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風御九秋 -【紫陽】《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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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11 PM

第一百三十五章 鬥法結束

  莫問瞠目結舌的看著半空中的廣譜和尚,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對方會做出此等舉動,法臺周圍的看席距離法臺很遠,法臺著火的確能炙烤到圍觀的眾人卻絕對不會燒到他們,廣譜此舉根本就是嘩眾取寵的苦肉計,且用心極為狠毒,用了‘懇請’二字,無形之中將他說成了一心求勝,不顧百姓死活的狹隘之人。

  廣譜此舉立刻換來了滿場的稱贊和拜服,廣譜此時身在高空,靈氣外散斂住了下方熊熊烈火,確有舍身為人的大慈大悲意味,加上其垂眉閉目的寬和神情,更是令得眾人對他極為高看,護國寺眾僧已然開始提水滅火,而圍觀眾人亦沖上前來幫忙撲救,緊張的鬥法瞬時成了廣譜舍己救人的弘法大會。

  “皇上有旨,著天樞道長求雨滅火,協輔國師庇護百姓。”就在莫問憋氣不已之際,北側禦席傳來了內侍的尖叫。

  莫問聞言更加氣怒,當下情形乃是廣譜和尚鬥法不敵而用的苦肉計,實則他此舉純粹多余,不用滅火也燒不到眾人。皇上不明所以竟然命他求雨滅火,請調風雨雷電四部極為繁瑣且大耗靈氣,最重要的是若無有緣由的請調四部天將是要受到上天責罰的,退一步說就算是召之即來他亦不會做法降雨,那廣譜和尚既然擅長做戲,就讓他一做到底,看他能否真的舍生取義。

  “回皇上,貧道求不得雨來。”莫問高聲回話。那聖旨說的大有問題,便是行險求雨,亦是輔助國師,這種憋氣的事情他自然做不得。

  “你先前分明自長黃二縣求下雨來,亦領取了官府賞銀,為何此時卻不得降雨,快快求雨,不然皇上便要拿你治罪。”內侍再度高喊。

  “回皇上,非貧道有心違抗聖旨,而是降雨的神將往北方降雨去了,此時不在家中。”莫問隨意找了個推諉的理由,此時絕對不能求雨,因為不符降雨天規,逆天而行必受責罰。

  皇上焉能不知莫問是故意推諉,聞言亦奈何他不得,便高聲命令內侍攙扶他下席救火,莫問見狀仍然未動,看來這皇上受那廣譜的熏陶著實不淺,做戲很有一套。

  一開始是僧人和百姓救火,後來西側百官見皇上意欲親自動手,亦參與了救火,拿拿捏捏做個樣子,唯獨莫問站立殘臺一角無有動作,此時他心中大有怒意,恨不得那裝腔作勢的廣譜被大火燒死方才痛快,好生可惡的禿驢,好生陰毒的苦肉計。

  不過莫問所想並未如願,法臺本是臨時搭建,下為圓木支頂,上鋪木板,此番著火的只是那些木板,圓木並未燃著,頃刻之後大火便被撲滅,廣譜和尚落回地面,神情很是疲倦,袈裟多有破洞,皇上急忙上前安慰,百官拱繞探問,百姓遠處敬仰,那廣譜一副寬厚平和神情,雖站立不穩卻強打精神謙遜還禮,大加謙虛。

  莫問此時被晾在了一旁,心中憤怒異常,先前大火並未燃燒多久,廣譜乃渡過天劫的高手,自空中停留那段時間並不足以令他累成這個樣子,他是故意裝出虛弱神態誇大自己為救眾人而付出的辛勞,亦以此來終止這場鬥法,這場鬥法若是繼續下去無疑會令他出醜,到此中止可以令他處於不敗之地,他的主動認輸不但沒有令他丟臉,反倒在世人面前彰顯了佛門的舍己為人和他的寬宏慈悲,世人不但不會小看他,反倒會認為他是一個視勝敗為浮雲的高僧大德。

  莫問為了準備這場鬥法當真是竭盡所能,費盡心機,突破紫氣之後的諸多霸道法術尚未來得及施展,就此作罷他自然心中不甘,但此時又無法再上前索戰,不然更加顯得道門中人小氣偏激,便是以法術勝了廣譜,亦會為世人嘲笑和看低。事情一開始便不順暢,廣譜和尚的所為一直令他感覺非常的別扭,始終有種吐不出咽不下的憋悶。

  就在他以為鬥法就這樣不了了之之時,那廣譜和尚的一番話再度令他怒火中燒,“阿彌陀佛,今日法會乃皇上欽定,半途而廢對萬歲不敬,請皇上準許貧僧與道長完成鬥法。”

  他裝出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皇上聞言極為感動,自然不會同意二人鬥法,不過如此一來他便徹底洗清了先前舉動是為了逃避鬥法的嫌疑,便是有那麼幾個心中犯疑的明眼人,此時亦被他迷惑,對其暗自佩服。

  莫問在旁被氣的笑了,這廣譜和尚當真是個高手,常年打坐令得他對於人性揣摩的極為透徹,所作所為極具蒙騙之能事,休說那些圍觀百姓,就連皇上亦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法會若是半途而廢乃是對萬歲的不敬,對藥師佛的不敬,貧僧定要完成今日法會,與皇上,與文武,與百姓一個圓滿。”廣譜和尚輕聲說道。

  莫問聞言既有鄙夷又有疑惑,鄙夷的是此人若真的有傷在身,聲音豈能傳的這麼遠,但此時無人註意這一細節。疑惑的是這個廣譜似乎真的想要與之繼續鬥法,他究竟有何陰謀。

  “我佛慈悲,國師心性仁善,寬厚待人,鬥法之時無法無所不用其極,自不能占得上風,鬥法之事不可再行,寡人準你半個時辰,與他辯法,時辰一到,國師當立刻回寺休養。”皇上說道。

  “謝皇上。”廣譜和尚合十彎腰。

  到得此時莫問幾乎怒不可遏,皇上的言下之意是廣譜和尚一直在寬厚忍讓,而他則一直在無所不用其,此番話語自皇上口中說出,其他圍觀百姓自然也是如此認同,這次鬥法他分明是勝券在握,怎麼糊裏糊塗的落了一個人心盡失,萬人仇恨的下場?

  “老爺,喝點茶水。”莫問氣怒之際,老五端茶來送。

  “怎麼成了這個局面?”莫問轉頭看向老五,老五是永遠不會站到他人陣營的。

  “我也不知道,管他的呢,反正他是打你不過。”老五再遞。

  莫問自法臺躍下,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實則他並不口渴,只是心中有火。

  “老爺,你現在真的很厲害。”老五真心稱贊。

  “十成法術施了一成不到,何來厲害之說?”莫問轉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此時眾人已經開始收拾場地,準備那半個時辰的辯法。

  回到自己的座位,文武官員已經自場中回返,路過他身旁的時候都與之打招呼,莫問陰著臉皆不搭理,這些人先前都是前去逢迎國師去了,此番與他打招呼毫無誠意可言。

  就在莫問暗自生氣之際,一侍女端茶而至,趁放茶之際低聲說道,“貴人有言,國師意在激怒先生,先生萬不可受其引帶。”

  侍女說完轉身離去,莫問轉頭看向周貴人,周周人此時亦轉頭而望,二人眼神相接,周貴人沖他微微點頭,莫問點頭回應。

  周貴人舉動自然瞞不過坐在其右手旁的周將軍,周將軍有感,轉頭看了莫問一眼,眼皮微跳,兇光一閃而逝。

  莫問見狀暗自嘆氣,周將軍定是誤以為他與周貴人有私,此番當真是禍不單行。

  由於人數眾多,場地很快清空,廣譜和尚緩步走上場中空地,莫問亦起身上場,廣譜和尚四方合十唱誦阿彌陀佛。莫問站立未動,這廣譜*猾之外披了一層多有禮貌的外皮,禮貌越周全的人往往心性越*詐。

  “皇上有旨,鬥法已畢,此番只辯論教法,不得動手。”內侍又跑出來尖叫。

  “國師先前多有勞累,賜座。”內侍再度轉述皇上言語。

  此語一出,立刻有人為廣譜和尚送上了講法錦團,廣譜和尚道謝之後坐於錦團,抖動袈裟做好了開講的準備。

  莫問受到如此冷遇,心中既哀且怒,此番鬥法當真是無比憋氣。

  “老爺,坐著。”老五抱著木椅跑了過來,此舉自然是無禮之舉,不過他可不管圍觀眾人的噓聲。

  “回去,不可再來。”莫問溫言訓斥。

  老五聞言點頭答應,轉身跑走。

  “先前鬥法貧道已然贏了你,你年歲長貧道三十有余,這辯法之事貧道認輸。”莫問高聲說完坐進了椅子。

  莫問言語自然換來一片鄙夷罵聲,莫問聞之心中有氣卻又無可奈何,胡攪蠻纏他自知不是那廣譜和尚的對手,只能緊抓鬥法占據上風這一優勢。

  “阿彌陀佛,道長所言極是,貧僧確是輸了,今日乃是藥師佛聖誕,貧僧當誦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為皇上祈福,為百姓求安。”廣譜和尚緩言慢語。

  不消說,他這番話自然又是換得了滿堂彩四方聲,到得此時已然無人認為他是真的輸了,皆被他的寬容氣度所折服。

  莫問聞言閉目長嘆,有時候真相和實力並不能決定勝敗,能否迎合眾人需求,能否裝出從容氣度才是勝敗的關鍵。

  廣譜和尚所講經文極為緩慢,聲音洪亮,傳揚四方,眾人聽到精彩處多有喝彩,卻無一細心之人思量廣譜和尚為何先前有氣無力,片刻之後便如此中氣十足。

  這半個時辰對於莫問來說無異於煎熬,卻無法提前離場,到得此時他已經知道國師之位永遠無望,世人對他有著太深的誤解,他在眾人眼中已經成了狠毒狂妄的淺薄之人。

  他亦知道廣譜和尚是故意留下他進行羞辱的,心中無比氣怒卻只能強行忍耐,前年初到晉國之際他與老五曾經遇到了一位青木道長,那位青木道長向他說起過白沙觀的陽明道人和菩提寺老僧辯法一事,辯法未完年逾八旬的陽明道長便將那老僧扔下了法臺,這件事情他原本只當笑話來聽,未曾想此時亦遇到了同樣的情況,他現在就有沖上前去將廣譜和尚扔下去的念頭。

  廣譜和尚講完經文並不罷休,再度宣講佛門教義,此人乃真正的“高人”,所講人人平等之時含沙射影汙蔑道教人分貴賤正論,莫問聞言咬牙忍耐沒有妄動,此時有皇上和諸人在場,必須忍耐。

  令莫問沒有想到的是廣譜和尚隨後竟然開始點評於他,句句皆是贊美包容之言,他每說一句,場外人群便傳來一陣欽佩和鄙夷之聲,欽佩的自然是廣譜和尚的氣度,鄙夷的自然是莫問的兇狠淺薄。廣譜當真高明無比,要想獲得他人的尊重,最好的辦法就是贊美自己的對手,廣譜僧人此舉實則是在極力貶低他,借此向自己臉上貼金。

  聽到此處,莫問睜開了眼睛,緩步向場外走去,到得場外自老五手中拿過那根孝棒轉身走了回來,此時場外已然傳來了驚呼之聲。

  莫問置若罔聞,徑直走到廣譜和尚面前,沖著那泛光的腦袋就是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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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13 PM

第一百三十六章 痛打國師

  莫問動手之時已然不再憤怒,反倒出奇的平靜,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痛毆這個一臉仁善之相的廣譜和尚,這口氣絕不能憋在心中,不然會將自己憋瘋,憋死。

  那廣譜和尚眼見孝棒揮來不但毫無懼怕躲閃之意,眼神之中反倒暗藏喜色,他等的就是莫問失態大怒,只要莫問動手傷他,便會徹底坐實惱羞成怒的罪名。

  廣譜和尚心機的確深沈,但他亦有料想不到之處,莫問向他走來之時,他已然註意到莫問手中所提棍棒有木質紋理,而這種木棒根本承受不住多少靈氣,一揮之下必定斷裂。但是他想錯了,莫問一棍砸下木棍不但沒有斷裂,反倒令他周身劇痛,如遭雷擊。

  莫問見廣譜和尚面露痛苦神情,知道孝棒起了作用,回手又是一棒,“我說不過你,卻打的過你。”

  這廣譜和尚雖然度過了天劫,兩棒下去仍然令他面目扭曲。莫問既然已經動手,自然不會再有顧忌,一擊過後又是一擊,一棒過後緊跟著一棒,接連七棒,那廣譜和尚終於耐受不住,淩空而起加以躲避。

  此時包括皇上在內的眾人方才自巨大的驚愕之中回過神來,內侍扯著嗓子高喊,“皇上有旨,將那妖道抓起來。”

  莫問聞言仍未停手,淩空躍起追打廣譜,廣譜此時並無兵器在手,而護體功夫又完全失效,只能自空中回旋閃躲,幾番閃躲之後又被莫問追上,接連兩棒將他砸回了地面。

  皇上雖然下了旨意,卻有誰敢上前捉拿莫問,那些圍觀之人自然不會上前伸手,他們是看熱鬧的,只要有熱鬧可看,根本不在乎挨打的是街頭乞丐還是他們先前頂禮膜拜的佛門高僧。

  落回地面之後莫問仍然貼身追打,廣譜為了保持風度,便是周身劇痛亦不能出聲求援,只能施出身法左右閃避,寄希望於皇上能夠阻止莫問的瘋狂行徑。

  到得此時莫問已然毫無顧忌了,世人之所以低頭多是因為有所求,而今國師之位已經無望,半年的心血付之東流,他已經無有所求了,心中所想的就是痛毆廣譜,逼迫廣譜狼狽逃竄,向世人證明他獲勝並不是廣譜和尚讓他。

  存了這種念頭,莫問便如影隨形的追著廣譜猛掄孝棒,若是以法術打他反倒顯不出本領,以一根木棒打的他到處逃竄,世人應該能明白真相究竟是怎樣的。

  “快將那妖道拿下。”內侍的喊叫一直未曾停止,聽得莫問很是厭煩,但他並未分散心神,而是認準了廣譜一味追打,片刻之間已然打了他二三十棒,那廣譜亦有耐性,便是挨打亦不叫喊,他心中很清楚一旦叫嚷就會露底。

  官兵在內侍的催逼之下硬著頭皮上前做勢,還有那護國寺的僧人見廣譜被打,亦沖過來試圖援救,但這些人根本無法攔住莫問,廣譜逃到哪裏莫問就追到哪裏,追上就打,廣譜此時已然鼻青臉腫,眼見再留在此處莫問真會取他性命,便淩空而起向東逃去,莫問淩空追上,沖其後背又是兩棒,廣譜吃痛,拼命加速,莫問再追又打,如此這般徑直將那廣譜和尚攆出了五六裏,方才停了下來不再追趕。

  出了心中悶氣,莫問感覺周身舒泰,由於掛念老五便急速回返,此時那面白無須的內侍仍然高喊捉拿妖道,莫問此時已然騰出了手,自空中回旋沖向了北側禦席,將那扯著嗓子叫嚷的內侍一棍打倒。

  “護駕!”皇上驚慌之下急召左右。周圍護衛聞聲紛紛擋在了他的身前,這些護衛很清楚自己攔不下莫問,故此擋在皇上身前之後多是閉眼等死。

  “福生無量天尊,啟稟皇上,國師神通無邊,寬厚禮讓,此時已經禮讓到五裏之外了。”莫問提氣高喊,這場鬥法他已經功敗垂成,卻不能憋著這口怨氣離開。

  “來人,快將他拿下。”皇上驚恐不已,唯恐莫問似打那內侍一般給他一棒。

  “國師先前護衛百姓,累的站立不穩,此番怎麼跑的這麼迅捷?”莫問高聲喝問。

  此時西側席位的武將正向此處急速趕來,邊跑邊喊,勸說莫問不要沖動。

  “你是當今皇上,我是晉國子民,我不會傷害於你。”莫問冷哼一聲,踏地借力向西席掠去,此時老五正在那裏焦急等待。

  “老爺,打跑和尚就行了,你嚇唬皇上幹啥呀?”老五接過孝棒出言問道,莫問此時很是平靜,不似怒火中燒的神情。

  “我打的是那自絕子孫的閹人。”莫問隨口回答。

  “莫道長,快跑。”王將軍沖其大使眼色,此人非常肥胖,救駕時跑在了後頭,莫問掠回之後,他反倒成了前陣。

  “貧道所行之事並未違反大晉律法,我看誰敢拿我?!”莫問提氣發聲,既然得不到世人的尊重,只能讓他們懼怕。

  此時那周將軍已然跑到了皇上近前與皇上說話,由於離的較遠,不知二人所說為何,片刻過後皇上匆匆離場。

  “先生,此事怕是難以善了。”周貴人走上前來沖莫問說道。

  “我們主仆還是此時離去吧,免得連累貴人。”莫問嘆氣搖頭。

  “此時若走便會落人口實,先行回府再做計較。”周貴人橫了莫問一眼,與侍女先行。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沖老五招了招手,二人按原路返回。

  “兄弟,你好生威猛啊,軍部將軍多恨那國師,此番你當真是為他們出了口惡氣。”張洞之追了上來大笑開口。

  “張將軍離我遠一些,以免受到牽連。”莫問回頭看了張洞之一眼,張洞之神情如常,不似嘲笑揶揄。

  “怕個什麼,你便是被抓進大牢,我也會去看你。”張洞之笑道。

  “大牢怕是關我不住。”莫問聞言心中一暖,此番雖然大事未成,卻結識了周貴人和張洞之這兩位朋友。

  “不與你說笑了,你如此行事令得皇上顏面無光,日後怕是難以有所作為了。”張洞之嘆氣搖頭。

  “我爭奪國師之位乃是心懷天下,意欲輔佐明君匡復國土造福萬民,並非為一己之私,不得成事我心中固然遺憾,但不重用於我亦是晉國的損失。”莫問平靜的說道。

  “你這話讓外人聽到,又要說你狂妄了。”張洞之笑道。

  “狂妄什麼,我家老爺的本事你們也看到了,有本事的人都這樣兒,沒本事兒的才跟那禿驢一樣裝風度。”老五插嘴說道

  “你這奴才倒是護主,你可知道你家老爺此番闖了大禍?”張洞之無奈的看了老五一眼。

  老五聞言咧嘴一笑,不再接話。張洞之轉頭看向莫問,“依我之見,你還是盡快離開此地,晉國禁衛多有弓兵,好生厲害,你切莫托大。”

  “多謝張將軍提醒,我若就此逃去勢必淪為晉國罪人,我即便是無有作為亦不能背負罪名,不然日後如何於國中行走。”莫問搖頭說道,既然不得官家重用,就只能回歸降妖除魔的老路,此番鬥法勢必令他名聲遠播,世人就算輕看他的氣度和品格,亦不敢小覷他的符咒和法術,終有一日世人會消除對他的誤解。

  “言之有理,你先回王府,我還有司職在身,交了差事便去尋你。”張洞之止步。

  “你還是回府吧,與我走的太近終是不好。”莫問回頭說道。

  “你先前打那和尚的豪氣哪裏去了,怎得如此婆媽,快走。”張洞之皺眉擺手。

  莫問點頭過後轉身邁步,回程仍然坐轎,此時消息已經傳開,轎行鬧市,聞得市井所談皆為今日鬥法之事,令莫問感到欣慰的是眾人雖然對他評價甚壞,卻都知道那國師後來是被他給打跑了的。

  聽得這些,莫問啼笑皆非,沖動有時亦不全是壞事,先前若不是氣怒之下追打廣譜和尚,世人便會以為他是真的技不如人。

  回返王府,周貴人已然於正廳等候,主位的桌幾上放著粥飯菜蔬。

  “你數日未曾進食,先吃點粥飯吧。”周貴人坐於主位探手撫額,見莫問進門,探手指著旁邊的粥飯沖其說道。

  “給貴人添了麻煩,我已命老五收拾行裝,待得傍晚時分若無追責,我們便要離去了。”莫問坐到了客位。

  “胡說什麼,坐過來,你是怕我這寡婦身上的晦氣臟了你不成?”周貴人不滿的看著莫問。

  莫問見周貴人言辭大有怒意,便離開客位,坐到主位二席端起了飯碗進食稀粥。

  “今日之事確是嚴重,不過你亦無需太過擔心,家父自朝中大有地位,必能保你不受追責,先安穩一些時日,隱而後圖。”周貴人說道。

  莫問聞言大為感動,轉頭看向周貴人,周貴人所說的這些話令他感到了暖意。

  “有些事情你想必亦有所察覺,我的兩個皇兒終有一日會執掌大寶,到得那時你便可以施展抱負。在此之前便委屈你在這府中保護我們母子。”周貴人說道。

  莫問聞言並未立刻回應,他對於官場勾心鬥角已然厭惡透頂,實不願再留在這裏,但周貴人待他著實優厚,撇棄其中暗藏情意不說亦有知遇之恩,是走是留一時之間很難作出決定。

  “先行吃飯吧。”周貴人並未催他決定。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再度拿起了湯匙,就在此時,府外傳來了內侍的尖叫,“王府西席莫問接旨。”

  二人聞聲面面相覷,聖旨到的這麼快,定是兇大於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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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16 PM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容於晉國

  短暫的猶豫過後,莫問放下飯碗起身出門,只見傳旨內侍單手承托聖旨站於門外,身後跟有一隊禁軍,各個穿戴盔甲,攜帶武器。

  “皇上有旨,東海王府西席莫問,罪犯欺君,念其先前護王有功,免其死罪,著即刻離境,永不得返。”內侍心驚膽戰的宣旨。

  莫問聞言愕然呆立,這追責不但下的急而且下的狠,比放逐還要重上三分,竟然要他馬上離開晉國,而且日後都不得回來。

  莫問呆立之際,有侍女出門賄那內侍,內侍懦懦的看了莫問一眼,不敢受賄,只是催促莫問收拾行裝盡快上路。

  愕然回到院中,周貴人正遣人前往娘家求救,她自然聽到了內侍宣讀的聖旨。

  “多謝貴人,不必煩勞了。”莫問搖頭說道。

  “怎會如此之重,父親想必沒有來得及面聖,我求他說去。”周貴人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聖旨已下,莫要煩勞周老將軍了,我去收拾行裝,這便離去。”莫問搖頭過後邁步向後院走去,事情的真相他已經猜到了,聖旨如此下達,定是周將軍發現周貴人對他情愫暗生而要攆他離去以絕後患,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此時周貴人和兩位小王爺已經不再需要他的保護了,但這些話他不願說與周貴人知道。

  周貴人此時已經顧不得避嫌,擡手遣走了侍女,快步跟上了莫問,“出城之後你切莫走遠,待我設法令皇上改了旨意,再尋你回府。”

  “君無戲言,聖旨不會隨意更改,此番走了,日後我便不能再回來了。”到得無人處莫問嘆氣搖頭。他是漢人,是晉國人,而此刻晉國竟然要將他驅逐出去。

  “你切莫悲傷,容我設法挽回。”周貴人柔聲安慰。

  莫問聞言再度搖頭,加快步伐回到了花園雅室,此時老五正在房中收拾東西,見莫問神情不對,驚問其故。莫問搖頭不答,自包袱中取出舊衣換上,轉身出屋,此時老五正站在門外驚詫的看著垂淚的周貴人。

  “聖旨已經下了,讓我們馬上離開。”莫問沖老五說道。

  “啊?!”老五聞言大驚失色。

  莫問沒有多做解釋,而是走到周貴人旁側將換下的道袍遞給了她,周貴人明曉莫問此舉是要留紀念於她,接過道袍,掩面而去。

  “老爺,你別難過,走就走吧。”老五出言安慰。

  “我以後永遠都不能回晉國了。”莫問邁步向外走去。

  “老爺,你又沒犯錯,他憑什麼攆咱,咱們去皇宮問個清楚。”老五義憤填膺。

  “我雖不是晉人,卻仍是漢人,豈能擅闖皇宮。”莫問緩緩搖頭,此事並非皇帝一人造成,周將軍也有份參與。

  二人說話之間到得前院,周貴人與侍女攜帶兩位小王爺匆忙追出,“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若非先生庇護,他們兩個皆活不到今日,請先生受他們一禮。”周貴人命長子跪倒,侍女抱幼子跪下。

  “我何曾盡過師長本份,快快起身。”莫問急忙出手攙扶,實則他落得今日這般下場主要還是因為這兩個孩子,是他們的外公唯恐他耽誤了二子的成龍道路才要攆他走的。

  “這些細軟先生留作盤纏。”周貴人親手送上了一個絲絹包裹。

  “貴人多加珍重。”莫問沈吟過後接過了那個包裹,實則他並不需要,只是想讓周貴人心中好受一些。

  莫問心中悲傷,不願多待,轉身向外走去,只聽得周貴人在叮囑老五,“你家老爺多日未曾進食,路上記得買與他吃。”

  莫問聞言心中再悲,為了進入紫氣應對鬥法,他當真是窮極心智,甚至不惜服毒自傷,到頭來竟然落得這般下場。

  出了王府大門,莫問回頭看了周貴人一眼,沖其稽首施禮之後轉身向西走去。周貴人掩面而回,沒有相送。

  此時正是午飯時分,街上少有行人,莫問和老五快步前行,那些士兵在後面遠遠的跟著二人。

  “老爺,咱就這麼走了?”老五頻頻回望。

  莫問聞言搖頭不語,晉國已然容不下他了,皇上容不下他,周將軍容不下他,僧人容不下他,便是這晉國百姓也容不下他。

  老五見莫問不願說話,亦沒有多嘴多問,而是自路旁買了包子遞給他,莫問再度搖頭,此時他哪有吃飯的心思。

  二人身後的那些士兵無疑是來押解二人離開的,但他們非常清楚莫問和老五不是普通囚犯,若是令二人過分難堪,難保二人不會暴怒殺人,故此一直離的二人很遠,如此一來城中百姓多不知道二人是被攆出都城的。

  行走之時,莫問心中並無怒氣,有的只是悲哀,此番南下辛苦了這些時日,到頭來不但沒有任何的收獲,反倒被晉國攆了出去,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但思前想後始終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他所作所為並無私心,只想宣講道家教義,輔佐明主收復河山,將趙國的漢人自胡人的奴役之下拯救出來,自己的想法和初衷是沒有錯誤的,如果非要說錯,那就只能是錯在低估了對手,晉國此時已然不是道家的神州了,它是佛家的世界,憑他一己之力無法扭轉乾坤,亦無法喚醒世人。

  “看什麼看,再看打死你。”老五沖路旁指點莫問的路人吼道。幾個路人見老五兇煞,急忙閉嘴跑開。

  “錯在我,你不用怪他們。”莫問自然知道老五為什麼氣怒。

  “老爺,你一點兒都不生氣?”老五回頭看向那些尾隨的士兵。

  莫問聞言緩緩搖頭,他雖然受到了排擠和驅逐卻並不怨恨皇上和周將軍,更不怨恨晉國百姓,道家從來便不認為眾生平等,既然人分貴賤,自然就有先知後知的差別,晉人眼下還理解不了此時的佛法並不正確,甚至僧人本身可能也沒有發現這一點,不能因為一個無賴廣譜就去痛恨所有的僧人,亦不能因為皇上下旨驅趕而遷怒無辜百姓。

  莫問走的很快,不足半個時辰便出了城門,那些士兵仍然在後跟隨。城外的大道上少有行人,如此一來押解之意便極為明顯。

  前行數裏之後,莫問停了下來,轉身向後走去,那隊禁軍當有二三百人,見莫問回頭不由得大為緊張,紛紛握緊手中武器警惕防範。

  領隊的幾位校尉是騎著馬的,見到莫問回頭亦是大為緊張。

  “福生無量天尊,請諸位回去轉告皇上和周將軍,貧道不會於晉國境內滯留,你們無需跟隨押解,請為貧道留下幾分顏面。”莫問沖那領軍的校尉稽首開口。他的這番話是經過斟酌的,他可以理解周將軍的做法,卻不想讓周將軍將他當成傻子。

  那校尉聞言忙不疊的連點其頭,他沒想到莫問會如此和氣的跟他說話,亦知道倘若再行跟隨,莫問極有可能改變態度。

  莫問說罷轉身回返,與老五繼續西行,那隊禁軍果然沒有再行跟隨。

  “老爺,咱以後去哪兒?”老五小心的問道。

  “晉國自是不能待了。”莫問搖頭說道,時至此刻他仍然有些發懵,尚未思量日後的去處。

  “是啊,咱是去涼國還是回關外的鎮子?”老五問道,此時除了晉國之外東南方向的涼國也是漢人的國家。

  莫問聞言緩緩搖頭,有了前車之鑒,他再也不敢心存謀求高位宣揚道法的念頭,更是不願再與官家有所交集,故此他並不想去涼國。而蠻荒他也不想再回去,因為那裏沒有他留戀的東西。

  “要不咱去找九姑吧。”老五趁機攛掇。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實則他此時非常希望能與人傾訴心中苦悶,阿九年歲較他要長,大有見識,對他又很是溫柔,他很想前往無名山去見阿九,但斟酌過後還是搖頭,他此時無疑是最為落魄的時候,此時前往無名山,大有無處可去才到了無名山的嫌疑,去是肯定要去的,但絕對不是眼下這落魄的時候。

  “那咱去哪兒?”老五見莫問否定了所有的去處,疑惑的追問道。

  “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莫問閉目開口。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老五聞聲回頭,“老爺,是張將軍,張將軍來了。”

  莫問止步回頭,只見張洞之正手提酒壇自遠處快速策馬奔來,在都城的這段時日雖然多與將帥辦事,卻只結識了張洞之這一位朋友。

  張洞之很快策馬而至,到得近前勒韁下馬,“兄弟,此事你莫怪周將軍,他亦……”

  “不會。”莫問擡手打斷了張洞之的話,張洞之沒有將二人被逐推到皇上頭上,說明此人是真正的朋友。

  “兄弟日後有何打算?”張洞之出言問道。

  “晉國容不下我,我只能回返西陽縣。”莫問擠出一絲笑意。

  “那裏好似已無人居住了。”張洞之乃領軍將領,自然熟知邊境情況。

  “無人居住亦是我的故土,我在那裏還有幾間房舍,年前還曾回去打掃過,仍能住得。”莫問笑道。

  張洞之聞言無奈嘆氣,嘆氣過後轉身自馬鞍外囊取出粗碗一只,倒酒遞與莫問,莫問探手接過一飲而盡,轉而還碗於張洞之。

  “你我相識一場,愚兄有一事相求,還望兄弟應允。”張洞之接過陶碗出言說道。

  “何事?”莫問問道。

  “莫要記仇於晉國,可否?”張洞之問道。

  “我心中本無怨恨,何來記仇一說。話退三分,我便是記仇,又能如何?”莫問笑道。

  “你若記仇,晉國危矣。”張洞之正色說道。

  “哈哈哈哈,張將軍當真是高擡於我了,將軍放心,晉國與我無恩亦無仇。”莫問擺手笑道。

  張洞之聞言搖頭嘆氣,轉而倒酒與老五,“好生照顧你家老爺。”老五連聲答應,喝了白酒。

  “張將軍請回吧。”莫問沖張洞之說道。

  張洞之知道莫問催他回返乃是擔心牽連於他,嘆氣連連,上馬離去。

  二人先行向西,到得申時折道向北,隨後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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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17 PM

第一百三十八章 慕青

  次日清晨莫問便開始進食,被晉國驅逐雖然令他情緒低落,卻並沒有令他心頭太過灰暗,此次南下亦非毫無所獲,至少拼沖到了紫氣,七位上清準徒之中他是最先突破紫氣者,其他六人不可能快的過他。

  回程途中,莫問於心中盤算日後的打算,經過此番鬥法,自身存在的缺陷和不足顯露無疑,對道家教義領會的不足,對人性了解的淺薄,心性的急躁和激進,這些都需要通過時間來彌補和打磨,與此同時還需要時間和平靜來壓制自身修為暴漲所導致的狂妄,雖然這種狂妄只存在於他的內心深處,此時尚未過分的顯露出來。

  心存此念,回城途中莫問便沒有急於熟悉紫氣以及諸多紫符,甚至連禦氣淩空都未曾施展,而是一直與老五步行。

  由於未曾施展法術和身法,二人行的較慢,半月之後方才到得晉國北部,此時距離晉國國境還有不足兩日的路程,此處的城鎮較南方城池小了很多,百姓生活亦多見貧苦,與之相對的則是人市的繁榮,買過糧種菜籽之後,莫問帶著老五來到了人市。

  這處人市位於城北,東西數裏,二人目前位於西首,向東街道兩旁皆是待售的男女老幼,多為主家貨賣,亦有插有草標自賣己身者。

  “老爺,我還是不要了吧。”老五知道莫問是要再買女子與他為妻。

  “你已食髓知味,少不得婦人。況且你乃獨子,需為吳家延續香火。”莫問微微擡手,示意老五前往挑選。

  老五聞言不再推辭,緩步街中左觀右望,片刻過後自一婦人面前停了下來,這婦人獨身一人,衣裳破舊,既高且瘦,模樣還算周正,只是年紀已然不小,當近三十。

  老五轉頭看向莫問,莫問緩緩搖頭。

  老五見莫問搖頭,再度向前尋找,片刻過後再度停了下來,這次她看中的又是一婦人,同樣身材高大。

  “且尋未嫁女子,為何總尋那婦人?”莫問皺眉問道。

  “這樣兒的好生養,還能幹活兒。”老五的回答令莫問啼笑皆非。

  “再行尋找,且莫將就。”莫問再度搖頭。

  老五無奈,再度向前尋找,莫問見老五眼睛始終打量那些高大的婦人,便代其尋到一小巧女子,此人年紀當在十三四歲,尚未長開,個子不高,圓臉大眼,很是乖巧。年歲太長的女子遇事太多,遇事太多勢必心思雜亂,這小姑娘心性單純,想必可以養熟。

  “老爺,她太小了,幹不了活兒。”老五搖頭。

  “娶妻乃是相扶度日,若是勞作可買牛馬。”莫問橫了老五一眼,轉身看向那小姑娘,“你家中還有何人?”

  “回先生,還有姐姐和姐丈,姐姐染病,無錢抓藥。”小姑娘不怕生,反倒其身旁一窮酸書生多有愧色。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尋常百姓最怕染病,治病需耗損大量錢財,尋常人家根本無法負擔。

  “他是你何人?”莫問看了那書生一眼。

  “乃是姐丈,此番是奴婢要賣身救親,與姐丈無關。”小姑娘回答。此語一出,那書生面色更紅,恨不得調頭跑掉。

  “你識得文字?”莫問聽其語風猜測道。

  “認得一些。”小姑娘點頭說道。

  老五聞言長長嘆氣,他知道莫問一直對認字的女子多有好感,此番定會買下這個小姑娘。

  “你為何嘆氣?”莫問聞聲回頭。

  “老爺,她太小了,買回去也沒用啊。”老五附耳回答。

  莫問聞言微笑點頭,老五的言下之意是這小姑娘不堪雲雨,實則眼下十三四的女子多有為人母者,老五倒是懂得憐香惜玉。

  那小姑娘見二人低聲說話,急忙開口,“奴婢家風甚嚴,一直獨室潔身。”

  莫問聞言心中更喜,此女談吐大合他的心意,配與老五當真合適。

  “要銀多少?”莫問微笑問道。

  “求藥資五十兩。”小姑娘不卑不亢。

  莫問聞言轉頭看向老五,“此女是要與你作為正室的,要與不要由你做主。”

  “這小姑娘知書達理,又有孝心,便是貴了些也是值的。”老五點頭說道,實則他這番話多少有些違心,只是不敢違逆莫問的意思。

  “你可願與他為妻?”莫問轉頭看向那小姑娘。

  小姑娘聞言看了老五一眼,羞澀點頭。賣身者最怕的就是被老鴇買走,其次便是年紀大者,老五雖不英俊卻也是相貌堂堂,多有男子英氣,且年歲差的不大,最主要的是去做正室,這已然是她想象中最好的歸宿了。

  老五見那小姑娘面露嬌羞,心中亦多有歡喜,這小姑娘乃貧苦出身,想必是養的住的。

  “這位仁兄,讀書人亦難免遇到難處,令妻妹知書達理,想必乃是受你熏染,若是仁兄願意,便由你我做主,為他們定下親事,我們以百兩黃金禮聘,明媒正娶,可否?”莫問沖那書生拱手說道,由於是世人語氣,他所行的亦是俗禮。

  “單憑小妹心意。”雖然莫問說的客氣,那書生仍然羞愧不已。

  “謝老爺,謝老爺。”小姑娘跪地磕頭,黃金百兩便是白銀千兩,是其所求的二十倍。

  莫問見狀微笑點頭,安然受了。

  “我們有事在身,今日便要離去,不能多待,即刻帶我們去你們宅院,治好令姐病患我們便要動身。”莫問說道。

  “道長懂得醫術?”紅臉書生聞言急忙上前。

  “粗通一二。”莫問點頭笑答。

  “只要我家老爺出手,沒有瞧不好的病。”老五見莫問說的謙遜,便在旁插言。

  那書生和那小姑娘聞言急忙先謝,轉而帶著二人前往自己的村鎮。

  出城之後,書生和小姑娘徑直向北走去,莫問和老五在旁跟隨,待得中午時分來到了一處小鎮,書生住在鎮西的一處院落,尚未進門便聞到了幾分藥氣,待得進門便發現這處不大的宅院當真是家徒四壁,人活於世,各有謀生手段,農耕漁牧,市井牟利皆可為生,唯獨這讀書最為虛無,若不得做官便毫無用處,這戶人家便是如此,本來日子就窘迫,受病患拖累,更是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

  “姐姐尚不知情,請老爺代為環圓。”小姑娘沖莫問低聲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跟隨書生進了正屋,床榻之上躺著一形同枯槁的婦人,此人年紀不大,當在二十上下,雖然極為消瘦,小腹卻脹入圓鼓,見外人到來,急忙支撐起身。

  那小姑娘急忙上前介紹二人,只說是尋來的大夫。

  “老爺,不像是積食脹氣。”老五低聲說道。

  “此乃胎死腹中,不得排出所致,近乎絕癥。”莫問並未上前號脈,診病之中“望”排首位。

  那書生和那小姑娘聞言皆露傷悲,莫問所說與先前那些大夫所說別無二致。

  “老爺,該怎麼治?”老五見莫問神色如常,知道他胸有成竹。

  “尋常所用無外乎藥融剖腹,此物已然不得融化,剖腹亦多流血,所幸是此時讓我遇到,換做半月之前,也只有開膛破腹一途。”莫問隨口說道。

  眾人聞言皆註目看他,莫問命那書生前去燒水,命那小姑娘掛上布簾,渡過天劫之後靈氣可以外放,可探入這婦人體內,以靈氣將那死胎推出。

  “老爺,我幹什麼?”老五求差事。

  “采買米肉,做飯去吧。”莫問笑道。

  熱水端來,布簾掛起,莫問探出靈氣少許入那婦人小腹,死胎較大,只能先行絞碎,這種感覺並不好,但若不如此為之,亦救不下這婦人。

  穢物排出,那婦人小腹瞬時癟下,小姑娘負責為其擦拭,莫問走出房門擡手招來了那一臉焦急的書生,“此胎乃是服藥致死,大有怨氣,催墮之事大損福祿,萬不可再行。”

  那書生聞言滿臉慚愧,低頭不語。

  莫問亦沒有多說於他,實則道家經文參同契中記載有男女雙修之法,但此法多有弊端,其載房中行事多求不泄,與天道不符。亦有取次行偏之舉可避孕事,但此等事情自不便明白告知於他。

  病根既除,那婦人頓感周身舒泰,此後要做的便是安靜休養月余便可。

  掩埋了穢物,清洗完畢,老五已然做好了飯菜。莫問取出黃金百兩,道明禮聘之意,那書生和婦人收下一半返還一半同意了親事,一個能下得廚房的男子,必是體貼之人。況且雙方隔的並不遠,過河之後行段路程便可回返,日後那小姑娘還可經常回來看望他們

  飯罷,老五尋得轎輦一頂,樂師若幹,吹吹打打的娶了那名為慕青的小姑娘,主家殺豬兩頭,分肉於鄉鄰同喜。

  若要他人真心相待,先要真心對待他人,莫問與老五做事周全,那慕青自是感動在心,歡喜的上轎,隨二人北上。

  前行十余裏,慕青主動下了轎輦,徒步跟在老五身旁,老五到得此時亦是歡喜非常,這門親事門當戶對,想必可以長久。

  那慕青雖然年歲不大,卻很能耐勞,跟隨二人一路行走,次日三人到得河邊,繞行數十裏後找到了漁村,重金酬勞,擺渡過河。

  待得傍晚時分,三人回到了西陽縣,西陽縣仍是一片死寂和荒涼,但莫問心中卻徹底的安定了下來,這裏是他的故鄉,是他當年離開的地方,是他今日回歸的地方,亦將是他日後東山再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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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18 PM

第一百三十九章 蟄伏

  由於年前二人曾經修葺打掃過宅院,故此宅院還能住人,只是多有黴氣,三人放下行囊著手收拾。

  雖然西陽縣已然無有人煙,宅院也多有破敗,但這裏是莫問長大的地方,他熟悉這裏的每一棟房屋,熟悉房屋中的每一件擺設,回到祖宅,他有了回家的喜悅和安定,距離當年的那場變故已然三年了,他已經自喪親之痛中走了出來,雖然還是想念雙親卻不會觸景生情。

  “老爺,這屋子曾經辦過喜事呀?”慕青幫莫問擦拭著房中發黴的床榻。

  “過去的事情了。”莫問看著貼於窗戶內側的喜字,喜字早已殘缺不全,三年的時間令它徹底褪色。

  “這裏沒人居住,你怕不怕?”莫問沖慕青問道。

  “有老爺和五哥在,我什麼都不怕,這裏房子這麼多,到處都是吃的,真是再好沒有了。”慕青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微笑點頭,雖然變故出現在糧食都已收割的冬天,但田地之中殘留的種子仍然發芽生長,經過這幾年的散播,城外到處都是野生的五谷,此時已近成熟,雖然植株較矮,籽實幹癟,三人也是吃不完的,三人回來的是時候,夏末秋初,菜蔬到處都是,還有各種水果。

  “老爺,這裏的人都哪兒去了?”慕青手腳麻利,擦完床榻又去擦抹桌子。

  “三年前胡人打到了這裏,縣城的人都被他們殺掉了。”莫問說道,城內城外的屍骨他和老五收斂了一些,大部分都被風沙掩埋到了土下,這裏靠近河岸,到了秋冬季節多有刮風。

  “胡人會不會再來?”慕青面露擔憂。

  “不會的,你放心好了。就算他們再來,也傷害不了你們。”莫問搖頭說道,此時的他已然不再是三年前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了,即便有千軍萬馬前來,他亦有能力保護二人周全。

  二人說話之間,老五提水回返,一只木桶裏是水,另外一只木桶裏是熟透了的棗子。

  “你去了馬家還是趙家?”莫問問道,城中只有兩棵棗樹,早些年棗子成熟,總會有頑童前去偷摘。

  “老馬家,院墻都塌了。”老五抓了一把紅棗遞給慕青,慕青歡喜的接過,棗子在時下可是奢侈的水果。

  “我這裏收拾的差不多了,時候不早了,你們去收拾一下西廂。”莫問沖二人說道,房間裏的東西在逃難時帶走了很多,剩下的只有幾件沈重不易搬動的家具。

  老五聞言答應一聲,帶著慕青前去收拾西廂。

  夜幕降臨,三人吃了些幹糧,老五和慕青回了西廂,別說二人已然成了親,便是沒有拜堂,慕青也不敢在這種環境下自居一室。

  此時又是有月之時,飯後莫問緩步離開莫宅,自城中四處行走,此時他已然不再有任何的恐懼,因為他能清楚的察覺到周圍並無陰魂鬼魅,他甚至希望能有陰魂出現,畢竟就算是陰魂也是曾經的故人,可惜沒有,只有一些小動物趁著夜色出來覓食,在見到他之後都會匆忙逃走。

  莫問最先去的仍然是父母的墳前,拔掉墳墓周圍的雜草,跪地叩首,實則祭拜亡人是不能於夜間進行的,不過對於此時的他來說,白天和夜晚沒什麼分別,他能敏銳的感覺到父母的魂魄早已不在此處了,不過他仍然在墳前停留了許久,因為紫氣帶給了他極為恐怖的感知能力,他能感受到父母屍骨發出的微弱的氣息,這股氣息與他自身的氣息很是相似,這種微弱而熟悉的氣息令他感覺父母並未走遠。

  在父母墳前停留了大半個時辰之後,莫問轉身回城,到了莫宅門口並未進門,而是轉身向東城走去,行走之時回憶著當年趕赴學堂的情景,到得學堂門口徑直走進了已經塌陷一半的屋子,當年讀書習字的那張桌子還在原處,閉上眼睛仿佛還能聽到老夫子的領讀之聲,老夫子遇害之後曾經附身於老五,自埋己屍,那時曾將他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學堂停留片刻,莫問再度回返莫宅,自門口重新向東走去,此次他走的是娶親的那條路,到了林府之後撥草進宅,進入了正堂,正堂很亂,自正堂的雜亂可以看出主人當年逃離時的倉促,房間正北的桌上放著一只銅雁,這是他娶親當日送給林府的聘禮之一。

  呆立片刻,莫問抱走了那只沾滿灰塵的銅雁,銅雁已經受潮變綠,但他仍然將其抱在懷裏,如同當年抱它前來時的情形,林家沒資格擁有這只銅雁,當年是怎麼將它抱來的,今日就怎麼將它再抱回去。

  抱著銅雁出了林家,莫問止步發楞,他在想自己為什麼要抱回銅雁,自己到底想改變什麼,自己究竟不願意承認什麼,亦或許是不想面對什麼。

  良久過後,莫問邁步回返,他還是沒有找到病根的所在,始終想不出怎樣才能打開心結。

  回到莫家藥鋪,莫問躺臥在床閉目休息,房間裏黴氣很重,但這種黴氣並沒有令他對自己的故居感到陌生,心中反而很是踏實。

  次日清晨,老五早早起床,照例為莫問打水洗臉。

  “昨夜很是安靜啊。”莫問轉頭看了老五一眼

  “太小了,不忍心。”老五自然知道莫問指的什麼。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洗臉過後回床盤坐,待得早課完成,老五和慕青已然做好了早飯。

  “老爺,你歇著,我們出去收糧去。”老五沖莫問說道。

  “我隨你們一起去。”莫問跟隨二人出門。

  在此之前莫問從未幹過收糧的工作,但老五熟悉,先自城外掃出空地一片,然後拖著木車四處尋找收割谷物,割下的谷物皆放於空地晾曬,並不細分種類。慕青做的是輕松的工作,四處尋找菽豆和胡麻,這兩種糧食可作榨油之用。

  中午時分,老五帶著慕青前往油坊,莫問之前從未見過榨油,便隨之前往,油坊位於城南,由於之前油氣熏蒸令得油車多含油脂,故此到得此時油車仍然保持完好,先炒再搗,再蒸後砸,通過加註木塞擠出菽豆和胡麻裏的油,忙碌半晌不過得油半壇,這些麻油是為莫問自己準備的,他不喜歡動物脂膏。

  城中到處都是菜蔬,晚飯便豐盛了許多,有老五在,肉食自是少不了的,與王元嫆不同,慕青很喜肉食,之前家中貧困,怕是多日不曾見到葷腥。

  晚飯過後,莫問回房操持晚課,隨後盤坐練氣,之前為了求快,多用酒水催發,快倒是快了,根基卻不穩固,需要回過頭去穩固根基,這亦是大多數修行中人所用的方法,這是一緩慢的過程,絕非朝夕之功。

  練氣完畢,莫問並未演練法術,因為符咒之法不可無的放矢,他甚至未曾於心中斟酌和規整紫氣之後所能始終的符咒和法術,之前的修行太快了,快的令他心虛,此番要做的就是穩下來,靜下來,修復和平息因實力暴漲而隨之產生波動的心境。

  隨後的一段時日老五每天都去收割谷物,慕青都會歡樂的跟隨在後,莫問自遠處打量著老五和慕青,深感陰陽大道無處不在,老五是個俗人,他的想法與時下大部分男子的想法是一樣的,並不公平的去看待女子,也不會刻意討好女子,他的這種不解風情令得女子很難真心待他。但此時他心存憐憫,對慕青照顧有加,這一憐憫令得慕青對他生出了依賴和信任,實則老五心中的憐憫並非刻意為之,換言之他並不是有心的換取什麼,而這無心之舉恰恰換來了慕青的感情,有心求恐怕做不好,無心求卻偏偏得之。

  西陽縣雖然不大,野生谷物雖然幹癟,卻足夠三人囤積食用,待得秋意重時,家中已經收糧十余缸,麻油數壇,老五閑來無事甚至抓來當年孵出的野雞馴養,這些野雞竟然能夠產蛋。老五本來還要馴養野兔的,奈何野兔氣量小,關進籠子之後往往氣死,死過幾只之後老五便不再抓它,而是帶著慕青四處摘瓜打棗,還有那樹上的柿子也多摘了來,以炭灰捂住去澀,留以冬日食用。

  到得此時,莫問所想已經不再是如何宣揚道家教義,如何拯救世人於水火,只想於亂世之中求靜,藏鋒斂氣靜心寧神。平靜的生活令他心性漸平,不再有爭先取名之心,若是其他幾位上清準徒能夠平定戰事,拯救萬民,他便是偏居此處安然終老又有何妨。

  人的心性是復雜的,即便心存安然之心,在霜降之前他仍然承接露水潤濕了畫符砂硯,為何會有如此舉動他自己亦說不清楚,唯一的可能就是雜念未能盡除,內心深處仍然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一番作為,這倒不是為了獲取和得到什麼,更多的還是為了雪恥,被晉國驅逐之事令他心境久久不能平息,此乃奇恥大辱。

  秋去冬來,寒意漸重,春生夏長秋斂冬藏,此乃時節使然,道家行事亦是如此,冬季乃是固本的良辰,到得冬日,莫問便少有出門,每日只是靜坐參悟,老五無聊之下撐了一張弓箭,每日帶著慕青出去打獵,不過他做的弓箭不成,技藝也不好,每日帶回的獵物大多都是活捉的。

  天氣越來越冷,一個陰天的午後,外出狩獵的老五帶著慕青匆匆回返,“老爺,大事不好,胡人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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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19 PM

第一百四十章 何以為之

  莫問此時正在盤膝打坐,聞言眉頭微皺,呼吸之間歸氣入海,睜眼發問“何處所見?”

  “在城外,這時候應該已經進城了。”老五擡手北指。

  “有多少人馬?”莫問平靜的問道,此處是趙國國土的最南端,按照常理來說胡人不應該來到這裏。

  “十幾個,都騎著馬,穿著胡人的皮襖。”老五答道。

  “他們可曾見到你們二人?”莫問再問,這裏往北是趙國的皇家獵場,此時又恰好是狩獵的季節,也許是趙國皇族狩獵至此。

  “應該沒有,老爺,你快看看去吧。”老五急切的催促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下床穿鞋,跟隨二人前往城北,此時正下著小雪,地上留有一串不太明顯的足跡,不問可知老五回城的時候是背著慕青回來的。

  行至城北,只見十幾道騎馬的人影正快速向北馳去,此時距離城門已有十余裏。

  “老爺,追上去殺了他們。”老五面露兇相。

  “若是殺了他們,必然有人前來尋找,屆時咱們就不得安寧。”莫問緩緩搖頭,老五先前自忖不敵馬上逃走,此番找來了靠山,立刻變的底氣十足。

  “老爺,他們到這裏做什麼?”慕青插嘴問道。

  “當是狩獵。”莫問邁步向北走去,前行一裏左右發現腳印變成了兩雙,說明老五是自這裏背上慕青的,在二人的腳印周圍還有不少淩亂的馬蹄印。

  莫問皺眉打量著地上的馬蹄印,馬蹄印出現在這裏,說明先前的那些胡人發現了老五和慕青,並且追了一段距離,慕青今日所穿的是一件花襖,自很遠就可以看出她是個年輕的女子,按照胡人的習性,如果見到年輕女子勢必會追捕,這些人為何會中途停止並調頭回返?

  “你們先回去,我前去一探究竟。”莫問沖老五和慕青擺了擺手,轉而踏地淩空向北掠去,慕青雖然先前已自老五口中得知了莫問能夠淩空飛渡,但親眼所見還是驚駭不已,莫問淩空之時並無征兆,淩空之後身形飄逸,不見如何用力便可自空中逆風疾行,當真是神異無比。

  莫問並不想追殺這些胡人,只是想確定這些人到此的目的,數個起落之後便到得那群胡人身後不遠處,此時那些胡人正在頂風策馬快速趕路,無人轉頭後望。

  見到這些胡人的穿著之後,莫問心中疑雲大起,這些人所穿皆是胡人的皮襖,這種皮襖正是胡人士兵的穿著,且胯下所騎皆是戰馬,但這些人中並無衣著華貴的皇家貴族,這就排除了這些人是皇家打獵至此的可能,最令他感覺疑惑的是這些人只是佩有戰刀,都沒有背負弓箭和箭囊,這就更能說明這些胡人不是前來打獵的,既然不是前來狩獵,他們為何要來西陽縣?

  心中存疑,莫問便又跟了一程,這些胡人一路上催馬甚疾,毫不停歇。到得清平城徑直穿城而過,繼續北上。

  莫問站於清平城的城墻目視著那些胡人北上,此時雪下的已經很大,北風凜冽,按照常理這些胡人應該在清平城暫時歇腳,可他們急切的冒雪回返,究竟為何。

  回返莫家藥鋪,老五和慕青正在焦急等待。

  “老爺,怎麼樣了?”老五起身問道,莫家藥鋪為四合院落,南側為藥鋪,此時二人自原本是藥鋪的南屋等候。

  “去得遠了。”莫問坐到主位。

  “他們為啥要到西陽縣?”老五疑惑的問道。

  “不得而知。”莫問搖頭說道,有些事情可以通過推測得出結果,但這隊胡人到此的動機根本無從推測。

  “會不會是沖咱們來的?”老五猜測。

  “不會,無人知道咱們住在這裏,況且就算他們知道西陽縣還有活人,亦不值得他們前來巡查一番。”莫問搖頭說道。

  二人說話之間,慕青已然自西廂端來了熱茶,先敬莫問,後給老五。

  “會不會是巡查邊境的?”老五再猜。

  “若是巡查邊境,應該到河岸查看河水是否結冰才對,但他們並未前往河邊。”莫問再度搖頭。

  老五聞言沒有再問,事情雖然很是蹊蹺,卻無從猜測。

  “便是有千軍萬馬到來,我們也可全身而退,無需枉自多慮。”莫問低頭飲茶,沒有人喜歡頂著一頭霧水,但無從推測的事情只能隨他去了。

  刮風下雪的冬天,燃點火盆取暖溫酒是很愜意的事情,不過到了此時莫問已經很少飲酒了,酒多被老五飲掉,他和慕青都喜歡火盆炙熟的板栗,板栗和棗子一樣,時下都是很奢侈的果子,城中只有縣衙後院有幾棵,之前都是得不到的,今年樹上的果子都被老五帶著慕青打了回來。

  當年西陽縣逃難的人走的都很匆忙,遺棄了很多東西,酒水就是其中之一,但凡富貴人家的地窖裏總會有一些,這些也都被老五搬了回來,在此之前家中多備有腌熏野味,老五又擅長烹煮,加上冬季乃是滋補腎水的大好時機,故此入冬不久老五和慕青都見白胖,慕青之所以長的瘦小,乃是因為先前多有饑餓所致,此時得了充足的食物,數月下來竟然長高了半寸,有些事情早晚都要發生,時候到了二人很自然的圓了房,不過這次老五沒有再讓莫問算子嗣,因為他知道莫問算的不準。

  由於飲食有度,莫問仍然很是清瘦,道家養生有其獨到之處,其中之一就是進食止於七分,一日三餐,不論葷素每餐皆是七分飽,這是最為簡單亦是最為有用的養生之道,在這種狀態下,人的五臟六腑各自所司都很輕松,且頭腦清明,得以靜心度事。若是吃的太多,五臟六腑就多有勞累,受害最深的莫過於肝臟,但凡入口食物皆有輕重不等的毒性,進食多則積毒多,司職解毒的肝臟就會疲憊,解毒不利則百病皆生。人是否患病與是否喜食葷腥關系不大,患病者有八成以上都是因為吃的太多。

  自夏末到冬季的這段時間是莫問下山以來過的最平靜的一段日子,無量山學藝,蠻荒煉丹,建康鬥法,這些事情自其心中逐漸淡去,有時一覺醒來他甚至感覺自己從未離開過家鄉,那些只是夢中發生過的事情。

  莫問每日多數時間都在打坐練氣,築基固本。老五無所事事,便要尋事來做,城西有水潭一處,他便以篾條編制魚筌鑿冰捕魚,每日去查看魚筌,竟然常有所獲。

  在肉食之中,魚是濁氣較輕的,莫問偶爾也會食用,三人住在西陽縣既清凈又豐足。

  一日上午,莫問正自房中打坐,忽然察覺到北方有輕微的馬蹄聲,心中有感,便下床穿鞋出了東廂。

  “老爺,你看。”老五提著一條偌大的鯉魚沖莫問炫耀。

  莫問轉頭看了老五一眼,轉而自院中屈膝淩空,到得空中遠眺北方,只見一隊胡人騎兵正在向南飛奔,人數當有百十人,此時距離城池已然不足三裏。

  看清了情況,莫問運轉靈氣飄然落地,禦氣淩空的原理在於淩空之際提氣自任脈上行,落地之時靈氣自督脈下墜,靈氣凝於百會穴的時間就是於空中滯留的時間。

  “老爺,出啥事兒了?”老五急切的問道。

  “有胡人兵馬到來,當有百數。”莫問答道,此時距離先前那隊胡人離開已經將近一個月了,故此很難判斷出這隊兵馬的到來與先前的那隊兵馬是否有關聯。

  老五聞言放下了手中的鯉魚,擡頭看向莫問。

  莫問見老五面皮抽動,知道他起了殺機,便微微擡手,“稍安勿躁。”

  “肯定是沖咱們來的。”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沒有接話,他實在想不出對方有何理由為難他們三人,三人住在此處並沒有威脅到他們,而此處又是曾經遭受搶掠的縣城,也不值得他們再搶一次。

  “老爺,咋辦?”老五再問,稍安勿躁對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百十人不足為慮,若是心存歹念,便盡數留下他們。”莫問沈吟片刻出言說道。

  “好!”老五轉身跑進了西廂,沒過多久提了孝棒出來。

  莫問此時已經走向了南屋,不久之前剛下了一場小雪,城中留下了三人的腳印,那些胡人一旦進城勢必能夠看到那些腳印,若是真是沖他們來的,用不了多久便會尋到此處。

  “老爺,我先出去看看。”老五提著孝棒就要出門。

  “無需緊張,為我沏壺茶來。”莫問阻止了老五,知人者智,知己者明,他此時對於自己的能力了如指掌,休說百十兵卒,便是來上千人,他真的發起狠來亦能盡數殺滅。

  老五聞言止步回頭,莫問再度沖其擡了擡手,老五轉身回院,召喚慕青燒水泡茶。

  胡人精通馬術,騎兵行進之時馬蹄起落的節奏大致相同,根據馬蹄聲可以判斷出那隊胡人此時已經進城,且正在向南行進。

  莫家藥鋪位於西陽縣中心微偏西北,胡人所走的路恰好自莫家藥鋪東面經過,那些胡人可能看到了三人的足跡,伴隨著一片勒馬的馬嘶,隊伍自百丈外停了下來。

  莫問聞聲皺眉,側耳細聽,片刻過後東側街道傳來了踏雪的腳步聲,聽其腳步聲來者只有三人,兩人腳步沈重,一人腳步較輕。

  “老爺,是沖咱們來的。”老五聞聲自西廂跑了出來,手裏拿的不是茶壺,還是孝棒。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到得此時他仍然是滿心疑惑,想不出胡人來此的用意。

  “我出去看看。”老五說完不待莫問接話就躥了出去。到得門外,扶墻探頭,看了一眼便調頭跑了回來,

  “老爺,是上次挨揍的那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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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20 PM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公主拜訪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此時不管來的是誰,他都不會感到驚訝。

  “老爺,可能是找咱報仇的。”老五猜測道。當年在下山途中偶遇趙國軍隊,當時莫問等人曾大開殺戒,公主逃跑時被他追上自馬上拖了下來好生踢踹了一頓。

  莫問聞言緩緩搖頭,當年是他一念之仁放走了女扮男裝的趙國公主,此人不應該尋他報復,況且趙國公主又如何知道他住在此處。

  老五還想說什麼,被莫問擡手阻止,“去端茶來。”

  老五聞言面露不快,撇嘴不動,莫問無奈解釋,“我自己要喝的,不是拿來待客。”

  聽得莫問解釋,老五這才轉身進了院子。

  此時腳步聲已然到了門口,一身黑裘的公主率先出現,身後是兩個高大的胡兵。

  莫問此時坐於前堂主位,正對門口,趙國公主到得門口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他,隨後便楞在了原地,愕然瞠目。

  莫問見狀微微皺眉,觀這趙國公主的神情,她似乎並不知道住在此處的人是他。

  公主站立不動,身後的兩個護衛也隨之止步,止步之後盡皆低頭,並沒有無禮的打量莫問。

  莫問直視著站於門外的趙國公主,時隔兩年,此女已經徹底長大,亭亭玉立,當有阿九七分美艷,此女有胡人血統,較漢人女子要高上許多,比龍含羞還要高上幾分。由於出身皇室,身上有著與生俱來的高貴,不輸於周貴人。但他此時看到的並不是這諸多長處,而是此女面部那少許並不明顯的胡人特征。

  “住在這裏的人竟然是你?”黑裘公主愕然片刻終於開口。

  莫問聞言並未答話,亦無任何的動作回應,此女的言下之意是前來尋找住在此處的人,但她卻並不知曉住在這裏的人是他。

  黑裘公主見莫問面無表情,眉頭輕顰面露躊躇,片刻過後方才移步上前,“多謝莫真人當日放我離去。”

  “此處是我的宅院,你不得入內。”莫問平靜的說道,雖然言語平靜,思緒卻急速飛轉,趙國不同於晉國,趙國的胡人崇尚道教,對於道人的稱呼嚴格遵循禮數,道童就是道童,道長就是道長,真人就是真人,黑裘公主以真人稱呼他,表明她已然知道他是渡過天劫的紫氣真人。聯系此女之前的那句‘住在這裏的人竟然是你’以及兩位胡兵的謙卑神情,莫問頓時明通了緣由,趙國在此之前已然知道有紫氣高手住在此處,這位趙國公主此番前來乃是意欲求賢。

  黑裘公主試圖進門遭到了莫問的拒絕,頓時面露尷尬,止步於門外躊躇不知如何自處。

  隨後便是長時間的沈默,黑裘公主站在門口一直搖擺不定,忽而有轉身離開之意,忽而有開口說話之兆。莫問心中亦有所想,到得此時他已經知道先前的那隊胡兵到此是為了確定西陽縣是否還有人居住,但是他想不通的是趙國是怎麼知道有紫氣高手住在此處的。斟酌良久似乎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晉國有人向趙國傳遞了消息,但這種可能不是很大,因為晉國的皇後族人即便跟趙國暗通消息,亦不會將他推薦給趙國,晉人是見識過他的能力的,將他推薦給趙國無異於資敵,而且是嚴重資敵,皇後族人不會做這種事情。況且如果是皇後族人向趙國暗通了消息,勢必會說明他的出身和來歷,可是趙國公主似乎並不知道這一點。

  沈默之際,老五端茶出來,放下木盤站到了莫問身後。

  “莫真人為何會偏居於此?”黑裘公主猶豫過後再度開口。

  莫問聞言仍未答話,反倒是老五疑惑的俯身耳語,“老爺,她怎麼知道你姓什麼?”

  莫問提壺倒茶,並未回答老五的問題,先前七位上清準徒下山之後遇到了胡兵,盡數殺掉胡兵之後在是否放走公主一事上眾人產生了分歧,五人棄權,百裏狂風主殺,他主放,在那時百裏狂風曾多次直呼他的姓名,這黑裘公主自然是聽到了的。

  “莫真人,能否準我進屋說話?”黑裘公主出言請求。

  “貧道說過了,此處是我的宅院,你不得進來。”莫問平靜的說道。

  “莫真人說的是,可是這豫郡乃是我的封地,還望莫真人能略作通融。”黑裘公主彎腰行禮。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此時的公主與皇子享受同等待遇,皆有封地,且以封地為號,黑裘公主的名號應該為趙國豫公主,王爺之女在此時只能承受一縣的封地,稱之為縣主。豫郡乃是大郡,此女之母乃是漢人,當非皇後,側妃之女得此大郡乃破格冊封,由此可見趙國皇上對她極是寵愛。

  “我們要是不通融,你想怎麼地?”老五抖動鼻翼高聲發問。

  “莫真人能住在此處乃是趙國榮耀,只是此處偏僻荒涼,當真是委屈了真人。”黑裘公主錯開了話頭,不與老五爭辯。

  “我們這裏原來不荒涼,你們胡人把這裏的人都殺光了才荒涼的,你別從這兒假惺惺了,趕快滾,要是惹得我家老爺發了火,你們一個都走不了。”老五惡聲驅趕。

  那黑裘公主聞言並未惱怒,反倒是其身後兩個侍衛面露不忿,即便如此他們仍然強行忍耐,深埋其頭。

  “莫真人曾於閔州習藝,不知這些年可曾回那無量山看上一看?”黑裘公主輕聲問道。

  莫問聞言仍然沒有答話,黑裘公主知道他曾於無量山學藝也不奇怪,畢竟先前差點被他們七人殺掉,皇家事後必定會追查,而七人行蹤根本耐不住追查。不過黑裘公主的言下之意是朝廷並沒有因為先前之事而遷怒無量山,這令他放心不少。

  “你到我們這兒來到底想幹啥?”老五不耐的發問。

  “前些時日朝廷司天官吏夜觀星象,見此處有高人隱居,此乃趙國幸事,故此前來拜訪。”豫公主出言回答。

  莫問聞言心中豁然開朗,原來趙國有善於占星之人通過觀星之法發現了他的存在,由於他所在的區域乃是無人之地,趙國便先行派出一隊胡兵前來打探虛實,那些人初次到來的時候想必看到了老五背負慕青逃走,單看身法和衣著就知道老五和慕青不是乞丐之流,故此他們確定高人就在此處。

  回去稟報之後,豫公主便率眾前來求賢,由於她只知道有高人在此隱居,卻不知道此人是誰,故此見面之初她才會大感驚愕。

  “我們是漢人,用不著胡人拜訪,快滾。”老五越俎代庖的驅趕豫公主。

  “既然莫真人今日無暇,我們便不多加打擾了,改日擇時再來拜會。”豫公主再施一禮,轉身要走。

  “日後莫要再來。”莫問出言說道。

  那豫公主聞言停了一停,轉而移步離去。

  “老爺,她還沒走。”老五跟隨出去觀察情況。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沒有接話,且不管豫公主走與不走,他都不會為趙國效力。

  “不好,他們散開了,要包圍咱們。”老五再報。

  莫問尚未來得及答話,老五便改了口,“不是要包圍咱們,他們在城裏瞎逛遊什麼?”

  莫問疑惑之下起身出門,只見那些胡人正分散開來自城中各個街道遊走,行走之時左右觀望,意有所尋,不過這些胡人並不進門,只是在街道上行走,小半個時辰之後方才回到原處,上馬離去。

  “老爺,他們好像在找什麼東西。”老五自大街上看著向北馳出的騎兵隊伍。

  莫問搖頭不語,那些胡人先前於街道上行走之時多有指點默念,不似尋找什麼東西,況且此處也並無稀奇之物。

  “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還想求你幫忙。”老五邁步回來。

  “想必是東北戰事吃緊,求賢若渴之下病急亂投醫。”莫問說道,趙國與慕容燕國的戰事已經打了數年,一直未曾停止,此時百裏狂風便在燕國效力。

  “老爺,他們不會再來了吧?”老五問道。

  “兩可之間。”莫問搖頭說道,此番豫公主知道了住在此處的人是他,回去之後勢必多方搜集他的情況,倘若得知他是被晉國攆出來的,勢必還會再來懇求。此外她來與不來還要看東北戰事吃緊的程度,此時百裏狂風和劉少卿等人的修為也越發厲害,有他們的參與,趙國情勢將更加不妙。

  “沒殺他們都算好的了,還想來求你幫忙,真是癡心妄想。”老五余怒難消。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他先前一直在晉國王府,少有外出,此時又偏居在此,消息蔽塞,並不知東北戰事究竟到了何種地步,不過根據豫公主先前的神情來看,想必戰事是非常吃緊的,不然的話她不會發現住在此處的人是他,還試圖禮聘招賢。

  此事過後,西陽縣再度回府了平靜,確切的說是死寂,偌大的城中只有他們三人,到了晚間也只有一處光亮。

  半月之後上午辰時,前往水潭查看魚筌的老五匆匆忙忙的跑了回來,“老爺,北面來了一群人。”

  莫問此時正在前屋飲茶,聞言皺眉側耳,卻並未聽到馬蹄聲。

  “不是騎兵,是老百姓,拖家帶口的,你快去看看吧。”老五上前拉著莫問出門。

  二人自北門出城,只見北側荒野之中行來了一群百姓,扶老攜幼,拖兒帶女,牽牛拉狗,趕車挑擔,隊伍綿延數裏,人口足有萬余。

  “老爺,是逃難的嗎?”老五擡手北指。

  “你何曾見過笑著逃難者?”莫問搖頭說道,遠處的那些百姓雖然風塵仆仆,臉上卻有歡喜之意,不似難民。

  心中存疑,二人便站在城外北望,不多時慕青也趕了來,好奇的看著自北方浩浩蕩蕩走來的大片百姓。

  那些百姓來到城外徑直進城,進城之後皆從身上各處取出一方形木牌沿街尋找,對號入室。

  “老爺,這到底是咋回事兒,怎麼忽然來了這麼多人。”老五側身讓開了一挑著籠屜的漢子。

  莫問聞言並未答話,到得此時他終於知道當日豫公主為何於城中滯留多時,原來她是想將西陽縣恢復舊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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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21 PM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厚禮

  豫公主此舉無疑是在彌補胡人先前犯下的過錯,但此舉卻令莫問感到厭煩,因為這些人並不是西陽縣的百姓,這些人他一個也不認得。

  自城門處停留片刻,莫問轉身向回走去,此時那些百姓已經開始清掃和整理各自分到的宅院和鋪子,這些人雖然是一起到來,彼此之間好像並不熟識,各自忙碌,少與旁人說話。

  遷移到西陽縣的這些人各行各業都有,且其落腳之處恰恰是他們先前從事的營生,住進豆腐坊的挑著籮篩菽豆,趕車拉著米糧的住進了糧鋪,各補其空。這些人無疑是豫公主命令官府自各處挑選出來的。她沒有自一處抽調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自一處抽調會造成其他縣城荒廢,二是自一處抽調的百姓彼此都很熟悉,住在此處會排斥他們三人。

  “老爺,我打聽到了,他們都是官府派來的,住在這兒可以終生免稅免役。”老五自後面跟了上來。

  “五哥,官府為何要派他們來咱們這裏?”慕青不解的問道。

  “趙國的公主要討好咱們老爺。”老五低聲說道。

  “莫要胡說。”莫問橫了老五一眼。

  “怪不得他們都樂意來呢,不用納糧當兵,還不用受胡人欺負。”老五嘿笑著岔開了話題。

  “以後咱們這兒就熱鬧了呀。”慕青童心未泯,高興的看著那些整理宅院,安家落戶的百姓。

  “是啊。哎呀,不好,西院我還吊著肉呢,得趕緊收了。”老五說到此處撒腿就跑,慕青叫喊著等等我,與之一起去了。

  回到莫宅門口,莫問並未急於回屋,而是站在街頭打量著周圍正在修葺房舍的百姓,西陽縣荒廢了三年多,三年的時間並不足以造成房舍的倒塌,故此很多房舍都是完整的,而當年的百姓逃難時走的很急,留下了很多的物件,此番到來的百姓恰好可以物盡其用。

  “道長,這是你分到的宅子嗎?”一個坐在板車上的中年婦人沖莫問問道。

  莫問聞言楞了一楞,轉而微笑點頭,那中年婦人羨慕的說道,“這宅子好大呀,你幾口人住?”

  “憋不死你個賊婆娘。”拉車的漢子回頭埋怨,那婦人聞聲轉身與男人拌嘴,二人吵鬧著行遠。

  此時仍有後來的百姓陸續進來,最後到來的是官差和坐轎的縣官,走在前面的衙役見到莫問急忙沖轎中的縣官稟報,“老爺,這裏有位道長。”

  轎子裏的縣官聞言忙不疊的沖轎夫喊落轎,轎子落地之後,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從轎中鉆了出來,扶正官帽轉身向莫問走來,“敢問真人俗家可是姓莫?”

  莫問聽他喊真人知道這必是豫公主所為,心中不悅卻礙於禮數點了點頭。

  “下官牛大生初來貴縣,凡事皆由真人定奪,下官一定盡心輔佐真人。”縣官點頭哈腰。

  “貧道不理俗事,凡事皆由你做主,你且去吧。”莫問皺眉擡手。

  那縣官雖是官場小吏卻會察言觀色,見狀知道莫問心存厭煩,便不再啰嗦,上轎尋找縣衙去了。

  未免再被人抓到說話,莫問轉身回屋,此時老五和慕青正在到處懸掛風幹的肉食。

  “老爺,這是她自己樂意的,咱不用承她情。”老五見莫問神色不悅,以為他為豫公主之事犯愁。

  莫問聞言搖了搖頭,他此時並沒有絲毫感激,因為豫公主自作聰明的舉動破壞了他記憶中的西陽縣,在此以前每當他閉上眼睛還能想到西陽縣那些百姓的樣子,可是現在並不是那些人了,這些人令他感覺很陌生。

  人多,自然吵鬧,莫問很不適應,但此處是他的故鄉,又不能舍棄,若是攆走這些百姓,他們又無法再回原籍,自上午到中午,莫問一直感覺很是煩悶,豫公主此舉當真是畫蛇添足,弄巧成拙。

  下午未時,縣官前來拜訪,莫問直接不見,老五出面與之說話,說了一刻鐘就沒了動靜,待得莫問出門,發現只有慕青自己在院中漿洗衣服,一問才知道老五領著縣官為百姓分田去了。

  莫問聞言無奈嘆氣,全亂了,本來平靜的生活全被打亂了。

  冬天天黑的早,到得日落時分,城中炊煙四起,不時會有呼喚頑童回家的喊聲,到處可見燈燭光亮,西陽縣重現生機。

  夜幕降臨之後,老五晃悠回返。

  “那些鄉間俗事,你不該參與。”莫問出言埋怨。

  “老爺,我剛才在城裏轉悠了一圈兒,發現人都住滿了,只有一戶宅子是空的。”老五轉移話題。

  “學堂?”莫問問道。

  “不是,學堂也住了個先生,林宅沒人住。”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陡然皺眉,林家之前是開綢緞莊的,是城中唯一的一家,時至今日存放布匹的臺架還在,豫公主如此細心,不可能疏漏掉綢緞莊。

  “老爺,事兒好像不太對呀。”老五歪頭思考。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他此時所想的是豫公主為何要將綢緞莊留出來。

  “老爺,你還記不記得咱倆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你告訴過她咱們要去找林家二小姐。”老五說道。

  莫問再度點頭,當年自獵場遇到豫公主的時候為了不被當做*細,他曾經告訴過豫公主他和老五北上的動機,豫公主若想找出當年南下的那支胡兵當真是易如反掌,要尋找林若塵也不是難事。

  “她不會把她送回來吧?”老五咧嘴問道。

  這一次莫問沒有點頭,老五口中的她指的無疑是林若塵,豫公主能下如此大的氣力征調百姓重建西陽縣,自然有可能找到並送回林若塵。一想到林若塵,他的心中頓時冰涼一片,倘若豫公主當真送她回來,他該如何處之。

  想到這些,莫問起身回房。

  “老爺,吃飯了。”老五起身說道。

  莫問置若罔聞,緩步回返東廂,隨後端飯前來的慕青埋怨老五“你跟老爺說了些什麼,害得他連晚上都不吃得。”

  “不關我事,是那個公主要把老爺以前的老婆送回來。”老五連連搖頭。

  “夫人究竟做了什麼,令老爺如此傷心?”慕青問道,來此的第一天她發現東廂窗戶貼有喜字就偷偷問了老五,當時老五只是說了個大概。

  “不知道,老爺從來沒說過。”老五說道。

  莫問聽到了身後二人的低語嘀咕,心中更加糾結,有些事情他是想要忘記的,卻怎麼也忘不了,多次努力的去忘記反而令得腦海中的醜陋畫面越發清晰,到得此時已然抹不去了。

  回返東廂,躺上床榻,閉上眼睛,腦海之中想的全是如何面對林若塵,但這個問題幾乎是個死結,除非事到臨頭,此時預想毫無作用。

  暫時放下林若塵之事,莫問想的是另外一個很隱秘的問題,趙國的國土範圍很大,甚至超過了晉國,在趙國範圍內有不少的寺院和道觀,趙國皇室雖然信奉道家,對於佛教亦不壓制,甚至連當朝國師都是一位八十多歲的僧人,這一點較南方的皇室要開明,由於趙國優待出家人,因此這些人皆有可能受到朝廷的禮聘或是請求前往東北與慕容燕國作戰,如果是攻打晉國,這些出家的僧道可能不會幫忙,但慕容燕國也是外族,所以他們出手幫忙的可能性很大,如此一來問題就出現了,趙國本身並不缺乏紫氣高手,為了一個渡過天劫不久的上清道士,豫公主不惜征調上萬百姓,這個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所謂事出反常便為妖,任何事情都經不住仔細推敲,豫公主肯下此等工夫,極有可能知道他與尋常的紫氣高手不同,道家的靈氣與武術的內功有些相似,有很多渡過天劫的人只能算是武功高手,一個渡過天劫的人能力大小主要還是取決於其靈氣之外的法術,至此回頭,豫公主可能知道他較之尋常紫氣高手要厲害許多,故此才會不惜勞民傷財的遷移百姓前往西陽縣。

  到得此處,問題顯而易見,豫公主是如何知道他與尋常紫氣高手有所不同的?首先無量山眾人可以排除,他們不了解內情。若說是趙國安插在建康的探子觀戰過後傳回了消息,也不對,因為與廣譜和尚鬥法之時他根本沒來得及使用霸道的符咒法術。這兩種可能排除之後就只剩下了最後一種可能,也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一種可能,七位上清準徒之中有人在幫助趙國,是此人間接或直接的告知了豫公主他的真實實力,因為只有另外六位上清準徒知道他所求的符咒之法有著怎樣的威力。

  阿九和千歲率先排除,百裏狂風和夜逍遙經常碰面,二人也可以排除,劉少卿誅殺多名趙國官員亦可排除,如此就只剩下了柳笙。先前於碧水潭與千歲交談,得知柳笙下山之後一直未曾露面,此人嫌疑最大。

  想及此處,莫問忽然想起保護周貴人回返都城時遇到的那具僵屍,僵屍身上穿戴著趙國士兵的鎧甲,控屍之術屬於道門雜學小術,柳笙完全可以使用,此外周貴人曾經說過,與她說話的那名女子身高與他相仿,柳笙的身高恰恰與他相仿,他所求的變身之術此時想必還不能改變身高。除此之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柳笙微笑的時候是嘴角內抿的,與周貴人所說細節完全吻合,當時他曾經懷疑過柳笙,卻被自己否定了,現在看來,當日控屍的“女子”應該就是柳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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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21 PM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送回林若塵

  柳笙與他私交匪淺,故此不但沒有沖他下手,還善意的提醒他回返建康要多加小心,由此可見柳笙心性並不壞,但他與趙國皇室過從甚密想必是確有其事。

  柳笙是親口告知豫公主他的情況,還是經由他人之口轉告豫公主他精通符咒,這兩種可能應該是後者,因為豫公主先前見到他的時候那種愕然和尷尬並非偽裝,換言之,柳笙應該是隱於暗處的出謀獻策之人,連豫公主也不知曉他的存在。

  想通這些,莫問不怒反笑,柳笙對他並無惡意,且頗有私交,自然不會害他,但此人心性有些奇怪,不但長的像女子,行事也不是男子之風,這娘裏娘氣的家夥怎麼會跟趙國皇室如此親近。

  莫問此時對於胡人只是厭惡,並非見之欲噬的盲目仇恨,他雖然感覺柳笙所作之事有所不妥,卻也算不上罪大惡極,至少柳笙沒有殘害同門,故此他只是覺得有趣,打定主意待得他日相見,定要揶揄譏笑於柳笙,不過柳笙求了變化之法,日後尋他想必有些困難。

  想到此時,已然是三更時分,莫問起床漱口,躺臥休息,趙國既然知道了他的實力,必定會不惜代價請他出山,他自然不會受邀,不過倒是頗想看看豫公主會做些什麼。

  縣城的人多了自然就會喧鬧,喧鬧是莫問的感覺,老五和慕青感覺到的是熱鬧,他們對於新來的這些百姓還是很歡迎的,盡管新來的這些人偷走了老五放在水潭裏的魚筌。

  起初莫問並不適應這種喧鬧,閉門不出,打坐練氣,數日過後方才出門,而他出門的動機也很簡單,只是想看看新來的這些人將西陽縣搞成了什麼樣子。

  街道上的雜草已經清除,破損的房屋已經修葺,商家店鋪已經開張營業,這些人來到此處抱著長居的心態,在這種心態的驅使之下,他們並沒有對西陽縣進行任何的破壞,這令莫問心中微感欣慰。

  要想恢復西陽縣的舊貌是不可能做到的,此時城中的情景與之前多有不同,不過數日過後,莫問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隨著時間的推移,城中的情景與先前的舊貌越來越相似。之所以有這種感覺並不是因為城中的景物有所變化,而是以前的記憶被此新的記憶覆蓋和取代了。

  發現這一點,莫問便沒有再出門,而是在房中長時間的靜坐冥思,修行並不只是對靈氣的提升,更為重要的是對天地萬物的了解和對陰陽大道的領悟,他此時冥思的是自己內心深處分明不願意接受新的西陽縣,為什麼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的接受它。

  莫問率先從自身尋找原因,是自己心性不定導致的見異思遷嗎,不是,他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是個守舊傳統的人,骨子裏並不喜歡接受改變。如此一來就只能從外部尋找原因,參悟良久,莫問終於開悟,是外部環境改變了他,令他接受了新的環境,沒有人能夠不受外部環境的影響而一直保持固定的狀態和心態,換言之,人會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不管你內心是否願意,這種改變都會出現。

  這個看似極不穩定的“變”才是不變的天道,要想“不變”就只能是死。想明白這些,莫問暗自欣喜,休說之用去了數日,就是用去一月也是值得的,因為想通這些之後便可以超脫假象,不再迷惑,亦不會再為那些因為環境改變而改變了的人和事情而糾結。

  老五並不知道莫問數日以來都在想什麼,他正忙碌著指揮縣官分地埋標,百姓有明眼者知道他有權力,便多與之親近,亦有請酒送物賄他者,老五一概笑納,如此一來分地行事便多有不公。

  莫問發現了這一情形,並沒有立刻訓斥,而是自心中斟酌該不該訓斥,天道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領會的,實則這些送禮於老五的人多是心竅玲瓏者,就算沒有大智亦有幾分小聰明,田地於他們手中往往可以多出米糧,他們用以送禮的事物亦是其先前勞作所得,並非偷竊所獲,送之於人換取所求,並沒有過錯。退一步講,即便他們所為有失光明和公平,至少他們懂得要想得到,先要付出,這是一種值得褒獎的品格。

  不過最終莫問還是訓斥了老五,原因很簡單,天道不能脫離萬物而虛空存在,不管你做的事情是否符合天道,都不能引起公憤,不然多數錯誤就會消滅少數正確。

  老五受訓之後並沒有感覺多委屈,因為他感覺莫問訓斥的對,只有莫問自己清楚,老五遭受訓斥是冤枉的,實則他沒做錯什麼。

  老五近些時日一直對那縣官大有意見,原因無他,那縣官官階雖小,卻娶了五房妻妾,百姓多有腹誹,對此莫問並未多言,其實不管是道家還是儒家都不認為有能力的男子多娶妻妾是錯誤的,山野之中的猴群狼群皆是強壯聰明的首領多占雌性,這看似霸道的行為實則有利於種群的繁衍和優良血脈的延續,但人與禽獸不同,人不可以做禽獸之舉。

  數日的冥思雖然沒有令莫問徹底開悟,卻使他明白了兩個道理,一是哪怕你窺悟了天道,亦不能言盡其實,較常人聰明少許,世人會將你視為智者而尊敬你。如果較常人聰明太多,世人就會把你當成瘋子抓起來。

  二是修行中人的開悟不是一蹴而就的,所謂頓悟完全不可能,處於不同修為層次會有不同的困惑,倘若修為超前而開悟不足,則會出現偏激的暴戾。倘若開悟超前而修為不足,則會產生無奈的憋悶。到得此時莫問沒有再度細想,以其紫氣修為有如今的開悟已然夠了,多悟無益。

  百姓安頓下來的第八天傍晚,三人正在前廳吃晚飯,東側主道傳來了馬蹄聲,莫問聞聲放下了碗筷,豫公主所騎馬匹的馬掌乃銀掌,馬蹄聲能分辨的出來。

  老五見狀放下碗筷推門跑了出去,頃刻就回,“老爺,真來了,後面還有輛帶棚的馬車。”

  “撤下去吧。”莫問沖慕青擡了擡手,慕青聞言急忙招呼老五,二人一起收拾碗筷盤碟

  莫問此時沒有慌亂,甚至沒有絲毫的緊張,該來的總要來。

  “拜見莫真人。”豫公主自房東下馬,步行至門口,房門此時是開著的。

  莫問沒有接話,沈吟片刻擡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

  “謝真人。”豫公主急忙道謝,轉而邁步進屋。

  至此往北很遠的距離皆無人家,豫公主又是騎馬而來,冬日寒冷,即便有黑裘禦寒,豫公主仍然眉發掛霜,但她進屋之後只是站於門側,並沒有落座。

  “希望真人莫要怪我自作主張。”豫公主沖莫問說道。

  “此處乃你的封地,你命百姓遷徙何處與貧道無關。”莫問搖頭說道。

  “逝者已矣,即便重建西陽縣亦無法彌補當年過錯於萬一,好在經過多方查找,終於找到了真人的夫人林氏,此時就在門外車中。”豫公主擡手東指。

  “你所作種種勢必有因。”莫問平靜的說道。

  豫公主楞住了,她沒想到莫問聽聞林若塵回返竟然毫無歡喜之意,但莫問之言有詢問之意,她需要斟酌如何回答。

  “國師大限將至,趙國欲請莫真人受護國玄真金印。”豫公主猶豫片刻出言說道。

  “我乃漢人,家鄉被你胡人所毀,親人被你胡人所殺,你何以認為我會出手相助仇人?”莫問挑眉看向豫公主。

  “真人但有要求,趙國皆無不準。”豫公主低頭說道。

  “我無有所求,你無須再費心機。”莫問搖頭說道。

  “此事不急於一時,莫夫人此時還在車中。”豫公主再度擡手東指。

  莫問聞言閉目沈吟,片刻過後起身向外走去,出門向左,只見路上停著一輛駟駙大車,車輦很大,簾子低垂。

  莫問走到車前撩開了簾子,車裏坐的是林若塵和她的丫鬟。

  此時天色已暗,二人沒有夜視之能,看不清撩開簾子的人是誰,但莫問看的清她們,林若塵此時身穿一身素衣,素面無妝,臉上的忐忑與羞愧極為明顯。

  “冬夜寒冷,進屋說話吧。”莫問說道。

  雖然時隔數年,莫問的聲音並無明顯變化,此語一處,林若塵主仆二人面上的愧色更重,低頭不語,懦懦下車,下車之時林若塵一腳踏空,莫問探手相扶,待她站穩之後便松開了手,轉身先行。

  回到前廳,慕青正端茶出來,疑惑的看了四人一眼,放下茶盤轉身離去。

  “你們自處。”進屋之後莫問看向豫公主和林若塵的那個丫鬟,轉而沖林若塵擡了擡手,示意她前往後院。

  林若塵一直低頭不語,但其眼角余光看到了莫問的動作,便膽怯的跟隨莫問進入了後院。

  莫問帶著林若塵來到東廂,此時房中燃有燈燭,林若塵先行進屋,莫問在後關門,待得關上房門轉過身來,林若塵已然跪倒在地。

  莫問探手將其扶起,“不需如此,坐下吧,與我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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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23 PM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紙休書

  “我沒有想到今生還能再見到你。”林若塵並未落座,而是再度跪倒。

  “我也未曾想到,起來說話吧。”莫問再度探手攙扶。

  “我不配與你對坐,求你讓我跪著吧,這樣我心中的愧疚會少一些。”林若塵以膝後退,躲避莫問的攙扶。

  莫問聞言沒有再行攙扶,他可以想象到林若塵此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我們不是仇人,你大可不必如此。”莫問坐回了座位。

  “我對你不起。”林若塵語帶哭腔,但她並沒有哭,有時候哭也是需要資格的,而她此時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那時你身不由己,怪不得你。”莫問平靜的問道。

  “不,我可以一死以保清白的,但是我沒有,我是個罪人,我不配你北上尋我,我辱沒了你莫家門風,我是個罪人。”林若塵長跪於地,哭出聲來。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你那時只有十六,還不得成人,求活不是過錯。”莫問搖頭說道,看著林若塵跪倒在地,他的心中並不好受,但他並沒有起身攙扶,為的是林若塵心中能好受一些。

  林若塵聽得莫問如此說話,哭的更狠,“你不要為我開脫,被抓走的女子多有舍生取義者,我沒有,我怕被他們吃掉,我一直逆來順受從未反抗過,為了活命不惜討好那些粗鄙的胡人,我不配做林家的女兒,我不配你北上尋我,你不該尋我的。”

  “當日我中箭倒地,你必然以為我已經死了,無了希望才會……”

  “不是的,我知道你只是受傷了,當時我想跳下馬車去扶你的,但我怕那胡人會用箭射我,你不要為我尋由開脫了,我就是個下賤女人,我對你不起,你該打我罵我才是,你打我吧。”林若塵哭倒在地。

  “往事已矣,不去提它,你而今過的如何?”莫問長長嘆氣。

  “那日見到你留下的發簪和裙布,想到你北上尋我的辛苦,想到自己的卑賤,我恨不得馬上死了,但我沒有,這次我真的不是怕死,我辱了你們莫家門風,不配做你們莫家媳婦,我想再見到你,自你手裏拿過休書,還你們莫家清白。我也想將你剪下的頭發還與你,可是讓我自途中遺失了,”林若塵跪行上前,“求你速寫休書於我,拿到休書我也能瞑目了。”

  莫問聞言陡然皺眉,林若塵此話似有所指。心念至此,立刻側目看向林若塵,只見林若塵額頭多見汗滴,如此寒冷時節,不應該有汗滴出現。心中存疑,急忙離座抓起林若塵的手腕,林若塵奮力掙紮,“不要碰我,我體穢不潔,你不要碰我。”

  莫問並未放手,而是搭上其寸關尺為其診脈,但林若塵脈相正常,並無服毒征兆,但她額頭豆粒大小的汗珠極是蹊蹺,絕非無有緣由。

  疑惑不解,莫問便不罷休,松手之後上下打量著林若塵,只見其一直佝僂身形不得直腰,此乃腹痛所致,腹痛卻不是中毒,那便只能是吞金,存疑再看,忽然發現林若塵耳垂有著細微的血痕,而左右兩只耳墜皆不見了蹤影。

  莫問心中大駭,顧不得多想,抱起林若塵快步走向自己的床榻。

  “放開我,不要碰我。”林若塵尖叫掙紮。

  就在此時,屋外傳來了老五的聲音,“老爺,你要不要喝茶?”

  “閉嘴。”莫問罵道,老五必是誤會他要侵犯林若塵。

  “哦。”老五應了一聲,沒了動靜。

  “不要亂動,我來救你。”莫問沖林若塵說道。

  林若塵掙紮不已“來不及了,你速寫休書於我,出了休書,你莫家門風便得清白,我也能得心安了。”

  莫問無奈之下出手封點了她的穴道,令她動彈不得,轉而將其放於床榻,閉目探手,延氣入體尋那金墜,吞金為富家女子常用的一種自盡方法,雖然常用卻極為難救,因為黃金入體會墜破腸胃,即便開膛破腹亦不見得能夠救活。

  林若塵吞下的兩只金墜皆堵在了胃腸之間的狹窄區域,換做旁人定然束手無策,但他靈氣可以外放,心念可以決定五指延出的靈氣是有形還是無形,尋到那兩只金墜之後以靈氣包裹,逆行倒推。

  “拿痰盂進來。”莫問喊道。

  此語一出,院外傳來了老五跑動的聲音,片刻過後房門被推開,老五拿著痰盂跑到了床前。莫問雙手協作,扶正林若塵,將那兩只金墜連同胃液倒引而出。

  叮當兩聲過後,莫問放平林若塵,拿過痰盂側目打量,檢視其中有無血液夾雜。

  “端茶過來。”莫問看罷,將痰盂遞給老五。

  “裝的真像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老五嘟囔道,雖然是嘟囔,聲音卻不小,無疑是故意讓林若塵聽到的。

  林若塵現在動彈不得,聞聲只是哭。

  “不要胡說,讓慕青端水進來,你不要再來了。”莫問將老五攆出了房間,轉而低頭打量著林若塵,林若塵哭的極為傷心,她的傷心不是假的,先前吞金自盡亦不是造作,因為林若塵並不知道他有能力救下她,此外痰盂中的嘔吐之物並無半粒米糧,可見林若塵已然多日未曾進食。

  少頃,慕青敲門端水進入,為林若塵擦臉,隨後端盆出去,送茶水進來。

  “熬些粥飯過來。”莫問沖慕青說道。

  慕青答應一聲,反手帶上了房門。

  “你不該救我的。”林若塵哽咽。

  “世人皆會犯錯,若是犯錯之人盡皆自盡,怕是這世上已無活人了,我會寫休書於你,你日後有何打算?”莫問自桌旁坐下,滴水研墨。

  “我,我,我……”林若塵欲言又止。

  “他對你可好?”莫問鋪紙提筆。他之所以沒有追問林若塵日後的打算,是因為林若塵欲言又止的神情證實了他的猜測,先前以靈氣救治林若塵的時候他便發現林若塵元陰損耗嚴重,這一情況非生育不足以造成,換言之,林若塵此時應該已經有了孩子。

  “我還有所依靠。”林若塵低聲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寥寥幾筆寫下了休書,轉而走到床邊解開了林若塵的穴道,將那休書遞給了她。

  林若塵接過休書掙紮起身,湊近桌上燈燭看那休書,待得看清了休書所寫,再度哭倒在地,休書寫的是‘林氏次女若塵,聰慧懂理,莫家明媒禮聘,娶親入門,時逢亂世,夫家未能護其周全,令其顛沛他鄉飽受苦難,乃致夫妻之道難全,今起書一封退親於林氏,還林氏次女若塵輕身自*。’

  林若塵何曾想過莫問所寫休書會是此等言語,不但未曾怪責於她,還歸咎於自身,這一紙休書當是世間最為溫情的休書,她接之汗顏,受之有愧,故此痛哭不已,久久難停。

  “切莫哀哭,當日我北上尋你,有吳雲作伴,有藏金傍身,亦不如何辛苦,當日我亦年幼,不該留下發簪羞辱於你,日後想起多有自責。”莫問並未上前攙扶林若塵。

  林若塵聞言不但沒有止哭,反而哭的更甚,羞愧之情無以復加,她能猜到莫問當日看到了什麼,倘若之前所為只是為了活命,之後所為無異於自賤取寵,徹底斷絕了自己的後路。

  片刻過後,慕青端粥到來,莫問擡手作勢,慕青會意,上前扶起了林若塵。

  “林氏二老的屍骨已然收斂,林姑娘請用些粥飯,少頃我會引你前去祭拜。”莫問沖林若塵說道。

  林若塵聞言再度跪倒痛哭,除了羞愧還有無盡的悔恨,莫問當年知道她難以全身仍然北上尋她,必然是抱了包容之心,倘若她沒有承歡於胡人,哪怕是失了貞潔,莫問亦不會嫌棄她。但她一錯再錯,失去了自我,亦失去了莫問。

  “吃掉粥飯,不然我不帶你前去,無我引領,你找不到雙親墳墓。”莫問笑道。

  林若塵焉能不知莫問此語乃是刻意寬心於她,聞言又復痛哭,她失去了世間女子夢寐以求的夫君,是她親手葬送的。

  “你在此處侍奉林姑娘,待她吃完粥飯,前往前廳見我。”莫問沖慕青交代了一聲,轉身自床頭取過一只小包納於袖中轉身出門。

  “去尋些香燭紙錢,少頃前去祭拜林氏二老。”莫問沖等候在院中的老五交代道。

  “老爺,她雖然可憐,你可千萬不能心軟。”老五說道,先前他一直以為林若塵是做戲假裝,但此時他不再這樣認為了,因為假裝的人發不出這種肝腸寸斷的哭聲。

  “她此番到來只是為了贖罪,並無他求,快去吧,她祭完先人便要回去了。”莫問擺手說道。

  老五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莫問邁步走至前廳門外,沖那丫鬟招了招手,丫鬟見狀快步走了出來。

  “你家小姐近來過的可好?”莫問擡手阻止那想要跪下的丫鬟。

  “尚可。”丫鬟猶豫片刻低頭說道。

  “以備不時之需。”莫問拉過丫鬟肘上的包袱將周貴人送與他的金玉放了進去,丫鬟的一句尚可說明林若塵此時已經失寵,境遇並不好。

  丫鬟感覺到包袱的沈重,知道莫問所贈乃是重金,落淚再跪。

  “莫要讓她知曉,徒添惆悵,去侍奉你家小姐吧。”莫問沖東廂擡了擡手。

  丫鬟聞言連連點頭,唏噓轉身。

  莫問邁步回到前廳,此時豫公主正一臉尷尬的站立等待,見莫問出來,便小心發問,“莫真人,我是否畫蛇添足了?”

  “請坐,少頃煩勞你送她回去。”莫問平靜的說道。

  豫公主聞言邁步上前,落座等待,莫問沒有與之說話,片刻之後林若塵出來,老五亦買回了香燭,莫問帶路,老五提燈,帶林若塵前往林氏二老墳前。

  傷心必不可免,傷心羞愧之下林若塵再度哭暈,眾人只能回返。

  回來之後,慕青和丫鬟將暈厥的林若塵扶上了馬車,豫公主命馬車先行,前往城外與護衛軍兵會合。

  莫問平靜的目送馬車自夜色之中遠去,他放過了林若塵,亦放過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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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24 PM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下大勢

  “老爺,她會不會想不開尋短見?”老五站在莫問旁側。

  “不會的,她心有牽掛。”莫問搖頭說道。

  “什麼牽掛?”老五不解的問道。

  “她已經為胡人生下了孩子。”莫問平靜的回答,之前所作種種是他能想到的最溫和的處置方法,林若塵的確有錯,但她有情可原,原在何處,原在她被擄走的時候與他尚沒有感情,亦不知道他會不辭險阻千裏尋她,倘若那時候她知道她的丈夫是這樣一個男人,她勢必不會做出那種事情,但是她不知道,絕望之下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風。

  “老爺,我有點糊塗了,她要是真的不舍得孩子就不會吞金尋死,她剛才是不是做給你看的呀?”老五疑惑的問道。

  “不是,先前她情緒波動太大,心中羞愧沒有想過後果。”莫問搖頭說道,人在情緒激動的狀態下往往會因為閃念而做出某種決定,而這種決定往往是不計後果的。

  “要是回去以後她的情緒再波動了咋辦?”老五關心的不是林若塵的生死,他關心的是莫問會不會再與林若塵有所牽扯。

  “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後果。”莫問轉身而回,此時馬車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先前的重逢談話,寫下休書,前往墳地都耽擱了不少時間,此時已然臨近三更,回到前廳莫問沖慕青和老五擺了擺手,“你們二人早些歇著吧。”

  慕青答應了一聲,率先下去。老五看了看站於桌旁的豫公主,又看了看莫問,這才轉身進了後院。

  二人離開之後,莫問擡手示意一臉尷尬和忐忑的豫公主落座。

  “實則在此之前我已然尋到了她。”莫問轉頭看向豫公主。

  “我果真是畫蛇添足了,自以為是的給真人添煩加亂。”豫公主面有愧色。

  “胡人殘暴,視我漢人為豬狗,欺辱搶奪,淩虐*殺,我身為漢人自然不會幫助你們。”莫問說到此處微微停頓,轉而再度開口,“然此事你確實有心,投桃報李乃我漢人風尚,故此我直言明示,即便貧道日後與你們胡人為敵,亦不會傷你性命。”

  “多謝莫真人。”豫公主起身道謝。

  “求聘之事不要再談,我有些話想要問你,不知你可有閑暇?”莫問沖豫公主說道。他對於豫公主的不喜只是因為她是胡人,排除豫公主的胡人身份,初次見面的贈送關帖,豫公主數年前被老五毆打時表現出的硬氣,以及禮求與人時的恭敬態度和所作所為,這些都令他不討厭此人。

  “真人請問。”豫公主面露喜色,連連點頭。

  “你如何知道我已渡過天劫?”莫問直涉正題。

  “何為渡過天劫?”豫公主不解的問道。

  “是誰告知你,該以真人稱我?”莫問換了個問法。

  “乃是司天官吏告知。”豫公主立刻回答。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豫公主神情不似撒謊,她可能真的不知實情。

  “你趙國國師壽止何時?”莫問再問。

  “不足百日了。”豫公主回答的仍然很是幹脆。

  莫問再度點了點頭,修道中人多可以估算出自己的壽數,渡過天劫的修行眾人更甚,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壽止何時何日。

  “趙國對於道士和僧尼還算有禮,趙國境內多有高人修行,你們為何不去邀請他們,卻偏偏前來尋我?”莫問再問。

  “莫真人既然問起,我自然不敢有所隱瞞,真人所言極是,趙國境內的確多有僧道,卻少有懂得法術的,這幾年朝廷征調禮聘了一些,多是沽名釣譽之徒,作醮抓鬼尚可,到得前沿面對燕國妖物當真是不堪一擊。國境之內亦有法術通天者,卻多與真人一般惡我國人,未曾出手殺傷已是好的,焉肯出手相助。”豫公主面露慚愧。

  “你何以認為我會受邀相助你們?”莫問點頭再問,這個身穿黑裘的趙國公主倒是肯說實話。

  “東北戰事拖了數年,慕容燕國雖然人數不足趙國一成,卻多有妖兵鬼物,連年南侵,數年來已下三郡十六州,到得此時已然累疾成患,再不破燕便有亡國之虞,情勢危急之下便免不得病急亂投醫,實則能否請出真人我無分毫的把握,只能盡力而為。或許真人會垂憐趙國百姓而平息兵戈。”豫公主雖然聲音不高,吐字卻很清楚。

  莫問聞言挑眉冷笑,豫公主雖然是在回答問題,卻並沒有放棄遊說,搬出了趙國百姓。

  “那慕容鮮卑南下之後亦會殺人為食,搶奪米糧,霸人子女?”莫問冷笑發問。

  “真人說的是,我國人確有諸多惡行,亦有欺人之實。可那慕容鮮卑較我們更甚,破城便是屠城,老幼婦孺亦不留命。”豫公主點頭說道。

  莫問先前所問只是譏諷,未曾想豫公主竟然給出了肯定的答復,看來胡人和慕容鮮卑都非善類,皆是虎狼之輩。

  “你何以認為我有抵禦慕容燕國之能?”莫問岔開了話題。

  豫公主這一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皺眉沈吟,片刻過後方才開口,“實不相瞞,朝廷已然知道真人乃七位上清準徒之一,朝廷曾經見到過真人那幾位同門的本領,皆是玄奇無比,霸道非常,真人修為較他們要高出甚多,若肯出手,定可止住妖兵,平息戰事。”

  莫問聞言再度點頭,百裏狂風等人此時想必皆是大有名聲,趙國要追查他們自然會牽出其他幾位上清準徒,就算他們查之不出,柳笙亦會告知他們上清準徒的來歷。不過朝廷知不知道眾人的來歷也沒什麼意義,因為七人之中除了他有一個仆從,其他人皆是孤家寡人,想去哪裏便去哪裏,根本無處可尋。

  “你們既然知道我的來歷,更不應該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不會相助你們胡人,更不會與同門為敵。”莫問端起了茶杯。

  “我們絕不會勉強真人與晉國為敵,只求真人能相助我們抵禦慕容燕國,若真人應允,我們可與晉國簽下百年合約。”豫公主見莫問端起了茶杯,不由得有些焦急。

  “你們即便不南下攻晉,晉國亦會北上收復國土。”莫問冷聲說道。

  “真人誤會了,我是想說真人幫我們絕不會間接傷及晉國百姓。”豫公主解釋道。

  “據我所知趙國皇帝有不少皇子,為何他們不急,你一女流之輩卻四方奔走?”莫問見豫公主並不識趣離開,便動了逐客之念。

  “家門不幸,幾位皇兄無心治國安邦,反倒多行內訌爭鬥,”豫公主說到此處話鋒一轉,“真人盡管放心,我所應允之事定然作準,真人但有所求,我皆可做主。”

  “此話當真?”莫問問道。

  “當真,請真人明言。”豫公主見莫問口風貌似有所松動,頓時大感歡喜。

  “那好,貧道請你日後莫要再來,西陽縣當年的慘象至今還縈繞在我的心頭,要我相助胡人,絕無可能。”莫問說完站起身來,他與豫公主談話只是為了知曉當今時事戰況,無半點動搖之心。

  豫公主見莫問如此說話,心頭的一絲熱氣頓時消散,眼見莫問已然起身,便不能再賴之不走,故此嘆氣過後告辭轉身。

  莫問隨行,意欲關門,孰知已經走出門外的豫公主忽然止步轉身直視莫問“本宮定會讓真人回心轉意。”

  “本座看你如何為之。”莫問挑眉回應。他很是欣賞豫公主的這種執著,但他並不喜歡豫公主的過分自信。

  豫公主亦不多話,轉身離去。

  莫問止步門內,關門閉戶。

  “老爺,你餓不餓?”老五打著哈欠自西廂走了出來。

  “如此一說,我倒真有些饑餓,你去為我下碗面來。”莫問沖老五說道,林若塵之事一了,他感覺周身輕松,之前悟出的“變”乃是不變的天道在今日發揮了作用,他寬恕了林若塵,這種寬恕並非憋氣遷就,而是一種站於高處的憐憫和諒解,由此獲得了內心的平和。強者必須慈悲的對待弱者,尤其是心存悔意的弱者,這是道家的教義之一。道家是殺伐有道的教派,不是迂腐偽善的老大娘,更不是肆意殺戮的儈子手。

  回到東廂之後,莫問發現床榻已然換上了新的被褥,這無疑是老五授意慕青所為。

  沒過多久老五便端來了面條,面條在此時乃是官家的精細食物,尋常百姓通常不舍得食用,因為磨面需要篩走谷殼,使得能吃的部分少了許多,莫問也很喜歡這種食物,以熱水煮過的面條很是幹凈,且少有谷物天生毒性。

  “老爺,你是不是有點兒太大方了?”老五坐到了莫問對面。

  莫問此時正是進食,聞言擡頭看了老五一眼,老五轉頭看向床榻,莫問見狀明白慕青打掃床榻的時候發現周貴人送他的金玉不見了。

  道士吃飯不急不緩,且有定量,幾口過後莫問便放下了筷子,“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

  “你怎麼不把那把金拂塵也善給她?”老五賭氣說道。

  “回去睡吧。”莫問起身攆走了老五。

  雖然已是深夜,莫問仍然補上了拉下的晚課,念經之際他放任思緒去回憶當年見到的那副醜惡情景,結果發現醜惡的情景已然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林若塵悔恨的面容,到得此時困擾了他數年的夢魘終於徹底消散。

  次日清晨,天降大雪,隨後一段時日三人以及城中百姓都在家裏貓冬,大雪一直下下停停,待得徹底停下已然是半個月之後了。

  雪後的第七天,豫公主又來了,這次她並非輕車簡從,而是率了五千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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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24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打就溫柔

  五千兵卒停於城外,豫公主獨自進城,三見莫問。

  雖然大雪已停,但化雪時候氣溫更低,豫公主於門外求進時,三人正在前廳吃午飯。

  “沒在家,走。”莫問尚未答話,老五便惡聲惡氣的攆人。

  “收拾下去。”莫問放下了碗筷。

  “回回吃飯的時候來,想要飯哪?”老五高聲嘟囔。

  “耽誤莫真人用膳,真人莫怪。”門外傳來了豫公主的聲音。

  老五和慕青收拾飯桌,莫問便親自起身為豫公主開了門,這一次豫公主不待莫問允許便主動進屋,但只是站在門旁,並未上前落座。

  “莫真人,當年是征虜將軍統帥萬人隊南下攻破了清平,西陽,東陽三城,有份踏足西陽縣的五千騎兵此時已然盡數停於城外,請真人前往處置。”豫公主沖莫問說道。

  莫問聞言陡然皺眉,老五和慕青亦楞在了當場,無人能料到豫公主會有此一舉。

  短暫的沈吟之後,莫問沖豫公主說道“請豫公主帶走那些士兵,我若有心追殺他們並不是難事,無需豫公主多此一舉。”

  “那五千騎兵並不知曉此次南下所為何事,真人若是動手,他們定會全力反抗。”豫公主似乎料到莫問會如此回答。

  “你料準了我不會擊殺他們,所以才以這種方式令我承你人情?”莫問轉身回座。

  “不然,我是真心想要補過。若是能令真人回心轉意,折損五千兵卒又有何妨?”豫公主正色說道。

  “你倒是真看的起我,我不會殺他們的,我若有心報仇無需任何人插手幫忙。”莫問端茶漱口。

  “真人若是無法應對五千兵卒,我可分出一千人隊與你。”豫公主說道。

  “激將法對我毫無用處,走,尋那些可以幫助你們的人去。”莫問擺手說道。

  “這西陽縣裏全是漢人。”豫公主說道。

  莫問聞言微笑點頭,豫公主此言看似唐突,其言下之意卻十分明顯,若是他不動手擊殺那五千胡兵,她就會下令那五千胡兵再度屠城。

  “繼續說。”莫問沖豫公主擡了擡手。

  “真人若不阻止那五千兵卒,他們就會將這裏再度變為一座死城。”豫公主瞪眼說道。

  話音剛落,莫問便到了她的身前,不待豫公主做出反應便抓住她的衣襟將其扔出了門外。

  門外有不少積雪,豫公主被扔出之後自雪地中滾出老遠,直至撞到前排後墻方才停了下來,此女很是硬氣,快速爬起,靠墻喘息。

  “我生平最厭惡的便是要挾,你去下令,且看會有何後果。”莫問移步門口沖豫公主說道。

  “你不要生氣,我只是想讓你心裏好過一些才出此下策。”豫公主擡起衣袖擦去了臉上的雪水。

  “快走,快走。”莫問無奈擺手,他最希望的是豫公主與之硬沖,未曾想豫公主竟然馬上道歉,如此一來反倒令他感覺無處著力。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幫我們?”豫公主一瘸一拐的向門口走來。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助紂為虐。”莫問皺眉搖頭。

  “你有什麼要求盡管說出來,我都答應你。”豫公主語帶乞求。

  豫公主的先硬後軟令莫問感覺很是別扭,不再搭理於她,轉身向內院走去。

  “老爺,我看出個門道。”老五關上房門跟上了莫問。

  “你看出個什麼門道?”莫問皺眉看向老五。

  “女人就得打呀,一打就老實了。”老五擡手後指。

  莫問聞言尚未來得及訓斥,身後就傳來了開門聲,聞聲回頭,只見豫公主已經自己推門走了進來。

  “你進來幹啥,快滾。”老五走回去驅趕。

  “我被你家主子打傷了,走不了路了。”豫公主坐到了桌旁的椅子。

  老五聞言轉頭看向莫問,莫問也楞了,豫公主的態度忽然之間有了巨大的轉變,竟然耍起了賴皮。

  “老爺,她是不是摔傻了?”老五走了回來。

  莫問緩緩搖頭,先前他雖然氣怒之下將她摔了出去,卻是沖著積雪較多的地方拋扔的,亦沒有讓她頭部落地。

  “現在咋辦?”老五問道。

  “隨她去。”莫問看了豫公主一眼,轉身走向後院。

  “莫問,我改變主意了。”豫公主在前廳喊道。

  莫問聞聲止步,這個豫公主竟然直呼他的姓名,不過令其止步的倒不是這個,而是豫公主改變了主意。

  “既然改變了主意便早些離去。”莫問轉過身來。

  “我要你做我的駙馬。”豫公主正色說道。

  “老爺,事兒大了,你真把她摔傻了。”老五撇下莫問轉身跑走。

  “此時裝瘋賣傻不嫌太晚了嗎?”莫問冷哼開口,豫公主絕對不是沒有心機之人,此時言行不符常理。

  “我何曾裝瘋賣傻,我本就對你有意,只是之前你一直諱莫如深,我心存畏懼,不敢表明心跡而已。”豫公主直視莫問。

  “那此時你為何又敢表明心跡?”莫問面帶冷笑,趙國此時當真是病急亂投醫,為了求他出手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豫公主此時所為無疑是美人計,不過令他感覺蹊蹺的是豫公主的轉變如此之快,有違美人計的順理成章,焉能騙的了人。

  “你出手打我表明你心頭流有熱血,跟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道人並不一樣。”豫公主答道。

  “說,但說無妨。”莫問依然冷笑。

  “你可知道當年我為何要給你關帖?”豫公主問道。

  莫問聞言沒有回答,那時候豫公主尚且年幼,行事總是要看心情,當年或許只是一念之仁,此時卻被她拿來大做文章。

  “我們羯人搶你們漢人的女子再平常不過了,從未有人敢去追索,你竟敢一路追來,膽量令我好生敬佩。”豫公主說道。

  “給你時間容你做戲,你且繼續。”莫問再度擡手。

  “待得後來你救我性命,我更是傾心於你,世人多有忘恩負義者,你不忘滴水之恩,竟然不惜開罪同門報償於我,當真是個好人。”豫公主說道。

  “有何戲詞盡數說來,看我能否信你。”莫問皺眉說道,豫公主所說皆是愛慕之詞,且聲音響亮,說者無事,聽者臉紅,明知是假仍然臉紅。

  “你定會以為我所說言語是為了騙你為趙國出力,此事不能怪我,你先前那副模樣,誰敢與你明說,萬一受到冷遇,豈不丟人折面兒。”豫公主再道。

  “若我手無縛雞之力毫無用處,你會如此與我說話?你會萬般討好?”莫問笑道。

  “自然不會,與那無腦匹夫相比,我更厭惡扭捏的書生。”豫公主立刻回答。

  “好了,話已說完,早些走了。”莫問擡手送客。

  “我是當真喜歡你。”豫公主擡高了聲調。

  她聲音太大,西廂傳來了老五和慕青的偷笑之聲。

  “你做戲並不高明。”莫問正色說道,豫公主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讓他為趙國抵禦慕容燕國的南侵,他自然不會相信豫公主的鬼話。

  “你為何認定我是做戲?”豫公主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想要摔碎,不過拿起之後又放了下去。

  “你既然自取其辱,我便拆穿於你,但凡愛慕皆有緣由,容你十滴時間敘說緣由。”莫問面露不屑。

  “你很有情義,你救過我,你法術高強,你很是英俊,你不怕我,你嘴裏沒有難聞口氣。”豫公主快速說道。

  此語一出,西廂之中再度傳來了老五和慕青的偷笑。

  “一派胡言,快走,再滯留不去,休怪我手下無情。”莫問轉身向東廂走去,不能再跟豫公主說下去了,她當真是摔傻了。

  “我們可以先成婚,屆時受不受護國金印由你決定,可否?”豫公主起身說道。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豫公主雖然之前多有低伏,骨子裏的自大卻無法遮掩,在她看來世間男子都應該喜歡她。

  “我何處不如那粗鄙的婦人?”豫公主惱羞成怒。

  “請回。”莫問關上了房門。

  此語說完,片刻過後前廳傳來了摔門的聲音“我還會再來的。”

  拖拉的腳步聲是向北去的,與拖拉的腳步聲一起傳來的還有豫公主自言自語的恨聲“膽敢讓本宮難堪,早晚有你好看。”

  待得腳步聲走遠,莫問開門而出,此時老五和慕青正在廚下熱飯。

  “恭喜老爺。”老五一臉的幸災樂禍。

  莫問轉頭橫了老五一眼,沒有答話。

  “老爺,她是胡人公主,你把他給娶了,天天晚上為漢人報仇。”老五壞笑。

  “她今日大失常態。”莫問搖頭說道,豫公主之前表現的一直很是有禮,今日卻極為放肆。

  “我覺得這才是她的常態,以前的一本正經都是裝的。”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豫公主很受趙國皇帝寵愛,按照常理皇上往往欣賞穩重能幹的兒子,卻往往疼愛刁蠻任性的女兒,豫公主的性情有著明顯的兩面性,所受的教育令她識得大體,所受的待遇令她囂張跋扈,這兩種心情皆不穩定,想到什麼就是什麼,反復無常。

  “老爺,她可能真的看上你了,你可咋辦呢?”老五雖然是關心的語氣,臉上卻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莫問聞言無奈嘆氣,豫公主臨走曾說過她還會回來,這個豫公主能將五千士兵調遣過來讓他屠殺,可見其心性有狠毒的一面,此女當真是得罪不起。

  沈吟良久,莫問做出了決定“搬家,這裏住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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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25 PM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祥

  “搬到哪兒?”老五咧嘴問道。

  “離開此地,尋個安靜之處。”莫問說道。

  “剛安頓下來沒幾天,又要走,家裏的這些東西咋辦,總不能扔了。”老五指著放在前廳東側的那些盛有糧食的大缸。

  莫問沒有立刻答話,此處乃是二人的故鄉,要搬離此處的確有些舍不得,況且此時又是冬天,搬家的確不是時候。但豫公主已然撒潑耍賴,日後說不準會幹出何種出格的事情,留在此處會有不盡的煩惱和騷擾。

  “搬家之事留待以後再作計較,收拾一下行裝,你和慕青去她姐姐家住上一段時日。”莫問沈吟過後出言說道。

  “好啊,慕青早就想回去看看了,不過晉國已然把咱們攆了出來,我再回去會不會把咱們當*細抓起來?”老五心有顧慮。

  “不會,晉國只是不許我再入國境,與你無關。”莫問搖頭說道。

  “那你去哪兒?”老五問道。

  “我往西行,先去看望千歲,再折返向北去看阿九,三月之後再行回返。”莫問想了想出言說道。趙國的國師再有兩月便會死去,此處無了希望,胡人自然會移心別處,想別的辦法再求國師,三月之後新的國師已然掌位,豫公主自然會忘記此事。

  老五聞言點頭答應,只要不舍棄這裏的家什就好說,外出住上一段時日還是會回來的。

  慕青熱好了飯菜,三人再度吃飯,吃飯之時老五向慕青說了莫問的打算,慕青歡喜答應。

  飯後,老五跑到城墻處窺探消息,下午申時跑回來報告消息,胡兵離開此處向北去了。

  等到傍晚,三人分道出城,老五和慕青取南門踏冰過河,莫問攜帶米糧鹽巴等物自西門出城,之所以要攜帶這些是因為千歲處無有這些,他初步打算自千歲處住上兩月,北上用去一月,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為不想在無名山滯留太久,男子和女子不能獨處太久,不然多會生出感情。

  在此之前剛剛下過大雪,田野之中積雪甚厚,莫問提氣輕身,淩空前掠,趕路的同時熟悉紫氣身法。經過先前半年多的藏斂鞏固,此時體內靈氣已然趨於穩定,只是疏於練習,提放運轉尚不能隨心所欲。

  經過揣摩和練習,莫問發現提氣前掠有兩種方法,一是奮力踏足,迅疾淩空,此法速度迅疾,前掠較遠,一次借力可掠出數裏,適用於急速趕路。還有一種方法是提氣輕身,悠然飄行,此法速度較緩,用於雪地可踏雪無痕,用於江河可淩波虛渡,平日趕路適用此法。

  由於無甚急事,莫問並沒有急於趕路,於途中多行演練馭符之法,紫氣所帶來的靈氣外放增強了符咒的威力,便是尋常符咒在此時亦極為霸道,不過他此時所練習的乃是發出符咒並加以隨心控制,換言之就是收發由心,不但能發出去,還要能收回來,練習此道有兩個作用,一是可以防止符咒發出之後誤傷友人,二是為日後使用星宿天罡諸符做準備,渡過了天劫之後仿如一夜暴富,最難的不是如何炫富耀財,而是如何合理使用,不到用時,堅決不用。

  即便行的緩慢,次日下午仍然趕到了碧水潭。

  到得潭邊,千歲恰好自水中探頭,碧水潭冬日亦不結冰,相較於寒冷的陸地,水中更暖和一些。

  若是常人見到那巨大的鱉頭定然會被嚇出一身冷汗,然莫問見到卻只有歡喜,這老鱉是他的同門,是他的友人。

  千歲仍然先行遊到北側幻做人形穿上了衣服,然後再前來迎接。

  “我還以為是哪位高人路經此處,沒想到竟會是你,無量天尊,恭喜,恭喜呀。”千歲快步走到莫問近前稽首見禮。

  “福生無量天尊,兄弟我又叨擾來了。”莫問並未藏掖自己的修為,千歲乃是異類,早就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修為。

  “說甚叨擾,快快進屋,那惡奴怎麼未曾跟來?”千歲伸頭環顧左右,他乃異類成人,伸頭之時脖頸拉的很長,若是不知緣由,定會被他嚇到。

  “我為他娶了一門親,此番陪他夫人回娘家去了。”莫問笑答。

  “該帶他過來,我甚是想念於他。”千歲接過莫問提在手裏的米糧,拉著他前往石屋。

  “他若再來,必定還會翻箱倒櫃,貪你物件。”莫問笑道。

  “便是都給他又有何妨,對了,你有何機緣,竟修行的如此之快?”千歲行走之時上下打量莫問。

  “得了阿九三枚補氣金丹,以酒水催化,故此才得這般快。”莫問答道。

  “唉,阿九對你一片深情,奈何種屬有別,門規森嚴,不得牽手白頭。”千歲嘆息。

  莫問聞言無奈苦笑,千歲的嘆息亦是他的惋惜,他最為中意的女子還是阿九,但二人之間有著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天塹。

  “阿九所贈丹藥還有剩余,此番留下一粒與大哥,助你修行。”莫問收回思緒出言說道。

  “萬萬不可,你有此心此言足矣,丹藥我絕不會受。”千歲正色搖頭。

  “我已然渡過天劫,留那丹藥亦無用處。”莫問說道。

  “那補氣丹藥我定然不受,我這數年來收有不少水屬藥材,你若有暇代我煉上一煉愚兄便感激不盡了。”千歲說道。

  “不消說,此時我帶有丹鼎在身,亦無旁事,可起火煉丹。”莫問點頭答應。

  二人說話之間進得石屋,石屋之中只有一處床鋪,當是千歲所用,很是簡陋,千歲將其收拾幹凈,供莫問居住,莫問取出所帶米糧,蒸煮粥飯。

  飯罷,千歲將之前所尋藥材拿了出來,千歲乃是水屬異類,所尋藥材皆為水屬,共有三十幾味,莫問逐一檢視,自其中挑出了兩副八味,卻唯獨少了一味主藥。

  “那地黃長在何處?”莫問沖千歲問道,藥材皆有主副雙性,這幾味藥材分別為水中金,水中火,水中木和水中土,唯獨少了一味水中水,而水中水則以地黃為上,故此莫問猜測千歲尋到的主藥是地黃,而地黃此時尚未挖掘。

  “北側林中,若是起爐我便去取來。”千歲擡手北指。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轉身自房中左右尋找。

  “皆在此處,夠不夠?”千歲打開了西北角落的一口箱子,裏面皆為大小不一的陰沈木,熔煉水屬丹藥不能以尋常木材,必須以自水中浸泡多年的陰沈黑木。

  “你這座椅怕是保不住了。”莫問看罷之後指著屋中的那座木墩笑道。

  “不妨事,我且去取那地黃來?”千歲問道。

  “取來,你這屋中很是陰冷,起爐煉丹恰好可以取暖。”莫問點頭說道。

  千歲聞言也不耽擱,起身出屋向北去了,半個時辰之後帶回了一根一尺長短的雙頭地黃。莫問配比藥材,固定丹鼎,連夜起火熔煉。

  “這些時日,其他同門可曾來過?”莫問問道。

  “不曾,你現今已然渡過天劫,為何仍然避世偷閑?”千歲為莫問倒酒。

  “我倒想有一番作為,先前費盡心思方才得了與晉國國師同場鬥法的機會,一場鬥法下來雖勝尤敗,搞了一肚子的窩囊,不但未得重用,反倒被晉國驅了出來,日後亦不得回返。”莫問喝光酒水,搖頭嘆氣。

  “細細說來。”千歲催問詳情。

  莫問聞言便將先前鬥法之事詳細說出,最後又是一聲嘆息,“我贏了鬥法,卻輸了人心。”

  “年歲不到終是不成,日後你有何打算?”千歲聽完亦為之惋惜。

  “實不相瞞,我此次出來乃是避難來了,那趙國豫公主知我所在,不時前往糾纏,非要請我接受趙國護國金印。”莫問看守著爐火,陰沈木焚燒火苗泛黃,多有香氣。

  “你所說的豫公主可是我們下山之時遇到的那女扮男裝的女子?”千歲問道。

  “然。”莫問點頭說道。

  千歲聞言緩緩點頭,沒有再說話。

  “大哥見多識廣,可否為我指條明路?”莫問向千歲求計,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千歲活的年歲很久,對於世事當有獨到的看法。

  “依我看來,既然晉國已然無望,你受了那趙國金印亦不妨事,只要是平息兵戈,天下大統便是功德,至於胡人開化不足,你可約束教化,導其向善。”千歲沈吟良久方才開口。

  莫問聞言眉頭微皺,沒有接話,千歲所言並不合他的心意,他不可能助紂為虐。

  “我乃非人異類,不懂人間世故,你可與阿九商議一番。”千歲說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千歲和阿九都是異類,在他們眼中沒有胡人漢人的區別,哪怕之前出手殺傷胡人亦是受百裏狂風等人牽帶。

  水屬丹藥煉制較難,一月過後,一堆藥渣。

  好在還有一份藥材,陰沈木亦有剩余,此次莫問便專心看守,不敢再有分神,過得月余終於得丹一枚,雖然只有七分品相,千歲亦大喜過望,再抓無鱗魚犒勞莫問。

  由於明日便要離此北上,晚上二人便喝的晚了一些,直至三更時分酒水喝盡,千歲方才起身回潭,莫問照例跟隨,準備拿回千歲脫下的袍子。

  千歲出門之後忽然站立不動,良久過後轉頭看向莫問,神情大有疑惑。

  “大哥為何如此看我?”莫問不解的問道。

  “你在此處,怎會於三千裏外召喚我等?”千歲面上亦有疑惑。

  莫問聞言更感糊塗,不知千歲所說為何。

  “當年我們下山離別之際分贈的符咒,你可是遺失了?”千歲問道。

  “前些時日遣老五前往無名山求借丹藥,恐其迷路便給了他。”莫問愕然回答。

  “他怎會在三千裏之外燃燒符咒?”千歲亦是疑惑。

  “是何方位?”莫問追問,慕青的家離此不過一千多裏,絕無三千裏。

  “東南方向,當是建康所在。”千歲手指東南。

  莫問聞言陡然皺眉,老五定然遇到了危難,不然絕不會焚燒符咒求救,只是不知他為何會到建康。

  “改日再來與大哥敘話,告辭。”莫問焦急之下與千歲匆匆告別,施出身法,急赴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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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26 PM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老五遇難

  接連三掠便到得河對岸,到得對岸之後莫問徑直向東南方向急速飛掠,此時已然可以直線行進,無需圈繞河流山峰。

  急速趕路之時莫問心中滿是疑惑,老五在建康沒有親友,不可能無事前往建康。此外老五習有追風鬼步,即便是打不過別人,全身而退應該無有問題,他究竟遇到了何種緊急的事情令得他焚燒符咒加以求救,此外他為何會前往建康亦是疑問,老五很清楚建康去不得,他為什麼還要去。

  心中擔憂固然難免,除此之外還有慶幸,此次幸虧他與千歲在一起,如若不然便無從得知老五的求救。

  心中焦急,行的便快,到得次日清晨已然來到了慕青所在的鎮子,到得慕青娘家,慕青正與其姐姐在整治早飯,那迂腐無用的姐夫正手持書卷在院中搖頭晃腦。

  莫問的從天而降令得那書生好生驚愕,慕青見狀急忙迎了出來,“老爺,你怎麼來了?”

  “老五在不在此處?”莫問沖那書生擡了擡手,轉而沖慕青問道。

  “前幾天出門去了,老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慕青見莫問神情焦急,亦隨之著急。

  “他去了哪裏?何時去的?”莫問快速追問。

  “他沒有細說,只是說出去一趟,走了有五天了,老爺,五哥是不是出事了?”慕青面色煞白。

  “你切莫焦急,仔細回憶他離開之前都做過什麼,說過什麼,亦或是有何人尋他?”莫問自己焦急,還要安慰被嚇壞了的慕青。

  “他住在此處一直很安穩,那日下午他照例去了茶樓,申時不到就提前回來了,告之我要出門幾日,讓我不要掛念,隨後便匆忙走了。”慕青回憶道。

  “莫老爺請入內奉茶。”慕青的姐姐出來相邀。

  “不了,請端水於我,我喝過便走。”莫問擡手搖頭,按照慕青所說,老五是五天之前走的,昨夜就已經到了建康,也就是說老五在四天時間裏趕了將近兩千裏路,這已然是他身法的極限,他為何會急於趕赴建康。

  “老爺,五哥不會有事吧?”慕青語帶哭腔。

  “有我在,你放心便好,你再好生回憶一下他臨走之時是何神情?”莫問皺眉問道。

  “很是高興,面帶歡喜。”慕青回憶道。

  莫問聞言眉頭更緊,老五定然是聽到了什麼消息才會前往建康的,有何消息能令得他異常歡喜,日夜兼程的趕赴建康。

  “老爺,我想起來了,五哥出門的時候好像說過一句‘原來老爺沒有算錯’。”慕青回憶起了一個重要的細節。

  莫問聞言強自定神,他所學法術皆為道家正統,並未分神涉獵算命雜學,生平也未曾為誰算過命數,唯獨自蠻荒耐不住老五糾纏為其批過一次子嗣,事後老五還曾經多次埋怨他算的不準。

  “你在此處安心等待,事情終了,我們會來接你。”莫問說完自院中陡然拔高,急速飛掠。

  “莫老爺,水來……”

  茶樓乃是消息傳播最快的地方,老五定然是自茶樓聽到了什麼消息,這才會急切的前往建康,如果所料不差,老五當日可能在茶樓聽到了關於王元嫆的謠言和風傳,能令他歡喜的消息自然是王元嫆有私生兒女,老五可能根據時日推算出了王元嫆所產子女為他骨血,這才會急速趕赴建康,也只有這一消息才會令他極為歡喜並說出‘原來老爺沒有算錯’這句話。

  莫問與老五一起長大,對老五最為了解不過,老五對婦人不甚看中,卻一直希望有後,倘若他知道王元嫆產下子女,勢必會去索要,此等醜事王家自然會竭力遮掩,絕不會允許他帶走王元嫆所產兒女,雙方必然出現爭鬥,老五昨夜燃燒符咒是三更時分,當是與王家發生正面沖突且落於下風才焚符求救的。

  想及此處,莫問將靈氣提到極致,風馳電掣直奔西南,與此同時暗自斟酌可能出現的情形,最好的結果莫過於老五失手之後於某處隱藏,靜待援軍。這種可能還是很大的,因為老五的身法絕非泛泛,哪怕是躲避廣譜那樣的高手亦不是難事。此外老五並不傻,不會於都城莽撞行事。不過最令他擔心的是老五焚燒符咒求救的時間是深夜,萬一是他想深夜偷出孩子並遭受阻攔,後果就不容樂觀了。

  禦氣淩空耗損靈氣很重,好在莫問體內此時仍有補氣內丹殘留,提氣前掠之際可以自行補充耗損靈氣,路上亦顧不得休息,只是前掠,遇到溪流才會暫停喝水。

  雖然心中急切,莫問卻並未想過最壞的可能,原因很簡單,因為不管朝廷還是王家,都知道老五是他的從人,先前與廣譜在護國寺鬥法,眾人都見識過他的能力,眾人若是對他心存敬畏,勢必不敢傷害老五。

  白日前掠,夜晚前掠,待得次日的中午時分,莫問終於來到了建康城外,快步進城,急速前往張府尋找張洞之。

  到得張府,卻被告知張洞之已然隨軍南下,不在府中。

  沈吟過後,莫問問清了尚書府邸的所在,徑直前往。

  到得王府門前,直接邁步進門。

  “大膽……”

  門口守衛尚未喊完,便被莫問抓起扔進了院中。

  “王元嫆今在何處?”莫問進門之後提氣發聲。

  此時正是午飯時間,府中眾人皆在,護院聞聲先行沖出,莫問擒風鬼手施出,皆取氣穴,片刻過後院中倒伏一片,慘叫連連。

  莫問並不停留,快步走向正廳,到得正廳,只見正中的桌上放有十幾盤尚未吃完的魚肉,諸多丫鬟驚恐之下四處奔逃,而正廳通往後院的石路上,一中年婦人正在丫鬟的攙扶下逃向後舍。

  “王元嫆現在何處?”莫問閃身追上,攔住了那婦人的去路,此人年紀當在四十歲上下,面龐與王元嫆有六分相似,當是其母。

  那婦人見莫問神情不善,頓時被嚇暈了過去。

  莫問見狀陡然皺眉,擡手再封氣穴,那婦人慘叫一聲立刻醒轉。

  “王元嫆現在何處?”莫問冷聲發問。

  “你與前夜的刺客是何關系?”那婦人面露驚恐。

  莫問聽出了對方的言外之意是老五前夜曾經來過,若是王元嫆真有私生兒女,必定會留下娘家。

  “那刺客而今何在?”莫問急切的追問。

  “他,他,他……”

  莫問急怒非常,見她嚇得傻了,言語不清,便晃身回到前院,抓過一試圖逃跑的護院,“前夜可有刺客入府?”

  那護院聞言連連點頭,就在此時其內衣之中的一抹黃色引起了莫問的註意,探手扯下其外衣,只見此人所穿的竟然是一件金黃色的無袖軟甲。

  “此物從何而來?”莫問怒目發問,此人之所以被擊中氣穴還能逃跑正是因為身上穿了老五的護身軟甲。

  那護院聞言眼神飄忽,言語支吾,莫問怒火中燒,右手凝氣用力,瞬時捏碎了那護院的臂骨。

  “從那個小丫頭身上扒下來的。”護院慘叫不已。

  “那女童現在何處,那刺客現在何處?”莫問周身發抖,老五前來果然是為了帶走自己的骨肉。

  “小的埋了,刺客還在野地裏。”護院唯恐莫問再施辣手,急忙回答。

  莫問一聽,如遭五雷轟頂,只感覺天旋地轉,站立不穩,那護院見狀想要逃跑,被踉蹌過後站穩身形的莫問追上前去再度擒住。

  “埋在了何處?”莫問喊道。

  “城北。”那護院牙齒打顫。

  莫問聞言不再發問,提著那護院向北掠去,前行不遠再度調頭折返,取出天狼毫畫寫生死符四道,分置王府四面,此符與定氣符咒作用類似,威力卻遠超定氣符,到得此時王府已經成了可入不可出的囚籠。

  白日之下提著慘叫的護院飛檐走壁,自然招惹了無數百姓的仰望,但莫問此時已然顧不得那些,雖是午時,他卻感覺周身發冷,冷的不由自主的發抖。

  “在何處?”出得北門,莫問怒聲再問。

  那護院此時已然嚇的尿濕了褲子,擡手指向西北,莫問淩空再行。前行數裏,再問,那護院仍然手指西北,接連停下三次,終於找到了那片位於樹林邊緣的草甸。

  這片草甸殘留著大量的飛矢,飛矢遍布的區域足足達到了數百丈,來到此處,莫問發現了草地上的老五,亦看到了林邊的一處新墳。

  莫問取了那護院的死穴,閃身來到老五近前,只見老五此時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躺在草地上,雙臂上舉,膝部彎曲,背後插有十余只箭矢,致命的一箭位於腦後,雙目圓睜,臉上的表情已經凝固,是憤怒和遺憾,他所在的位置距離樹林不足十丈,再行十余丈他就能帶著孩子離開了。

  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令莫問腦海之中一片空白,思緒瞬時陷入停滯,待得反應過來急忙低身檢視老五的傷勢,呼吸,心跳,脈搏皆無,陽氣散盡,魂魄離體。

  “老五。”莫問說道。

  老五沒有回應。

  莫問徹底懵了,方寸大亂,快速將老五身上的箭矢一一拔掉,轉而將其放平,自懷中取出那枚五色丹藥撬開了老五的牙齒,卻發現老五口中竟然含有一枚銀色丹丸。

  這枚丹丸他是認識的,這是丹鼎之中先前殘留的丹藥,後來無故丟失了一顆,當時他便懷疑是老五藏了起來,沒想過果真如此。

  “神府有損,你讓我怎麼救你呀。”莫問撫屍痛哭,老五先前可能知道自己會遭遇不測,這才吞服了這枚可以令屍身不腐的丹藥希望莫問能趕來救他,但是他吞服的太晚了,丹藥未曾入腹。此外其中一箭射中了他的後腦,破壞了他的七竅神府,便是五色丹丸也無力回天了。

  西陽縣死裏逃生的同伴死在了眼前,唯一的親人沒有了,這可怎麼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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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下 發表於 2015-5-6 11:29 PM

第一百四十九章 討回公道

  莫問撫屍痛哭,無比悲痛,從小到大他已經習慣了老五的存在,習慣了老五的跟隨,也習慣了老五喊他老爺,可是老五此時躺在這裏,再也動不得了,也說不得話了,沒有了老五的存在,他感覺到空洞和迷茫,感覺到冷徹骨髓的寒冷和孤獨,從此以後無人知道在他身上都發生過什麼,亦沒有人再知道他的過去,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痛哭並未持續多長時間便被莫問咬牙止住了,以靈氣將那銀色丹丸度入了老五腹中,轉而以靈氣催動老五已然停滯的生機來融化那枚丹藥,當務之急是先保住老五的屍身不腐,只有保住屍身才有可能想法設法救活老五,至於丹藥之毒總是有法可解。

  靈氣催動生機,生機帶動氣血,老五體內殘存的血液受到催動,紛紛自傷口湧出,由於時間太長,屍血已然呈現黑色。

  莫問強忍悲痛將那銀色丹丸催化,血沒了可以再生,先保屍身。

  老五身邊有一處區域是沒有箭矢的,草地之中有老五趴伏留下的手印和膝坑,由此可見看出老五發現箭群飛來之後,以自身護住了他的女兒,既然如此,那個女童就應該沒有受到箭矢的攻擊。

  想及此處,莫問放下老五閃身來到樹林邊緣的那座新墳處,這處新墳很小,墳丘也不高,莫問探手刨挖,入土兩尺便發現了女童的屍身。

  將那已經僵硬的女童屍身自墳中挖出之後,莫問雙目瞬時充血赤紅,這是一個兩歲左右的女童,身上穿的是粗陋的布衣,手腳細小很是消瘦,頭發並不似尋常女童那樣梳辮,而是用剪刀隨意剪短,由此可見這女童在王府時被扔給仆役撫養的,王尚書夫婦以及王元嫆避嫌之余根本就沒有私下給過她食物,不然她不會如此瘦弱,令他眼睛充血的不是這些,而是那女童周身並無箭傷,反倒是脖頸處有著明顯的指印,她是被掐死的。

  莫問強忍憤怒,將女童口鼻的泥土清出,轉而將那枚五色丹丸塞入其口,以靈氣下度入腹,這女童無有外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女童很是瘦小,經絡很細,莫問小心拿捏靈氣,緩慢催發藥力,以丹藥之中的火性去重燃女童的心火,心火又稱命火,只要心臟跳動,生機便會再現。

  一點不成,再送仍不成,三試之下那女童本已停滯的生機被五色丹藥之中蘊含的火性重新引燃,心臟再度開始跳動。

  莫問有感,心中大是寬慰,收回靈氣將那女童抱起,只要生機再現,頭七之時留下魂魄便不是難事。

  救下了吳家骨血,莫問心情略微平靜,快速的自腦海中思索有何種辦法可以救活老五,此事最為棘手的是老五的神府有損,七竅神府損傷無法可醫,即便能夠喚醒生機留下魂魄,待得蘇醒之後也會成神識不清的呆傻。

  撇棄本體走借屍還魂一途亦是不成,借屍還魂需要五行完全對應之人,且需要對方壽數終了放可施為,若是驅走陽人魂魄,以陰魂占據其身,必然有天譴降下,屆時不但救不下老五,還會折損自身壽數。

  若是隨意尋一死人寄居,便不得長久,屍身腐爛之後魂魄便無法再行依附另外的屍身,此法萬不可用。

  沈吟良久,莫問並未想出可行之法,便不再多想,邁步走到死去的護院旁側脫下了他的外衣和軟甲,包裹了已然緩慢喘息的女童。轉而將老五挪到林邊的樹下,將女童放在了他的懷中。

  “我若連你都救不下,便是枉習上清道法。”莫問畫寫符咒護住了老五父女二人。

  “在此等我,我去為你討回公道。”莫問轉身走向那片草地,將草地上的箭矢逐一拾起,乃至百根之後,轉身向南掠去。

  此時城門已然提前關閉,莫問縱身掠過,快速回返王府,王府周圍有著大量的兵卒環繞,幾個身穿袈裟的和尚正在門前看著門檐上的那道紫符抓耳撓腮。

  莫問淩空而至,落於門前環視眾人。那些兵卒見狀立刻警戒,那幾個和尚卻不退反進,四人各取一角,圍住了莫問。

  “你那妖道,膽敢以妖法謀害尚書大……”

  “汙我道家清譽,誅。”莫問說完,那說話的和尚頭上已然插上了一根利箭。

  “殺了這個妖道!”剩下三人之中有人喊道。

  “殺乃佛門第一戒,違反戒律,誅。”莫問手中的利箭又少了一根。

  “這妖道好生厲害,快去請國師。”剩下二人見勢不妙,轉身就跑。

  “貪生怕死臨陣脫逃,誅。”莫問閃身追上,又去了兩根利箭。他雖然殺機大起,卻並未喪失理智,以法術取人性命有可能折損壽數,而武功傷人則不在此列。

  莫問轉身向那領兵校尉走去,人未到,那匹戰馬便感受到了莫問身上發出的森然殺氣,嘶鳴一聲前蹄擡起,將那校尉摔下馬來。

  “你們可要擋我去路?”莫問平靜的問道。

  “不不不,請便,你請便。”那校尉自丟臉和丟命之間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這些人中並無弓兵在內,莫問便沒有動手殺戮,而是轉身走進了王府。

  在此之前已然有兩個和尚進了王府,且被困其中,見莫問進來,立刻揮舞禪杖左右夾擊。

  “暗中偷襲,誅。”莫問雙閃過後繼續前行,未曾度過天劫之時他就可以躲避廣譜和尚的偷襲,到得此時身法更是極為迅疾,晃身之下只見虛影,不見實形。

  先前那些被封點了氣穴的護院已然不在院中,莫問邁步進入前廳,只見前廳並無人在,便轉身去了偏廳,那些護院多被擡在此處,莫問走上前去,箭矢貫頂,如同插秧,“傷我親人,誅。”

  其中不乏哀求乞命者,莫問置若罔聞,並不留情,這些人沖兩歲孩童下手,絕不能留,便有無辜者亦按陪葬論。

  到得後院廂房,丫鬟們紛紛尖叫,莫問本來無意殺她們,聞得尖叫聲心中大為厭煩,箭矢再度出手,“亂我心神者,誅。”

  到得主家臥室,並不見人影,莫問側耳細聽,自東側床下揪出了一身穿皂靴的中年男子。

  “大膽,我乃是當朝……”

  “罪魁禍首,誅。”莫問不待對方說完,利箭再度出手。

  到得後花園,到處可見隱藏的下人和丫鬟,莫問並未難為這些人,只要沒有尖叫一律放過,只是走到花房拉出了那個移動不得的尚書婦人。

  “你待怎地?”尚書府人面露驚恐。

  “六親不認,誅。”莫問平靜的為其插上了箭簪。

  此處事了,莫問轉身外出,到得前廳再度抓過一面無人色的丫鬟,“王元嫆現在何處?”

  “小姐嫁到了黃門侍郎府中,不在此處。”那丫鬟手指正南,“南行過橋右拐就是,你快去吧。”

  “出賣主家,誅。”莫問留下一支箭矢轉身前行,前行數步之後那丫鬟方才倒地身亡。

  出門之後莫問取下了那道符咒隨手揮化,轉而前往另外三方收回紫符,隨後邁步向南。身後兵馬之中有一膽大者試圖揮刀偷襲,莫問並不回頭,反手再插箭矢一支,“不自量力,誅。”

  圍在王府的官兵不下數百,卻無一人再敢阻攔尾隨,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大呼小叫的人,而是平靜出手面色如常者。

  不論何時都有妄圖立功者,前行之際不時會有勇敢之人沖出來試圖擒拿殺人兇手,莫問並沒有因為他們的勇敢而留情,“越俎代庖,誅。”

  到得侍郎府,只見侍郎府門前同樣圍繞了一隊兵馬,見到這隊兵馬,莫問心中微微安定,他最擔心的是人去屋空,外有官兵護衛,說明主人還在府中。

  “拿下妖道,官升……”領兵校尉高聲下達命令,但他命令並未下完,原因是口中插進了一根利箭。

  “當我去路者,誅。”莫問並沒有淩空躲避沖上來的兵卒,而是晃身上前,再插箭矢,這隊兵卒很是勇敢,悍不畏死,悍不畏死的代價就是死,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到得侍郎府門口,莫問左臂抱攬的箭矢已然用盡,便取了那死去校尉的佩劍,起腳踹開了朱漆大門。

  侍郎府較之尚書府要小上不少,仆人亦少,護院數人見狀不好早就翻墻逃走了,莫問徑直進入前廳,只見一青年官員正坐在主位調整琴弦想要彈琴,大有諸葛孔明空城計的味道。

  “你是諸葛臥龍?”莫問走上前去側目打量著那強作鎮定的年輕人。

  “我乃黃門侍郎。”年輕人驚恐之下手忙腳亂。

  “裝腔作勢,誅。”莫問揮劍閃身。

  到得後院內堂,莫問見到了王元嫆,此時的王元嫆已然不再是當年落難時的王元嫆了,珠光寶氣,綾羅加身。

  “老爺。”王元嫆見到莫問,低頭跪下。

  “老五要帶走女兒,你讓他帶走便是了,為何要害他?”莫問搖頭嘆氣,此人乃老五女兒的生母,縱然有天大過錯亦不能殺。

  “老爺,此事我確不知情。”王元嫆渾身顫栗,她既不是異類也不是修道中人,但她能感覺到莫問身上發出的森然涼氣。

  “你未曾墮下胎兒,便留命與你。”莫問轉身出府。

  出府之後莫問提氣輕身,直奔皇宮,當日鬥法之後張洞之曾經說過晉國禁衛的弓兵好生厲害,阻攔並射殺老五定是禁軍無疑,當夜但凡有份參與阻攔老五者,一個也不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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