后挪。“咳咳,咳,不行了不行了,這他娘的不只是熱啊,咳咳,煙咋這麼大?大個儿,你個夯貨快別扇呼你那褲衩子了,趕緊再下去搗水上來止止火勢。娘哎,借過借過,我得下樓梯喘口氣涼快涼快。”

    趙勇愜意地靠著牆,火在對面熊熊燒著,烤得這邊的牆都是熱的,把個趙勇舒坦得直哼哼。“嗯嗯,排長,湊那麼近你不是找罪受麼,我看現在這火頭剛剛好,咳咳,一宿的寒氣如今都冒出來了,唉么唉么——這叫一個通泰!咳咳。”

    “排長,那到底是現在澆水還是等等再澆?”

    “娘的你愛澆不澆,老子不管了。咳咳,我得喘口氣儿先,哎呦,下了樓就涼快多了。”

    見王老摳光著屁股下樓就不管了,大個儿不由自主的又問身邊的胡義:“那個胡……胡哥,你說呢?”

    大個儿和胡義看起來年齡相仿,本想叫胡義的名字來著,可是不知為什麼,一面對胡義的時候,不由自主就矮了一截,像欠了胡義大洋似得沒底氣,自己都不知道為啥,出了口就改叫‘哥’了。

    胡義一邊抖落著已經半干的綁腿,抬頭看看火勢,“無所謂。排長不是說了麼,燒光了也不要緊。”

    聽到了胡義的反饋,大個儿放下已經抬起的屁股,穩穩當當又坐下來,繼續揮動著手里的褲衩,不時遮一遮滾燙的火光,滿臉滿身都是大汗,手里若是沒個物件儿擋一擋真不行。鋪掛在周圍的衣物在熊熊火光的熏烤下,滋滋地冒著水汽裊裊升起,與彌漫在頂棚的黑煙彙合,然后順著破碎的窗口和彈洞飄出。滾動成一個粗黑的煙柱,飄在得勝港的上空。

    傻小子把附近搜摸了個底朝天,只找到了十二個山芋,在某一個空雞窩里發現了兩個雞蛋,估計是人家逃走時沒注意落下的。把雞蛋揣進兜里,正琢磨是不是該去別的地方再轉轉,突然發現兩條巷外的小樓冒出滾滾濃煙,火勢已經竄出了一邊的牆頭上了房。立時慌了神,撒開腿就往回跑。剛進門感到鋪面一陣熱浪,就見樓梯上一個人,光著腚坐在樓梯上,滿臉黑黢黢看不清個臉。嚇得傻小子攥緊手里的山芋袋子,迅速緊退几步,靠住門框,隨時准備逃之夭夭。

    “看個屁啊看,你個小兔崽子,趕緊進來,把你的濕衣服烤干了先。”

    “排長?”

    傻小子光著屁股抱著衣物也爬上二樓,呵!這叫一個熱,這叫一個嗆。不自主的抬起胳膊想遮擋一下那烤燙的熊熊火光,順嘴道:“咳咳,這也太燙了,把樓下的火灶點著烤不是更方便。咳。”

    一語驚醒夢中人,三個大男人互相看看對方的黑鬼模樣,不禁都傻笑起來。

    須臾——

    傻小子:“胡大哥,這火星怎麼從上頭落下來了?”

    大個儿:“火從房梁上燒過來了!當然從上頭落下。咳咳。我日……”

    胡義:“冷靜點,把水遞給我,快遞水。快!”

    趙勇:“哎呀我娘,我的頭發……快讓我先下去。”

    王老摳:“糊涂!先把衣服都撤下來。”

    ……

    霧散盡了,整個得勝港都變得清晰起來,久違的陽光也開始透出了云隙,帶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過。

    接近晌午,碼頭的槍聲終于稀落下來,漸漸歸于平靜。這支先頭鬼子部隊只有一個中隊二百多人,由于一路沒有受到阻擋,所以遠遠甩下了主力,輕裝急行軍前進。按理說他們到達黃浦江南岸后停下,提前負責收集渡船是最穩妥,但他們以為中國軍隊都在潰退,沒帶重武器,只有几挺歪把子和擲彈筒的他們,直接就過了黃浦江,想先占領北岸碼頭為后續部隊提供方便,卻沒料到這個時候還有迎頭上來的中國軍隊。二營三營到達江岸后,兩面夾擊一個衝鋒就基本控制了局面,以接近同比例的損失肅清了殘敵,得勝港目前完全屬于638團了。

    十二個山芋和兩個雞蛋是埋在小樓二樓的灰燼里烤熟的,王老摳和胡義各拿三個山芋,其余每人兩個山芋,兩個雞蛋都歸了傻小子。

    小樓的二樓算是徹底燒光了,七枝八杈黑乎乎的全是灰燼,還在冒著余煙。要不是胡義和大個儿玩命的滅火,估計一樓也保不住,得跟著二樓一起燒光。胡義之所以領著大個儿使勁儿滅火,倒不是為了保護百姓財產和人民生活,而是希望能留下已經被火烘烤的熱乎乎的一樓,在里面美美地睡一覺。

    事后證明,胡義和大個儿的行為是值得的。此刻,三排的人已經吃飽喝足洗淨了鬼臉,酣睡在溫暖的一樓地面上,熱乎乎暖烘烘的,就像是家里的熱炕頭,一枕上去就有親切感,安全感,不想爬起來。三排卸下所有的疲憊與困倦,懶懶地翻著身,用一個夢,暫時忘卻牆外這陰冷潮濕的江南。

    王老摳舒暢地睡了一覺,醒了,發現大個儿趙勇和傻小子還在地上打鼾,胡義靠牆坐在門口正在擦著槍。

    “小胡,睡好了麼?”

    “睡好了,醒的早了些。”

    沉默了一會,王老摳又問:“私放逃兵這事,你當初到底咋想的?”

    胡義頭也沒抬地回答:“有啥想的,放了就放了。當時想放,就放了。”

    “雖說這事違了軍法,可是我覺得你這事干的仁義。”

    胡義停下手里的動作,沉默了一下,鄭重地對王老摳說:“王哥,我胡義不怕違軍法,但也沒同情過他們。我放他們,只是因為我懶得朝他們開槍。你信不信?”

    王老摳看著胡義鄭重的表情,深邃而又淡然的眼睛,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猜不透胡義的心思,但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只好似懂非懂地回了一句:“我信。”

    氣氛再次沉默下來,胡義繼續擦著手里的槍,可是,與王老摳這寥寥几句對話,卻再次打開了胡義記憶的閘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6 PM

第十一章 回憶

   熠熠生輝的青天白日帽徽,鑲嵌在挺拔有型的深灰色軍帽上,卷曲的帽檐壓得略低,遮住了一部分光線,形成一塊帶有弧度的陰影,遮蓋了一部分古銅色英武的面孔。筆挺的灰軍裝,被束縛在寬厚結實的棕色腰帶里,背帶斜穿過胸前繞過肩膀,貼靠在紅底金邊的少校領章一旁,上面的金屬卡扣閃閃發亮,與一塵不染的黑長靴形成强烈的顏色反差。一個挺拔的軍官身影,出現在師指揮所的門口。

    “報告!”

    趴在地圖上的參謀長抬起頭:“嗯,胡義,你來了。”摘下眼鏡甩在桌面的地圖上,背起雙手繼續道:“師長連夜去了總指,目前由我全權代理指揮。”

    “堅決服從命令!請參謀長示下!”

    參謀長稍微擺了下手,示意胡義稍息,繼續說道:“昨天鬼子吃了個虧,經過這一夜,我估計他們的進攻准備已經完成了。你的直屬機槍連是怎麼布置的?”

    “八挺重機槍,兩挺布置在姚馬渡,兩挺在正面左翼,三挺在右翼,都已划給所在陣地部隊臨時指揮,余下一挺由我居中調度。”

    參謀長低頭看了看地圖,“都散布出去了?這樣不好。我命令,機槍連立即收攏,進駐小山陣地布防。”

    “這……”胡義心里不解,小山陣地是正面前沿,是個不大的山包沒有植被,如果把八挺重機槍扎堆擺在小山陣地,火力范圍受限,射界過于重復,喪失了重機槍的射程優勢不說,隱蔽性也太差了。

    “別這啊那啊的,鬼子擺明了就是要打小山,我就是要小山不失。不把你機槍連擺上去,難道要我把炮連擺上去?執行命令!”

    “是。”……

    天快亮了,胡義站在小山陣地上看著四周,緊皺著眉頭。副連長從后面跑上來,站在胡義一旁,摘下帽子抹了把頭上的汗,然后用手里的帽子扇著。“我說連長,你確定你沒聽錯命令麼?把咱們擺在這儿,那不就是拿重機槍當輕機槍使喚麼?”

    “工事准備的怎麼樣了?”胡義答非所問。

    “按你說的,為了防炮,挖的都是U形戰壕,盡量加深了。可是你看周圍這几根荒草,重機槍還是藏不住啊,我是沒轍了。”

    “山下前沿的步兵陣地打過招呼了沒有?”

    “我去見過了,他們是642團的,在咱們前面的山腳布置了一個加强營,應該能抗住。”

    胡義點點頭,轉身走向陣地。

    “哎,連長,連長,別急著走啊,你看能不能再向上峰請示一下,現在還來得及……”

    鬼子動了真格,一上來就擺開了一個大隊,瘋狂地衝擊著小山下的前沿陣地,潮水般洶涌著。密集的炮火一遍又一遍的轟擊著小山前沿下的加强營陣地。

    八挺輪式馬克沁重機槍几乎不間歇地工作著,配合前面的加强營,牢牢地把鬼子的進攻線壓制在小山陣地前沿,留下大片屍体,卻無法再推進一步。

    當第三次嘗試集群進攻失敗后,氣急敗壞的鬼子終于延伸了視線,發現了小山上的火力支持。

    一枚90毫米的九七式迫擊炮彈,帶著特有的嘯聲從頭頂上砸下來,落在戰壕外側不遠,掀起大片的泥霧,嘩啦啦——落下的碎石和泥土揚了胡義一身。

    胡義放下望遠鏡,壞了,該來的終于要來了。這單獨一發炮彈是試射,是在正式炮擊之前,提供射擊諸元修定的參考。朝著正在陣地上指揮射擊的副連長高喊:“停火隱蔽,准備防炮!”

    十几秒后,彈雨如期而至。連續不斷地轟鳴,肆意地延伸,把整個小山陣地籠罩在硝煙里。

    炮火沒停,鬼子的第四次衝鋒開始了。失去了身后重機槍支援的加强營盡管頑强抵抗,終于被第一波鬼子涌入了前沿戰壕。

    望遠鏡里的白刃戰令胡義心急如焚,如果加强營扛不住,后面的機槍連照樣得跟著完蛋。從戰壕里站起來,咬著牙嘶喊:“所有機槍,以前沿戰壕為標定,延伸200米遮斷射擊。遮斷射擊!”

    連綿不絕的炮火硝煙里,機槍手們重新爬出戰壕,頂著隨時撞過來的氣浪,聽著震耳欲聾的轟鳴,冒著持續灑落下來的碎石、沙土、彈片,重新操作機槍。操作手不停的被彈片撂倒,旁邊的人立刻頂上,使得機槍的火舌能夠持續,灑出一片又一片的彈幕,穿透此起彼伏的硝煙,低吼著越過正在搏殺的前沿塹壕,形成了一個死亡的彈幕遮斷地帶。后續跟進的鬼子終于被壓制了,無奈地扑倒在地,惶恐地尋找石頭,尋找淺坑,或者尋找屍体,躲避扑面而來的收割。衝入防守陣地的鬼子沒有了后續支援,終于被塹壕里的步兵們拼光,第四次進攻無果。

    炮擊暫時停下了,副連長灰頭土臉地衝到了胡義身邊,啞著喉嚨朝胡義喊:“連長,不能這麼打了,差不多半個連的弟兄都給炮彈塞了牙縫,機槍也報銷了兩挺。他娘的這麼打不值啊!”

    胡義趴在戰壕邊,抓著望遠鏡持續觀察著戰場,仿佛壓根儿就沒聽到旁邊副連長的話。

    胡義也在猶豫,不這麼打還能怎麼打?鬼子隨時會發動新一輪衝擊,現在轉移陣地?太倉促,估計時間不夠。戰場態勢比預先估計的要嚴峻得多,沒料到鬼子一上來就是大隊大隊的往上填。如果失去了機槍連的支持,前面的加强營可能頂不住鬼子一波。繼續這麼打?估計再這麼來一次機槍連就沒了。左右都是要玩完。胡義后悔了,執行命令,執行個屁,當初在指揮所就該翻臉,和那個孫子參謀長把話說明白了,拒絕這個扯淡命令,大不了無官一身輕,老子不干了還不行。眼下再想這些,沒用了。

    見連長還是沒動靜,副連長苦下臉來,哀求著說:“連長,算我替弟兄們求你了,你也看到了,如果咱們連完蛋了,他前邊的陣地照樣不保。如果咱們轉移到側翼,給前邊的支持會更有效果。”

    “你認為在咱們轉移的時候,前面能頂住鬼子一波進攻麼?”胡義的語氣平平淡淡,沒有感情色彩。

    “也許他們能行,好歹是個加强營。說不定,他們能頂住。”

    胡義沉默著考慮了一下,終于下定了決心:“告訴弟兄們,再堅持一波。這一波一結束就立刻向右翼轉移陣地。另外派通信兵去前面,向加强營說清楚形勢,讓他們做好心理准備。”

    “是!”副連長鄭重地向胡義敬了一個軍禮,轉身就跑。

    擅自脫離任務陣地,這也是違抗軍法,是要負責地。不過,為了給機槍連的弟兄們留條活路,值得!胡義做了一個深呼吸,忽然輕松了許多。

    戰場的形勢總是不會向著預想的方向發展,原以為很快就會到來的第五次進攻卻遲遲沒有出現。這令胡義心里十分懊惱,這麼長的間歇時間,足夠機槍連轉移掩護陣地了,他娘的,坐失良機。鬼子這是搞什麼?難道士氣受挫停止進攻了?不可能。或者他們在偷偷進行包抄?側翼部隊沒有動靜。不可能。指揮系統有問題?不可能。彈藥不足?不可能。提前開飯了?更不可能。胡義不停的在思考猜測,可是沒有答案。

    鬼子暫停了進攻,因為鬼子感到損失太大,不願接受,所以鬼子呼叫了空中支援。他們在等飛機,等待飛機到來后配合炮兵先摧毀小山上的火力,才會發動衝鋒。

    炮擊開始了。胡義心里終于踏實下來,無論怎樣,都比寧靜的煎熬要好。這次的炮擊規模增加了,不只是迫擊炮,九二式步兵炮也加入進來,一層一層地砍削著小山陣地,轟隆隆地響成一片,潑婦一般地撕咬著每一寸泥土。

    當戰壕不再顫抖的時候,胡義才知道炮擊停止了。耳朵里一直是嗡嗡的回響,什麼都聽不清楚。抖落一身的塵土,重新爬上戰壕邊緣,遠處的天邊似乎出現了什麼,緩緩的接近過來,逐漸變得清晰。

    一顆航空炸彈松開了保險,墜落下來,然后是第二顆,第三顆……

    一個巨大的氣浪在胡義頭頂的戰壕邊緣猛地鋪開,使戰壕的一邊整個坍塌下來几乎埋住了胡義的全身……

    第二批次空襲經過小山上空,這一次,是航空燃燒彈。光禿禿的小山,終于徹底變成了烈焰的地獄……

    67軍內部通令:經核實,107師直屬機槍連連長胡義,于小山戰斗中,指揮布置失當,致機槍連全体殉國。現決定降級留用,以儆效尤……

    十几個身影倉惶地奔跑著,滴著血,冒著汗。摔倒著,掙扎著,艱難地翻過陣地后面的山頂。

    嘩啦嘩啦——十几支花機關槍子彈上膛,列成一排。

    逃兵們跌跌撞撞地停下來,麻木地看著眼前的督戰隊,一時默然。

    “我是連長,是我下令撤退。跟他們無關。有種的朝老子來招呼。”

    胡義的機關槍仍然掛在肩后頭,一直都沒摘下來。抬起頭,平靜地看了看面前的十几個逃兵,目光穿過他們,是山那邊還在轟炸的飛機,嗡嗡的怪叫著盤旋著。只是平靜地說了一句:“趕緊滾蛋!”

    “隊長?這?”

    “我說讓他們滾蛋!”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6 PM

第十二章 手諭

    為掌握淞江戰局,第三戰區派專員于十一月六日抵達淞江保安司令部,同時帶來了蔣委員長的手諭:“著該保安司令協同67軍吳軍長克仁,務必堅守淞江三日,違即軍法嚴懲。”

    三連長大咧咧地闖進了小樓一樓。“呵!娘的,好一個三排,好享受啊!”

    王老摳見是連長,趕緊坐起身來朝地上嚷嚷:“起了,起了。都起來,大個儿你他娘的別睡了,趕緊起來歡迎連長大駕蒞臨。”然后換上笑臉,拍了拍身邊的牆根儿地面說:“連長,趕緊過來坐會儿,還熱乎著呢,跟炕頭儿似得。”

    連長也沒在意大個儿他們几個還惺忪的蠕動在地上不起,徑直到王老摳身邊靠牆就坐下。接了王老摳遞上的煙,又被王老摳伺候著點上。“哎呀,別說啊,還真有個熱乎勁儿,他娘的真是和炕頭儿差不多哈?”

    王老摳嘻嘻一笑:“那是,沒誆你吧。”

    “我說王老摳,這樓不會是你老小子自己點著的吧?啊?”連長忽然瞪眼看著王老摳。

    王老摳收起笑臉猛地嚴肅:“連長,可不帶這麼污蔑的。我老王當兵十几年,忠于黨國善待百姓的覺悟那能差了麼!好歹這是人百姓家的房,鬼子舍得燒,我可下不了手。”

    “我呸!你王老摳要是有覺悟,母豬都能上樹了。”

    “你看你看,不信你問問弟兄們是不是?”

    連長斜眼看著王老摳的認真勁儿,扑哧一笑:“得了得了,又沒燒我家的房,你犯不著跟我起天立誓的。我來就是告訴你軍部下來命令了,咱連負責鎮西頭,等下就過去構筑陣地。”

    王老摳神色一緊:“軍部的命令內容是啥?”

    連長伸出三個指頭在王老摳眼前:“堅守淞江三日。委員長的手諭,從淞江保安司令部轉送到咱軍部的。”

    聽完連長的話,一側的胡義不禁皺起了眉頭。但凡是限定了時間的任務,從來就沒有好果子吃,更何況,又是委員長的‘手諭’!從這個命令來看,上海看來已經徹底完蛋了,唉——

    連長掐滅了煙,拍拍屁股站起來,又補充道:“對了,二排的弟兄都找到了,一個喘氣儿的都沒有,一連打掃戰場,已經把他們一起埋了。大黃牙這個不省心的,唉——”嘆著氣出了門。

    連長走了,王老摳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不是為了二排的命運,與胡義一樣,也是被這個‘堅守三日’的命令鬧的,只要任務里帶著時限,關鍵時刻想撤都撤不了,只能扛著。摸出煙來給自己點上,見胡義的臉色也和自己一個德行,不禁問道:“小胡,想啥呢?”

    胡義看著地上還沒睡醒的趙勇大個儿他們,搖了搖頭:“沒想啥。”

    來的時候就親眼看著,所有的部隊都在跑,都在逃。如今的67軍不退反進卡在這黃浦江邊,連委員長的手諭都來了,這是干啥呢?還用想麼,用67軍的命換大多數人的命唄,有啥可想的。像趙勇大個儿和傻小子這樣,吃飽睡好全家不愁,多好。胡義是真心羨慕眼前地面上的三個人了。

    王老摳對胡義的回答有點不滿意,沉吟了一下說:“我說小胡,雖然你到三排才一天,那也是上了船了。現如今,咱們的命都捆在一起了。我知道你是講武堂出來的,但你可不能因為這就看不起咱們弟兄是粗人,要是有啥話想說,你可得直說。”

    胡義能猜到王老摳的想法,雖然才接觸一天,對自己這個排長也算了解了。王老摳是個惜命的人,正因為他惜命,所以遇事會琢磨,會權衡,會吝嗇。對于107師,對于一營三連這個整体來說,王老摳是個自私的人,是個無關痛癢的老兵痞。但是對于三排來說,他是幸運,是三排的福氣。胡義喜歡這樣的兵,如果自己還是個軍官的話。

    胡義不願多說想法,一方面是性格使然,另一方面是不想給還賴在地上的三頭蒜帶來壓力,絕不是看不上誰。如今王老摳把話說到這份儿上了,並不是因為氣憤,而是迫切想知道自己的看法,了解一下三排將要面臨的危機,自己也沒必要含糊。于是沉默了一下,隨即平淡地開口:“這一仗,凶多吉少。”

    “啥?”趙勇突然爬起來了,但接下來的話卻和胡義的話不搭邊。“你是講武堂出來的?你真是講武堂出來的?哎呀我地乖乖,這,這不是天蓬元帥掉進豬圈里了麼。”

    王老摳差點被趙勇的搭茬嗆著,“滾!你滾!你趕緊滾!有多遠滾多遠!他娘的只要一說正事你就跳出來攪合,你個豬腦子。”隨即又轉過臉對胡義道:“小胡,你接著說。”

    對于趙勇的話,胡義波瀾不驚,沒什麼反應,這種話在督戰隊里的時候就聽過八百回了,變成八百零一回也沒任何新鮮感。遂繼續。

    “來得時候都看到了,上海方面的守軍昨天就開始撤退了。昨晚在安亭車站我注意了鐵路上的標注,從安亭到上海也就三十多里,上海北面的左翼部隊距離更近。沒有與日軍膠著在戰線上的部隊,我估計兩天內就能撤光,剩下的就是掩護的,阻擊的,斷后的部隊。”

    聽到這里,大個儿也爬起來了。呆頭呆腦地問:“咱們現在是在南邊的淞江啊,離著安亭几十里呢,那是北面的事,這和咱沒啥關系吧?”

    趙勇也應和大個儿的話:“是啊,剛才連長說咱的任務命令是三天,只要拖住南邊來的鬼子三天,然后咱直接往西跑就得了,還管北面死活。”

    王老摳認真聽著,不禁心里唏噓。同樣都在安亭下車,同樣的細節我是一個都沒想到。和趙勇一樣,自己更關心的是那個堅守三天的命令,可是胡義既然說了這些,肯定是有后話,所以也不插言,只是等著胡義繼續解惑。

    看著大個儿趙勇和王老摳認真聽講,同時發表見解的模樣,胡義也願意說得再多些,索性抓過一根燒焦的木棍,在地上潦草地畫了一個概圖。除了對話題不感興趣還賴在地上的傻小子,其余三個人見狀趕緊聚攏過來。

    “給咱們的任務命令是三天,估計三天后北面撤退中的都是斷后的部隊了,敵人能追擊到哪,戰線在哪我判斷不了。現在說咱們這南邊,鬼子登陸了多少人?我不知道,那就只能猜。小鬼子從南邊登陸的目的是什麼?我只能想到兩個,一是北進,切斷我軍退路,聯合上海方向的部隊圍殲我軍,最大化地制造我軍損失。二是西進,協助北面的進攻部隊兩路向西威脅南京。無論是哪一個目的,需要的兵力都不會少,肯定比咱多得多。現在鬼子主力到了黃浦江了,忽然遇到攔路的咱們67軍,如果你是鬼子指揮官,你咋辦?”

    大個儿第一個發言:“能咋辦,打唄。”

    趙勇拍了大個儿一下:“誰都知道得打,人家是問你咋打?”

    “這個,這我哪知道?胡哥你接著說。”

    “如果鬼子的目的是西進,那他們就可以不管我們,沿著黃浦江直接向西了。我們呢,沒了西邊退路,北邊情況不明,早晚被包餃子,只能突圍。如果鬼子的目的是北進,那他們的目標就是滬寧鐵路,不是我們,他們著急,所以他們得用最快的速度打掉我們。怎樣最快?不是硬碰硬,上游,下游,凡是沒有防御的位置全線渡江,穿插分割最快。現在想想,今天早上那一個中隊的鬼子就過了江,試圖占碼頭,估計北進的可能更大。”

    聽到這里,王老摳終于深吸一口大氣:“要是這樣,等到三天后,咱們周圍豈不到處都是鬼子?哪還有退路?”

    胡義扔下手里的木炭,拍拍手,最后補充一句:“這不,委員長怕咱們67軍被嚇著,拖不住登陸的鬼子,連‘手諭’都送來了。”說罷重新靠著牆根儿坐下,看著王老摳、大個儿和趙勇互相發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7 PM

第十三章 建立前哨

    午后的陽光終于徹底掙脫了云層的羈絆,盡情地釋放出它溫暖的憐憫之光,灑落在得勝港。沐浴在陽光里的江南特色小鎮,顯得寧靜安詳,就連周圍的田野也似乎恢復了生機,耀眼明亮起來。

    小鎮西側邊緣靠近江岸的十几棟房就是三連的負責地區,從這片房屋向西看,左邊是黃埔江岸,右邊一座低緩的矮丘,中間一片四百多米遠的田野開闊地,視野良好,利于防守,鬼子從這里發動進攻的几率較小。三連在上午的戰斗里失去了二排,目前不到五十人,是營里兵力最少的,所以營里把這位置給了三連。

    當懶散的三排到達這里的時候,才發現遲到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最結實最隱蔽的房,是連長和一排長的‘司令部’;牆高磚厚的房,被一排布置了機槍班;視野開闊的房,被一排設了觀察哨;位置靠后能避開正面火力的房,被一排安置了預備隊;只剩下最靠前的兩個破木屋和一個沒有窗口的小草房,孤零零地擺在陽光里,就像荒地里的三口破棺材,靜靜等待三排的蒞臨甄選。

    五個人戳在田邊,大眼瞪小眼說不出話,雖然太陽就在頭頂上,卻感覺冷風颯颯。

    對于分給三排的那三間破屋,胡義只是大概看了看,就沒再注意,轉移開目光,眯著眼目測了一下任務防區,四百米遠的開闊地,橫寬約二百米,左邊臨江,右邊是是矮丘。地形不復雜,只要有人有火力,防守壓力相對較小,這是營里照顧三連了。

    王老摳黑著臉,看了三間破屋好一會,帶著四個弟兄就奔了三連‘司令部’。

    “我說連長,那三間破房能當掩体麼?你要是真打算賣了三排,也不能這個賣法吧?”

    “什麼?哪三間啊?我剛從營長那邊過來,陣地是一排安排的。吳貴,這是咋回事?”

    一排長吳貴堆出個笑臉:“哦,連長,沒事沒事,是我疏忽了。你看我這個臭記性,都忘了咱連還有三排呢。”又轉臉對王老摳笑嘻嘻地說:“嗨,我說王老摳,這麼點小事,你說你直接來找我打個招呼不就得了。要不這樣,后邊那間屋是我一排的預備隊,挺寬敞,你們過去也算預備隊得了。”

    吳貴這番話說得王老摳五味雜陳,太他娘的窩囊人了,有心黑下臉爭一口氣,可是,難道真要回那三間破屋里當靶子?一時憋得無言以對。

    胡義一直在王老摳身后,有排長在前頭,本來對這些爛事持無所謂態度,但一排長這番挖苦王老摳諷刺三排的話,令胡義不禁多看了吳貴一眼,本以為一排長會是個頂梁柱,原來一個小人而已。這孫子有點不地道,把自己當了連長了,把三排當了他一排的預備隊了,這是當著三排的弟兄打王老摳的臉。

    見王老摳憋得無語滿頭見汗,胡義還真怕王老摳當了韓信,受這胯下之辱,既然如此那就由自己出來圓了這個台階吧。于是胡義穩穩地向前跨了一步,與王老摳並排,波瀾不驚地開口:“報告連長,我們排長的意思是,請求向開闊地前出50米建立前哨,由三排負責。希望連長批准。”

    胡義說得倒是輕描淡寫,當場聽了的人可是都掉了下巴。

    王老摳心里當即一驚,胡義這是唱的哪一出?那三間破房都不是人守的,還要前出50米建立前哨?要作死啊?臉面再值錢也不如命值錢吧?正要說點什麼,忽然覺得袖口被胡義悄悄地扯了兩下。

    吳貴合上嘴,定睛看著胡義。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應該就是那個新來的吧。呵,不愧是擼下來的,這覺悟,不是一般的高,估計得把王老摳活活氣死吧?呵呵,我看你王老摳怎麼收場。

    三連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抬手一指胡義:“奧,你是那個叫……哦,對了,胡義是吧?那個……”連長開了口,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麼。胡義的話連長是明白,但王老摳是什麼人也清楚,有個前哨固然好,可是這命令不是鬧著玩的,還是得問問王老摳。“王老摳,這是怎麼回事?”

    盡管被胡義扯了袖口提醒,王老摳心里還是有狐疑,現在連長問了,他娘的,那就壓他胡義一注,目測他胡義沒瘋。“連長,對,就是這麼個事。我要求前出,前出50米。”說罷又一指吳貴:“姓吳的,你給我看好了,他娘的看誰是孬種。”

    三排一行五人出了屋子,直到離一排的人遠了,王老摳終于忍不住湊到胡義身邊:“我說小胡,我這條命可是押在你這張嘴上了。剛才咋回事,趕緊說說。”

    趙勇和大個儿也緊几步貼上來。

    胡義繼續走著沒停,對身邊的王老摳道:“別的不管,咱先爭取躲過頭一劫再說吧。”

    “啥?啥頭一劫?你想急死我是不是?”

    胡義朝著王老摳淡淡一笑:“我說王哥,十几年混過來,你是當局者迷了。你想想,不管哪一仗,小鬼子第一招是啥?”

    “第一招?第一招……炮擊?你等等,你的意思是……”王老摳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巴掌,緊走到前頭,招呼著說:“那就趕緊的,都別磨蹭了,快點儿。”又朝身后一排的駐地嘀咕了一句:“吳貴你個王八羔子,老老實實的當你的烏龜吧。你個不是人的。”

    來到開闊地邊緣,胡義讓大個儿和趙勇去破木屋里拿鐵鍬,剛才來的時候胡義就注意到了破屋里的這兩把工具。

    自己小跑著向開闊地里前進了六七十米,由于昨天的雨,到處都還有些泥濘。胡義轉悠了兩圈,選擇了一處位置稍高點的田埂后停住,這里比周圍干燥一點,胡義朝著地邊上的王老摳揮了揮手。

    見位置確定了,四個人跟著也跑進來,大個儿和趙勇一人一把鐵鍬,在胡義的指導下立即開始挖掘掩体。王老摳四下里觀察著周圍,熟記周圍參照物的同時也警戒著開闊地的遠方。傻小子按胡義的指示到周圍收集枯草和灌木,准備用作隱蔽。

    刺眼的陽光下,三排的五個身影,匆匆地忙碌在開闊地里。

    房屋掩体里,一排的士兵們嬉笑著指指點點。

    吳貴站在面朝開闊地的窗口,王老摳你這個沒骨氣的,學什麼不好,非得學作死。

    三連長還在狐疑著,這個無利不起早的老狐狸,到底搞的什麼名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6-5-24 03:48 PM

第十四章 出乎意料

    胡義懶洋洋地躺在田埂上,雙手枕著頭,被陽光按摩得昏昏欲睡。這是個好天氣,這也不是個好天氣。如果能下個三天大雨就好了,防守壓力會小的多,至少不會看見那該死的飛機。現在眼見著晴了,曬著挺舒服,可是……

    一個淺坑式的掩体基本完成了,現在在做收尾工作,掘出的土不能堆在這,得把它盡量的融合進周圍的環境,不使這個掩体位置顯得突出,掩体前就是一道橫著的田埂,長有荒草,稍微布置一下就有了隱蔽效果。

    大個儿隨手把鍬戳進地面,擦了擦頭上的汗,征詢胡義的意見:“胡哥,這塹壕是不是太淺了,剛剛夠咱蹲下。万一炮彈砸過來,這麼淺能保險麼?”

    胡義歪過頭來看著大個儿,這家伙真是塊干活的好料,身体棒力氣大,這才沒多久工事已經成型了。“咱這不用防炮,能藏人就行。要是炮彈真飛過來,挖深了也白搭。”

    趙勇把大個儿挖出來的土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屁顛屁顛跑過來,一屁股坐在掩体里。“他娘的,一排把咱們當戲看了。我說胡長官,就算按你說的,咱躲了炮彈了,可是鬼子要真是從西邊打過來咋辦?咱們現在可是把自己賣在前頭了。”

    胡義依舊看著藍天,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沒辦法,總不能好事都讓咱占了吧。”

    “啊?感情你也是走一步算一步啊?好麼,我差點把你當了諸葛亮。”

    啪——一聲槍響打破了寧靜。

    胡義激靈一下坐起來。這槍聲——很明顯是七九步槍,距離挺遠,應該是城東傳過來的。什麼情況?哨兵示警?還是走火了?在胡義還在猜測的時候,后續的槍聲終于不斷傳來。

    王老摳一直在矮丘上警戒觀察,聽到槍響后也跑了回來,和胡義一起進了掩体。“聽位置應該是東邊的三營,看來是和鬼子接觸了。娘的,這麼快就來了。”

    三排的五個人都縮進了開闊地上的掩体,在里面擠著靠著蹲著。趙勇蜷著腿,背倚著潮濕的泥土,感覺渾身不爽,把槍摟在懷里發牢騷:“非跑前頭受這個罪,就算小鬼子放炮,我覺著呆在城里應該也不比這荒地里差吧,找個牆洞一鑽,還能咋樣?”

    王老摳抬腿就蹬了趙勇一腳:“你懂個屁!你小子攏共才見了几回血?老實呆著。”

    趙勇一歪頭:“咋了,我又不是沒挨過炮,小鬼子那山炮我也見過,只要炮彈沒打進窗里或者房頂上,屋里照樣躲得住。”

    王老摳嘿嘿一笑:“當了倆月兵你還真把自己當個老鳥了,你覺著山炮就是大炮了?”

    鬼子的主力到達了黃埔江岸,三個師團由西向東並列排開,第6師團當面就是107師。

    適合輜重渡河的碼頭渡口位置都已經被107師提前布守,鬼子不想耽誤時間,步兵輕裝,迂回上游下游先期渡過,重火力暫時在黃浦江南岸展開,支援過了江的部隊奪回碼頭和渡口。

    從得勝港下游渡江而上的鬼子部隊已經到達得勝港外圍,並對得勝港東面的防御線進行了火力試探,胡義他們聽到的槍聲就是這個原因。

    東面的火力接觸使638團全体都進入了臨戰狀態。三連長把防區內布置了防御的位置基本都走了一遍,除了前邊野地里的三排。提醒下邊的弟兄們注意警戒,查看有無紕漏,提示防炮。好歹是多年打出來的連長,這點意識肯定具備。

    一排長吳貴人品雖然差點,可是在戰場上絕對謹慎,否則也活不到今天。對于鬼子可能進行炮擊這點不會忘,老早也對弟兄們打了招呼,盡量分散布置,盡量鑽厚實的房子。三連長巡查了一遍,對吳貴的布置安排非常滿意。

    語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三連長和吳貴的防炮意識,是基于經驗,把它當成每戰之前的功課,是習慣使然,和趙勇的想法雷同。而胡義這次所說的防炮,是基于對目前所處情勢的判斷,鬼子心理急迫,那麼火力就會加强,會猛烈,巴不得一蹴而就,拿下得勝港,所以胡義把這次的防炮稱之為‘劫’。

    可是這一次,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也超出了胡義的判斷。

    對得勝港的偵查以及火力測試得到的數據,被鬼子轉變為空氣中的電波,越過黃浦江,抵達南岸的火力支持部隊。

    展開大架,固定駐鋤,高低機搖柄快速地旋轉起來,吱吱呀呀——在一陣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冰冷的火炮身管緩緩地昂起,猙獰地朝向北方天際。哐當——150毫米炮彈進入炮膛就位。

    這一次,第一波炮擊,不是常常用到的75口徑的山炮,也不是胡義猜測的105口徑野炮,而是150口徑重炮!有一點胡義說對了,鬼子更在意的是‘時間’,而不是手段。

    轟——猛烈的震顫和炮彈脫離時的衝力卷起大片彌漫的灰塵,遮蓋在炮兵陣位的上空。150口徑的重炮炮彈帶著侵略者邪惡的使命,掙脫束縛,怪嘯著飛向天空,越過黃浦江,再狠狠地砸下來,砸向江邊正沐浴在陽光下的小鎮。

    當第一朵蘑菇狀的爆炸煙塵衝上了几十米的空中,似乎聽不到聲音,整個小鎮都猛烈地一跳,全鎮所有的窗玻璃全部碎裂,飛濺入房。

    第二朵緊接著綻放,瓦片在房頂猛地跳起,漏進陽光。

    然后是第三朵來臨,結實的牆壁瞬間被扯裂,塵土如瀑布般順牆而下……

    彌漫的塵土里,三連長看到對面的士兵似乎朝著自己大喊著什麼,卻沒聲音。試圖扶著牆站起來,又被再一次的巨震顛翻在地上,地面的灰塵被震得持續飄蕩起來,繚繞著,顯現在透進來的光線下,卷起一陣陣怪異的圖案。三連長試圖重新回到牆角,猛然間,整面牆消失了大半,透進了光……

    小鎮完全被籠罩在飛揚的灰塵里,攙和著灑下的陽光,變得一片昏黃。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是感到一次又一次攝魂奪魄的震撼,和不時衝上空中的蘑菇狀煙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