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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5-6-4 08:42 PM

上山打老虎額 -【唐朝小官人】《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6-6-2 11:54 PM 編輯

【書名】:唐朝小官人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內容簡介】:

  武則天初登大寶。

    千年前的洛陽城裏,鮮紅的牡丹怒放,朝陽升起,灑落無數晨曦。

    繁華之下,掩蓋的,又是一次次鮮血淋漓的殺伐。

    秦少遊來了,然後他笑了:“給我一把菜刀,我能征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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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5-6-4 08:43 PM

第一章:有姑娘看上你了

  李二娘穿得花枝招展,肥嘟嘟的臉上塗滿了胭脂,活像那猴屁股,扭著水桶腰,走起路來一顫顫的,到瞭如春酒樓跟前,鼻頭一皺,卻又笑了。

  李二娘捏著帕子進去,這酒樓很奇怪,正在晌午時分,也不見什麼食客,怪清靜的,她進去一看,果然裡頭門可羅雀,只有一個少年撐著腦袋在櫃上發呆。

  一看這少年,李二娘的眼睛就亮了。

  於是水桶腰一扭,便到了少年的跟面,她那獨特的嗓音響起來:“喲,秦公子,在默書呢。這左鄰右舍,哪個不曉得你愛讀書,真真是好性子,人長得又英俊,這樣的好模樣,不知多少閨女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秦公子叫秦少游,父母去世不久,還在守孝之中,繼承了家業,便是這家如春酒樓,秦父在的時候,對這小子寄予了很深的希望,專門請了人教他讀書,這四書五經在這秦少游手裡可謂無一不精,不過暗地裡卻有人喊他書呆子,指手畫腳的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只是不知李二娘的一番巧舌如簧,對他是褒獎還是譏諷。

  秦少游回過神來,先是一陣茫然地看著李二娘,隨即一股記憶便立即湧上了心頭。

  其實秦少游剛剛在發呆,倒不是在默書,而是在神遊,秦少游在前世是個美食家,行走各地,在廚藝界享受盛譽,卻不知為何突然附身在了一個書呆子的身上,這才一兩天時間,他還沒回過神呢,這李二娘就尋上門來了。

  李二娘是附近出了名的媒婆,巧舌如簧,如今她就在自己的對面站著,笑面如嫣地打量自己,讓秦少游情不自禁地冒出一絲寒意。

  秦少游只得學著這個時代的樣子,朝李二娘行禮道:“李二娘好,不知有何見教。”

  “讀了書的就是讀了書的。”李二娘顯得喜滋滋的,身子一扭,便趴在櫃沿與秦少游凝望,繼續道:“就是不一樣,難怪周小姐瞧上了你,周小姐,你是曉得的吧,生得貌美如花,傾國傾城,嘖嘖……我實話和你說了吧,她誰都沒有瞧上,就覺得秦哥兒最是對眼,這不,他爹託了老身來,便是要撮合撮合,成就一段好姻緣。”

  好端端的居然是來提親的。

  秦少游先是幸福得想要暈過去,只聽說過男追女,沒聽說過女追男啊,哥們魅力這樣的大?

  咦……不對。

  等秦少游仔細回憶,頓時皺眉了。“莫非是五馬街的周小姐?”

  李二娘一臉喜氣地道:“是啦,是啦,就是她。”

  秦少游臉色一拉,根據身子主人的記憶,已經知道是誰了,正色道:“可是學生聽說,她瘸了腳,是個跛子,相貌也是平平。”

  好險,好險……秦少游心裡慶幸,穿越本來就已經讓人不可接受了,若是再被這媒婆騙去娶了個沒感情的醜婦來,這還要不要活,沒天理啊。

  當面被戳穿,李二娘也是不惱,眼眸里便露出假意的欣賞,笑嘻嘻的道:“大家都說秦哥兒聰明伶俐,看來果真是名副其實,不過嘛,這位周小姐不但模樣兒,咳咳……還過得去,還難得她賢良淑德,性子最好不過。”

  秦少游搖頭晃腦地道:“可她終究還是個跛子。”

  李二娘的臉色有些難看了:“他家做的買賣大,有銀子,嫁妝豐厚。”

  秦少游頓時覺得受到了侮辱:“有錢了不起,我也有錢,你看……”他往袖子裡一扒拉,抖出許多銅板在櫃上,一個、兩個……三個……七個……八個……

  咦……只有八個……

  秦少游的臉紅了,這兩天渾渾噩噩的,他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現在一檢視,竟發現自己是窮光蛋。

  李二娘的耐心顯然已經耗光了,把臉虎起來,雙手往水桶腰上一叉:“嚇,方才叫你秦公子是給你三分顏面,你還要開染坊不成?別人不曉得你的底細,老娘會不曉得麼?你這酒樓自從你爹死後,你這書呆子經營不善,早已欠下了一屁股地債,這酒樓遲早是要關的,至於你讀的這書,不是老娘編排,你們姓秦的,祖宗八代都靠著這酒樓營生,有過讀書出仕的麼?這龍生龍鳳生鳳,就你能青雲直上?我看哪,很快你就要賣了家業抵債,從此風餐露宿,這個時候,你還得瑟什麼,實話告訴你,周家瞧得上你,這才給你一條生路,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了。”

  秦少游的臉都漲紅了,原來這李二娘壓根就是來落井下石的,曉得自己要成為破落戶,周家的女兒又嫁不出去,這才尋到自己的頭上。

  原本這兩天,秦少游一直在糾結穿越這等不科學的問題,現在困境擺在了眼前,他猛地從從前那個書呆子記憶裡搜尋到自己的處境。

  李二娘說的沒錯,這個酒樓乃是秦家祖傳的家業,祖宗八代開始便賴以為生,誰曉得到了秦少游這一代卻是不成了,從前的秦少游只知道讀書,什麼四書五經背得滾瓜爛熟,就偏偏對這酒樓的經營卻是一竅不通,結果酒樓越來越難以維持,不得已,只得舉債度過危機,如今已賒欠了七十多兩銀子,倒閉還債就在眼前,也難怪這時候,李二娘受了周家之託跑來臨門一腳,周家好像做的也是酒樓的買賣,看來他們這臨門一腳不但是要搶奪他的祖業,還要連他的童貞一併奪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

  秦少游大感悲憤,他的性子一向不服輸的,便瞪著李二娘,不服輸的道:“誰說酒樓就要倒閉了,誰說我就不能高中?豈有此理!”

  李二娘頓時冷笑,那眼眸子像刀子一樣,恨不得把秦少游剮了:“呵……你這酒樓不倒閉就沒有天理了,也不看看你們給食客們吃的是什麼,泔水都比你們給食客吃的好,嘿……你們秦家翻不了身啦,老老實實娶了周小姐,混吃等死也比​​流離失所要強,你不聽勸,總要後悔的。”

  正在這時候,連接廳堂的簾子打開,卻見一個胖乎乎的傢伙端著一盆菜來。

  這胖小子叫秦壽,是秦少游的遠房堂兄,沒有生計,便招募了他做廚子,秦父在的時候不肯讓秦少游學廚,只教他好好讀書,一直都是讓秦壽打下手,別看秦壽樣子憨厚,其實也是玲瓏心思,一看酒樓撐不下去,這幾個月都沒有工錢,便滋生了許多不滿,對秦少游這個堂弟又不免輕視,覺得他什麼不學好,偏偏學人讀書,簡直是有辱秦家家門。

  這個時間點,沒有顧客上門,秦壽倒也炒了兩個菜,端來一對兄弟將就著吃。

  一看到秦壽端菜來,秦少游的肚子就餓了,這幾日渾渾噩噩的,都是隨便吃點白面蒸餅打發,現在終於拉回了現實,肚子便咕咕的叫。

  於是他笑呵呵的對李二娘道:“那周小姐既是國色天香,又家中殷實,賢良淑德,學生是高攀不上的,倒是教二娘費心了,你看,正好趕著了飯點,二娘若是不嫌,不如吃個便飯再走。”

  李二娘不免沮喪,對秦少游萬般的看不過眼,而且久聞如春酒樓的飯菜難吃,有些不肯。正要拒了,秦少游已從櫃檯後走出來,到了桌前,便見秦壽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狠狠地將手裡的碗碟重重摔在桌上。

  秦少游見秦壽這副德行,不免埋怨:“成什麼體統,好似我欠你錢的樣子!”

  秦壽一聽,非但沒有怯弱,反而來了勁,抖了抖肚腩上的肥肉,扯著嗓子道:“東家,你就是欠我錢啊,我來給你算算,從閏月開始,我的工錢就一直沒給,一個月兩百錢,我算算……現在已過了……”

  秦少游頭要大了,這什麼時代,這是盛唐哪,不,據說大唐已經完了,現在是大周的天下,當今皇帝是誰來著,噢,武則天,總之是萬惡的舊社會就沒有錯了,我做東家的,不是活該欺壓你麼,你居然還敢算工錢?

  心裡雖是這樣腹誹,秦少游卻是不敢惹怒了這位'大廚',秦少游氣勢一下子弱了一些:“秦壽哪,你不要生氣嘛,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你瞧瞧,我們還是堂兄弟呢,要講道理嘛。”

  秦壽鼻孔朝天地道:“誰和你講道理,親兄弟還明算帳。要我說,趕緊把這酒樓盤出去,算了我工錢,大家各謀生路。”

  那李二娘本來要走,現在看這堂兄弟二人起了爭執,反而不肯走了,只是倚著櫃檯上冷眼瞧熱鬧,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秦少游聽到秦壽要自己把店鋪盤出去,心裡勃然大怒,自己一個穿越來的,好不容易有個家業,還指著他做富二代呢,要他把老本都賣了,你做什麼堂兄,不是來拆台麼?

  面對秦壽的咄咄逼人,秦少游腦海裡又湧現出許多的記憶,在自己小的時候,每次遇到這個堂兄都被他按在地上揍,難怪兄弟不睦,原來還有歷史淵源。也難怪這個秦壽作為廚子,一點不怕自己這個東家,試想一下,若是有個人隔三差五總是胖揍你一頓,他對你還會有敬意麼?

  秦少游不能忍了,豁然站起來,一副惡狠狠的樣子,用眼神在這剎那之間,已瞬間殺死了秦壽數百次,他厲聲大喝:“就知道錢錢錢錢錢,人要有信仰,人沒有信仰,和鹹魚有什麼分別?”

  秦壽扑哧扑哧的開始喘氣了。

  根據秦少游多年挨揍的經驗,這個傢伙似乎想要暴走。

  得,秀才遇上兵。

  於是他只得聳拉著腦袋,撿起筷子道:“好啦,好啦,先吃飯,餓了。”

  他夾起菜來,這菜黑乎乎的,竟是難以辨認,秦少游前世嘗盡天下美事,對這個時代的烹飪特色也不甚懂,於是小心翼翼的將菜放進了口裡。

  秦壽見堂弟罷兵,便如得勝的將軍,正待要坐下。

  可是吃了第一口菜的秦少游怒了,他猛地放下筷子,拍案而起,大喝道:“什麼鬼東西,這樣的東西也能給人吃的麼?難怪酒樓經營不善,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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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5-6-4 08:48 PM

第二章:我的媳婦我做主

  在秦壽看來,自己這堂弟就是個書呆子,每日歪著脖子之乎者也,柔柔弱弱,不堪一擊,況且他還賒欠了工錢,本就是不佔著理,雖然算是自己的雇主,可是見了自己卻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今個兒卻不知怎了,竟是大發雷霆。

  於是秦壽勃然大怒:“我做的菜怎麼就不是人吃的了?你自己不善經營,現在沒有客人,反而將所有的責任推到我的身上,這是什麼道理?”

  秦壽的目光清澈,此時卻是壓住了火氣,作為一個美食家,他嘗盡天下美食,是飲食業的翹楚人物,嘴巴本就刁得很,吃了這食物,頓時教他怒不可遏。

  秦少游笑了,帶著輕蔑的笑。

  他撇了撇嘴,慢悠悠的道:“你還要狡辯?好,咱們就辯個清楚。”

  秦壽差點失笑,堂弟就是個書呆子啊,書呆子就是書呆子,這炒菜的事也能拿來辯麼?你當這是考究學問?

  結果秦少游夾起一塊'菜',一臉嫌棄地道:“你這個……可是茄子……嘿,你這茄子煮的時候,水多了,放了一些麻油,可是煮過之後再放的可惜?這是茄子,油還是放少了一些,你放了半錢的鹽,本來按理來說,算是不多不少,可是你卻是將這茄子的水煮乾了,因而味道反而重了一些,茄子裡放了一把蔥,蔥的味道被煮爛的茄子皮掩蓋……”

  秦壽侃侃而談,說得秦壽目瞪口呆。

  若說一邊看戲的李二娘或許還是雲裡霧裡,不知道這秦少游說的是真是假,可是秦壽卻是知道自己做這盤茄子的手法竟是和秦少游所說的一模一樣,鹽放得沒少,確實是半錢,放的水給煮乾了,以至於有些糊,味道也重了一些,也的確放了些麻油,秦壽捨不得放多,所以只點了幾滴……

  只見秦少游繼續道:“還有這火候,你起先用猛火去燒,結果卻不知這鍋要先用文火熱一熱方能放入食材,而後再加大火量,方才能使食材平均受熱,不至於有些地方半生不熱,有些地方卻是有些焦糊。你連火候都掌握不了,也敢做廚子?”

  秦壽震驚,禁不住後退一步,他有些受不了堂弟的咄咄逼人,這個瘦弱的身體卻不知​​何故講到了烹飪之道竟是如此霸氣外露,自然,最重要的是,秦壽有些理虧,因為……自己方才做菜的手法,甚至是火候的用法,竟是被秦少游說得分毫不差,這讓秦壽一下子沒了底氣。

  說到這裡,秦少游很乾脆的道:“更可恨的不是這個,你糟蹋了食材,不曉得烹飪之道倒也罷了,這是水平問題,最令我痛心疾首的是,你連烹飪的態度都有問題,你昨日用那口鍋做的是魚膾吧,你昨夜做了菜,竟是連鍋都沒有刷,結果昨夜的隔夜菜沾在鍋底,如今這茄子雖然掩蓋了魚味,可是那腥味兒卻還彌留在茄子裡,你自己說說看,你這菜能吃麼?”

  這一聲喝問,讓秦壽一下子軟了下來。

  昨夜他確實做了魚膾,也確實是懶得刷鍋,反正酒樓就要倒了,他覺得這裡沒有出路,便想結了工錢遠走高飛,可是……

  秦壽忍不住捏了一塊糊了的茄子塞入口裡,細細品嚐,哪裡還有魚膾的味道,這個傢伙是怎麼嘗出來的?

  見秦壽驚疑不定,秦少游厲聲道:“似你這樣做茄子,也難怪沒有顧客上門,到了現在還死不悔改。到後廚去,給我升火,我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叫茄子! ”

  他的氣勢很盛,口吻不容置疑,哪裡還有半分從前唯唯諾諾的樣子?

  秦壽鬼使神差的竟對這個堂弟有了幾分敬畏,不過他卻還是不服輸,一面動身去後廚,一面道:“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做出花來不成。”

  李二娘看得稀罕,書呆子開竅了,她搭橋牽線不成,對秦少游頗為惱怒,可是作為婦道人家,見到方才還糊里糊塗的小書生一下子變得盛氣凌人,此刻看秦少游,竟連眼眸都閃閃生輝,渾身上下有一股勢不可擋的銳氣。李二娘竟也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酒樓的後廚佔地不小,不過卻滿是油污,骯髒不堪,顯然是許久沒有清理了,油漬到處都是。

  秦少游忍不住皺眉,廚藝對他來說,已經不再是做菜的手段,而是某種藝術,因而在他看來,施展廚藝的地方理應乾淨整潔才是,秦壽這個傢伙如此邋遢,實在是不成材。

  不過眼下顧不了許多,查看了鍋碗瓢盆,灶是磚石搭起來的,和後世差不多,不過這個鍋卻和後世的鍋不同,這時候是初唐時分,武則天登基,還做不出輕薄的鐵鍋,這也就意味著,在這個時代不能炒菜,只能用水來煮。

  至於佐料,不需湊上去辨認,秦少游心里便有數了,油鹽醬醋之外,還有蔥薑之類,善乏可陳。

  “洗茄子,要洗乾淨。”

  秦少游心裡有了數,直接了當的指使秦壽。

  秦壽有些不忿,還是乖乖的洗了。

  而此時,秦少游已提起了菜刀,菜刀很重,這具身體腕力不夠,不過無妨,只是一些刀功不能施展而已,接過了茄子,秦少游的手就像靈蛇一樣,頓時砧板上便響起了有節奏的啪啪啪聲音。

  秦少游切菜的樣子很認真,全神貫注,卻是不知道,此時秦壽和李二娘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這個書呆子,切菜的時候手腕翻飛,快如閃電,只看到黝黑的菜刀的影子,聽到急促而有節奏的啪啪聲,便看到那茄子迅速被切成一個個薄片,更令人驚奇的是,每一個薄片竟都是一般無二,輕薄如紙。

  “這個呆子,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本事。”

  只見片刻功夫,一條茄子切完了,而這時候,鍋也熱了起來,被燒的通紅,秦少游看都不看,直接拿起桌上的半壺油倒進去,呼啦啦的一聲,幾兩油遇到滾燙的鐵鍋,頓時炸開。

  “放這麼多油……”秦壽忍不住有些心疼。

  可是接下來,秦少游的手卻是飛快地拿起菜刀抄起茄子,直接倒入鍋中,鍋子裡立即沸騰,而這茄子恰好圍成了一個圓圈,穩當又整齊的泡入油中。

  一股股香氣出來,拿了鐵蓋將鍋悶上,秦少游道:“肉!”

  一聲令下,很像是神氣活現的大將軍,秦壽飛快地取了肉,秦少游接過之後,直接啪的一下摔在砧板上,拿著菜刀,飛快剁碎,他的刀功在前世浸淫十年,最擅用巧勁,雖然手裡的菜刀有些不趁手,不過只要一掂量,就掌握了它的特性,在力道上,根據刀的特點進行修正,因而也不過短短剎那功夫,便將那小塊肉剁為了肉醬。

  他揭開鍋,鍋中的香油味頓時瀰漫開來,無論是李二娘還是秦壽,此時都感覺到飢腸轆轆了,香,太香了,他們竟不知道尋常的油加上茄子,竟能散發如此的香氣。

  那肉醬直接被刀抄起,便直接摔進茄子的正中,肉與炸開的油一接觸,頓時像是炸開一樣,立即又瀰漫出一股肉香。

  秦少游的手卻沒有閒著,就好像很隨手一樣,捻起一撮鹽巴,直接均勻撒進去,他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專注地看著火候,最後猛地端起一旁的盤子,直接拿鏟子一抄。

  這個過程中沒有滴落一滴油漬,秦壽和李二娘的眼睛一花,就看到一盤茄子穩穩噹噹的落入碟子裡。

  那白花花的肉末與一圈綠油油的茄子相映成趣,那香油幾乎將中間的肉末浸泡,散發著一股濃重的肉香,讓人不禁垂涎三尺。

  秦少游將碟子放在灶台,雙手一抱,自信滿滿的道:“吃!”

  秦壽麵帶狐疑,李二娘也帶著疑慮,二人面面相覷。

  他們有些不認識秦少游了。

  不過盤中的肉末茄子卻還是勾起了他們的食慾,秦壽小心翼翼地將肥手伸過去,捏起一點肉末,小心翼翼的放入口裡舔舐,細細咀嚼,然後就不動了。

  李二娘見他如此,更加狐疑,便也有樣學樣,捏起一小點茄子置入口中。

  接下來,李二娘的眼睛猛地一亮,那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紅潤光澤,居然連胭脂都沒有遮住,她嘴唇哆嗦,發出了幾乎是SHENYIN的聲音:“太好吃了。”

  這茄子肥而不膩,入口帶著一股肉香,味道由內而外散發出來,香滑而爽口到了極致,讓李二娘忍不住發出讚歎。

  她吃過的茄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今日吃的這肉末茄子,卻讓她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只是在她讚歎的功夫,秦壽卻已埋了頭,竟是伸出'豬手',呼啦啦的扒拉著大快朵頤。這廝不但沒有吃相,竟還生怕李二娘搶了他的吃食,故意落下無數口水,呼嚕嚕幾聲,便將這肉末茄子一掃而光。

  李二娘嗔怒,痛罵道:“你這傢伙好不曉事,活該你一輩子挨窮,在這給人做伙計,你生生世世娶不著媳婦,斷子絕孫。”

  秦壽卻了舔了舔盤子,理直氣壯地道:“我娶不著媳婦與你何干,我有堂弟!”

  方才還是盛氣凌人,現在這一聲堂弟卻是叫得人都要酥了。

  他的肥手要伸去握住秦少游的袖子,秦少游嫌他臟,忙後退一步,道:“有話好好說,現在知道錯了沒有?”

  “我錯了。”秦壽可一點都不傻,這個堂弟突然開了竅,不管他到底什麼緣故,突然有如此的烹飪手藝,可是至少復興酒樓是有望了,秦壽沒什麼手藝,好吃懶做,就因為秦少游是他親戚才肯收留他,真要出了酒樓,只怕唯有回鄉務農了,於是他露出一個很有秦氏風格的招牌笑容道:“堂……不,東家,往後我一定好好掌廚,你教我做菜吧。”

  秦少游抱著手,鼻孔朝天:“哼!”

  這麼輕易原諒你,那可就真是書呆子了,對付這種人,秦少游有的是辦法。

  一旁的李二娘眼珠兒一轉,也曉得這秦少游突然不知什麼東西附體,猛地開了竅,也曉得人家不會稀罕周家的小姐了,便嘻嘻哈哈的道:“秦哥兒,我真是有眼無珠,不成想你還有絕技榜身,看來你們秦家又能繼續守持舊業了,你年歲不小,是該娶媳婦了,趕明哪,我給你尋思一個,保准你滿意。”

  秦少游霸氣地道:“我的媳婦我做主,不勞你插手。”

  李二娘氣得牙癢癢,恨透了這一對堂兄弟,便埋怨道:“你們哥兒倆,沒一個好東西,一個不知自己姓什麼,一個……”想到秦壽搶了自己的肉末茄子,李二娘怒氣更盛:“一個是喪盡天良的吃貨。”說罷,跺了跺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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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5-6-4 08:51 PM

第三章:要有信仰
  
      廚房裡冷清下來,秦壽眼巴巴的看著秦少游,可憐兮兮的道:“東家,東家……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不好!”秦少游很乾脆的道:“從前你打我怎麼算?”

  “那是小時候不懂事。”

  秦少游冷笑道:“不懂事還揍我,懂事了還不把我打死?走走走,我不要你了。”

  秦壽頓時涕淚直流,恨不得要抱住秦少游的大腿,乾嚎道:“不能啊,我要當牛做馬,生是酒樓的人,死是酒樓的鬼,堂弟啊,我吃了豬油蒙了心……​​”

  秦少游心裡樂了,這個傢伙倒是有點自己的風格,很是厚顏無恥,不過同行是冤家,你臉皮這麼厚,豈不是搶我風頭?

  不過秦少游倒也不是真的要趕秦壽走,因為他沒錢了,沒錢就招募不了伙計,沒有幫手和伙計,這個酒樓就打理不來。

  於是他慢悠悠的道:“算了,畢竟是自家的哥兒,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教你做菜。”

  “啊……”秦壽愣了,聲音顫抖的道:“你……你教我做菜。”

  秦壽很是興奮,堂弟這樣的手藝,自己若是學到一半,走到哪裡,那也是一個大廚啊。

  秦少游點頭道:“對呀,我們是兄弟,堂哥,我一直很重視這份親情的,我在這世上,留下的親人並不多,若是真把你趕走了,我孑身一人,會孤單,會寂寞,就好像人在異鄉一樣,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我一低頭就會想到你,然後心中酸楚,肝腸寸斷。”

  一股暖暖的溫情頓時瀰漫秦壽全身,秦壽虎軀一震,眼中拼命要閃爍出點淚花:“堂弟……”

  秦少游深情地看他:“堂哥。”

  “好兄弟!”秦壽把手搭在秦少游的肩上。

  秦少游身軀微微一震,顯見秦壽的掌力不小:“好兄弟!”

  眼眸交錯之間彷彿有火花碰撞,連廚房裡冉冉的燭火都散發著一股溫情。此時此刻,親情的力量宛若熊熊烈火,無堅不摧。

  秦壽的眼淚終於不爭氣的要流出來,這是悔恨的淚水。

  “堂弟,你累不累,走,我們到廳裡去坐一坐。”

  回到廳中,秦少游坐下,他終究年輕,帶著一股書卷氣,這一坐,哪裡像是個東家,雖然身著樸素,卻很像偏偏如玉的貴公子。

  秦壽則是飛快地去斟茶過來,道:“堂弟,你吃。”

  秦少游接過,小抿一口,茶裡竟有姜味,他猛地醒悟,自己現在和武媚娘在一個時代,這個時代的茶是煮的,不但要放鹽,還可能放蔥、姜、棗、橘皮、茱萸、薄荷等物。

  “咳咳……”秦少游差點嗆了一口,見秦壽要來給自己拍背,他連忙伸手道:“別忙,我們談一談賣身為奴的事。”

  秦壽忍不住道:“賣身為奴,誰賣給誰?”

  “自然是你賣給我。”

  “啊……堂弟……你……你這是……”

  秦少游很憐憫地看著他:“你看,誠如我方才所言,我是個很重視親情的人,一想到你可能會離開,我就肝腸寸斷,堂哥,我捨不得你,往後我教你學廚,你若是跑了,我會夙夜難眠,茶飯不思,可是你把自己賣給了我就不一樣了,這樣我睡得踏實,就不怕你跑了,就算你跑了,我告到官府,嗯……讓我想想,我好像看過唐律,官府對逃奴的懲罰可是很嚴的。不過你也放心,我們畢竟是親戚,你暫時賣身給我,我教你手藝,將來自然善待你,讓​​你跟著我一起吃香喝辣,若是不肯,那就只好打發你走了,你回去之後只能務農,又沒有土地,只好租種別家的田地,一年到頭,辛苦勞作,也未必能混個半飽。”

  開玩笑,秦少游是什麼人,這個堂哥好吃懶做,舌尖嘴滑,教了他手藝,他若是跑了,自己找誰哭去?

  “我……我……”秦壽要哭了。

  ……………………………………………………

  一份賣身契簽字畫押之後,秦壽顯得鬱鬱不樂,顯然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會被這個人畜無害的書呆子堂弟給坑了。不過秉著公平自願的原則,當他簽下這份賣身契伊始,從此之後,他對秦少游就再無反抗的權利了。

  秦少游收了賣身契,心情大好,再見秦壽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心裡暗想,這個時候理應給他打打氣,要振作精神,好好乾活。

  於是秦少游神采飛揚的道:“我現在突然開了竅,這是祖宗保佑,所以我們一定要光耀門楣。”

  “哦……光耀門楣。”

  “我們要重振家業,吃香喝辣。”

  “吃香喝辣……嗯……嗯……好的。”

  “等著吧,準備好幾口箱子,等著裝錢,我們要賺很多很多的錢。”

  “堂弟……我有一句話,憋著難受,你此前欠我的工錢,是不是賺了錢之後會給我補上,我得添置一身衣衫……還有……”

  “呃……”秦少游微愣,然後意味深長看著他道:“堂哥,要有信仰!”

  ………………………

  大唐……啊不,現在理應叫大周,這裡的民風,秦少游雖只來兩天,可就已經見識到了。

  一個落井下石給自己塞個醜媳婦的李二娘,還有個從小揍自己的堂哥,秦少游對周人的印像很不好。民風淳樸,那是扯淡。

  所以越是壞人當道的世道,秦少游就必須得比他們更壞,這叫以毒攻毒,而至於面厚心黑這一點上,秦少游還是很有心得的。

  現在,他要做的,與其說是重振門楣,光宗耀祖,還不如說是保住自己這唯一的產業,然後不至於讓自己流離失所,酒樓的生意一定要做下去。

  誰要是敢攔著自己發財,秦少游完全不介意把他做成肉末茄子。

  眼下第一個難題卻不是打開門做生意,而是補貨,沒錯,樓裡的食材已經不多了,雞鴨魚肉,還有各種生鮮都已告罄,油鹽醬醋倒是有,後院裡還有一缸子醃白菜,可惜這裡是洛陽,不是高麗,大家沒有頓頓吃醃白菜的愛好,所以他必須得進些食材來。

  可是麻煩來了,秦少游沒錢,不但身無分文,還背了一屁股的外債。

  不過這難不倒秦少游,因為他打算繼續賒賬,賒賬嘛,這有什麼難的,臉皮只要夠厚就好了,而且根據記憶,酒樓已經對外賒欠了許多食材,所以債多不愁,更何況,欠錢的不是大爺麼?

  這種事本來是秦壽去辦的,從前的秦少游,每日只曉得讀書,或是很有格調的在繁星如織的夜空下看星星,偶爾詩(獸)興大發,吟幾首打油詩,又或在冬日里,看著雪花飄落,凝視後院的臘梅,淆然淚下;於是春雷一響,這廝便綸巾儒衫,搖著扇子,出城踏青去了。

  而現在,秦少游悲劇的發現,原來的那個傢伙把所有的一切都揮霍了乾淨,一切的重擔都壓在自己身上,若是不親力親為,繁星、臘梅倒還是有的,可是還有西北風。

  清早,秦少游洗簌乾淨之後,便換上了體面的衣衫,他生得本就俊秀,又一番精心打扮,有了幾分倜儻,於是他心情大好,囑咐秦壽在樓裡清潔,尤其是那灶台和鍋碗瓢盆,都要擦拭三遍,便循著記憶,往東市去了。

  東市距離酒樓並不遠,這一路上,秦少游細心觀察,竟發現自己這酒樓地處東市和西市之間,又靠著'紅燈'……啊,紅燈二字似乎有些不雅,理應叫花紅酒綠的去處不遠,位置實屬上乘,附近人流極多。

  秦少游不禁感嘆,老祖宗創業維艱,總算打下了這麼個好底子,結果這個書呆子竟是把生意做到這個地步,這也算是餐飲界的奇葩了。

  到了東市,他直接尋到了劉屠夫。

  劉屠夫算是酒樓的主要供應商之一,以往酒樓的雞鴨魚肉,大多都是在他這裡備貨,只是近來買賣急轉直下,如今已欠了劉屠夫十七兩銀子,用秦壽的話來說,每次去賒欠,這劉屠戶就握著殺豬刀,手上青筋暴出,眼睛睜得如銅鈴大,就恨不得將秦壽千刀萬剮了。

  於是當看到個子矮胖的劉屠戶,秦少游還是不禁打了個哆嗦,他是個很自信的人,可是老天爺沒有給他鋼筋鐵骨,若真是在這裡被人剁碎了,**事小,丟人是大。

  劉屠戶已經看到了踟躇不前的秦少游,他臉上的橫肉一抽,竟是笑了,把手中的屠刀放下,拿起油油的布擦了臉上的汗,朝秦少游招手道:“秦哥兒真是貴人,許多日子不曾瞧見你了。”

  額……這麼熱情?

  秦少游下意識的感覺有陰謀。

  不過他還是膽大,連個屠戶都怕,還怎麼在未來的厚黑圈裡立足?於是走上前去,正待要文縐縐的行個禮,再說明來意。劉屠戶卻是一拍他的肩道:“秦哥兒的書讀的咋樣?呀,我第一眼瞧你,便曉得你是貴人,將來遲早要出將入相,入凌煙閣的。”

  “哈……這個……”秦少游盯著放在一邊的殺豬刀,警惕著劉屠戶會不會暴起,一面敷衍道:“讓劉大哥見笑了。”

  劉屠戶沒有拿刀的意思,卻更顯親暱,就彷佛秦少游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當然,瞧他的賣相,就算是兄弟,也應當是同父異母的那種。

  “誰敢笑秦哥兒,就是和我過不去,你爹在的時候,我們就是老相識,這是千金不換的交情。怎麼,你是來賒肉的?好說,好說,你要什麼,直接說就是,待會兒就叫伙計送到酒樓去。”

  秦少游不由目瞪口呆,突然覺得劉屠戶這張寒磣的臉竟和金城武有幾分酷似,一下子可愛起來:“這個……平時多靠劉大哥幫襯,實在過意不去。”

  劉屠戶嗔怒道:“這是什麼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來,來,來,要什麼儘管說。待會兒寫個欠條就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5-6-4 08:54 PM

第四章:再來一頭豬

    見劉屠戶痛快,秦少遊倒也不客氣,連忙照單選了各色肉脯,劉屠戶吩咐了夥計,直接挑選了,先送去酒樓。

    這讓秦少遊松了口氣,不過他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在寫欠條的時候尤為謹慎,生怕留有什麼陷阱,落了口實。

    那劉屠戶痛快地拿了欠條,秦少遊還是不放心,忍不住問:“劉大哥,我在你這裏已賒欠了不少銀子,你不會見怪吧。”

    劉屠戶倒是爽快的道:“不見怪,其實還不還都無妨,反正這帳是要轉給周老爺的。”

    周老爺……

    秦少遊這下是明白事情是真的不對勁了,他旁敲側擊,才知道那個周小姐的爹已在這裏許諾過許多人,但凡如春酒樓來賒欠,一概立了欠條,都可轉賬給他,從而兌換真金白銀。

    秦少遊心裏想著事,心不在焉地跟劉屠戶告辭離開。

    劉屠戶看著秦少遊的背影,臉上的堆笑不見了,橫肉擺起來,啐了一口,滿是鄙夷的道:“吃軟飯的東西,秦家出了這麼個呆子,丟人現眼………”

    周家請了人去給秦少遊做媒,此後周老爺又幫秦少遊擺平賬務,這左鄰右舍,便是豬也曉得,必定是秦少遊打算要迎娶那周小姐了,多半還是入贅,自然讓人鄙視。

    劉屠戶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是傳入了秦少遊的耳裏。

    他身軀微微一頓,然後又重新折返回來。

    劉屠戶只得重新笑臉相迎:“秦公子,不知還有什麼事?”

    “噢,是這樣的。”秦少遊很真誠地看著他道:“我方才想了想,突然覺得酒樓裏的食材還不夠用。”

    秦少遊頓了頓,繼續道:“那就再添一頭豬,三只**,對了,你們這裏有沒有鵝,也來幾只,明日給我送到酒樓來。”

    “……”劉屠戶奇怪地看著這個底氣十足的家夥,有些愣了。

    這家夥,還真是不客氣。

    ……………………………………………………………………………………………………

    雖然要了許多食材,可是秦少遊依舊很憂傷。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了酒樓,腦袋裏還想著劉屠夫說的話。

    先是將自家的女兒半賣半送自己,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這裏頭若是沒有陰謀,那才見鬼了。

    秦少遊從來不覺得自己已經可愛到會讓那個周老爺非要塞給自己一個女兒,死乞白賴地默默為自己付出,只等自己回心轉意做他的便宜女婿。雖然他自覺得自己確實挺不錯,可也不至于如此的驚天動地,即便自己是潘安,那周老爺終究還是個大男人,不是?

    那麼,可能就只有一個了。

    莫非……是想謀奪自己這個酒樓?

    嗯……有可能,可為何他要謀奪這個酒樓呢,周家也是開酒樓的,同行是冤家沒有錯,可現在如春酒樓生意一落千丈,按理來說,不可能對周家有什麼威脅,周家若是想擴大經營,洛陽城這樣大,總有鋪子能盤下來。

    “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本少爺的頭上!”秦少遊生氣了。

    他壓著心裏的憤怒,回到了酒樓,秦壽正在仔細地擦著桌椅,瞧他的樣子,倒是頗為認真。

    秦少遊嘗試著習慣唐人所喝的煮茶,喝了一口,忍受著那幹澀的味道,將秦壽喊來,道:“先別忙著打理,來,我問你,咱們這酒樓可有什麼特別之處?”

    “特別……”秦壽面帶疑惑,老半天才道:“整個洛陽城,大大小小的酒樓有數百上千,只有我們酒樓生意最少,算不算特別?”

    秦少遊頓時感覺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禁不住道:“我說的是好的,不是壞的。”

    秦壽撓頭搔耳,好不容易才諂笑道:“最特別的就是有一個滿腹經綸,英俊瀟灑,又善待夥計,會按時發工錢的小東家了,這算不算?”

    秦少遊老臉一紅,道:“你若是再提工錢,我便和你翻臉。”

    秦壽便哭喪著臉道:“堂弟,我誇你呢,你怎能這樣不識好人心。噢,我想起來了。”秦壽突然精神一振,接著道:“二叔在的時候,經常跟我說一件事,就是先皇帝還在的時候,有個皇子恰好途徑此店,吃了二叔親手做的一道如意羹,連聲叫好,他還親自提了字,是給二叔的,叫‘廚藝無雙’,二叔心花怒放,連忙叫人裝裱,制成了匾額,懸掛在咱們酒樓外頭,那時候堂弟還小來著,只曉得埋頭讀書進學,所以不曉得此事……”

    秦少遊不由眯起了眼睛,似乎有點眉目了,姓周的又是嫁女,又是把酒樓所有的帳算到他的名下,必定是打酒樓的主意,而他打酒樓的主意,或許就是和這皇子提的字有關。

    秦少遊來了精神,想不到自家酒樓還有這樣的光輝曆史,忙道:“那麼匾額呢?”

    秦壽道:“在後院雜房呢。”

    秦少遊二話不說,連忙撲向雜房,雜房裏果然躺著這麼個東西,這幅字很是考究地貼在一方匾額上,匾額的制作也很精良,上書‘廚藝無雙’四字,下面還有題跋,是小字:“顯慶元年,圍獵邙山,幸臨春樓,嘗此佳肴……”

    這意思無非是說,在顯慶元年的時候,這位皇子前去邙山遊獵,回到洛陽,途徑如春酒樓,在此品嘗了秦少遊他爹的佳肴後,很是高興,因而在此題詞。

    秦少遊的眼睛頓時亮了,他看到了最後那‘代王弘’的落筆。忍不住感歎:“代王李弘是麼?他真是慧眼識珠,果然是天潢貴胄,皇帝老子的兒子就是不一樣,我一看他的字便能以小見大、管中窺豹,曉得他既是識貨之人,又有一副好心腸,哈哈……這樣的人,我雖不曾見過,可是心甚向往,哈哈哈……要發財了,堂哥,堂哥,你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它掛起來?咱們吃香喝辣,還要多虧這位代王殿下。”

    說著說著,秦少遊突然生出些許疑竇,某種程度,一位殿下的題字確實比酒樓還珍貴,難怪周家垂涎,可是爹當初將此字掛得好好的,為何又突然把它撤下來呢,這不合常理呀。

    “堂哥,爹為何要把匾額撤下?”

    秦壽道:“堂弟莫非不知這代王弘後來還做了皇太子?”

    皇太子……

    秦少遊激動了,皇子雖然珍貴,可是在這皇子多如狗的時代,終究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可是皇太子畢竟只有一個,這樣的題字豈不是更加水漲船高了?

    這下便是躺著吃一輩子也不成問題了。

    秦少遊激動得心兒都要蹦出來了,聲音略顯顫抖地道:“啊……這是理所當然,這位代王殿下,一看就是很賢明,從他的字裏行間,我看到了他的穩重,看到了他的舉重若輕,他定是個懷瑾握瑜的皇子,這樣的人做了太子,真是我們的福氣。”

    “可是……後來他隨帝後出行洛陽,猝死于合璧宮綺雲殿了。”

    “死了?真是可惜。”秦少遊幾乎要捶胸跌足,為這位可憐的太子殿下扼腕,可是心裏卻是大喜,死得好啊,死了就太妙了,若是還活著,他隔三差五給人題個詞,怎麼顯出這幅字的珍貴?你看那梵高,若是活一百歲,每天作畫一幅,他流傳在世的作品還能值幾個錢?咳咳……皇太子殿下死得其所,必定名垂千古!

    秦壽又難以啓齒地繼續道:“太子殿下死後,坊間多有傳聞他是為當今皇上所殺的。”

    “啊……你說什麼?當今皇上?”

    “就是當今‘聖神皇帝’天子。”

    聖神天子,就是武則天,一下子,以秦少遊的玲瓏心思,全明白了,李弘是太子,他若是不死,武則天怎麼能做女皇呢?而現如今,這個聖神皇帝已經登基,改為了武周朝,這就相當于,在李世民的時候,自己家裏有一幅隋煬帝楊廣的墨寶,自己若是掛出去,這是作死啊。

    秦少遊的臉都黑了,更何況這位皇太子,據聞可能是死在當今女皇手裏,秦少遊感覺自己的眼睛都要濕潤了,他不得不把臉仰起四十五度角,不讓眼裏要奪眶而出的淚水落下。

    看著堂弟要哭了,秦壽禁不住道:“莫非堂弟在追思太子殿下?說起來,他確實挺可憐的。”

    “哼!胡說什麼。”秦少遊義正言辭的道:“我們秦家乃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豈會追思什麼亂七八糟的僞太子?我們是打開門來做買賣,誰有閑心追思那些權貴!”

    “那這匾額還掛不掛?”

    空歡喜一場,秦少遊感覺自己心裏空落落的,只是他心裏還有一個疑問,既然只是一個‘前朝’太子的題字,那周家為何想要謀奪?難道,他們的目的不是這幅字畫?

    “不掛,做生意靠自己,豈可仰仗別人!秦家祖宗八代都是靠安分守己持家興業,從沒想過攀龍附鳳,你看我像那種拿著人家的金字招牌四處招搖的人麼?我視功名利祿如浮雲一樣,勤勞致富才是我的品質。”

    秦壽深深地看了秦少遊一眼,很認真地道:“以前不像,現在……咳咳……說不清。”

    秦少遊索性當作沒有聽見,背著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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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5-6-4 08:58 PM

第五章:悟了

    心裏裝著周家的事,秦少遊總是覺得自己這個酒樓像是被什麼東西窺測一樣,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在這種危機感之下,秦少遊打算趕緊把生意做起來,掙了錢,把所有的帳全部還清,以免留下什麼禍患。

    現在他只有和這個酒樓相依為命,至于秦壽……這個堂哥不靠譜,錦上添花可以,就不指望他雪中送炭了。

    倒是在自己的臥房裏有許多箱書,翻開那些書籍,秦少遊看到一行行的蠅頭小字,在書香的氣息環繞之下,秦少遊想到從前那個呆子在此寫下一篇篇讀書心得的場景,冉冉油燈,從前那個面帶蒼白、瘦弱不堪的少年總是將自己閉在這裏,每日讀書不倦,所為的,大抵就是光耀門楣吧。

    秦少遊心裏搖頭,那個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所求取的東西實在太過遠大,而自己……終究還是要面對現實,他將書合上,似乎也受到這種情操的陶冶,心裏又開始暗恨了,假若題字的不是代王,假若這個皇太子做了天子,或許自己真有機會借此謀個一官半職,至少比從前那個書呆子多了一條捷徑,哇,越想越是難眠啊,秦少遊感覺百爪撓心,他想做官,他想飛黃騰達,什麼淡泊名利都是狗屁,距離飛黃騰達就差一步之遙,結果硬生生的沒了。

    我的心肝啊,為什麼總是一抽一抽的,有點疼。

    好吧,回到現實,經營酒樓才是道理。

    如春酒樓照常開業,只是……情況有點糟糕。

    整整一天,秦少遊都懶洋洋地站在櫃台後頭,秦壽則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擦著已經一塵不染的桌椅。

    因為……沒有客人。

    沒有錯,洛陽人途徑酒樓就好像見到了蒼蠅一樣,腳步都忍不住加急一些,偶爾也有一群外地來的客商不明就裏,可是往裏一看,跑了。

    大中午的一個食客都沒有,那些外地人怎麼敢來吃?即便秦少遊擺出人畜無害的樣子,就差橫一個剪刀手在自己臉上,裝萌賣傻,可是人家依舊避之不及。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秦少遊眯著眼睛,兩世為人,他不信自己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倒是到了傍晚時分,卻是有人來了。

    來人鐵青著臉,秦少遊根據記憶,依稀記得此人乃是周家的主事,其實從前父親在的時候,因為是同行,周家和父親關系還是不錯的,只是父親一死,對方立即翻了臉,這主事進來,斜了一眼秦少遊,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冷冷道:“秦少東家……”

    秦少遊看他來意不善,不過面子上的功夫卻做得很足,作揖道:“原來是劉叔。”

    劉叔本名劉洋,據說是個落第書生,後來給周家管賬,慢慢的,隨著周家的買賣做大,成了周老爺的心腹,他態度依舊冷漠,只是道:“老夫來,只是代傳一句話,你在外賒欠了許多銀子,足有九十多兩紋銀,如今這帳都移到了我家老爺身上,你既不善經營,還是將鋪子盤給我家老爺罷,我家老爺和你父親是舊識,總會給你安置一個容身之處。”

    果然來了,圖窮匕見。

    秦少遊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到時掙了銀子,自會奉還。”

    劉洋捋著山羊胡子,輕蔑一笑,道:“你們如春酒樓的生意早已一落千丈,你自己看看,這裏可有食客麼?你不是做買賣的命,也撐不起這個家業,何必要一條道走到黑?周老爺讓你明日就還,還不起,就少不得收鋪了。”

    秦少遊心裏想,他們果然是好算計,現在拿著白紙黑字的賬單,轉眼就來討要,多半他們已經迫不及待了。

    見劉洋咄咄逼人,秦少遊卻是故作傻裏傻氣的樣子,有意無意地道:“你們想謀我家業,不就是為了那個匾額麼。”

    “什麼……你胡說。”劉洋忍不住怒斥。

    其實方才那句話只是秦少遊的試探,而劉洋過激的反應,立即讓秦少遊明白自己的猜測沒有錯,所有的手段都是為了那一塊匾額,皇太子……猝死……題字……周家……這一連串的東西讓秦少遊感覺抓到了一點眉目,可是具體是什麼,他一時還沒有厘清。

    秦少遊正色道:“是不是胡說,你們自己心裏清楚,你們要討賬?我拿酒樓賣了還賬也可以,不過這個匾額卻是我們秦家之物,若是明日你們去見官,大不了我帶著匾額走就是,最後,你們什麼都得不到,若是你不信,那麼就不妨來試試看,明日,我們衙門裏見。”

    這個家夥底氣十足,倒是讓劉洋頓時有些招架不住了。

    本來以為這個呆子好欺,誰曉得此人也頗有算計,棋差一招,讓對方看清了底牌,反而有些被動了。

    周家打的,確實是那匾額的主意,所謂的收購酒樓,酒樓不過是附加之物而已,真正的目標卻還是那塊匾額。

    現在秦少遊當面說出來,明言大不了帶著匾額拍屁股走人,那麼周家的一切算計豈不是都成了竹籃子打水?

    劉洋的臉色驚疑不定,只是用冷笑來掩飾內心的慌張。

    誰知這時候,秦少遊笑了,道:“不過嘛,既然你們看上了那塊匾額,而我呢,卻還想再試一試,若是你們寬限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若是我掙了銀子,還了帳,那只怪你們周老爺倒黴,可若是我運氣不好,依舊還不起,不但這酒樓賣給你們,那匾額也權當是利息,如何?”

    劉洋的臉色陰沈,他不曾想到這個書呆子竟這樣厲害,反而使他處處被動,而秦少遊提出來的條件倒也說得過去,他忍不住點點頭道:“好,我回去向東翁說一說,你可莫要反悔。”

    劉洋沒心思在這裏呆了,拂袖而去。

    目送劉洋離開,一個問題在秦少遊的腦裏浮現,既然周家的目標確實是那塊匾額,那麼,匾額到底有什麼用?

    想到這裏,秦少遊決心一探究竟。

    不過眼下,似乎最大的問題依舊還是賺錢還賬,生意做不起來,匾額也就沒了,還奢談什麼用處?

    現在酒樓最大的問題就在于,它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越是沒有客人,就更沒有人敢在這裏用餐,而沒有人在這裏就餐,其他人更不敢來。

    于是,秦少遊決心用點特別的手段。

    …………………………………

    “哇哇……這裏的飯菜實在太好吃啦!這輩子從未吃過這樣的美味佳肴,哇哇……”

    一大清早,一個嘹亮的聲音幾乎將酒樓的屋瓦都要震下來,這撕聲揭底的聲浪直衝雲霄之外。

    坐在這裏吃飯的是一個漢子,二十歲上下,虎背熊腰,一邊坐在這裏大快朵頤,時不時發出幾聲怒吼。

    這個人叫鄧健,是秦少遊讓秦壽請來的一個夥計,雖然沒有花錢雇傭,不過卻承諾免費提供三餐,沒錯,這是一個托。

    對于這個家夥,秦少遊顯得極不滿意,他的耳膜已飽受折磨,快步上前,痛心疾首地道:“鄧兄,你太浮誇了,你這到底是攬客還是趕客?我請你來,不是教你這樣流于表面的。演員的自我修養來自于由內而外的……”

    鄧健呼嚕嚕地吃著飯,擡起眸來,斜著眼睛,流裏流氣的道:“這是什麼話,本來就很好吃嘛,秦壽叫我來,就是讓我這樣喊的,大爺我嗓子都冒煙了,你還要怎樣?”

    秦少遊無名火起,卻還本著治病救人的態度,語重心長地道:“要含蓄嘛,還有,你不要動不動就哇哇叫,不曉得的人還以為這裏是黑店,得表現出素養,有素養才能吸引客人。鄧兄,你試幾遍,不要急,慢慢的來。”

    鄧健口裏滿是飯菜,含糊不清地道:“老子就是這個樣子,你能如何?”

    秦少遊火了,把手一伸:“結賬,吃了我這麼多飯,給錢。”

    鄧健卻是冷笑,慢條斯理地道:“好歹我也是縱橫洛陽的好漢,到哪兒吃飯也不給錢的。”

    好漢……

    秦少遊瞪大眼睛,這是黑社會啊。

    他連忙到一邊拉住秦壽,低聲喝問:“這姓鄧的什麼來路,莫不是市井潑皮?”

    秦壽苦笑道:“堂弟,你說要找個那什麼‘托’,這洛陽城裏除了這等下九流的人,誰肯來做這勾當。”

    真被你害死了。

    秦少遊欲哭無淚,流年不利啊,他只得回去對鄧健道:“鄧兄……”

    鄧健生怕秦少遊還向他要錢,立即怒目而視,大喝道:“你要怎樣,大爺我吃了你的飯就吃了,大爺吃得高興,以後還要經常來,你要錢?錢沒有,命有一條!”

    “……”

    秦少遊恨不得衝上去抓他的耳朵,咬他的脖子,無奈何,自己戰鬥力顯然不足,而且,看此人腰間鼓囊囊的,莫非是凶器不成?

    見秦少遊目瞪口呆,鄧健良心發現,架起腳來,摳著自己的腳指頭,寬慰秦少遊道:“秦公子,我曉得你,你是讀書人,鄧某最敬重的就是讀書人,你看平時,我有欺負你沒有?今日你既是請我吃飯,而你這飯菜實在是美味,我記你的恩情。你方才那般翻臉不認人,若是換了別人,大爺早就給他一刀子了,可是你不同,以後我還要來你這裏吃,你們讀書人不是有句話叫做竭澤而漁?把你傷了,我到哪兒混飯去?街尾的茶鋪姓王的不曉得你認得不認得,我只吃了他幾個餅和幾壺茶,他竟背後說我壞話,我二話不說,直接打得他七葷八素,你看,後來他就學乖了,見了我就笑臉相迎,後來怎麼著,我和他做朋友了,我越是打了他,就越是要和他親近,這樣別人看了,就曉得,噢,原來鄧大爺並不是壞脾氣,也是很仗義的。”

    這姓鄧的,裏裏外外都是威脅,秦少遊一開始臉色有些蒼白,可是後來,他眼珠子卻是閃掠過了一絲亮光:“你方才說什麼?”

    “我說鄧大爺並不是壞脾氣……”

    “不,不,前頭那一句。”

    “我越是打他,就越是和他親近。”

    秦少遊身軀顫抖,一下子愣住了。

    他像是瘋了一樣,一個激靈,猛地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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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dar 發表於 2015-6-11 03:35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5-6-11 03:35 AM 編輯

第六章:飛黃騰達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秦少遊手舞足蹈,禁不住道:“我終於明白了!”

  那塊匾額,就是一個寶藏。

  只是可惜,自己地老父沒有認清這一點,而周家卻是看出了它的價值。

  牌匾是代王所書,代王……就是後來的皇太子,皇太子極為喜愛這裡的飯菜口味,於是留下了墨寶,而後他不明不白的死了,此人乃是女皇的親兒子,現在坊間流言,都說皇太子為女皇所害,那麼可能性有兩個,一個是,女皇害死了自己的親兒子,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因而引發了各種流言,另外一種可能,就是皇太子當真是猝死,等到女皇登基,一些人既不敢當面出來反對,可是又心有不甘,於是就炮製了這些流言,借此來抨擊女皇,旁敲側擊,動搖女皇的合法性。

  可是女皇呢……女皇會怎樣反制?

  就連鄧健這種下九流都知道,你越是打了人,越是要和被打者表現親昵。那麼作為歷史上那個心狠手辣,卻又擁有無窮政治智慧的武則天來說,她要粉碎流言,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天下人知道,她很疼愛這個兒子,疼愛的無以復加,女皇既然疼愛太子,又怎麼可能加害於他?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

  那麼……這個匾額,就有大用,假若這個時候,秦少遊將匾額掛出去,原本這流言四起的洛陽城還有猝死的太子,只怕又會引起新一輪的討論,女皇若是得知了這個消息,會怎麼樣呢?

  第一種可能,就是賞賜如春酒樓,因為太子喜愛吃這裡的美食,愛屋及烏之下,作為一個慈母,又掛念自己的兒子,自然會給予豐厚的賞賜,其他人見了,噢,太子喜歡吃的酒樓,陛下都如此看重,可見陛下是愛太子的。

  另一種可能,那便是為了徹底粉碎流言蜚語,甚至女皇會親自抵達這裡,追思亡故的太子,她只需要坐在這裡,像當年的太子一樣,看著太子親筆手書的文字,吃著當年太子所吃的美事,就足以說明,女皇對骨肉的慈愛之心。

  那麼如春酒樓呢……

  秦少遊淚流滿面,要發達了,那可是武則天啊,只要她來到這裡,吃上一口自己的菜肴,若是自己的飯菜可口,討得她的歡心,那麼……飛黃騰達就在眼前。

  說白了,牌匾只是拋磚引玉的工具,把牌坊掛出去,那麼就是一場為了粉碎奸黨流言的政治秀,主角是武則天,如春酒樓便是舞臺,而自己,雖然只是路人甲,不過沒有關係,這樣大的一幕好戲,即便只是領飯盒,秦少遊也很滿足。

  他是個市儈的人,不,他只是這個帝國最底層的一個小螻蟻,崇高理想,懸壺濟世,實在離他過於遙遠,他所能做的,就是從這些貴人的手指縫裡揀點漏,就能保證自己榮華富貴、衣食無憂,做一個可恥的紈絝公子哥。不過……即便很可恥,秦少遊卻很喜歡。

  而且,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要抓住這個女人的胃,以自己地廚藝,若是花費一些心思,讓武則天吃上這如春酒樓的美味佳餚,或許……

  秦少遊的眼睛已經開始冒星星了。

  他才懶得理會鄧健這個東西,潑皮很拽麼?等大爺我升官發財,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

  “秦壽,秦壽……快,把匾額找出來,好生擦拭一下,掛出去,立即掛到門臉去,榮華富貴就在眼前,哈哈……”

  一方牌匾,已經懸在了如春酒樓的門臉上,秦少游站在門下,心裡感慨萬千,仿佛一下子,有了這位皇子的墨寶,整個如春酒樓,都蓬蓽生輝起來。

  只是鄧健那個傢伙,仍不肯走,依舊還在舔著盤子,大煞風景,秦少遊搖搖頭,忍住這傢伙噁心的吃相。

  這幾日,生意依舊不見好轉,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秦少遊倒也不急。至於外頭的牌匾,秦少遊也不擔心宮中蒙在鼓裡,他是讀過書的人,當然曉得,歷史上武則天登基,在洛陽廣布耳目,為的就是鞏固統治。想必用不了幾天,就有探子將消息密報到宮中去。

  周家的人氣急敗壞的來了,這一次來的還是那個主事劉洋,他怒火三丈,本來周家得到這塊牌匾,就是希望借此,吸引女皇前來,而後周家的老爺親自下廚,拿出獨門絕技,只要能得到女皇垂青,若是有機會,奉詔直入禦廚房,能做一個廚官,周家便能從中牟取極大的好處,現在秦少遊將牌匾掛出來,自然引起劉洋的注意,他怒氣衝天而來,劈頭蓋臉就怒斥:“姓秦的,你既掛出了牌匾,這個牌匾,就對我們無用,你賒欠我們的銀子,立即奉還,否則,教你吃不了兜著走。我們這就去見官。”

  秦少遊風淡雲清的看他一眼,道:“匾額是我的,我想掛就掛,與你何干?”

  “你,你……”劉洋氣急了,他是帶著兩個漢子來的,於是殺氣騰騰,準備動手。

  倒是這時,有人啪的一聲拍案而起,卻是鄧健這吃白食的傢伙。

  鄧健斜著眼睛,大喝道:“誰敢在這裡鬧事,活膩了麼?這是大爺吃白食的地方,傷了秦公子,我吃誰的飯?立即滾出去,否則不死不休。”

  劉洋見這鄧健氣勢如虹,倒是嚇住了,禁不住道:“你是何人?”

  “姓鄧名健。”

  身後一個漢子連忙上前,低聲附在劉洋耳畔說了什麼,劉洋臉色青一塊紅一塊,最後不甘的瞪了秦少遊一眼:“我們等著瞧。”

  “等著瞧就等著瞧。”秦少遊沒把他當一回事,卻是目光落在鄧健身上,仿佛發現這個傢伙似乎也有一絲閃光點,於是眼睛眯起來,心裡開始打著算盤。

  鄧健回瞪他:“看什麼看,我又餓了,吃飯!”

  “飯沒有,有粥。”秦少遊撐著腦袋,討價還價。

  “那要五碗。”

  秦少遊虎軀一震,心裡暗罵:“你這人渣。”

  ……………………………………………………………………………………………………………………………………

  合璧宮綺雲殿。

  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上的燈火冉冉,寢殿中央,鮫綃寶羅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殿外輕風綃動,於是帷幔紛揚。在這紫幔之後,則是一尊隱約的身影,她伏在金案之後,借著案上的冉冉燈火,提筆閱覽著什麼。頭上隱約可見金鳳禦冠,每一次在案上書寫時,香肩微動,那禦冠上的流蘇便隨之微顫。

  她坐在這裡很久了,足有一個時辰,可是依舊保持這樣的坐姿。

  而在帷幔之外,則侍立一個俏麗的身影,她便是女帝身側的上官婉兒,她穿著大紅的女官官服,佇立不動,俏麗的臉上看不到絲毫表情,便如一尊冰雕,時刻等候女皇的吩咐。

  上官婉兒如往常一樣,等侯著陛下批閱奏疏,近來陛下心情不好,上官婉兒是素來知道陛下心思的,如今女皇陛下的登基不久,百廢待舉,雖百官稱頌,可是在這稱頌背後,卻潛藏著巨大危機。

  其一,陛下姓武不姓李。

  其二,陛下是女人。

  盛唐之時,女子地位並不低賤,可是自堯舜以來,從未有女人為天子,女皇固然是開了先河,可也飽受質疑。

  前幾日,太府寺要求調查前太子李弘死因。

  再往前一月,正議大夫上奏,蜀中有母雞雄鳴,於是州縣驚動,流言四起,有人非議,認為這是陰陽失調,乾坤顛倒之故。

  這些看似很是平常的消息,卻似乎宛如夢魘一樣,纏繞在女皇的心頭。

  上官婉兒看到那帷幔之後,略帶疲憊的身影,思緒已經飄遠,禁不住在揣測,暗波之後的人,到底是何人在操縱。

  “咳咳……”

  帷幔後傳出一陣輕咳。

  上官婉兒收回思緒,抿著朱唇微微一笑,屈身行了禮,道:“陛下有何吩咐。”

  帷幔之後的人凝坐不動,良久,她似乎用手指磕了磕桌子,發出輕微的響動,而後慵懶的道:“恒州刺史裴貞,可拿問了麼?”

  上官婉兒道:“有司已經審了,已證實是誣告。”

  帷幔之後陷入了才沉默。

  她似乎提起了朱筆寫著什麼,可是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她突然道:“可是朕已經下旨拿問了啊。”

  短短的一句話,聲如細絲,卻帶著徹骨的寒意。

  雖然是拿錯了人,所查不實,可是既然已經嚴刑拷打,讓他官復原職,誰能保證,他不會心懷怨恨呢?

  於是帷幔之後的人慢條斯理的道:“你來制誥,這件事讓索元禮來辦,不要留有後患。”

  上官婉兒心裡輕歎,俏容卻依舊沒有顯露出表情,只是屈身道:“微臣遵旨。”

  “還有一件事,洛陽城裡,有個如春酒樓,弘兒曾在那裡用過飯,對那裡的酒食,甚是喜愛,還留下了墨寶,這件事,打聽一下。”

  上官婉兒如木偶一般,沒有表情,依舊屈身:“微臣遵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5-6-11 03:3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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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能吃飯麼

  上官婉兒蓮步移到了合璧宮。

  她叫了個宮人,吩咐道:“去打聽一下那個如春酒樓,尤其是那個匾額的來歷,要確認清楚。”

  上官婉兒說到這裡,冷漠的俏臉上,卻多了幾分明媚,道:“既是出了宮,叫人帶一碗豆花來,宮裡的禦廚,大魚大肉的,真是膩了。”

  一個時辰之後,有個太監跪在了制誥房裡。

  而上官婉兒則是坐在案後,胡床、胡凳雖已普遍,不過在宮裡,卻依舊還是跪坐,上官婉兒只穿著一件淡綠的衣裙,她畢竟年紀不大,伺候陛下的時候,面如冰山,可是現在在這裡,卻是露出幾絲憨態。

  她正在上下其手地對付一碗豆腐花,吃了幾口,她皺眉:“鹹的?為何不是甜的?這些放鹽的豆腐郎,真比逆賊還要該死,嗯……”她皺皺鼻子,很武斷地下了結論:“鹹逆,該死!”

  雖是如此,她還是很有興致地將這碗豆腐花吃了個乾淨,這才心滿意足地抬眸,看著跪在房裡的太監,道:“打聽了麼?”

  “打聽了。”

  “你說。”上官婉兒又正經起來,她眯著眼睛,似在打盹,實則那被眼簾遮了一半的眸子卻閃爍著光芒。

  “那如春酒樓的牌匾確實是太子當年親書,此後便裝裱了上去,上頭寫的是廚藝無雙四字。”

  上官婉兒似乎想到了什麼,蹙眉深思起來,道:“你繼續說。”

  “店裡有個掌櫃,是個書呆子……”

  “書呆子……”上官婉兒又皺眉,她是女才子,乃是宰相上官儀的孫女,因聰慧善文得女皇重用,掌管宮中制誥多年,有“巾幗宰相”之名,可謂才華絕代。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她喜歡一個書呆子,才子和書呆子不同,前者是倜儻風流,後者惹人討厭。

  “為何是書呆子?”

  “聽說他自幼讀書,每日都躲在房裡背誦四書五經、讀書寫字,不過卻無經濟之才,他爹死後,他依舊不思進取,每日只曉得搖頭晃腦的捧書作樂,以至於如春酒樓的生意一落千丈,門可羅雀,據說這酒樓經營不善,已經維持不下去了。”

  上官婉兒禁不住惱火,道:“這等人,上不能承家業,下不能安生立命,實在可笑,蠢蟲而已,哪是什麼讀書人。還有什麼?”

  “還有………”太監遲疑了,老半天不敢說話。

  上官婉兒已對那如春酒樓沒了半分興致,不過現在見這太監遲疑,便忍不住追問:“有話,你但說無妨。”

  “還有,那兒的飯菜好難吃,奴婢四處打聽了那兒的左鄰右舍,還有附近的食客,他們都說餓死事小,吃了姓秦的飯菜才叫作孽,豬食都不如,上個月有個人冒險去吃,從裡頭吃……吃出了……”

  “不要說了。”上官婉兒不必聽,也曉得這太監要說的是什麼,她禁不住犯噁心,低叱一句:“真是不曉事,不該說的你也說。”

  這太監一臉委屈的道:“方才是姐姐教奴婢說的。”

  上官婉兒不由氣悶,她歎口氣,道:“這一次真是苦也,陛下過問了如春酒樓,那酒樓……真是討厭。”她不耐煩地對跟前的太監揮揮手:“下去。”

  旋即,蹙著眉,用玉藕般的小臂撐住自己的下巴,滿是苦惱之色。

  她是陛下肚子裡的蛔蟲,陛下既然問起了如春酒樓,實則問的卻是皇太子李弘,那麼這件事可就不簡單了,無論如何,她也要去如春酒樓走一趟不可。

  “嗯,明日就去,去之前先填飽肚子。”

  ………………………………………………

  或許是此前的名聲太壞,重新開始數日,依舊還是沒有客人來。

  唯一一個客人,還是個吃白食的,鄧健這傢伙對秦少遊的生意很關心,他自詡自己義薄雲天,也為秦少遊出了不少主意,比如他有數十個狐朋狗友,倒是很想跟著一起來打秋風。秦少遊嚇得肝顫,老半天發現自己雖然讀了許多書,可他娘的居然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這個不要臉的傢伙,最後,他搖頭晃腦的道了一句:“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秦壽則是每日跟著秦少遊學做菜,反正沒有客人,一道道菜反復練習,也慢慢的有了些模樣,尤其是那肉末茄子,除了火候上還不太能掌握,還有茄子切得厚了一些之外,倒也勉強過得去。

  只是這番練習,浪費了不少食材,秦少遊也不在乎,他不可能每日都親自下廚,好刀要用在刀刃上,所以秦壽還要培養起來。

  今日風和日麗,太陽暖呵呵的,據說陽春三月時節,伊河那兒的文廟有廟會,很是熱鬧,如此一來,酒樓的生意更是冷清,秦少遊便倚著櫃檯打著瞌睡,這樣的腐敗生活,實在教人討厭,不過……先睡一覺再說。

  到了日上三竿,迷迷糊糊的秦少遊耳尖,聽到了腳步聲。

  秦少遊激動了,雖然昨天,他曾拉了一個客商進來,還聲明給他八折優惠,邊上鄧健一臉橫肉,把一根棒子藏在袖子裡,偏偏又露出點尖角來,嚇得那客商不輕,戰戰兢兢的進了店門,點了兩樣小菜,菜還沒上,趁著秦少遊到了後廚大展身手的時候,溜了!這讓秦少遊很懊惱了一陣。

  現在這腳步聲便是如春酒樓的第二個客人,不……聽這腳步,客人不只一個,而是很多很多。

  秦少遊忍不住熱淚盈眶,祖宗保佑啊,昨晚燒的高香顯靈啦,終於正兒八經的來客人了。

  不過他心裡告訴自己,不能慌,不能激動,不能表現出異色,別把人嚇跑了才好,要淡定,要從容,要舉重若輕,如春酒樓生意這樣‘好’,稀罕你一個客人麼?

  對,就是要有這樣的底氣,於是他立即抽出一本帳冊,帳冊不知是哪年哪月的,已經泛黃了,不過他一邊撚著帳簿,一邊拿著算盤劈裡啪啦的劃動,而後搖頭輕歎,自艾自怨:“昨日的流水,才堪堪四千錢,七十多個食客,才吃這一些,不過據說近來有廟會,不過也好,趁著這幾日生意清淡,好好歇一歇,等到廟會結束,高朋滿座,那可有的忙了。”

  “哎……生意這樣好,真是教人好生著急啊,明日再去雇個夥計才好。”

  他一副凝眉踟躇之態,風淡雲清,然後他不經意的抬眸,微微有些愕然。

  站在櫃檯對面的,是一個豔麗到了極點的女子,二八芳齡,綾羅綢緞的裙子,有點讓人失望的是,這裡雖沒有廣DIAN局,可是女子的抹胸並不是低,而是繡著銀絲的直領。

  這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子,可是從她的眼眸中,又難以尋覓到尋常這樣年齡女子相配的神韻。

  怎麼說呢,眼眸裡沒有天真,也沒有清澈,而是深不見底,幽邃的背後仿佛藏著許多的故事。

  站在女子身後的,是四五個護衛打扮的人,個個挎著刀,虎背熊腰,看似漫不經心,卻似乎隨時戒備,只要稍有風吹草動,可以立即暴起。

  秦少遊笑了,為了這個笑容,他曾對著銅鏡練習了很久,顧客就是上帝,春天般的笑容是必須要有的。

  “客官,吃飯?”

  說話的時候,秦少遊的喉結禁不住在顫抖,一顆心要跳出來,天可憐見,若是這個女子的回答是奴家看上了你,秦少遊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在憤怒之下掐死她。

  上官婉兒感覺到了一絲異樣,這個人就是那個書呆子?還算彬彬有禮,只是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過於炙熱。不,是無禮!

  可是她既然來了,便點點頭道:““嗯……吃飯。”

  秦少遊松了口氣,這短短的吃飯二字宛若天籟之音,秦少遊忙道:“客官,請!”

  他激動了,於是親自繞過了櫃檯,選了最靠窗的窗戶,拿著雞毛撣子拍了拍,恭恭敬敬的請上官婉兒坐下。

  上官婉兒是何等人,秦少遊的殷勤顯得有些過份,她心裡冷笑:“或許,這個書呆子是將我當作顏如玉了,他的憨態倒是有些意思,可惜是個呆子啊。”

  上官婉兒在胡凳上坐下,幾個侍衛各自側立一邊。

  秦少遊興匆匆地拿了一個單子來,道:“客官,要吃些什麼,你看,這是功能表。”

  “功能表……”上官婉兒狐疑,接過功能表,便看到琳琅滿目的一個單子,寫著‘榮華富貴’‘五彩繽紛’之類的菜名。

  上官婉兒不由輕笑,似乎對這些別致的菜名有了些許的興趣,而且上頭的字,似乎也很別致,書法不錯,這是上官婉兒對字的評價。

  於是她抬頭,淺笑道:“你的書法欠缺了些,可是字體卻是別具一格,勤加練習,異日或許有大家風範。”

  秦少遊很憂傷,美女,我是廚子好麼,誇一個廚子是個好書法家,你認為這樣合適?

  秦少遊笑呵呵地道:“承蒙誇獎,實不敢當,小姐,該點菜了。”

  上官婉兒頓時想到了太監打探到的‘消息’,心裡一陣惡寒,頗有幾分被人逼著上刑場的意味,她於是淺笑道:“不知掌櫃高姓大名。”

  “秦少遊。”秦少遊已經不耐煩了。

  上官婉兒便笑道:“這名兒好。”

  秦少遊苦笑:“先點了菜……”

  上官婉兒:“看你這兒頗為素雅,名兒亦有深意,字又寫得好,你是哪裡人士,生辰是什麼,家裡有幾口人,想必你是讀過書的,讀的是什麼書……”

  秦少遊已經懷疑,唐朝的女人實在過於放蕩,眼前這位大齡女青年,莫非是真的看上了自己?

  可是,能先吃了飯再來調戲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5-6-11 03:37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5-6-11 03:38 AM 編輯

第八章:服不服?

  秦少遊咬咬牙,堅決抵制誘惑:“小姐,先點菜好麼?”

  上官婉兒無奈,她只得有一搭沒一搭的道:“榮華富貴?這是什麼?”

  秦少遊道:“炒白菜。”

  “好名兒……不過……你們這裡有沒有,那種……唔,不需要做的菜。”

  秦少遊一頭霧水:“什麼叫做不需要做的菜?”

  上官婉兒道:“譬如葡萄。”

  “……”秦少遊愕然,你要吃葡萄,你跑來這裡做什麼?他搖頭道:“沒有!”

  “梨呢。”

  “也沒有。”

  “那你叫個人去街上買一些來,我吃這個。”

  秦少遊感覺自己受傷了,至於嘛,好不容易來一個客人,結果竟是讓自己上街去買水果洗乾淨給她吃,這個人是來砸場子的?

  秦少遊的眉頭皺起來,道:“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上官婉兒淺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道:“沒什麼,就是想吃梨。”

  陰謀,這一定是陰謀,一定是周家派來消遣他的。

  秦少遊憤怒了,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憤怒,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專業,你們可以謀奪我的家產,但是不能這樣落井下石。

  欺人太甚!

  秦少遊壓住怒火,瞪著上官婉兒:“莫非吃我的菜比挨刀還可怕?”

  轉眼之間,這個如沐春風的書呆子就成了怒目金剛。

  上官婉兒訝然,她從未見過這樣情緒變化不定的書呆子,身邊的幾個侍衛想要動手,她美眸一轉,示意他們不得造次,旋即笑吟吟的道:“我素來愛潔淨。”

  “還有呢?”

  “我挑食。”

  秦少遊氣得發抖,赤裸裸的挑釁,這絕對是赤裸裸的挑釁,欺我秦家無人啊。愛潔淨,就是污蔑如春酒樓的飯菜有問題,說挑食,無非是說做的不好吃,你吃都沒吃,就下如此論斷,不是尋釁滋事是什麼?姓周的,和你沒完!

  秦少遊二話不說,便抓住了上官婉兒的手腕,他下手很重,直接在這晶瑩如雪的玉腕上抓住一道淡痕。

  誰也不曾想到,秦少遊竟敢行兇,他一下抓住了上官婉兒的脈門,幾個侍衛紛紛要拔刀,卻又顧慮上官婉兒的性命,反而有些失措。

  上官婉兒吃痛,哎喲一聲,正待要反擊,秦少遊卻是拖著她,怒氣衝衝的道:“我和你們有什麼仇,什麼怨?如春酒樓的聲譽何至於被你們這樣詆毀?你們嫌飯菜髒是麼?那就讓你們親眼看看後廚,哪裡髒了?不能下嚥,你就瞧瞧什麼叫做美味佳餚……”

  他拖著上官婉兒,直接往後廚去。

  上官婉兒打了個趔趄,又羞又怒,小腿上一崴,她頓時疼得眼淚都出來,咬著朱唇道:“我腳崴了。”

  秦少遊放聲大笑道:“哈哈,魑魅魍魎,你們的陰謀詭計,我會看不穿麼?不要囉嗦,既然壞我酒樓聲譽,便是辱我名節,壞我節操,今日不讓你們開開眼,我秦字倒過來寫。”

  秦少遊直接拉著上官婉兒到了後廚,幾個侍衛也忙搶上前去。

  後廚裡的秦壽聽到動靜,見狀,大驚失色的道:“堂弟……”

  秦少遊起了性子,天王老子也不管的,他又恢復了狂態,用著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打下手,熱鍋。”

  秦壽咂舌,連忙添柴去了。

  後廚狹小,容不了許多人,幾個侍衛進不來,秦少遊卻還抓著上官婉兒,幾乎是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斥道:“客官,你要吃什麼?”

  上官婉兒驚魂未定,俏臉微紅,大口喘著粗氣,以至於發出了鼻音,她自幼生在宰相府裡,錦衣玉食,後來父親獲罪,自己被充入宮中,可是有武則天庇佑,也素來是高人一等,何受受過這樣的對待,可是眼前這個‘書呆子’,既沒有將他當作高高在上的上官制誥,也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可恨又可畏。

  她還是有點被秦少遊的氣勢所攝,卻勉強著自己冷靜道:“我……我不知道……”

  “很好,你不知道,那就是什麼都吃了。”秦少遊不再理她,朝秦壽道:“刀!”

  秦壽拿了菜刀,直接往秦少遊這邊飛來,這是秦少遊教他的絕技,秦少遊的手在頭上虛空一伸,這一面菜刀便穩穩當當的握在他的手裡。

  外頭幾個侍衛本要搶進來制服秦少遊,可是被秦少遊這一手嚇住了,上官婉兒離秦少遊很近,若是他們沖進來,激怒了這個傢伙,誰能保證此人不會狗急跳牆,拿著菜刀暴起傷人。

  所以侍衛們都沒有動,俱都石化。

  這時又聽秦少遊道:“菘菜。”

  又是新鮮菘菜拋來,秦少遊在半空用刀面一拍,這菘菜便啪噠一聲,直接砸在了砧板上,他此時已經陷入渾然忘我的境界,為的只是要爭一口氣,菘菜一落案,手上的菜刀立即動了。

  菘菜即後世的大白菜,不過秦少遊直接用刀去了菜根,留了菜葉,而菜葉切成了長條狀。

  啪啪啪啪啪啪啪……

  聲音急促,而且極有節奏,這切菜到了他的手裡,純粹成了藝術的欣賞。

  以至於方才還憤恨不已的上官婉兒也不禁被吸引,禦廚們做菜,她是見過的,事實上,宮廷中許多宴會都是由上官婉兒負責安排,她當然識貨,這宮裡最好的名廚,固然也是刀功了得,卻也未必有秦少遊這般,將刀功玩成了揮毫潑墨般的藝術境界。

  刀功其實是東方烹飪的最重要一環,直接影響到菜色的味感和觀感,而秦少遊的刀功堪稱一絕,片刻功夫,菘菜便已切好,秦少遊緊接著道:“豆腐。”

  而這個功夫,幾塊豆腐就已落入了秦少遊的刀面上,他手中的刀一轉,宛如在半空跳舞,緊接著,豆腐便如雕花一般,被轉成了一個個玻璃彈大小的圓球,竟是沒有絲毫的細碎破損,令人歎為觀止。

  秦少遊並不急於將豆腐下鍋,此時鍋裡已經煮了熱騰騰的水,他直接將菘菜抄起,倒入鍋中,反手拿起一個盆子,將豆腐裝入,隨即在豆腐上放了油,撒了細鹽,將一根小蔥切碎撒上去。

  上官婉兒見了,禁不住道:“豆腐為何不放進鍋裡。”

  秦少遊聽了上官婉兒的話,卻是側目看了上官婉兒一眼,道:“住口,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好霸道!

  上官婉兒慍怒,氣得香肩顫抖。

  而此刻,秦少遊手中拿著長勺,只看著火候,仿佛每一刻的火候和時間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對於上官婉兒的幽怨,卻是渾然不覺。

  片刻過後,鍋中的菘菜熟了。

  秦少遊直接將熱騰騰的菘菜湯倒入了一盆豆腐之中,這滾燙的菘菜湯與豆腐一接觸,立即發出滋滋響聲,一股白煙升騰而起。

  旋即,濃濃的豆腐與菘菜香氣充盈在廚房之內,不只是如此,那如珍珠一般的豆腐與翠綠的菘菜交雜一起,單單只是品相,就已讓上官婉兒禁不住食指大動。

  秦少遊淡淡道:“這是珍珠翡翠羹,小姐覺得如何?”

  “……”上官婉兒不答。

  秦少遊微微一笑,不以為意,最後吩咐秦壽:“拿那個白瓷瓶來。”

  秦壽二話不說,捧著一個白瓷的小瓶子到了秦少遊跟前,秦少遊接過,將瓷瓶的蓋子揭開,裡頭是黑乎乎的粉末。

  秦少遊用小勺舀出一勺粉末,灑在這珍珠翡翠羹上……

  一股濃香驟然撲鼻,這種香味,不再只是原先的菜香,而是一種奇異的香味,讓上官婉兒的食欲徹底的被勾了起來。

  而秦少遊往珍珠翡翠羹裡所放的則是雞精。雞精的利用在後世很是廣泛,可是在這大周朝對飲食界卻是一片空白,雞精的製作很簡單,秦少遊因材而作,將蘑菇、雞肉、蝦皮、豬肉幹燒熟、烤幹碾為粉末,再加上蔥薑粉等物,攪拌均勻,便可大功告成。

  別看這東西在現代毫不起眼,可是放在大周朝,卻無疑是殺手鐧中的殺手鐧,這個時代的人,調味無外乎就是油鹽醬醋罷了,和後世相比,天差地別。

  上官婉兒已經意動了。

  只見秦少遊將這碗‘珍珠翡翠羹’推到她的面前,那漫天的濃香氣息更是讓她垂涎三尺。

  秦少遊不客氣地道:“吃!”

  “……”上官婉兒踟躇,她很想上前去嘗試,因為這色香俱全的湯似乎在勾魂奪魄般的誘惑一樣,使她有了胃口,只是她有些氣惱秦少遊的無禮,於是帶著幾分執拗,正待要說你好大的膽子。

  上官婉兒此時冷靜下來,想來此前種種關於秦少遊的流言,心說這個小子若是廚藝當真好,何至於生意如此冷清?難道他以為她會被他的花把式所欺騙?

  於是上官婉兒不禁後退一步。

  可是秦少遊從她的眼中看出了鄙夷,便忍不住冷冷一笑,下一刻,拿起菜刀,狠狠朝砧板一甩,啪的一聲,刀鋒入木,帶著磕磕的顫抖,他目露凶光,瞪著上官婉兒:“吃不吃?”

  上官婉兒頓時驚得下意識的道:“我吃。”

  這世上,哪裡有被人拿著菜刀逼迫著人吃湯的呀。

  可是眼見秦少遊兇神惡煞,上官婉兒只得忍下這樣的屈辱,眼睛滴溜溜的看著秦少遊,生怕這個‘呆子’暴起傷人,芊芊細手卻是不敢怠慢,舀起一口湯來,小心翼翼的吹涼一下,放入口中。

  “……”

  香……

  一股奇特的鮮味頓時進入了肺腑之間,與濃香一道入腹的,還有豆腐和菘菜的濃稠味感,這味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5-6-11 03:38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5-6-11 03:38 AM 編輯

第九章:節操誠可貴

  上官婉身軀一震。

  她曾嘗盡天下美食,可就算是拿最好的食材所做出來的湯羹,竟是都不如這珍珠翡翠羹鮮美。

  尤其是這個鮮,仿佛直透心脾,饒是她對秦少遊恨得咬牙切齒,卻還是忍不住道:“好吃……”

  不經意之間,上官婉兒露出了憨態,眼眸中散發出陶醉。

  而秦少遊則是鼻孔朝天,早料到她會有如此的反應,這碗湯本就是秦少遊蓄意為之,秦少遊鼻子很靈,方才已從上官婉兒身上聞到一絲淡淡的豆花味,便曉得這位小姐對豆製品情有獨鍾,再看這小姐臉色雖是不錯,可是膚色之中卻透著一絲不同的白皙,這是平日裡缺少蛋白質的現象,也就是說,此人吃得起肉,卻缺少蛋白質,唯一的解釋就是,她不愛吃肉,一個不愛吃肉的人,往往口味都比較清淡,所以他才決定做豆腐湯,正對上官婉兒的胃口。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那雞精,這個跨越時代的調味品的出現,足以改變這個時代烹飪的格局,或許雞精這東西對於後世的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可是這集大成的調味品放在這個時代卻是如同一個從未吃過糖的孩子,讓他嘗一嘗糖的滋味,那種欲罷不能,讓人難以想像。

  上官婉兒初嘗一口,香肩已經微震,便迫不及待的要嘗第二口,只是她忘了吹冷,卻是燙了舌頭,便忍不住咂舌,露出鮮嫩的小舌頭,憨態更顯。

  “好吃麼?”

  “嗚……嗚……”

  “別噎著了。”秦少遊得意洋洋的提醒她。

  這個傢伙,得瑟起來一副沒心沒肺的嘴臉,實在令上官莞爾暗恨不已,可是上官婉兒已經顧不得許多,張開櫻桃小口,用勺子舀了一塊豆腐進入口中,這如珍珠般的豆腐入口即化,鮮而不膩,實在是讓人欲罷不能。

  平時的上官婉兒的胃口不大,可是今日,胃口卻是不小,滿滿的一碗湯,竟吃了個底朝天,連湯底的殘渣都不放過。

  她抬眸,想起自己失態了,頓時有些發窘,可是想到方才秦少遊的無禮,又有幾分嗔怒,這種情緒實在是複雜。

  “嗯,不錯。”

  秦少遊露出幾分得意的笑,伸出手道:“付錢,我這湯羹乃是百年老店的秘制配方,三十文錢。”

  價錢顯然是貴了,可秦少遊一點都不介意把這裡改造成黑店。

  上官婉兒對秦少遊的印象頓時又差了幾分,心裡暗想:“不但是個書呆子,還是個掉錢眼裡的書呆子。”

  她摸了摸腰間的百寶袋,隨手丟出一塊碎銀,傲然道:“夠了麼?”

  秦少遊直接收起來,不必去掂碎銀的份量,便曉得遠遠夠了。他這才臉上帶笑起來:“誤會,誤會,方才我誤以為你是那周家派來搗亂的,現在看姑娘對我的廚藝評價還算公允,看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誰和你是一家人?”上官婉兒心裡暗罵,可是在這狹小的廚房,她不好發作,只是冷冷地看了秦少遊一眼。

  於是眾人出了廚房,可當秦少遊剛剛從廚房中出來,外頭的幾個護衛便已按耐不住,只見他們手臂一動,刀光一閃,幾柄明晃晃的大刀便架在了秦少遊的脖子上。

  秦少遊頓時身子一僵,動彈不得。

  這時便見上官婉兒一臉倨傲地朝他道:“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這個人做的飯菜好吃是一回事,可是方才對自己無禮卻又是另一回事,上官婉兒是個女人,有道是最毒婦人心,這個書呆子居然敢對自己無禮,豈可不給一點顏色看看?

  秦少遊嚇了一跳,動真格的?古人還真是野蠻啊,動不動就拔刀相向,連女人都這樣凶。

  不過……

  他卻是笑了,面對數柄鋼刀,即便那不爭氣的堂兄秦壽已是在一旁嚇得瑟瑟發抖,秦少遊卻是負著手,笑吟吟地道:“那麼,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本以為這個書呆子必定要嚇得屁滾尿流,上官婉兒很是期待這個傢伙的醜態,可誰曉得此人居然比自己還囂張,這讓上官婉兒更加羞怒:“你是誰?”

  “這你都看不出來?好罷,我告訴你,我是讀書人……”

  “……”上官婉兒微微一愣。

  只是秦少遊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酸秀才的陳腐氣息,他搖頭晃腦的道:“士可殺不可辱,我堂堂七尺男兒,三歲讀經,十歲貫通文史,豈會受你們折辱?你們要殺人?好罷,那就來吧。”

  “……”幾個護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秦少遊已經閉上眼睛,口裡卻是磨磨唧唧的念:“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這是南宋詩人文天祥的正氣歌,這個時候被他吟出來,還真有幾分慷慨赴死的樣子,上官婉兒愣了一下,禁不住撲哧一笑道:“跟你開玩笑罷了,總之,你讓我受了驚嚇,總該給我一點補償,趕緊給我做幾碗珍珠翡翠羹,我好帶回……家裡去。”

  幾個護衛見上官婉兒的態度變了,便只得悻悻然的收了刀。

  秦少遊心裡冷笑,早知道你們不敢動手的!他方才耍了個心眼,一方面,對方的護衛雖然拔刀,可是並沒有直接傷人,既然只是刀架在脖子上,那麼多半只是想要嚇嚇自己,大家雖有誤會,可是畢竟無冤無仇,實在沒有殺人的必要。而其次,他把自己讀書人的身份擺出來,再文縐縐的念幾句詩,這個時代的士人地位雖然遠遠及不上後世的宋朝,可是枉殺一個讀書人,只怕就是王爺、駙馬來了,也得掂量一下,注意一下影響。

  秦少遊怕死,而且很怕死,可正因為他算定了這一點,所以非但沒有跪地求饒,反而擺出一副很有骨氣地樣子,逼迫對方讓步。

  至於上官婉兒,一見這傢伙酸溜溜的開始念詩,似乎也被點醒了什麼,她確實不想殺人,而且欺負一個文弱‘讀書人’,也確實是有礙觀瞻,索性就坡下驢,撲哧一笑,算是有了一個臺階。

  可是面對上官婉兒的索要,很有骨氣的秦少遊自然是斷然拒絕,道:“很抱歉,我這裡的食物恕不外賣,方才誠如我所言,我是個讀書人,你方才橫刀相向,我尚且沒有和你理論,你反倒得寸進尺,是何道理?”

  上官婉兒忍不住蹙眉道:“當真不肯?”

  “不肯。”秦少遊傲然地道:“莫說是殺了我,便是給我十兩銀子,我也不肯!”

  “十五兩呢?”

  秦少遊頓了一下,認真地看著上官婉兒:“能不能再加點?”

  上官婉兒拂袖要走的模樣:“一文都不能多。”

  秦少遊義憤填膺道:“你這是在侮辱我,我是讀書人!”

  上官婉兒舉起蓮步,旋過了身。

  秦少遊不由歎息一句,才道:“罷罷罷,你喜歡我做的湯羹,那也算是緣分,十五兩就十五兩。客官,請到廳中上座。”

  上官婉兒突然想到此前有人對秦少遊的評價,這個傢伙,哪裡是個書呆子,讀書人真有這樣厚的臉皮麼?

  只是方才的湯羹讓她至今回味無窮,實在有些不舍,只得不爭氣的道:“好,快一些。”

  上官婉兒帶著護衛到了廳中。

  秦少遊頓時打起了精神。

  十五兩銀子啊,雖然還不足以清償外債,可是在這個時代,足夠尋常人家的一年開銷了。

  秦少遊很開心,二話不說地沖進了廚房,朝秦壽大呼小叫:“生火。”

  一對堂兄弟便開始在廚房裡忙活起來,轉眼之間就是一筆鉅款落袋,秦壽的眼睛都紅了,他一邊熟稔的幫著打下手,一面忍不住道:“十五兩銀子,東……東家,就幾碗湯羹,竟能賣出這個價,天哪……咱們秦家的祖墳要冒青煙了。”

  秦少遊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一面熟稔的剁菜,一面道:“你錯了,湯羹不值錢,值錢的是一個讀書人的底線和節操。”

  “呃……我不明白。”

  秦少遊慢悠悠的道:“我只問你,這街上的流CHANG,一晚上什麼價錢?”

  “至多也不過十文錢罷了。”

  “可是那飄香館賣藝不賣身的頭牌呢?”

  “這個……不好說,怕不下百貫。”

  “這就是了,同樣都是那樣的勾當,何以賣身的不值錢,賣藝的反而身價百倍?這是因為賣藝的有底線,有節操,她們可不是什麼客人都接,什麼客人都伺候。如此一來,反而奇貨可居了。”說到這裡,秦少遊忍不住感慨道:“可見對於一個人來說,節操是何等的重要,堂哥啊,說到這裡,我就忍不住奉勸你,往後為人處事,一定要堅守原則,要多向我學習。”

  秦壽乍了乍舌,道:“向東家學習,能不能發工錢?”

  秦少遊頓時對他怒目而視,兄弟之情頓時被階級仇恨所取代:“就知道錢錢錢,我和你談信仰,你跟我說錢,和你說原則,你也離不開錢,真是無藥可醫,孺子不可教也。凡夫俗子,我羞於你為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5-6-11 03: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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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出大事了

  幾碗湯羹做好,小心翼翼地裝在食盒裡,秦少遊良心發現,這一次竟是不打算收食盒的錢。

  買賣嘛,講究的是有舍有得,該宰的都宰了,再宰一刀,怪不好意思的。

  做人要有底線,有原則,銀錢雖可貴,節操價更高啊!

  上官婉兒使了個眼色,身邊的侍衛已經提了食盒。

  此時的上官婉兒已是恢復了冷峻,負著手,一副上位者居高臨下去看秦少遊的姿態,那眼眸頗有點俯瞰螻蟻的傲然。

  秦少遊呢,也不介意,笑呵呵的道:“客官,走好。”

  上官婉兒頗有些惱怒,本是不屑地看這呆子,借此找回一點場子,結果這個傢伙照舊如沐春風,油鹽不進,實在教人氣餒。她只好頜首點頭,帶著幾分威脅的口吻道:“你叫秦少遊,我記住你了。”

  “客官記得常來照顧生意。”

  “你……”上官婉兒一時語塞,最後突然笑了,道:“好,等著看吧,我們還會再見的,就怕到時候嚇破你的膽。”

  秦少遊皺了皺眉,不禁在心裡道:“我已經很後悔沒有再宰她一刀了。”

  上官婉兒已經走了,臨走之時,她回頭看了這個酒樓門臉上懸掛的牌匾一眼,那龍飛鳳舞的四個金漆大字在夕陽之下,如此的醒目。

  上官婉兒搖搖頭,猛地,她微微一愣:“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奇怪,為何這首詩,我不曾聽說過,嗯,回去查一查為好。”

  她是個書蟲,自幼便在做宰相的父親督導之下讀書,此後入了宮,負責制誥,除了隨侍武則天,更多的時間則是將自己關在禦書閣裡,她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天下的詩詞文章,她自認都在自己的胸腹之中。而方才秦少遊念得這首詩,從文句上並不出色,可是細細一思,卻有一種直抒胸臆、毫無雕飾、氣壯山河的氣魄。

  她猛地開始留意起來,又想著食盒中的珍珠翡翠羹,讓她突然又覺得這一趟出來,除了那個書呆子有些討厭之外,似乎收穫不少。

  …………………………

  就在上官婉兒離開不久。

  周老爺卻是來了。這周老爺,單名一個文字,身材臃腫,氣度卻不像商賈,頗有幾分威儀。

  一頂小轎落在了如春酒樓的大門口,主事劉洋殷勤地周文攙扶出來。

  周文頭髮洗漱,戴著一頂長巾,穿著直領華服,很是雍容,他下轎之後,並沒有直接進入酒樓,而是背著手,抬頭看著那懸掛在門前的匾額,眼睛炙熱的落在那‘廚藝無雙’四字上。

  好不容易,他那貪婪的眼眸才收了回去,隨即抬腿進入了酒樓的大門。

  秦少遊根據從前那書呆子的記憶,卻是認出了他,於是沒好氣的道:“客官,是吃飯麼?”

  周文背著手,不做聲。

  劉洋連忙搬了個椅子來,周文才慢悠悠地坐下,他打量了秦少遊一眼,突然笑了,就好像拉家常一樣,道:“這個牌匾,你終於掛了出來,老夫最擔心的也就是這個。你呢,不過是個書呆子,除了掉書袋,一無所長。其實這牌匾對你沒有用,可是對周家卻是用處很大。老夫來這裡,只是讓你最後做一個選擇……”

  秦少遊見他以老賣老,禁不住冷笑以對:“且慢,你費盡心機要這個牌匾,為的只是吸引天子駕臨,是麼?”

  周文慢的眉頭微微皺起,卻並不忌諱,直截了當的道:“不錯。”

  秦少遊又道:“天子要追思太子殿下,自然會駕臨酒樓,所以你想事先將這裡買下,拿出自己的手藝做出一桌好宴席,若是能承受陛下讚賞,那麼你們周家就可飛黃騰達,我看你們要圖謀的,想必是宮中禦廚,對不對?”

  周文此番本是來要脅的,在他印象中,秦少遊不但是個毛頭小子,更只是個書呆子而已,要逼他就範,不過輕而易舉,可是沒想到秦少遊的表現讓他有些詫異。

  秦少遊笑得更冷:“不過我看你年過古稀,想來也沒有在為自己謀劃,在天子面前大放異彩的,只怕是你的兒子是不是?其實你們周家,早就開始謀劃這件事,那麼若是我繼續推論下去,這兩年如春酒樓生意一落千丈,固然有我經營不善的緣故,只怕你們周家在背後也沒少出力吧。比如,你們周家就在臨街開了個一個新的酒樓,飯菜的價格卻是便宜許多,比如從前,我父親還曾帶了幾個學徒,可是父親一死,他們便辭工而去,比如你暗中縱容如春酒樓欠下債務,最後統統轉到你們的名下。是麼?”

  周文捋須微笑,淡淡道:“你並不是個書呆子,倒是老夫錯看了你,不過事到如今,即便你洞悉了真相,那又如何?這個酒樓遲早是老夫的囊中之物,而現在,老夫已說了,老夫給你選擇,要嘛,你帶著一筆銀子,無論是拿去揮霍也好,留著安生立命也罷,可是這酒樓,還有那牌匾,卻是必須留下。要嘛從明日開始,老夫讓你在洛陽無法立足,不但教你身敗名裂,還要讓你吃上官司,發配為奴,何去何從,你自己思量吧。”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秦少遊雖然早有懷疑,可是直到這個老東西親口承認,才真正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如春酒樓的今日何止是因為一個書呆子的愚蠢,還與眼前這個老東西不無關係。

  秦少遊笑了,笑得如沐春風,然後他背著手,搖頭晃腦的道:“世叔知道飄香館的頭牌是什麼價麼?”

  周文愣了一下。

  秦少遊自問自答,一副心嚮往之地口吻道:“有價無市。”頓了一下,他才繼續道:“這是為何?因為她們有原則,有底線,有節操,很不幸,她們恰是我學習的榜樣,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是個很有節操的人。所以……世叔慢走,恕不遠送!”

  周文的眼眸裡已經掠過了一絲殺機,一旁的狗腿子劉洋惡狠狠地道:“放肆,你……”

  “住口!”秦少遊突然大怒:“這是我的酒樓,可有你放肆的份麼?”

  秦少遊故意把我的酒樓四個字咬得很重,意味深長。

  周文冷笑一聲,長身而起,留下了一句話:“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萬事莫強求,小心誤了卿卿性命。”說罷,便拂袖而去。

  劉洋還忍不住回過頭啐了一口:“走著瞧吧。”

  秦少遊不禁搖頭,心情卻是凝重起來。

  如春酒樓真正的危機,看來終於要爆發了。

  秦少遊兩世為人,一直希望自己這一世能夠活得快樂簡單,可是似乎連這樣的小小要求都變成了奢侈。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想要快樂,可是有人偏生要噁心他,他想要簡單,事情的發展終究還是變得更加複雜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秦少遊渭然長歎:“堂哥,你來。”

  早在裡堂探頭探腦的秦壽連忙冒出頭來,他有點怕周老爺,方才的話,秦壽聽得清清楚楚,為此,他很是義憤填膺了一番,眼看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可是周家卻是徹底打破了愉快,強加給了他心靈上的痛苦。

  “堂哥啊,你看我像老實人麼?”

  秦壽居然沉吟了很久,這種涉嫌侮辱人格的踟躇,讓秦少遊很有掐死他的衝動。

  於是秦少遊只得自問自答道:“我從前還是太老實了啊,以至於什麼阿貓阿狗,都欺到我的身上,我本生性善良,懷著一顆赤子之心、善氣迎人,結果卻是落到這樣的境地。所以……明日開始,我要做一個壞人,一個很壞的壞人。”秦少遊語重心長地看了秦壽一眼,接著道:“往後再有人欺負我,我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討要回來,誰他娘的再有事沒事討要工錢,我就跟他勢不兩立,就算是親戚,也要大義滅親。”

  秦壽忍不住苦著臉道:“堂弟,我沒招你啊。”

  “是麼?”秦少遊心情平復了,然後撿起櫃上的陳年帳簿,風淡雲清地道:“我竟是忘了,你已有九個時辰沒討要工錢了,這樣很好,繼續保持。”

  …………………………

  次日一大清早,秦少遊洗簌過後,便一如既往的前去櫃檯閑坐了。

  客人總是會有的,秦少遊漸漸有了信心,前些時日的清閒,讓他有了撐著腦袋在這櫃前睡回籠覺的習慣,這真不怪他懶散,實在是生意淡出了個鳥來,不打瞌睡,教人平添惆悵。

  只是半柱香之後,一聲理直氣壯的吼叫驚擾了秦少遊的美夢。

  “秦壽,秦壽,來兩碗粥,加個炊餅。”

  不消說,聲音的主人還是老熟人鄧健,秦少遊頓時火冒三丈,沒王法了,這可是天子腳下,首善之都,每天吃我白粥,看我好欺負麼?

  他怒氣衝衝地抬眸,抄起手裡的算盤……額……算盤能做兇器麼?

  鄧健坐在了胡凳上,趴著桌子,朝秦少遊打了個招呼:“唉,秦哥兒,起得真早,來,先上兩碗粥,我有大事要告訴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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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擊鼓鳴冤

  秦少遊冷冷道:“這裡沒粥。”

  鄧健不由怒了:“怎的,你要怎樣?”

  秦少遊臉色複雜,他頓了好一會兒,才道:“別忙著吃,我先和你講道理。”

  咳咳……實在不是秦少遊膽小怕事,他不是什麼牛氣哄哄的穿越者,別看在秦壽還有那來路不明的小姐跟前顯得氣勢洶洶,那是因為那些人要嘛是有身份的人,要嘛就是渣渣,可是鄧健不一樣,鄧健來路不明,社會關係複雜,臉皮有八尺厚,這樣的人,還是區別對待為好。

  講道理,畢竟沒什麼危險,不會牽涉到人身安全。

  鄧健的臉色緩和下來,道:“這個時候,你和我講什麼道理?你這臭書生好不曉事,我特意大清早趕來,真以為是稀罕你的兩碗粥?小氣!”

  秦少遊氣得鼻子都歪了,小氣?欠了一屁股外債,你來這兒騙吃騙喝,反倒說我小氣,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鄧健又慢悠悠地道:“你要講道理,待會兒理應去赤縣衙裡與那劉錄事去說,和我說有什麼用?實話告訴我,我有哥兒在衙裡做差役,說是昨天夜裡,周家就有人跑去尋了劉錄事,就在半個時辰前,周家的人已經前去縣衙狀告你欠債不還,你等著看,很快就有差役拿拘票來拿你。到了公堂上,少不得要理論。”

  說到這裡,鄧健壓低了聲音接著道:“實話告訴你,坐堂的劉錄事和周家關係匪淺,周家那邊,據說還握有借據,一旦事實確鑿,雖說這賴帳不過是小罪,可若是從重一些,也足以刁民無法無天來處置了,即便是流放也是有的,秦哥兒啊,你太壞了,比我還壞,我欠人銀子,尚且還曉得還,你……”

  “呸……你就曉得騙吃騙喝,能欠人銀子麼?”秦少遊禁不住反唇相譏,不過卻也知道鄧健是好心,他只得抱著腦袋道:“這麼說來,事情很糟糕了。若是躲不過今日,不但酒樓沒了,可能還有牢獄之災。”

  鄧健笑呵呵地道:“這倒是無妨,大不了關了進去,我裡頭有幾個哥兒,傳個消息,總會有人照看你的,誰教我義薄雲天呢,咳咳……先上兩碗粥,再來兩個炊餅。”

  秦少遊把嘴撇到一邊:“你既知道我欠了一屁股債,還忍心吃我的粥?鄧大哥,你尋別處的冤大頭吧,我們來講講道理,你們這等好漢,理應吃的是百家飯是不是?可是專挑我一家吃,這是何其殘忍的事,竭澤而漁的道理,想來你是懂的,隔壁左轉有家秋水樓,那掌櫃看著不是也很好欺負麼?”

  鄧健生氣了,冷著臉道:“真是小氣,我到別處去。”

  秦少遊只得道:“慢著,還是吃吧,趕緊吃,我還要打官司,待會兒要關門。”

  他已沒興趣理會鄧健了,忙著去後廚尋了秦壽,吩咐他道:“去把牌匾拆下來,咱們準備打官司。”

  ………………

  果不其然,只是半柱香不到,就有赤縣的差役來了。

  所謂赤縣,便是京畿縣治的稱呼,神都治下有二縣,一個是河南縣,另一個則是洛陽縣,秦少遊的戶籍屬於洛陽縣內,因而來的便是洛陽縣差役。

  至於那個簽發了拘票的推事,在大唐,縣裡本是不設推事的,只是這洛陽縣乃是天子腳下,這才設推事二人,協助縣令、縣丞辦公,主管的就是刑名,其實他們的官職並不高,不過區區八品,不過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卻足以斷人生死。

  假若這個推事當真和周家關係匪淺,那麼講道理可就不容易了。

  這差役來時,本是鼻孔朝天,正要索拿了秦少遊便走,此時,鄧健湊上來,笑嘻嘻的打招呼。那差役見了他,眉開眼笑的道:“鄧哥兒也在?”

  從來都是官匪一家,洛陽縣的差役豈會不認得鄧健?而且看上去,還頗為熟絡。

  鄧健忙道:“不必索拿,不必索拿了,這是讀書人,平時最是樂善好施,都是自家人,難道還怕跑了?”

  差役倒也痛快,只是冷冷的看秦少遊一眼:“公務是公務,私情是私情,既然鄧哥兒說了情,倒是好說,只是到了縣裡,嘿嘿……卻是沒有這樣的順水人情了。”

  秦少遊客客氣氣地向差役行了個禮,道:“差人的恩德,秦某銘記於心,到了衙裡,無論死活,都是秦某自己的事。”

  “好吧,請。”這個傢伙倒還算識趣,差役和鄧健寒暄幾句,便帶著秦少遊動了身。

  ……………………

  秦少遊案子的審理只是在偏堂,畢竟只是欠人錢財的糾紛,雖然也足以論罪,卻還勞不動赤縣縣令親自動身來審,一般都是推事負責罷了。

  劉推事所負責的就是這天子腳下的諸多鄰里紛爭,他戴著紗帽,穿著一件淺青色的袍子,顯示出他的級別低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不過他雖只是芝麻綠豆的官,尤其是在這神都,只怕連螞蟻都不如,可是他卻顯得很是富態,一副養尊處優樣子,別看官兒小,這卻是肥差,若遇到了大案,固然他連審理的資格都沒有,可是大案往往要交刑部審核,甚至牽涉到的重要人物,根本就沒有迴旋的餘地,想要從中做手腳,難如登天,莫說是油水,一旦牽涉到什麼不該牽涉的事,說不準彌天之禍可就來了。

  殺人這樣的大案子,想要翻案很難,在天子腳下若是不能秉公辦理,一個怠忽職守就可能取了烏紗。反觀劉推事斷的都是民事小案,看上去不重要,實則這裡頭油水最是豐厚,且絕不會有什麼後患。

  是以這位劉推事心寬體胖,腰間雖然系著的只是個銅腰帶,甚至連掛魚袋的資格都沒有,卻不曾有什麼怨言。

  站在下側的周文卻是劉推事的老‘主顧’,平時偶有私交,偶爾劉推事也願意為周家做一些舉手之勞的小事,換來的當然是周家逢年過節的‘節敬’。

  劉推事眯著眼,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他已看了狀紙,手指頭很有氣派的敲著案牘,跪坐在蒲團之上,沉吟片刻,才道:“一個小小的書呆子,也勞尊駕親自來狀告麼?這只是尋常的錢財糾紛,證據確鑿,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周文面帶笑容,忙是行禮道:“這個秦少遊最是無禮,賒欠了錢財,卻是厚顏無恥,百般抵賴,老朽氣憤不過,只求一個公道。”

  劉推事卻沒有動容,他在推敲周文的言外之意。於是故作淡然地點點頭:“除了使其變賣家產清償債務之外。如此刁民,看來是該好好教訓,以儆效尤。”

  劉推事頓了頓,似笑非笑的看了周文一眼:“只是動刑總有輕重啊。”

  周文捋須,眼眸裡掠過一絲冷冽:“重一些總是好的。”

  劉推事點頭,輕描淡寫地道:“那就斷足吧。”

  只是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一個人的命運也就此決定,欠債不還,本不必嚴懲,至多也就是稍事懲戒而已,只是這衙裡自有它的潛規則,只需一個眼色,動刑時稍微施些手段,就可毀人一生。

  周文呵呵一笑,拱了拱手道:“謝大人。”

  劉推事淡淡一笑:“舉手之勞,何必言謝。”

  …………………………

  秦少遊已抵達了縣衙,縣衙占地不小,距離西市較近,因而人流不少,只是這縣衙,卻顯得有些破敗。

  原因,你懂的。

  神都的衙門數百上千,隨便一個衙門都比洛陽縣衙級別要高得多,按照某些不可言傳只可意會的規矩,縣衙若是顯得很高級,就不免逾禮了。

  押他的衙役礙著鄧健的顏面,對秦少遊沒有為難,只是到了衙門口,便心平氣和地道:“我這就去交送拘牌。你在此等候,若敢逃匿便是重罪,待會兒自會帶你進去。”

  秦少遊人畜無害地道:“好,我在這老實等著。”

  差役免不了和門口的幾個同僚打個招呼,讓他們看著秦少遊,便進去覆命了。

  他人一走,秦少遊二話不說便往衙側的鳴冤鼓那兒去沖去。

  這鳴冤鼓古已有之,乃是漢高祖劉邦為方便百姓告狀,特下聖旨,命各級官署大門必須各置一鼓一鐘,並規定鐘鼓一響,官必上堂,藉以顯示便民、德政。

  秦少遊這個動作當然嚇了門口的幾個差役一跳,須知這擊鼓鳴冤,往往都是大案,嚴重影響到天子腳下的和諧,洛陽縣治下若是出了個千古奇冤,這可是嚴重影響官聲的事,幾個人來不及多想便追上去。

  而秦少遊呢,卻已到了鳴冤鼓前,他正待要拿錘擊鼓,卻忍不住臥槽一聲,他娘的鼓槌竟是沒有。

  想來,這便是要防範有刁民‘滋事’了。

  而這時候,幾個差役已經逼近,這大鼓乃是用牛皮繃緊,單純用手,是決計敲不動的,秦少遊急了,直接拾起一塊石頭,有差役已自後攔腰抱住他,口裡大叫:“大膽刁民……”

  秦少遊急中生智,直接掄起臂膀,狠狠將手中的石頭朝鳴冤鼓砸去。

  “咚……”

  大功告成。

  秦少遊的後腰一松,後頭抱他的差役松了手,一個個神色冷峻起來。

  鳴了鼓,就意味著有一樁不得不解決的案子在洛陽縣出現,甚至今日這個審判,極有可能要記載入縣誌之中,若是再嚴重一些,甚至可能會上達天聽,朝中的殿院、台院、察院、刑部都要過問。

  這個傢伙,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5-6-11 03:41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5-6-11 03:42 AM 編輯

第一十二章:千古奇冤

  聽到外頭的鼓聲,本還有閒情的劉推事,臉色微微一變。

  鳴冤鼓已經足足幾年沒有被敲過了,幾年之前敲響的時候,恰逢遭遇的是一樁牽涉十幾條人命的滅門慘案,那件事曾轟動一時,當時的赤縣縣令就因為這個被監察禦史指責為昏聵無能,從此仕途坎坷。

  而現在,鼓聲又響。

  正在這時,有胥吏急報:“大人,有人自稱是如春酒樓秦少遊,狀告有人謀奪家產,擊鼓鳴冤……”

  劉推事和周文二人面面相覷。隨即,劉推事勃然大怒。

  他還道是誰來鳴冤,原來是那個不知死活的書呆子跑來反告。

  這裡頭,其實牽涉到了一個程式的問題,周文告秦少遊,那是民事糾紛,所以只是小案,按權責,乃是劉推事來審,可是秦少遊擊鼓鳴冤,這就是大案,如此一來,劉推事就沒有審判的資格了,必須得勞動縣尊親自過審,而且審判的地點也不可能在偏堂,而應去親民堂。

  除此之外,那秦少遊背著的乃是一個錢財糾紛的小案,他雖是被告,可是眼下卻因為這擊鼓鳴冤的大案,暫態化被動為主動,成了原告。

  擊鼓鳴冤的後果自不待言,一旦所告不實便是萬劫不復。可是眼下對於劉推事來說,原本完全在自己掌控中的民事案,突然失去了掌控,實在讓他不悅。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對周文道:“此番擊鼓,必定要驚動縣尊,你既是被告之人,按規矩,也理當到堂下去侯審,不過不必怕,一個書呆子能翻出什麼浪來,本官這就移步去親民堂,先與縣尊交涉。”

  周文點點頭,道:“假若這秦少遊所告不實,理當如何?”

  劉推事帶著冷笑道:“所告不實,就是死無葬身之地,正好遂了你的心願。”

  周文的心裡倒是踏實了,為了謀奪那塊牌匾,周文密謀不是一天兩天,對秦少遊的秉性摸得很透,這就是個不諳世事的書呆子,想必他又犯渾了,敢擊鼓鳴冤,給縣尊製造麻煩,自己這邊又有劉推事暗中幫襯,秦少遊這是自尋死路。

  想到這裡,他捋須出了偏堂,到了親民堂的廊下等候。

  縣衙之內頓時雞飛狗跳,這縣令乃是姓柳,柳縣令一聽外頭鳴冤鼓起,頓時大感頭痛,只得正冠抵達親民堂,兩班差役各持水火棍站班,劉推事則是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到了案牘一側,壓低聲音道:“柳公,擊鼓鳴冤之人有些名堂。”

  柳縣令的臉色很不好看,卻還是耐著性子道:“這是從何說起?”

  劉推事便隱去了自己與周文相熟的情節,偏向著周文,將事情的經過大略的說了一遍。

  柳縣令壓著眉頭,面露慍怒之色,道:“如此說來,倒是刁民反告了?”

  “大抵如此。”

  柳縣令心裡對秦少遊更增了惡感,今日一通鳴冤鼓,給他的官聲上蒙上一層污點不說,假若秦少遊只是因為被告而反告,那此子便真是可惡了。

  他猛拍驚堂木:“來,帶人!”

  ……………………

  在紫宸殿。

  宮中午膳之豐盛自是不必待言,上官婉兒隨駕,偶爾也會陪著陛下用膳,她乃是女皇心腹中的心腹,雖名為待詔女官,地位卻與尋常女官大不相同。

  只是即便再如何受寵,規矩卻終究是規矩,女皇陛下登基之後,世人毀譽甚多,為了鞏固帝業,強化女皇的地位,大周朝的禮制都帶有某種神聖的色彩,比如當今女皇便自稱為聖神皇帝,而這洛陽則改稱為神都,既她自詡為神,自然要與凡人有別,便是用膳,也只是身居在那厚重的帷幔之後,獨自一桌,獨享佳餚。

  上官婉兒則在帷幔跟前設一長案,與陛下隔著一層紗帳就餐。

  只是今日,上官婉兒顯得有些心神不屬,案上的佳餚竟是不曾動用。

  帷幔之內,傳出溫和的聲音:“婉兒,可有心事?”

  “陛下……我……”

  “你又要分辨了是麼?既是沒有心事,卻又為何不飲不食?”

  上官婉兒的心裡苦笑,昨日吃了秦少遊的湯,讓她至今回味無窮,如今再吃這些口味過重的佳餚,反而沒什麼胃口了。只是這些,她卻不能道出來,於是吟吟笑道:“臣今日身子有所不適。”

  “噢,既如此,那就去歇了吧。”

  “是。”

  上官婉兒起身,行了大禮,便徐徐退了出去。

  她其實是個極有規律之人,但凡離了天子,總是碎步去制誥房或是淩煙閣讀書,那淩煙閣為人熟知的只是二十四功臣的畫像,卻不知那裡乃是宮中藏書所在,無數孤本書冊,宛如浩瀚星辰,只是今日,上官婉兒卻沒有讀書的心思,雖然她很想去查一查,那一句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出自哪裡,只是飯菜不可口,讓她又懷念起了‘珍珠翡翠羹’的滋味,便索性去制誥房了。

  只是一到制誥房,卻恰好有個太監氣喘吁吁地進來,道:“制誥姑姑,洛陽縣……有人擊鼓鳴冤……”

  上官婉兒不為所動,沒好氣地道:“擊鼓鳴冤,與我何干,那是刑獄之事。”

  “擊鼓的是秦少遊……”

  “是他……”

  上官婉兒明白了,因為陛下特意囑咐過如春酒樓,所以對於那裡的一切,上官婉兒不但留心,而且已命人暗中監視,現在,如春酒樓的秦少遊鬧出了一樁擊鼓鳴冤的大案,所以下頭自然第一時間報上來。

  “噢?為的是什麼事?”

  “這卻不知,只是曉得有人告這秦少遊欠帳不還。”

  上官婉兒冷峻不禁:“我明白了,以他不肯吃虧的性子,人家告他,他定要告人,他可不是書呆子,他是個不肯吃虧、雁過拔毛的奸邪小人,很好,不要理會,命王安人等按兵不動,只要不傷了性命就好。讓洛陽縣給他一點苦頭吃吧。打一頓才好,打了一頓,看他敢不敢再放肆了。”

  上官婉兒的心情突然變得格外愉悅起來,於是隨手拿起案上一份未完的詔命心不在焉地觀看:“下去吧。”

  ………………

  秦少遊此時已到了親民堂上,便見正上方,一名緋袍官員正襟跪坐,左右是兩班差役,而案牘下側又跪坐一人,此人便是劉推事,劉推事此刻正冷冷地看著他,分明不懷好意。

  秦少遊目不斜視,上前拜道:“草民秦少遊,見過父母大人。”

  柳縣令對秦少遊的印象是先入為主,況且這廝擊鼓,使自己的官聲岌岌可危,因而拍起驚堂木,只將他當作犯人來審:“來者何人,有何冤情!”

  秦少遊畢恭畢敬,忙道:“父母老大人,草民姓秦、名少遊……乃洛陽人氏,草民祖孫數代,世居於洛陽,以經營酒肆為生,草民自幼讀過一些書……”

  見這個傢伙搖頭晃腦,就差把自己祖宗十八代的底細都要翻出來,柳縣令感到很煩躁,他頓時明白秦少遊要擊鼓鳴冤了,大抵是此等人不諳世事,讀書讀傻了,將書本中的世界帶入了現實,可是本縣招誰惹誰,你不曉事,卻來坑我不成?

  柳縣令怒氣衝衝地打斷道:“好了,好了,快說,你所告何人,為何要告?”

  秦少遊很較真,他執拗地道:“父母大人,若要知道草民所告何人,為何而告,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

  柳縣令差點要吐血,若不是這秦少遊是原告,按理不該動刑,更何況凡是這樣的案子,一般都要送去刑部查驗,不分青紅皂白便打有礙官聲,柳縣令恨不得立即叫人掌嘴。

  “簡短一些說。”

  一旁的劉推事見了柳縣令不悅之色,心裡便忍不住想笑,這個秦少遊還真是個呆子,惹惱了柳縣令,待會兒有的是苦頭吃。

  秦少遊依然搖頭晃腦地道:“學生想了想,此事事關重大,還是不能說,這被告之人周文尚未傳到,理應先傳來對峙。”

  柳縣令氣的臉色發黑,好不容易,他才緩過勁來,只這三言兩語,他就知道這秦少遊是個什麼人了,這是個較真的人,是個拿著書本來較真的人,對付這樣的人,你還真不能拿他怎樣,於是他只得道:“所告之人周文,現今在何處?”

  差役道:“就在堂外廊下。”

  “傳!”

  片刻功夫,周文來了。

  秦少遊一見周文,立即大叫:“大人,學生要告的就是他。他要謀奪學生祖業。”

  周文向柳縣令行了禮,而一邊的劉推事給他使了眼色,周文會意,道:“大人,此子顛倒黑白,請大人明察。”

  這樣的小糾紛居然鬧得這樣大,說出去都要笑掉大牙,柳縣令冷面道:“肅靜!你們一一道來,秦少遊是麼?你先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5-6-12 12:34 AM

第十三章:殺手锏

    秦少遊文質彬彬地行了個禮,道:“大人,草民繼承祖業,有一酒樓,名如春酒樓,本也可倚賴為生,可這周文覬覦我的家業,先是在如春酒樓的附近開了一家酒樓,不惜成本壓低酒菜的價格,為的就是打擊如春酒樓的生意,借此吞並草民的家業,草民無以為依,勢單力薄,萬不得已,只好請父母大人做主。”

    秦少遊話音落下,坐在柳縣令身邊的劉推事不由失聲笑起來。

    秦少遊狀告的事,簡直就是玩笑,人家開了酒樓,打擊了你的生意,這做買賣的,難道不都是如此的麼?

    果然,柳縣令頓時明白了什麼,他先是聽了劉推事的‘忠言’,又見秦少遊胡攪蠻纏,立即就看出一些事情了。

    如果這裏不是神都,那些個地方官遇到這麼個家夥,早就一聲令下,直接打將出去了,神都畢竟有神都的好處,這裏多少還是講一些道理的。

    柳縣令不置可否,而是看向周文道:“你有什麼話說?”

    表面上,似乎沒有表露自己的好惡,可是柳縣令刻意讓周文辯解,態度自明。

    周文好整以暇地道:“大人,秦少遊這是血口噴人,草民乃是本份的商人,做買賣講究的是物美價廉,這又何錯之有?莫非酒菜價格低廉也有錯麼?這秦少遊汙我圖謀他的家産,他自己經營不善,卻是怪到了草民的頭上,這又是什麼道理?再有,草民其實與他頗有些舊情,算是世交,對他也頗為欣賞,還曾想過將自家女兒下嫁于他,而特意專程請了媒人說合,大人想想,假若老夫對他有成見,何以會糟蹋自家的女兒?再有,他經營不善,債台高築,便是酒樓的食材都難以備足,又是草民借了錢給他,才使得他渡過難關。可是草民萬萬想不到,此子狼子野心,非但不感恩,反而中傷草民,大人明鑒,懇請大人為草民做主。”

    他這一番話是早已想好的腹稿,每一句都切中要害,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引人同情。

    這個老家夥,莫非也看過演員的自我修養不成?秦少遊見他這副樣子,一張老臉,眼中居然還噙出淚花,心裏不由腹誹。

    柳縣令身軀一震,忙道:“你說要將女兒下嫁給秦少遊,可有人證?”

    “有,媒婆李二娘可以作證。”

    “那麼你說曾借他錢財,可有真憑實據?”

    “大人,這是有的,草民已經帶來了,白紙黑字,絕不敢欺瞞大人。”

    柳縣令眼眸一轉,怒了,他猛拍驚堂木,對秦少遊大喝道:“秦少遊,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周文于你有恩,你卻反告他,你這等刁民,實是禽獸不如,來人……”

    聽到來人二字,劉推事和周文便曉得縣令大人要准備動刑了,他們二人對視一眼,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此時,秦少遊忙道:“且慢!”

    柳縣令手裏已拿起了案牘上的朱漆令箭,見秦少遊膽敢打斷自己,更是怒不可遏:“你還有什麼話說?”

    秦少遊道:“大人,其實……周文此前種種作為,要謀奪的,不是草民的酒樓,而是一幅字……”

    柳縣令又好氣又好笑,冷笑道:“一幅字會比酒樓還要金貴?你這刁民,好大的膽子,來人……”

    幾個差役摩拳擦掌,眼看柳縣令正在氣頭上,要狠狠教訓秦少遊,便都鼓足了精神。

    與此同時,周文和劉推事對視一眼,他們知道,接下來就該進入毆打刁民的程序,有好戲看了。

    秦少遊卻還辯解:“確實是為了那幅字,草民絕不敢欺瞞大人。”

    柳縣令氣勢洶洶,眼前這個家夥敲鳴冤鼓,差點毀了自己的官聲,自己怎肯放過?于是將令簽一丟,大喝道:“狠狠的打!”

    氣勢洶洶的差役捋著袖子上前了,秦少遊道:“大人,小民冤枉。”心裏卻在默念:“十……九……八……二……一……臥槽,秦壽你這個王八蛋,沒有時間觀念啊。”

    秦少遊突然發現,自己的安排有那麼一點點紕漏,因為在來之前,他智珠在握,卻是叫那秦壽扛著那塊匾額來,不過他似乎忘了,這個世上有一種隊友,他姓豬。

    差役們已搬來個長條胡凳,又拉起秦少遊,要扒他的褲子,秦少遊心頭火起,你以為你是隔壁老王,動不動扒人褲頭?

    而在這時,一聲大吼:“堂弟,堂弟,來了……來了……”

    此時便見那虎背熊腰的秦壽扛著匾額往儀門外頭衝來,幾個差役要攔,跟在秦壽後頭的鄧健氣喘籲籲地賠笑道:“餵餵餵……王哥兒,這是我兄弟,自家人……”

    秦壽似乎意識到這裏是官衙,不該如此莽撞,于是身子一轉,正待要賠罪,結果扛在肩上的牌匾一個甩尾,啪的一下,直接將身後一個差役擊飛。

    鄧健的臉色頓時變了,連忙說:“這是我朋友,哈哈……性子魯莽……呃,我不認識他……和他一點幹系都沒有。”說完,灰溜溜的便要跑。

    柳縣令這個怒啊,刁民他見得多了,這樣囂張的,從未見過,他猛拍驚堂木:“何人喧嘩,帶上來。”

    秦壽已經來了,他扛著匾額,啪噠一下,落在地上。

    柳縣令正要叫人動手。

    秦少遊來了精神,道:“大人,周家要謀奪的,就是牌匾上的這幅字。”

    柳縣令定睛一看,只見上頭寫著‘廚藝無雙’,這本沒什麼稀奇,可是他繼續往下看,整個身軀不由自主的一震,嘴皮子開始哆嗦了。

    “顯慶元年,圍獵邙山,幸臨春樓,嘗此佳肴……”

    代王……李弘……

    柳縣令腦袋就好像要炸開一樣,他手還舉著驚堂木,可是這驚堂木就在半空,啪噠一聲,驚堂木無力落下,柳縣令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樣。

    代王……就是先太子……

    先太子……猝死……當今陛下的親生骨肉……卻又疑似為親母所害……

    不知不覺,柳縣令大汗淋漓。

    這時,秦少遊道:“這幅字,還要從先父說起,當年先太子殿下途徑如春酒樓,對先父的菜肴贊不絕口,因而親書下‘廚藝無雙’四字,先父死後,那周文對這幅字垂涎不已,是以先是嫁女說媒,又是開辦酒樓與草民的酒樓競爭,此後又暗中慫恿人放債,大人明鑒。”

    這些話柳縣令已經沒什麼興趣聽了,他滿面怒容地看向劉推事。

    劉推事則吃驚地看著周文。

    好一個周文,牽涉到了先太子,你居然沒說!

    周文低著頭冷汗直流,心裏只是想著,秦少遊這個家夥連這個都搬到了公堂上,這分明是要魚死網破了,這家夥真是瘋了,莫不知拿先太子來消遣,固然可以殺敵一千,卻也要自損八百麼?

    …………

    太子李弘,可是個極為敏感的人物啊,這個人雖然在暗地裏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可是在這台面上,卻一直都是個忌諱。

    這裏頭最關鍵的問題就在于,李弘死得太微妙,牽涉很大,因為誰也不知李弘是如何死的,是當真被當今陛下殺死,還是傳聞所說的猝死,衆說紛紜,私底下有許多的爭議。

    正因為如此,柳縣令感覺壓力很大。

    他猛地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案子根本就沒得判,無論最後判定的是什麼結果,都要呈送刑部,而假如如有人借著這個案子把李弘的陳年舊事翻出來,會怎麼樣?

    柳縣令幾乎不可想象,他雖是縣令,乃是五品大員,可是在這神都卻是螞蟻一樣的存在,一旦先太子李弘之事鬧的沸沸揚揚,這個後果是自己能夠承擔得起麼?

    柳縣令立即打定主意,李弘這個名字絕不能出現在判決之中,必須壓下去。

    于是,這位縣令大人意味深長地看了秦少遊一眼,道:“秦少遊是麼?那幅字,怕是你無中生有吧。”

    秦少遊客客氣氣地道:“大人,草民敢拿這樣的事開玩笑麼?草民自知周家財大勢大,可是為了保住家業,唯請父母大人為草民做主,草民不勝感激。”

    “這個人不過是個書呆子,看來周家謀奪那幅字極有可能是真的,至于周家如何利用那幅字,與本縣就無關系了。只是有人要拿這幅字來做文章,那是他們的事,只要不牽涉到本縣,倒也無妨。既是個書呆子,本縣略施手段,讓他不鬧即可,事情壓下去,便與本縣無關了。”柳縣令心裏想著,臉色變得高深莫測起來,他側目看了一旁的劉推事一眼,又看看周文,于是慢悠悠的道:“周文,他說你謀奪這幅字畫,所告如實麼?”

    周文搖頭:“斷無此事。”

    柳縣令便如沐春風的笑了:“現在看來,倒是一場誤會,劉推事,你看,這周文和秦少遊本是世交,他將秦少遊視若子侄,卻差點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差點反目成仇,這不是什麼化解不開的矛盾,依本縣看,秦少遊,你看周文也說了,並沒有企圖你祖業的意思,而你呢,可曾欠他的銀錢麼?”

    秦少遊道:“這是周文故意謀奪我家祖業和那幅字的手段。”

    秦少遊故意把那幅字三個字咬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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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dar 發表於 2015-6-13 04:05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5-6-13 04:06 PM 編輯

第十四章:得理不饒人

  柳縣令捋須微笑:“年輕人不曉事,盡說糊塗話,什麼手段,什麼謀奪,這只是你的妄測而已,周文,你說是麼?”

  周文此時只得道:“大人所言甚是。”

  柳縣令又道:“既然周文無意謀奪秦少游的家業,那麼此事不妨如此,此前秦少游欠周文的錢,就此看在本縣的面上,就此作罷,你們兩家呢,化干戈為玉帛,如何?”

  周文愣住了,他萬萬想不到柳縣令二話不說,直接就把自己賣了。

  欠條就此作罷,這可是九十多貫錢,不是小數,即便以周文這樣的身家,也足以肉痛。

  更何況……平時為了喂飽劉推事這些人,逢年過節,不知糜費多少,結果到了現在,他們不但不為自己出頭,反而一轉手就賣了自己,這還有天理麼?

  周文心如刀割地看向劉推事。

  劉推事立即揣摩到了柳縣令的意思,這個案子審到現在是不能再審了,自己若是在旁火上添油,極有可能惹來上官的不快,於是他暗暗朝周文點了點頭。

  瞬間,周文一下子全明白了,這個匾額若是直接當眾拿出來,昭告天下,必定引發無數非議,所以周文本來預料,秦少遊沒有這樣大的膽子,因為誰也不知宮中對這件事採取什麼樣的態度,一旦宮中生出了惡念,可能秦少遊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可是他萬萬想不到的變數是,秦少遊把這牌匾拿出來,可能會死,可在場的許多人,難道就不怕引火焚身?就比如柳縣令,他也害怕,他害怕,就會把牌匾的蓋子捂住,要捂住,就要犧牲自己,而秦少遊呢,既然柳縣令已經把事情捂著,那麼這牌匾雖是拿了出來,其實和沒拿一樣。

  也就是說,秦少游這根本就不是同歸於盡,從一開始,這個牌匾拿出來的時候,坑的只有自己。

  周文只得叫冤:“大人,這不是小數……”

  柳縣令已經不耐煩了:“你方才自己說待他如子侄,怎麼,你是欺瞞本官麼?”

  這官威壓下來,周文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他可沒有秦少遊這樣的勇氣,忙道:“這……這……只是……”

  柳縣令不理他了,勉強露出一些笑容,對秦少遊道:“秦少遊,你看,周文與你的欠帳一筆勾銷,至於這個案子,就此了結,你怎麼說?”

  秦少遊道:“大人英明,就怕周文不肯。”

  柳縣令快刀斬亂麻,冷笑道:“他豈有不肯之理?若是不肯,本縣自然為你做主。本縣說了,化干戈為玉帛,周文,你立即將欠條還給秦少遊,自此一筆勾銷。”

  周文臉色蠟黃,差點沒一下子癱下去,九十多貫錢就這麼沒了,只是這柳縣令,他怎麼招惹得起,只是形勢比人強,他只得將欠條從袖中取出,對著秦少遊勉強露出笑容:“賢侄……”

  秦少遊飛快地接過欠條,卻並不領情,把臉別到一邊,鼻孔朝天:“哼!”

  周文真恨不得從地縫中鑽進去,不禁咬牙切齒。

  柳縣令終於鬆口氣,道:“好了,既如此,就此退堂!”

  秦少遊又是朗聲道:“大人英明。”於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帶著秦壽告辭而去。

  周文還是失魂落魄的佇立原地,老半天沒回過神來。

  倒是那柳縣令長長鬆口氣,不願久留,正待要走,周文不由上前一步道:“大人……”他還希望挽回一點什麼。

  柳縣令卻是朝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這柳縣令一走,周文立即走近劉推事,道:“劉推事,縣尊大人他……”

  劉推事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冷冷道:“匾額的事,你為何不早說,如此一來,不但讓縣尊下不來台,便是本官也跟著受累。縣尊大人怒火難平,這個時候,你還要做什麼?”

  平時這個劉推事,周文可沒少給他孝敬,誰曉得轉眼之間便翻臉不認人。周文不甘心地道:“那秦少遊欺人太甚,老夫與他不共戴天,大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要這個人倒楣,到底需要多少銀錢。”

  劉推事微微一愣,心裡便了然了,周文這是要做散財童子,想了想,劉推事伸出了個三根手指頭。

  “三百貫!”周文事睜大眼睛,顯得有些肉疼。

  劉推事淡淡的道:“這個人不好對付,他手裡有什麼東西,你卻是知道的,以本官之能,怕是輕易動他不得,所以少不得要上下打點,再者說,縣尊大人憤恨難平,遷怒於你,你多出一些銀錢,也是理所當然。”

  周文臉色青一塊紅一塊,最後跺跺腳道:“好,這三百貫,我出!”

  他是真正打算不撞南牆不回頭了,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去。

  ………………

  秦少遊出了衙門,便看到這衙外有無數的人朝這裡湧來,原來大家聽到了有人鳴鼓,都來看熱鬧,結果知道告狀的是自己這個‘呆子’,於是興趣更濃,外頭烏壓壓的竟有許多人,都是要來圍看的。

  誰曉得人才剛到,結果案子就無疾而終了,大家不免有些遺憾。

  也有些街坊是認得秦少遊的,便有人道:“秦哥兒,這狀怎的只告了一半?”

  “秦呆子……”

  “不許叫我呆子。”秦少游對那人群中的一個潑皮怒目以對。

  “嘻嘻,你本來就是書呆子嘛,難得你擊鼓鳴冤,弟兄們特意跑來給你助陣,誰曉得你就這般出來。”

  秦少遊朝這些好事者報之以笑容,道:“你們真想看熱鬧?”

  “想。”

  “噢,我偏不遂你們的心願。”秦少遊作勢要走。

  眾人於是紛紛白眼,這個道:“真是呆子。”“見到官差腿就軟了吧。”“讀了書就是這樣的。”

  此時,秦少遊突然駐足,他背著手,仰望著天空,道:“今日天色不錯,生活如此美好,你們這些無風也要掀起三尺浪的傢伙,卻是如此討厭,不過難得諸位親鄰都在,我便告訴你們什麼叫做讀書人吧。”

  他身子一旋,面向了衙門,對著幾個堵路的傢伙大喝道:“你們幾個,讓開!”

  幾個人居然被秦少遊的氣勢所懾,自覺讓開道路,秦少游三步作兩步,健步如流星,高昂著頭顱,便朝鳴冤鼓去。

  那幾個懶洋洋的差役本以為秦少遊要走,誰知這小子居然又往鳴冤鼓那兒湊,嚇了一跳,於是又要追趕過來,結果這兒人頭攢動,一時被人群堵住,追之不及。

  而這一次,到了鳴冤鼓面前,秦少遊好整以暇,撿起了此前的那塊石頭,在手上掂了掂。

  嗯,還是原來那一塊,依舊還是熟悉的味道,石頭兄,咱們果然有緣。

  緊接著,鼓聲響了。

  秦少遊放聲大喊:“冤枉啊!”

  這衙外無數人震撼住了,敲鳴冤鼓喊冤的人他們見過,可是一天來敲兩回的,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霸氣!泱泱大周,連書呆子都這樣奔放和豪氣了。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人潮之中,頓時爆發出無數的喝彩!

  秦少遊並沒有因這喝彩而沾沾自喜。

  事實上,喝彩之人就如那吃人血饅頭的傢伙一樣,萬人空巷,囚車載著死囚走街過巷,專侯人家叫一句老子二十年後又是條好漢,於是萬眾喝彩,好評如潮,只等這廝人頭落地,於是掌聲必定久經不息。

  壯哉!

  不過……秦少遊的血若是蘸了饅頭,是甜的還是鹹的呢?

  秦少遊感覺自己瘋了,這個時候居然研究這樣的問題。

  幾個差役終於擠了上來,這幾位仁兄如喪考妣,死了娘一樣,竟是無奈又是憎恨的看著秦少遊,其中一個道:“你……又有什麼冤屈?”

  秦少游凜然正氣的背著手,顯得格外的狂放不羈,朗聲道:“我要告狀,我有冤屈,要請縣尊為民做主!”

  一個差役道:“一日告兩次,不合規矩。”

  秦少遊大義凜然道:“這是什麼話,有了冤屈,想要申訴,還規定了一日只能狀告一次不成?莫非差官大人早上吃了飯,中午就不要吃了麼?”

  “好!”人群中又爆發出了喝彩。

  這個呆子,真是沒有讓人失望,作死都作的如此彪悍!

  差官們不做聲了,倒不是他們忌憚秦少遊,實是起哄和湊趣的實在太多,若是不滿足‘觀眾’要求,放蕩不羈的大周子民極有可能撕碎了他們不可。

  ……………………

  柳縣令剛剛在後衙坐穩,好整以暇的叫人煮茶,突然聽到鼓聲,一下子臉都綠了,今個兒不知犯了哪個太歲,人家一年到頭不見鼓響,今兒卻是一日兩遭,這造的是什麼孽。

  他頓時勃然大怒,正待要發脾氣,有差役如一陣風的過來,拜倒在地:“大人,大人,那個秦少遊又鳴鼓喊冤了。”

  “什麼。”剛剛站起的柳縣令,又一屁股的癱坐在地上。

  聽到秦少遊三個字,柳縣令覺得滲得慌,隨即,一股羞憤湧上心頭,自己堂堂縣令,怎麼會懼怕一個刁民?

  於是他氣的發抖,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還有天理、還有王法嘛,這是把洛陽縣衙當茅坑啊,想上就上,提了褲頭就走!

  他氣的握住拳頭:“升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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