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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28 PM

風御九秋 -【紫陽】《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笑傲乾坤 於 2015-5-22 03:09 PM 編輯

【書名】:紫陽

【作者】:風御九秋

【內容簡介】:

  五胡亂華,天下紛爭,鬼魅四起,妖孽叢生。

  上清憫世人疾苦,神諭無量山選才天下,傳妙法以濟世人,授大道再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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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1 PM

第一卷 道人 第一章新婚大喜
      
    公元340年冬,黃河北岸,西陽縣東郊。

    黃庸講堂內一瘸腿老先生正在釋講禮學,堂下有十餘處座位,卻只有一位少年在端坐聽講,其他座位皆是虛席。

    下午申時大雪飄落,天色漸暗,老先生一課授完,放下書卷沖少年擺了擺手,示意散學。

    堂下是一名十六七歲的清秀少年,收拾了文房用具之後走上前去沖老先生躬身開口,「學生聽聞北方戰事吃緊,西陽已成累卵之地,不可久留,先生有何打算?」

    「老夫行將朽木,不願背井離鄉。」老先生平靜搖頭。

    「先生,胡人兇殘成性,暴虐食人,您留在此處凶多吉少。」少年低聲說道。

    「胡人要殺遂了他便是。胡人要食,也遂了他,只要他們不嫌老夫骨瘦肉酸。」老先生微笑開口。

    「學生成親之後便要舉家南遷,聖人云,『君子不立危牆』,恭請先生同往,這亦是家父的意思。」少年深揖於地。

    「令尊厚義老夫感銘肺腑,你代老朽謝過令尊,不過老夫不願離開故土,天色已晚,你早些去了吧。」老先生抬手送客。

    少年聞言無奈嘆氣,自懷中舀出一拳頭大小的小包雙手送至先生面前,「先生,授道十年,恩厚德重,這些銀兩請您收下,以備不時。」

    「傳道解惑乃為師本分,月月供養你們也不曾匱缺,這銀兩老夫萬不可受。」老先生連連擺手。

    「先生萬自珍重。」少年將布包塞於老先生懷裡,轉身快步疾出。

    「莫問,這可使不得。」老先生愕然說道。

    少年聞聲並不回頭,銀兩必須留下,不然老先生日後無以餬口。

    「你飽讀聖賢諸子,深俱君子仁風,然君子之道用以亂世恐受其害,ri後行事需明辨善惡,分而處之。」老先生腿瘸,追趕不便,只能高聲叮囑。

    少年聞言回身再拜,隨即轉身出門。屋外大雪紛飛,一麻衣僕人正在雪中等候,見少年出門,立刻將帶來的袍子為少年披上並接過了少年手中的文房硯紙。

    少年名叫莫問,現年十七,父親經營著縣城最大的藥鋪,他是家中獨子。旁邊的麻衣僕人小他一歲,是家裡世僕的孩子,本姓吳,因吳與無諧音,為商賈之家所不喜,故莫家眾人皆稱其小五。

    歸家途中莫問在縣城三岔口的食鋪停下來買了一個包子,到得無人處遞給了小五。

    「謝謝少爺。」小五道謝接過。

    莫問微微點頭繼續前行,由於連年的災荒和戰亂,糧食極為匱乏,一日三餐是家道殷實的老爺公子才能享受到的,至於販夫走卒只能是兩餐,還是稀粥。

    「明天你就要成親了,也不知道林家二小姐長的好不好看?」小五跟在莫問身後。

    「女子德操為重,樣貌不重要。」莫問說道,他的這門親事是由父母定下的,女方是綢緞莊林祥的二女兒林若塵,林家也是商賈之家,女兒嬌貴的緊,謹遵禮儀,足不出戶,外人自然無從知道其相貌。

    「這話說的,林家二小姐要是長的跟包子似的,你還要不?」小五舉著尚未下口的包子。

    「放肆。」莫問笑著起腳,小五笑著閃開。

    縣城並不大,講堂距離莫家藥鋪不足五里,片刻過後二人回返藥鋪,藥鋪裡的眾人正忙碌著將藥櫃裡的藥材捆紮裝車,小五將文房書籍交還莫問,跑過去幫忙,莫問獨自一人穿過外堂進入內院。

    內院裡的女眷正在張燈結綵,佈置新房,雖然做的是喜慶的事情,眾人的神情卻帶著焦慮和不安,原因很簡單,北面的趙國就要打過來了,莫家要趕在南遷之前為莫問和林若塵完婚。

    趙國是胡人建立的國家,現任皇帝石虎為羯族人,兇殘好殺,喜食人心,北方大部分地區都在他的統治之下,漢人建立的晉國眼下退居黃河以南,西陽縣是晉國在北岸僅存的幾個州縣之一,眼下趙國南征,邊境戰事吃緊,為策安全鄉民都做好了逃難的準備,只待黃河封凍就要踏冰南下。

    見過父母之後,父親留住了莫問,與之攜帶祭品前往莫家宗祠,男子娶親之前要祭天告祖,這是規矩。

    莫氏宗祠位於藥鋪正北不遠,父子二人進入祠堂先行祭拜了祖先,禮畢之後父親並沒有急於離開,而是自食盒底部舀出了八塊金餅埋藏於祠堂西北的地下,莫問出手幫忙卻並沒有多問,他明白父親此舉是為了給家人留下後路,南下避難只是無奈之舉,戰事結束之後還是要回返故土的。

    回返途中天色越發陰暗,傍晚起風,氣溫再降,雖然天寒地凍,麻衣瑟瑟的鄉民卻極為歡喜,因為天越冷河面結冰越厚,眾人越能及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即便事出倉促,規矩還是要守的,晚飯過後本家一嫂子將七歲的孩子抱了過來為莫問安床,男子成親前夜需要有一父母健在的男童陪睡,寓意多子。

    次日清晨,莫問換上新衣,辭過雙親,騎馬攜轎前往迎親。

    「小五,你怎麼滿頭是汗?」莫問抱著銅雁坐在馬上。

    「老爺讓我去河邊看看情況。」牽馬的小五轉頭回答。

    「河面凍實了沒有?」莫問問道。

    「沒有,走人湊合,走車不行,明天可能差不多了。少爺,看樣子你昨晚沒睡好呀。」小五見莫問無精打采,關切的問道。

    「別提了,安床的孩子下半夜尿床了。」莫問皺眉搖頭。

    「童子尿又名黃金水,不但祛濕降火還能扶正闢邪,大吉大利呀。」小五轉頭幸災樂禍的偷笑。

    莫問橫了小五一眼沒有再接口,二人雖然名為主僕,實則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彼此說話相對隨意,不同的是莫問飽讀詩書,重禮寡言。而小五常年在藥鋪做事,為人圓滑,話也較多。

    藥鋪距離綢緞莊不過數里,沒過多久便到了林家,林家周圍聚集了大量的鄉人,見到迎親的隊伍立刻一哄而上堵住了道路。

    莫問懂得規矩,大戶成親的時候必須要撒喜錢,又名開道錢,故此不經冰人提醒便自馬鞍上舀出一包囊遞給了小五,小五掏出銅錢分撒左右,鄉民左右搶拾,讓開了道路。

    女婿迎親的時候是上賓,岳父岳母必須親迎,當看到岳父岳母時莫問開始緊張,在冰人的指導下翻身下馬,走上前去將一直抱著的銅雁雙手奉給岳父,岳父微笑接過遞給夫人,然後前行帶路。

    正屋擺放著大量的箱子,箱子的蓋子全是敞開的,林家也是商賈大戶,各類陪嫁豐厚,被縟,桌椅,甚至炊具都備下了,陪嫁正中的綵頭是兩隻酒杯大小的的金童玉女,由黃金打造,金光耀眼,憨態可掬。除了這些器皿,林家還陪嫁了一個頗有美容的丫鬟,陪嫁的丫鬟又稱陪妻,是與小姐極為親近的人,過門之後負責繼續照顧小姐,也在小姐不便之時侍奉姑爺。

    陪嫁有清單,岳父將清單遞給莫問,莫問謹遵古制打開清單核對陪嫁,其實這只是走個過程,莫問的注意力此時在後院,林家的丫鬟此時全在後院忙碌,後院正屋裡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林家二小姐林若塵。

    冰人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婦人,撮合了數不清的姻緣,對於婚姻嫁娶之事熟之再熟,典禮、同喜、請門、哭別、叩謝等儀式過後新娘上轎,娶親隊伍回返。

    一直到現在莫問仍然不知道自己妻子的樣子,只知道新人礀態婀娜,聲音嚶嚀,此等輕云柔柳之礀想必不會是醜陋駭俗之容。

    「少爺。」小五將撒剩的喜錢遞給莫問。

    「賞你了。」莫問此時心情極好。

    「我們下人不能使錢。」小五將錢袋掛上了馬鞍。

    「男子逢雙不娶,你今年十六不能成婚,明年我也給你成個家,把少夫人的丫鬟許配給你。」莫問讚許的沖小五點了點頭,他之所以跟小五感情深厚並不單純因為小五跟他一起長大,主要是他欣賞小五與生俱來的忠誠,忠誠是美德,是父子骨血延承的,吳家骨子裡有這種優秀的品格。

    「謝少爺。」小五激動之下微微顫抖,他們家與莫家祖上就簽有賣身契約,主僕名分是世代定下了的,主人若不為僕人成家,僕人終生不得婚配。

    回返莫家的時候是上午巳時,按照禮儀,昏禮應該在黃昏時分舉行,但此時戰事緊急,已經有鄉民踏冰南下,城中瀰漫著惶惶驚慌,為策萬全,一切從權,祠堂拜過列祖雙親,正堂謝過冰人媒妁之後便送入洞房,此時不過下午未時。

    初入洞房並非夫妻二人,冰人也在,負責教導最後的禮數,以一當年青瓠一分為二,青瓠極苦,倒酒之後味道更苦,互換青瓠之後夫妻對飲,名為合巹,寓意同甘共苦。各取頭髮一縷,剪繞相送,名為結髮,寓意至死不渝。至此,成親之禮才算完成,冰人出門,房中只剩下夫妻二人。

    此時莫問再度開始緊張,因為接下來就要掀開妻子的蓋頭了,不知為何,他腦海中始終縈繞著小五昨日舀在手裡的那個包子……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2 PM

第二章半曲鳳求凰
      
    林若塵坐在床邊低頭不語,莫問立於桌旁看著桌子上的紅漆木盤,木盤裡是兩件器物,一件是雕有童男童女的松木如意,一件是刻有雙鬥星辰的喜秤,用手掀新人蓋頭不吉利,必須用如意或喜秤挑開,至於用哪一件,則看新人自己的喜好。

    躊躇良久,莫問舀起喜秤走到了床邊,強行壓制內心的緊張挑起了林若塵的蓋頭,挑開蓋頭的瞬間莫問心中的緊張就變成了歡喜,因為小其一歲的林若塵極為秀美,一頭細順秀髮於頭頂盤挽之後左右雙垂,鵝蛋臉龐白皙無瑕,柳眉斜鬢,鳳眼清凝,鼻若懸膽,口如紅櫻,蓋頭被挑開之後的含羞垂頭更是倍顯小女兒嬌媚。

    林若塵的蓋頭用的是紅綢,髮髻正中有髮簪透過紅綢加以固定,以確保新人在移步時蓋頭不至於掉落,莫問欣喜之下手指微抖,紅綢細滑,蓋頭再度垂下,莫問再挑,這一次林若塵含羞抬頭沖莫問展顏微笑,莫問回以微笑,四目相對之下莫問自林若塵眼中看到了柔情也看到了歡喜。

    人生在世,沒有什麼比的上遇到自己喜歡又喜歡自己的愛人更值得高興的事情,莫問此時心中的歡喜無以言表,現在婚配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此之前他並不知道林若塵的樣子,他也曾經無數次的想像過林若塵的樣貌,沒想到今日一見,秀美遠超其所想,婉柔大過其所望。

    微笑過後莫問想要說點兒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事實上因為胡人南侵,昏禮被迫提前了兩個多月,他壓根兒就沒做好心理準備。在此之前他一直在苦讀詩書,以應對年底的中正定品,所謂定品就是由朝廷規定的中正官員對學子的品行進行考核,以確定品級,為日後入仕做官做準備,情勢危急之下既定的打算全被打亂了,一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已經成親了,而眼前這個秀美的陌生女子就是他的妻子,是他相伴終生的女人。

    莫問發愣之時,林若塵率先有了動作,抬手拔出髮簪取下了蓋頭,輕移蓮步走至桌旁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了莫問面前。

    莫問見狀急忙探手接過,茶杯不大,一遞一接之下手指難免碰觸,二人瞬時紅臉。

    「你餓不餓?」莫問微感尷尬,情急之下問了個非常蠢笨的問題。

    林若塵聞言微微搖頭,示意並不飢餓。

    「你先歇息一下,我出去走走。」莫問放下茶杯向外走去,一直以來他讀的都是聖人典籍,諸子官文,很少翻閱野史豔談,男女之事只是懵懂,此時他感覺到了極度的緊張,迫切的想要暫離此處定定心神。

    「你?!」莫問剛剛邁步,身後就傳來了林若塵的聲音。

    莫問聞聲回頭,只見林若塵臉上掛著驚愕和憂慮的表情,顯然是誤會了他的舉動。

    「你別誤會,得妻如你,莫家之福。我想要小解,去去就回。」莫問安慰了一句快速開門而出。

    關上房門,莫問長長的喘了幾口氣,冬日的午後很冷,冰冷的空氣令他很快自緊張的情緒中走了出來。心神一定,莫問開始責怪自己,自己是飽讀詩書的人,可是先前的那幾句話說的全是鄉人的口語,絲毫沒有讀書人的那種儒雅。

    「算了,她是我的發妻,夫妻之間說話完全可以隨意,沒必要像跟夫子說話那麼嚴肅。」莫問在房外自言自語。

    心神定下來之後莫問才發現母親和冰人已經自正屋來到了東廂門口,二人皆是一臉的緊張和憂慮。

    「問兒,你怎麼出來了?」母親率先開口。

    「莫公子,出什麼事兒了?」冰人緊張的追問,冰人的最後一項工作就是與新人母親一起驗紅,女子如果不落紅,男方有權讓冰人將新娘立刻領走。

    「母親,現在是白天,怎能行周公之禮?」莫問低聲開口,他自然知道母親和冰人在等什麼。

    「哎呀,莫公子,你可嚇著老身了。」冰人撫著自己的胸口,「白天怕什麼,快去,別讓新人久等。」

    「娘~」莫問求救一般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男女親近發之於心,這剛剛見面還不熟悉,況且又是朗朗白晝,怎麼能行那私密之事。

    「要不這樣吧,孫嫂你先回去,林家的門風我們還是信得過的。」莫夫人沖冰人說道。

    「那也成,這孩子真是的,害的什麼臊呀?」冰人滿臉帶笑的跟著莫夫人向正屋走去,她還有賞錢沒舀。

    「孔孟讀太多成書呆子了。」莫夫人微笑打趣。

    二人走後莫問只能再度回房,林若塵還坐在床邊,先前三人的談話她聽到了,知道莫問只是重禮害臊而不是對她不滿,故此臉上只有羞澀,不再有忐忑。

    「蒼天待我不薄,能娶你為妻,往後我定會好好照顧你,絕不會欺凌虧負。」莫問走到桌旁坐了下來。

    「得夫如君,若塵幸甚,挽髮後定當恪守婦道孝敬公婆,為夫君持家育子。」林若塵柔聲回應。

    「說的這麼連貫,這番話你練習多久了?」莫問出言笑問,言罷端起林若塵先前為他倒的那杯茶一飲而盡。

    「不說。」林若塵低頭呢喃。

    「你的女工做的很好,這對鳳凰栩栩如生。」莫問伸手指著桌上幾個木盒其中一個,女子出嫁有貼身陪嫁,都是一些小物件,大多是向鄉人和夫家表明自己擅長的技藝,林若塵的貼身陪嫁有四件,一盒麵食,一盒書籍,一盒刺繡,一件由紅布包裹的琴具,這四件陪嫁說明新娘能炊烹,識文字,精刺繡,通音律。

    「鳳凰于飛,翙翙其羽。」林若塵低聲回應。

    莫問聞言連連點頭,林若塵說的鳳凰于飛是個詩經裡的典故,形容鳳和凰在空中親暱,寓意百年好合,由此可見林若塵確實懂得詩詞歌賦。

    「凰有靈根,騰云振翅棲一地。」莫問有感而發,凰是高潔忠貞的神鳥,相傳其不管飛出多遠,夜間都會歸巢。

    「鳳生神羽,乘風扶搖上九天。」林若塵隨口接道。

    莫問聞言微微點頭,他先前所說的那句話只是感嘆凰鳥的忠貞,並非詩書記載,沒想到林若塵能接的這麼工整,不過林若塵接的這句話對於女子來說過於遠博,氣勢太盛,可見其內心並不像她表現出的這麼柔弱。

    莫問並未多想,畢竟妻子有才學是好事。片刻過後莫問伸手指向桌上以紅布包裹的琴具,「這是琴還是箏?」

    「箏。」林若塵出言回答。古琴為七弦,古箏為十三弦,雖然古箏和古琴發出的聲音都被稱之為琴聲,實則二者並不是同一事物。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古琴一弦多音,比較難掌控,非大師不敢操。古箏弦多音準,學習相對容易,但操縱複雜,在撫琴時動作過多,且高音不夠,故此要遜琴半籌。

    「夫君若是有意,你我可合奏一曲,以樂通心。」林若塵轉頭看向牆上的竹笛。

    此時殷實之家都會有八音樂器中的一兩件,一是主人確實懂得音律,二是主人附庸風雅懸掛裝飾,林若塵此舉稍顯大膽,因為萬一莫問不懂音律,就極有可能造成尷尬。

    「甚好。」莫問點頭笑道,林若塵是林家小女,家境優越,且自身又有才學,難免有些小姐脾氣,只需令她心服口服,日後自然可以融洽相處。

    林若塵現年只有十六,雖然成婚,卻終究是女孩心性,聞言立刻走到桌旁騰挪位置,調音試弦。莫問自牆上舀過竹笛加以擦拭,魏晉時期文風清雅,文人士子大多通曉音律,其中以笛和簫為首選,一來這兩件樂器是竹子鑽孔而成,有青竹高潔之風。二來可以站立吹奏,更顯男子玉樹臨風。

    林若塵調音完畢落座坐定,隨即轉頭看向莫問,莫問點頭微笑,吸氣橫笛,古箏和笛子合奏的曲子並不多,其中以名曲《鳳求凰》最為合拍,古箏高音不足,且琴聲偏冷偏悲,而笛聲的高暖厚潤恰好補其不足。

    二人準備妥當,莫問先行吹奏,乾坤有別,夫唱婦隨,莫問一起,林若塵立刻後隨,男子以站為雅,女子以坐為美,二人一站一坐,笛箏相契攀附,以笛聲表心志,以琴聲露情懷,高處由笛聲引領,低調由琴聲展鋪,唱和之下暗蘊夫妻相處之道,高低之間內藏陰陽相吸倫常。

    雖然笛箏相融,但是在行曲之時莫問還是發現林若塵並不柔弱,在曲子行至高音時琴聲並不收斂,而是頻頻拉高,逼迫笛聲更加高亢,而每當他竭力將笛聲起高過後,琴聲立即會變的溫柔呢喃。但下次高調來臨之時,琴聲還會拉高,再次逼迫他奮力而為。

    莫問一介書生,吹奏如此高調的笛聲令他微感辛苦,但是心中卻很是歡喜,夫妻相處並非男人做主女人跟隨,妻子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有林若塵持家,家道必能中興。

    一曲未了,門外忽然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莫問聞聲垂下竹笛皺眉側耳,外面的腳步聲屬於小五,但小五平日從不到主人住的內院,如此急切的闖進來肯定有事……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2 PM

第三章  生逢亂世
      
    「老爺夫人,大事不好了。」屋外傳來了小五焦急的喊聲。

    莫問聞聲放下竹笛開門而出,小五此時恰好跑到東廂門外,見到莫問之後便沖莫問開口,「少爺,剛才有個落單的軍爺跑來買傷藥,說是胡人已經攻破了清平城。」

    「啊?怎麼這麼快?」莫問陡然大驚,清平城是西陽縣北面的屯兵關卡,距離此處不足五十里,為西陽縣的北大門。

    「他說胡人派了妖物打前鋒,他們根本就守不住……」小五說到此處見老爺和夫人自正屋走了出來,急忙轉身向他們告知情況。

    「妖物,什麼妖物?」莫夫人瞬時被嚇的面色煞白。

    莫老爺聞言也是大驚,不過人老心穩,短暫的皺眉過後立刻就做出了決定,「走,馬上走!」

    莫夫人轉身想要回堂屋收拾東西,被莫老爺子探手拉住了,「先前收拾的差不多了,該扔的扔掉,你去幫問兒收拾一下。」

    莫夫人聞言立刻向東廂走來,莫問此時也反應了過來,回屋與母親和妻子一同收拾細軟,片刻過後收拾妥當,三輛馬車立即啟程。

    「胡人馬上就要來了,鄉人還不知情,小五,你腿腳麻利,去林家一趟,告訴林老爺和眾位鄉親儘早躲避,我們在河邊等你。」莫老爺沖小五說道。

    小五聞言點頭答應,將馬鞭交給莫問,翻身下車向回跑去

    莫家藥鋪平日請有幫工,家僕只有老吳一家和兩個丫鬟,莫問與老吳和父親各自驅趕一輛馬車,快速出了城門向南疾行。

    西陽縣離黃河有十幾里,出城之後三人驅駕馬車亡命飛奔,胡人的兇殘眾人雖然沒有見過,卻聽北方逃難過來的人講過,大鼻子胡人不但長的跟漢人不同,連性情也截然不同,漢人之間互相征戰只為了搶奪疆土,城破之後會善待無辜百姓。但是胡人如果攻破了晉國的城池就會大肆搶掠,牲畜糧食自然不會剩下,女人也會被全部搶走,夜裡供胡人洩慾宣淫,白天就會被宰殺充當食物。眼下北方青平城已經失守,胡人很快就會到來,倘若落到了胡人手裡後果不堪設想。

    跑出三里之後莫問轉頭回望,發現得到告警的西陽縣百姓如螞蟻離穴一般的自南側城門蜂擁而出,眾人都沒有想到胡人會來的這麼快,慌亂之中拖兒帶女連滾帶爬,呼老喚少男嚎女哭,場面極為混亂。

    三輛馬車先前都是藥鋪運送藥草的,並不帶蓬蓋,莫夫人和林若塵坐在林老爺趕的頭車上。莫問趕著第二輛馬車緊隨其後,車上載的是家裡的兩個丫鬟和林家陪嫁過來的陪妻。老吳夫婦在最後,那輛馬車上主要是藥鋪的器物和各種藥材。

    昨日下過雪,地上有著三寸厚的積雪,馬匹跑在雪地裡不時失足打滑,車子顛簸的很厲害,但逃命之際眾人也顧不得那麼許多,頻頻甩鞭催馬,片刻之後已經能夠看到前方五里外的冰封河面。

    「爹,冰面能跑馬車嗎?」莫問高聲喊道,莫問之前一直是喊父親的,不過亡命之際也顧不得再咬文嚼字了。

    「難說。」莫老爺高聲回應。

    「那咱們到了河岸把馬車丟下吧,性命要緊。」莫問喊道。

    「全家的生計全在車上,丟了以後怎麼生活?」莫老爺搖頭說道。

    莫問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心中難免慌亂,由於擔心小五的安危不時回望,故此在雪地裡幾番遇險,最後一次馬車幾乎就要側翻,驚出一身冷汗之後莫問再也不敢分心旁顧,專心駕車跟在父親後面。

    一炷香之後馬車到了河邊,眾人停了下來略作喘息等待小五。

    莫問站在車上翹首北望,發現除了逃難的百姓並不見胡人兵馬,這一情形令他心中微定,隨即轉頭環顧,很快他就發現了跑在人群前列的小五。

    小五天生腳力好,加上熟悉這裡的地勢,因而很快跑近。不過就在小五離此處尚有百丈之時,莫問看到了大片騎馬的胡人出現在了北方山脊,距離河邊不足五里。由於距離較遠,莫問看不到胡人的樣貌,但是他能看到胡人在追趕砍殺自城中逃出的百姓。

    「爹,胡人來了。」莫問驚恐的沖父親喊道。

    莫老爺聞言眉頭緊皺,回頭焦急的看著遠處的小五。

    「老爺,咱們先走。」危急關頭老吳抖動馬韁率先沖上了冰面。

    「小心點兒。」莫老爺趕車跟了上去,主僕多年,他自然知道老吳搶先驅車上冰是在為他們探路,老吳駕的馬車最重,只要他能過去,後面兩輛馬車

    都能安全通過。

    「少爺,快走,我能跟上。」小五人未到聲音先至。

    莫問聞聲並沒有立刻趕車上冰,而是驚愕的看著北方不遠處騎馬的胡人,那些胡人穿的都是蠻服,鼻子很大,滿臉鬍鬚,此時正大聲呼喝著揮砍逃難的百姓,他們用的彎刀極為鋒利,砍人頭顱如同切瓜,那些百姓的頭顱被砍掉之後鮮血噴出兩尺多高,有砍中後背的百姓一時不得死,在雪地裡發出絕望瘆人的痛嚎,莫問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驚愕之下渾身抖如篩糠,手腳竟然不聽使喚。

    「駕!」小五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接過韁繩代蘀莫問將馬車趕上了冰面。

    河面寬有數百丈,冰面很滑,馬蹄鐵掌,冰面上不敢走的太快,不然馬匹有可能摔倒,三輛馬車保持著五丈左右的距離戰戰兢兢的向對岸走去。

    「爹,快點兒。」小五回頭看了一眼,轉過頭來沖走在最前面的老吳喊道。

    「爹!」小五話音剛落,中間馬車上的林若塵就衝著北方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莫問茫然回頭,看到的卻是跑到河岸的岳父被胡人自左肩至右肋劈成兩半的慘象。

    林若塵叫過之後便暈了過去,莫問沒有暈,但是他吐了,他看到了岳父的鮮血也看到了岳父的心肺,而兩個時辰之前岳父還活生生的笑著送他上馬。

    就在莫問嘔吐之際,一聲冷脆的哢嚓之聲令他陡然寒毛直豎,這是冰面不堪重負發出的冰裂聲。

    「老爺,這裡不行,往下遊走……」老吳話音未落就被巨大的哢嚓聲淹沒了。

    莫問止住嘔吐抬頭前望,只見老吳夫婦以及其驅趕的馬車已經掉進了冰窟,由於馬車是木質,落水之後在馬匹奮力游動之下並沒有立刻下沉。

    「老吳,抓住鞭子!」莫老爺見狀急忙下車跑到冰窟邊出手援救。

    「爹,娘,我來救你。」小五情急之下跳下馬車向前衝去。

    「別過來!」莫老爺見狀急忙高喊阻止。但是為時已晚,冰面本來已經有了裂縫,小五還未跑到裂口處冰面就再次塌陷,冰面上的二人連同第二輛馬車瞬間落水。

    本來被嚇的六神無主的莫問頓時方寸大亂,在骨血親情的本能驅使下跳下馬車向冰窟跑去,到了近前伸手去拉位置較近的母親和林若塵,但是冰面一旦破碎根本無法承重,一拉之下腳底一輕,冰水頓時嗆滿了口鼻。

    莫問粗通水性,落水之後立刻屏住呼吸抱起已經被冰水凍醒的林若塵將其托上冰面,隨即又試圖將母親救出,但母親中年發福,且穿有棉衣,棉衣入水沉重,幾番嘗試終是不能。

    冰水極冷,頃刻過後莫問便感到身體開始麻木僵硬,環顧旁側,發現父親和老吳已經不見了蹤影,小五正在做著跟他同樣的事情。

    「我爹呢?」莫問沖小五高聲喊道。

    「都被水沖走了!娘,你幹什麼?你幹什麼?」小五語帶哭腔,河水雖然結冰,冰下的河水卻仍然是流動的。

    「娃兒,救夫人。」小五的母親奮力掰開了兒子的手指,頃刻之間沒入水中不見了蹤影。

    「娘!」小五哭喊著潛入水中試圖尋找,幾番浮沉又怎能尋得到。

    小五眼見無望,掙紮著游了過來,與莫問一起向上承托莫夫人,二人合力之下終於將莫夫人的上半身推上了冰面,但是莫問隨即就感到了異常,先前一直向上攀爬的母親忽然不動了,探頭上望,只發現母親的額頭正中插了一根尺許利箭,前入後出,已然死去。一個獨眼胡人正拉著那輛沒有落水的馬車向北岸走去,林若塵和那幾個丫鬟全在車上,過度的驚嚇令她們呆若木雞。

    「我跟你拼了。」母親的慘死和妻子的被擄令莫問極為悲憤,悲怒之下生出一股大力,快速爬上冰面顫抖著向那胡人衝去。

    莫問的喊叫驚動了那個胡人,胡人轉身搭箭開弓,雙方距離不足五丈,莫問頓時前胸中箭摔倒在了冰面上。

    中箭之後的莫問並沒有立刻失去知覺,但是重傷之下他已經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馬車上的那抹紅色漸漸遠去……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3 PM

第四章 死城
      
    莫問先前在冰水中掙紮了許久,爬上冰面時已經被凍的渾身麻木,胡人的那一箭射中了他的胸口,但他並不感覺如何疼痛,他只是覺得身上僅餘的些許活氣正從傷口處緩緩外流。

    莫問此時已經無法站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的睜開眼睛看著林若塵乘坐的馬車被胡人拉走,他看到林若塵是醒著的,但是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說話,也沒有試圖反抗,她被嚇傻了。

    目視林若塵被帶走並不是莫問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是艱難回頭看向他的母親,這個舉動發乎天性,彷如兒時受了委屈向母親哭訴和尋求保護,但是回頭之後他看到的不再是溫煦的笑臉,而是冰面上的血跡和母親頭上的利箭。

    此時他本已處在暈死的邊緣,巨大的悲痛頓時令他失去了意識,就在其失去意識之前的瞬間他看到小五還在冰窟裡掙紮著想要爬上來。

    華夏子民歷來崇尚仁孝,天道亦褒獎仁孝,父母落水之後莫問發乎本能的跳水援救,雖然最終沒能救下父母,身上的棉衣卻浸滿了冰水,此時的棉衣以雜絮填充,浸水的棉衣減弱了羽箭的力道,所以獨眼胡人那一箭雖然破皮進肉,卻並沒有傷及肺腑。

    很快莫問就恢復了知覺,尚未睜眼就感覺到有人在拉著自己的右手快速移動,天上還有些許光亮,背後的感覺很是光滑,這些都表明他並沒有暈過去很長時間,此時還在冰面上。

    「少爺,快靠岸了,咱們逃出來了。」小五察覺到莫問醒了,氣喘吁吁的開口。

    「扶我起來。」莫問勉強開口,他此時無力抬頭,無法觀察周圍的情況。

    「少爺,箭還在身上,躺著別動。」小五的喘息極為粗重,很顯然他也筋疲力盡,只是在咬牙撐著。

    莫問聞言沒有再開口,而是試探著抬起左手抓向胸前的羽箭,悲憤之下並未多想,抓住羽箭之後甩手將其拔了出來。

    小五一直在勉力的拖著莫問挪向河對岸,並沒有注意到莫問的舉動。

    莫家是開藥鋪的,莫問自然懂得醫術,拔掉羽箭之後深吸了一口氣,發現呼吸順暢,呼吸沒有阻礙就表示傷不致命。

    之後莫問嘗試著活動手腳,一試之下發現兩隻手臂還能動彈,但兩條腿則不聽使喚。

    「小五,我的腿沒有知覺了。」莫問大口喘著氣。

    小五回頭發現莫問已經自己拔出了羽箭,急忙低頭檢查他的傷勢,確定他不會因傷丟掉性命才微微放心。

    「少爺,我扶你走。」小五蹲身攙起了莫問,二人的衣服此時已經凍硬,天氣寒冷必須設法取暖,不然一定會被凍死。

    莫問被小五攙扶起來之後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隨即嚎啕痛哭,母親的屍身還匍在冰面上,河對岸的殺戮還在持續,而林若塵和那幾個丫鬟乘坐的馬車已經不見了蹤影。

    「少爺,咱先找個避風的地方落腳,天黑之後我回來把夫人背出來。」小五哭著邁步前行。

    莫問聞言揮淚轉身,他很清楚哭是沒有用的,必須活下來,只有活下來才有可能伸冤報仇,只有活下來才能尋找妻子。

    一開始莫問幾乎寸步難行,走過幾步之後雙腿逐漸恢復了知覺,數十步之後就能在小五的攙扶下緩慢行走,不過肢體復甦之後傷口開始大量流血,三里過後再次暈倒。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睜開眼睛之後莫問發現自己躺在一棟破舊的土房裡,身上的衣服已經乾透,身下鋪著茅草,屋子正中是一處還在燃燒的火堆,小五並不在屋裡。

    莫問醒來之後再度哽咽,他並沒有對自己倖免遇難感到慶幸,他難以接受家破人亡的巨大變故,昨晚一家人還聚在一起商議婚事細節,一個對時之後竟然成了這般光景。

    當小五背回莫夫人的屍身時,莫問的哽咽立刻變成了嚎啕,他硬撐著起身將草鋪讓給了自己的母親,跪倒在地撫屍哀哭,小五的遭遇與莫問別無二致,莫問哭的時候小五也在哭,莫夫人現在還躺在這裡,而自己的親娘現在還躺在冰冷的河底。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不管出了什麼事情總要面對,哭只能宣洩情感並不能解決問題,最終還是莫問率先恢復了些許方寸,出言勸住了悲不自勝的小五。

    「少爺,咱們以後怎麼辦哪?」小五抬袖擦淚。

    莫問聞言並沒有立刻回答,此時不管是官宦人家還是貧民百姓都是先成親後分家。成親之前兒子全聽父母的,成親之後到分家的這段時間長輩才會讓兒子嘗試著舀主意,什麼時候兒子能夠獨當一面父母才會跟他分家。而他成親之前只做兩件事情,一是讀書博取功名,二是學醫不忘本分,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操心,以至於此時舀不出絲毫的主意。

    「你說咱們該怎麼辦?」莫問斜靠在草鋪邊緣,前胸的箭傷令他不敢正坐。

    「不知道,我聽你的。」小五為火堆添著木柴,土屋無門,並不暖和。

    「咱們這是在哪兒?」莫問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主意。

    「離河邊不遠的村子,這個村子沒有人,可能害怕胡人會打過來都搬到南面去了。」小五無精打采的坐在火堆旁。

    「我來看守火堆,你睡會兒吧。」莫問說道。

    「我看著就行,這事兒該我幹。」小五連連搖頭。

    「我要為母親守靈。」莫問再度哽咽。

    「我也守。」小五強忍著沒有再哭。

    二人一直在推讓,不過莫問有傷在身,最終先行昏睡。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小五又沒在屋裡,莫問看著躺在草鋪上的母親,再度跪地痛哭,他在深深的自責,父母新亡,自己竟然沒能徹夜守靈,此為不孝。

    他先前流血過多,加之連番痛哭流淚,此時感到非常口渴,小五臨走之前用破瓷甕燒開的雪水就在旁邊,但他並沒有舀過來解渴。

    辰時,小五回來了,帶回了藥草和食物。

    「你回去了?」莫問驚訝的看著存放藥草的木匣,那是他們莫家藥鋪的匣子。

    「你得敷藥,咱們也得吃東西。」小五用藥臼搗著草藥。

    「胡人有沒有發現你?」莫問不滿的說道,小五此舉太過危險。

    「他們都走了,可能昨晚就走了。」小五騰出手來舀碗喝水。

    「城裡還有活人嗎?」莫問追問。

    「沒見著。」小五搖頭說道。

    「小五,咱們回家吧。」莫問出言提議,不知為什麼他內心強烈的想要回去。

    「我也想回去,可是……」小五話說到一半就止住了。

    「我聽說胡人從來不走回頭路,他們應該不會再回來了。」莫問說道,胡人所到之處猶如群狼過境,什麼都不會留下,沒什麼可搶的他們自然不會再來。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現在城裡城外到處都是死人,我怕嚇著你。」小五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不妨事,況且這裡什麼都沒有,咱們只有回去才有活路。」莫問做出了決定。

    小五見莫問堅持要回去,也只得同意,敷藥過後,莫問拄著樹枝,小五背著莫夫人的屍身,主僕二人踏冰過河。

    昨ri莫家眾人最先得到消息尚且被胡人趕上,其他人自然沒有能逃脫的,河岸到城門這十幾里到處都是死人,完整的屍首很少,大多身首異處,肚破腸流,以老人孩子和男人居多,少見年輕女子的屍首。

    小五先前回來過,心裡有所準備,莫問何曾見過這種慘景,這些人中有很多他是認識的,每當遇到熟人的屍首他都會不由自主的哆嗦。

    等走到城裡的時候莫問已經麻木了,不再感到害怕,回返途中他一直低頭找尋車轍,昨日逃難時只有他一家來得及套車,其他鄉民都是步行。雪地裡有一道碾壓著被鮮血染紅積雪的車轍,這表示這輛車就是昨天帶走林若塵的那一輛,可惜的是進城之後車轍被雜亂的腳印給踏亂了,無法再行尋找。

    帶傷走了將近二十里,莫問已然筋疲力盡,小五背負著屍身也極為勞累,進城之後二人並沒有左顧右盼,而是徑直回返莫家藥鋪。

    臨走時大門是敞開的,正因為大門敞開著,胡人才沒有入內搜找細軟,房子還保持著眾人昨日離開時的樣子。

    邁入門檻的瞬間莫問再度落淚,家是親人居住的房子,沒有了親人,這棟房子已經不能稱之為家了。但是人已經沒了,只有這棟親人曾經住過的房子能帶給他些許慰藉和安定,所以這裡還是家,家還在。

    二人路上行走緩慢,回家之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莫問有傷在身,路上還招了風寒,進門之後再次暈倒,小五將莫夫人的屍身停放到了正堂,隨後將另外兩家的火盆全部搬到莫問房間,點上火炭為莫問保暖驅寒。

    夜幕降臨,周圍一片死寂,漆黑的城中只有莫家這一處微弱的光亮……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3 PM

第五章 背井離鄉
      
    胡人以前是北方遊獵民族,喜食肉類,所到之處雞犬不留,西陽縣現在是名副其實的死城,夜晚沒有犬吠,清晨沒有雞鳴。

    莫問有傷在身,還招了風寒,一連三ri臥床不起,小五前後忙碌,用板車自城裡的棺材鋪拉來一口棺材成殮了莫夫人,隨後又在城中到處搜尋殘存的食物,第四天莫問傷情和病情好轉,便掙紮著起身在正堂為母親設了靈堂,燒紙守孝。

    第四天中午小五外出尋找食物,一直到太陽偏西還沒有回來。夜色漸暗,莫問心中開始忐忑,他並不害怕自己死去的母親,他在擔心小五的安危。

    酉時過後小五還是沒有回來,莫問坐不住了,緩步挪到了大門口,昨天再度下了大雪,雪地裡留下了一行腳印,根據腳印來看小五是往東城去了。

    莫問高聲呼喊小五,卻並沒有得到回應,躊躇片刻之後莫問轉身回屋提著風燈順著腳印前去尋找,腳印表明小五在挨家挨戶尋找食物,但是逃難的人是不會留下食物的,加上胡人的搜刮,所以城中能夠果腹的東西少之又少,小五的腳印一直延伸到了他先前讀書的講堂,自講堂出來之後腳印一直向東進入了山野。

    講堂的大門是開著的,裡面漆黑一片,莫問沒有膽量進去一探究竟,可是如果不進講堂就搞不清楚小五為什麼自這裡離開之後會進入東面的山野。

    猶豫良久,莫問最終沒有進入講堂,而是沿著小五的腳印向東尋找。

    沒走幾步他就發現了異常,講堂向東的雪地裡腳印明顯比之前的深了許多,這表明小五離開講堂時帶了很重的東西。

    胡人入侵時城中的居民並沒有全部逃走,一些老弱婦孺選擇留了下來,他們的選擇明顯是錯誤的,因為城中到處都是被雪掩埋了一半的屍體,每見到一具屍體莫問心中的恐懼就增加一分,他數次想要回頭,但反覆之後他選擇了繼續尋找。

    腳印一直往東進入東側山巒,到了城邊莫問再次停了下來,前方不遠處就是漆黑的樹林,他實在沒勇氣進去,最主要的是他想不通小五為什麼要進入樹林,還有就是小五自講堂帶走了什麼東西。

    風燈的光亮雖然很昏暗,但是昏暗的燈光卻給了莫問些許安全感,駐足良久之後莫問想到了一個辦法,摘掉風燈的外罩,用油燈點燃了一垛堆放在民舍旁邊的穀草,大火很快燃起,越燒越旺,最終引燃了房屋,城中的房屋都是成片的,一旦燃燒,大火短時間不會熄滅。

    房屋被引燃之後周圍頓時大亮,莫問恐懼之心大減,提著風燈進入了東側山巒。

    到了冬季鄉人都會囤草過冬,因此山巒裡除了官府禁止砍伐的大樹之外並沒有雜草灌木,莫問提著風燈循著腳印走入了山巒深處,行走之時不時回望城中的大火,以此為自己壯膽。

    穿過樹林之後,莫問看到了大片的墳丘,這裡是西陽縣的墳場,城中死了人都會送到這裡安葬。

    見到墳場莫問本應該恐懼,但是他並沒有恐懼,因為他看到小五正在墳場西北揮動钁頭刨挖著土坑,旁邊躺著一具屍體。雖然距離較遠看不到屍體的樣子,莫問卻能猜到那是老夫子的屍身,小五應該是在尋找食物時進入了講堂,小五知道他尊師重道,所以在發現了老夫子的屍身之後才會將其帶到這裡進行安葬。

    莫問提著燈籠走到了小五正在挖掘的墳坑旁邊,墳坑此時已經挖了三尺,小五正在平整坑底的泥土,莫問走到老先生的屍身前鞠躬緬懷。

    小五見莫問到來立刻加快了挖掘速度,莫問見狀擺手開口,「不用著急。」

    小五聞聲點了點頭,快速將墳坑底部加以平整,隨後抱起先生的屍體放進坑中回填泥土。

    「先生對我有啟蒙傳道之恩,應該以棺木收斂,這樣太過草率了。」莫問嘆氣開口。

    小五聞言轉頭看了莫問一眼,隨即回頭繼續填埋。

    墳坑本就不大,很快小五便回填完畢,莫問放下風燈,跪倒在地磕頭祭拜。

    跪拜亡人應該磕頭三次,但是莫問只磕了一個便被小五攙了起來,莫問疑惑的看向小五。

    「為師誤人子弟,愧受了你的大禮。」小五開口說道。

    莫問聞言渾身的汗毛在頃刻之間豎了起來,小五這句話不但是老先生的語氣,連聲音都完全相同。

    「莫問別慌,為師只想入土為安,並無加害惡意。」小五再度開口。

    莫問驚恐之下目瞪口呆,渾身顫慄連連後退。

    「孔孟之道不能用於亂世,行事單憑本心。」小五搖頭嘆氣,「此處冤魂太多,不是久留之地,早些逃命去吧。」

    莫問的傷病本來就沒有痊癒,受到驚嚇之後再度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伏在小五的背上,想到先前小五被老先生附身的情景,莫問頓時嚇的尖叫出聲。

    「少爺,你怎麼了?」小五聞聲急忙放下了莫問。

    「你,你……」莫問驚恐的看著小五。

    「少爺,咱們怎麼去了墳場?」小五也是一臉的愕然。

    「我也不清楚,這裡陰魂太多,不宜久留,咱們得盡快離開這裡。」莫問回過神來重複著先生的話。

    「好,我先背你回去。」小五答應著再度屈膝。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莫問搖頭說道,此時已經離家不遠,身後的大火仍在燃燒。

    經歷了這一變故,莫問再也不放心讓小五獨自出去尋找食物,不管去哪兒都是二人同行,到了夜間便縱火焚燒房屋,儘量讓城中有亮光。

    如此過了兩日,莫夫人停靈完畢棺材入土,二人準備了香燭,來到河邊焚香祭奠老吳兩口和莫老爺,三人當日都被衝入了冰下的急流,定然無法活命,屍骨也無從尋找,只能在河邊祭奠。

    隨後莫問帶著小五來到莫家祠堂,取出了父親當日埋在這裡的金餅,這些金餅是父親為ri後的生計所做的準備,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莫問並沒有將八塊金餅全部帶走,他留下了一塊,這是跟父親學的,人生在世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情,但未雨綢繆總是要的。

    「少爺,咱現在去哪兒?」出了祠堂,小五問道。

    「以後別叫我少爺了,喊名字吧。」莫問嘆氣開口,患難的主僕已經沒有了世俗的尊卑。

    「不管什麼時候你都是少爺。」小五毅然搖頭,莫家祖上救過吳家先人的性命,吳家人感恩不忘,世代跟隨。

    「家父已經過世,喊少爺不合禮數,對先人不敬。」莫問說道。

    「老爺。」小五立刻改了稱呼,老爺過世之後,少爺就應該改稱老爺,以示父子傳承,血脈延續。

    「還是喊名字吧。」莫問並不喜歡這個帶有尊卑色彩的稱呼。

    「老爺,咱們現在去哪兒?」小五問道。

    「老五,你想去哪兒?」莫問也改了稱呼,這一稱呼更親近,也能從某種程度上衝淡「老爺」的尊卑意味。

    「老爺,我聽你的。」小五並沒有拒絕莫問對他稱呼的改變,因為他也沒有父母了。

    「我聽說被胡人抓走的人並不一定都被他們吃掉了,有一些會被賣掉,我想往北走,如果遇到了夫人或許可以用這些錢把她贖回來。」莫問徵求老五的意見,畢竟往北走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好。」老五立刻點頭,他並非不知道北上有多危險,而是他已經習慣於聽從和照做。

    議定之後,莫問帶著老五離開了西陽縣,背井離鄉,北上尋妻……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4 PM

本帖最後由 軒轅逸塵 於 2015-4-22 01:34 PM 編輯

第六章 上清
      
    二人離開西陽縣的時候是下午未時,北行之時莫問並沒有轉頭回望,西陽縣雖然是他的家鄉,但此時這座城池已經成了死城,太陽落山之後城中陰風陣陣,他此時只想盡快離開這裡。

    前行不久,前方出現了岔路,不久之前下過雪,兩條路上都沒有腳印和車轍。

    「老爺,走哪條路?」老五問道。

    「走大路吧。」莫問想了想開口說道,他並不知道哪條路是正確的,只能碰運氣。

    老五點頭過後拐上了左側的那條路,二人都是初次出遠門,誰也沒有在外遊歷的經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冬天天黑的早,剛到酉時天色就暗了下來,二人此時位於荒野之中,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只能藉著雪光深一腳淺一腳帶黑趕路。

    二更時分,二人看到前方隱約出現了一處綿延的圍牆,根據行進的速度和所用的時間來看,這裡應該就是距離西陽縣五十里的清平城,這座城池沒有平民,是晉國屯兵的兵營。

    見到城池之後二人加快了速度,距離稍近莫問發現城中並無光亮,沒有光亮就說明這裡沒有胡人居住,與孤魂野鬼相比,莫問更害怕胡人,因此城中無光反倒令他安心不少。

    城門是敞開的,大雪並沒有將殺戮徹底掩埋,城中到處都是死狀各異的屍體,不過二人現在見到屍體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害怕,進城之後找到一處廢棄的兵舍歇腳休息。

    「老爺,能生火嗎?」老五跺著腳問道。

    「不妨,胡人應該不會再回來了。」短暫的停頓之後莫問說道,在此之前一切事情都由父母操心,他並不習慣自己舀主意,但此時他必須學著做出決定。

    兵舍裡有火坑,周圍還有散落的木柴和引火之物,老五很快生起了火堆。在雪地裡前行了數十里,二人的鞋子早已經濕透,生火之後二人靠著火堆烘烤被雪水打濕的鞋子

    「老爺,咱們走的路對嗎?」老五問道。

    「對。」莫問點頭說道。

    「你怎麼知道胡人回去走的也是這條路?」老五不解的問道。

    「城裡大路上的屍體都被人移到了兩側,顯然是為了走車,胡人來的時候是騎馬的,回去的時候才會趕車馱負搶來的東西。」莫問出言解釋。

    「他們騎馬趕車,咱們肯定追不上他們。」老五微顯沮喪。

    「他們總有停下來的時候。」莫問說道。

    「老爺,過了清平城就是胡人的地界兒了,胡人如果見著咱們會不會殺了咱倆?」老五不放心的問道。

    「想必不會,我一位同窗是前些年自趙國舉家逃到西陽的,據他所說在趙國胡人不能肆意殺戮本國漢人。」莫問說道。

    「胡人既然不殺漢人,他們家為什麼還要逃?」老五再問。

    莫問聞言苦笑搖頭,「我聽說在趙國,胡人看中了漢人的東西就可以搶走,連女眷都可以搶,官府不會追究。」

    「咱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要把銀兩藏好也不怕他們搶。」老五說道。

    「的確不能放在包袱裡。」莫問點頭開口。

    「藏哪兒?」老五自顧其身。

    「化開,藏鞋子裡。」莫問此時正在烘烤鞋子,靈光一閃想到了主意。

    「真是奇謀詭計。」老五沖莫問豎起了拇指。

    莫問聞言皺眉看了老五一眼,讀書人家的僕人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官話,但他們只是偶然之間自主人那裡學來的,不明其詳,難免錯用。

    此時沒有官幣,百姓勞作商賈買賣得到的都是前朝銅錢或碎金散銀,金銀積的多了便融化成大錠加以存儲,故此融化金銀家家都會,老五也會,二人將金餅融化捶成四條,每人攜帶兩條,捶打時掉落下的碎金放在外面準備花銷。

    「老爺,你說夫人和我那沒過門的賤內還活著嗎?」完工之後老五掏出乾糧遞給莫問。

    「沒過門不能以賤內相稱。」莫問聞言想笑又想哭,想笑是因為老五到現在還惦記著林若塵的丫鬟,想哭則是小五的這個問題正是他一直以來不敢去想的。

    「你說她們還活著嗎?」老五直盯著莫問。

    「活著。」莫問閉目開口。

    「胡人是吃人的,你怎麼知道她們還活著?」老五再問。

    莫問聞言沒有開口,而是探手假意撫額擦去了奪眶而出的眼淚,他先前所說的話是經過斟酌的,林若塵和那個丫鬟應該還活著,但是二人活下來的緣由卻是他不願面對的。

    「老爺,說呀。」老五並未注意到莫問的舉動,還在追問,莫問雖然喊他老五,實際上他仍然是小五,比莫問還小一歲的小五。

    「她們主僕二人容貌秀美,胡人不會捨得吃了她們。」莫問語帶顫音。經歷了先前的巨大變故,他懂得一個道理,殘忍的事情不會因為一個人閉上了眼睛而不發生,有些事情必然要發生,不管你願不願意看到。

    「你的意思是說胡人會留著夫人和我那沒過門的老婆賣個好價錢?」老五問道。

    莫問此時心中極為悲痛,林若塵落到了胡人手裡免不得要經受屈辱,這已經成了定局,必然會發生,他阻止不了,也改變不了,這令他傷心欲絕,痛不欲生。但是老五的話又令他很感好笑,老五始終惦記著他答應過的事情,唯恐主人應許的事情不做准,故此才一口一個賤內,一口一個老婆的想把事情做實。

    「你說的對,胡人會留下她們貨賣,所以她們還活著,咱們有三十多兩金子,一定能買下她們。到時候我就讓你們成親。」莫問沉默片刻出言說道,他不想讓小五難受,沒有點透。

    「謝謝少爺。」老五歡喜的道謝。

    莫問點頭微笑,雖然在笑,心中卻一片悲苦。

    僕人的忠誠一部分源自於骨血相傳,一部分來自於主人的真心相待,莫問的話令小五極為感動,端水鋪床,伺候的極為慇勤。

    「少爺,這雙靴子是當官兒穿的,給你。」老五將一雙烘乾的靴子遞到了莫問面前。

    「你的鞋子破了,你留著穿吧。」莫問擺手說道。

    「那成。」老五開始試鞋,這雙靴子做工精良,裡面有兔皮毛墊,穿上之後著實舒服。

    老五穿上靴子之後來回走動,試探是否合腳,莫問猛然想到一事,「這雙靴子不能穿。」

    「我火氣盛,死人穿過的我也不怕。」老五隨口說道。

    「這雙靴子是晉國校尉所有,你如果穿上它,到了趙國有可能被胡人當成細作。」莫問開口解釋。

    「細作是什麼?」老五頭一次聽到這個詞彙。

    「就是探子。」莫問解釋。

    老五一聽面露懼色,急忙脫掉靴子扔進了火堆。不過剛扔進去又急忙抓了出來,將靴子裡尚未被燒焦的兔皮墊子留了下來。

    「老爺,你越來越像太爺了,想事真周全。」老五沖莫問說道。

    老五說完莫問並未接口,而是看著火堆裡的樹枝出神發愣,這段時間他感覺自己確實想的多了,沒有了父母的庇護,一切只能靠自己,人和樹木一樣,人之喪父猶如樹之斷冠,古語有云,「冠斷髮新芽,父去子當家」,家人盡亡逼迫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思考和生存,既殘酷又迅速。

    「老爺,你聽。」就在莫問發愣之際,老五出言打斷了他。

    莫問回過神來側耳細聽,發現屋外有腳步聲,腳步聲很急促,由遠而近,顯然是衝著二人所在的屋子來的。

    突如其來的腳步聲令二人駭然大驚,他們先前到來的時候清平城內沒有任何的腳印,屋外的人自然是從城外來的。

    「老爺,怎麼辦?」老五急切的沖莫問求計。

    莫問此時極為驚慌,本能的想要逃走,但是他忽然想到腳步聲只有一道,應該不是胡人,況且胡人也沒有深更半夜跑到這裡抓他們的理由。

    「應該不是胡人。」莫問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莫問判斷的很準確,來人的確不是胡人。但是他驚慌之下思考問題用了太多的時間,話音剛落,屋外便傳來了一聲,「無量天尊。」

    莫問聞聲回頭,只見屋外站著一個身穿藍色道袍的年輕道人,此人年紀在二十歲上下,面白無鬚,頭上挽著道髻,左手提著一個偌大的包裹,右手抓著一柄長劍。

    「二位小兄弟能否行個方便,容貧道在此暫歇片刻?」年輕道人沖二人說道。

    「我們也是路過,道長快請進。」莫問起身相迎,只要來的不是胡人,不管是僧是道是男是女,他都歡迎。

    道人得到了莫問的許可,這才邁步進屋,進屋之後放下包裹和長劍,沖二人抱拳施禮,「貧道稽首。」

    藉著火光,莫問發現此人作揖的動作與世人不同,世人作揖是右手握拳,左手握住右拳,而眼前的這個道人在作揖的時候右手握住了彎曲的左手拇指。

    「道長快請坐。」莫問再度相邀。

    年輕道人眉發掛霜,顯然被凍壞了,聞言快步走到火堆旁烤火驅寒。

    「老五,舀些吃的給道長。」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自包袱裡舀出一塊餅子遞給了年輕道人,年輕道人道謝之後接了過去緩慢進食。莫問見其吞嚥艱難便為其倒了半碗溫水,年輕道人感謝的沖其點了點頭,接過陶碗一飲而盡。

    「多謝二位。」年輕道人進食完畢站起身來,看其情形似是要走。

    「冬夜寒冷,道長今晚就留宿在此吧。」莫問出言挽留,他和老五初出家門,兩眼一抹黑,此時迫切的想要與人交談,瞭解外面的情況。

    「任重道遠,不能懈怠,這兩面木牌送於二位,或有福緣。」年輕道人自包裹裡舀出兩面巴掌大的黃色木牌分遞給了莫問和老五。

    「多謝道長。」莫問接過木牌沖年輕道人道謝,年輕道人的包裹裡全是這種木牌,當以千計,想必是贈給香客的護身符。

    年輕道人也不多留,道別而出,來匆匆,去匆匆。

    「老爺,這個道士的護身符有點怪?」老五說道。

    「怪在哪裡?」莫問站在門口目送道人南去。

    「別的道士畫的符我都看不明白,這上面有一個字兒我認得。」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微感疑惑,老五雖然勤快,卻不願讀書,他認識的字加在一起不會過百。懷揣著疑惑,莫問走到火堆旁藉著火光仔細端詳,發現這面木牌並不是之前見過的那種道士所畫的護身符,而是正反兩面寫有字跡,背面字跡小而多,光線不明,難以辨認,正面字跡大而少,只有兩個朱紅篆字,

    上清!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5 PM

第七章 吃人的胡人
      
    「老爺,第一個字兒是個『上』,下面是個什麼?」老五問道。

    「清。」莫問拾起幾根木柴投入火中。

    「上清是什麼東西?」老五隨口問道。

    「道家的三位祖師被世人稱為三清,上清是其中之一。」莫問回答,道家與儒家相伴相生,而儒家典籍恰恰是莫問學習的主要功課。

    「木牌的背面寫的什麼?」老五好奇的問道。

    莫問聞言湊近火堆,借光打量著木牌背面的字跡,木牌不過巴掌大小,自右至左自上而下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字分五列,

    列一「千年法會,上清親臨,樟選天下,無量渡人。」

    列二「閔州無量山,上清法場。」

    列三「辛丑年正月十五。」

    列四「攜銀十兩。」

    列五「乙未九二四。」

    莫問看完之後搖頭苦笑,反手將木牌扔進了火裡。

    「老爺,怎麼了?」老五見莫問扔掉了木牌,不解的問道。

    「這是無良道人假借收徒之名誆騙財物的請柬。」莫問隨口回答。樟是一種良木,有香氣易雕琢,故此樟選寓意挑選可造之材,無量渡人便是傳道的意思。

    「說的什麼,您唸唸,也讓我也聽聽。」老五聞言很是好奇,將自己的木牌塞到了莫問手裡。

    莫問無奈,只好將木牌上的字讀了出來,兩塊木牌上的內容大致相同,只是最後一列的排號不同,這張木牌上寫的是「乙未三六九。」

    「老爺,你怎麼知道這是騙人的?」老五沒聽出端倪。

    「你可曾見過仙人?」莫問反問。

    「沒見過,仙人怎麼可能讓咱們見著。」老五搖頭。

    「那就是了,上清是傳說中神通最高的三位仙人之一,他怎能臨凡收徒?何況仙人餐風飲露,淡然世外,如果收財傳道,豈不成了街頭雜藝?」莫問說道。

    「說的對,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老五點頭之後再度發問。

    「按照天干地支所做的號牌編號,天干地支一循環為六十年,倘若號牌齊全的話,同樣的號牌應該有數萬之多。」莫問將木牌還給了老五。

    「誰收徒弟也不能收上萬人。」老五接過木牌也要投入火裡。

    「別燒,留著吧。」莫問見狀阻止了老五。

    「留它做什麼?」老五問道。

    莫問沒有回答老五的問題,老五先前被老夫子附了身,將他嚇了個半死,這面牌子是道人送的,且不管真假,帶著總是有益無害。

    一夜無話,次ri清晨,二人起身在城中尋找食物,清平城往北就是胡人的地界了,前途充滿凶險,莫問預料到北上途中會遇到很多危險,但是他並不清楚凶險會來自何處,他唯一能提前做的準備就是儘可能多的收集乾糧。

    這裡曾經屯紮著不少士兵,糧食自然是有的,雖然大部分被胡人帶走了,但灑落在各處的糧食還是收集了不少,這裡殘留有鍋灶和炊具,小五烘製了不少粟米餅子,中午時分二人攜帶乾糧和揀來的禦寒衣物離開了清平城。

    清平城往北極為荒涼,先前的道路已經長出了雜草,房屋坍塌,田地荒蕪,胡人建立趙國已有十幾年,此處位於兩國邊境,沒有百姓敢在這裡居住,早在十幾年前就逃離了這裡。

    前行三十里後地上的積雪開始變薄,雪地裡出現了馬蹄印和車轍,方圓數十里內並無人煙,這些馬蹄印和車轍無疑是先前南侵的胡人留下的。

    繼續北行,道路兩旁不時可見便溺污穢,穢物較為分散,距離道路兩旁都不遠,可見胡人不但兇殘野蠻,還毫無羞恥之心。

    二人走的疾,傍晚時分已經走出了七十多里,在一處避風的山坡陽面,二人發現了胡人先前停留歇息的痕跡,這裡已經沒有積雪,可以看到周圍到處散落著女子破碎的衣物,此時良家女子服飾多以青藍為主,少有紅色,可是莫問看到了紅色,路東草地裡有一件紅裙。

    「老爺,好像是夫人的裙子。」老五跑過去舀回了那件已經被撕裂的紅色裙子。

    莫問閉目點頭,按照禮儀女子應該上穿衣,下穿褲,外套裙,不管冬夏都要穿裙,不過西陽縣殷實之家並不多,貧苦人家的女兒沒有銀錢扯布造裙,只有商賈官吏家的女子能夠冬夏穿裙,而這件裙子又是紅色的,故此只能是林若塵當日穿的那一件,不會有旁人。

    「老爺,夫人是不是被他們給糟蹋了?」老五瞪大了眼睛。

    莫問睜開眼睛木然的看了小五一眼,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在此之前他已經料到了將會發生的事情,但他卻沒料到胡人會在這荒郊野地裡對虜來的女人大肆非禮,而在這眾多受辱女子之中就有他的結髮妻子。

    「老爺,你是不是早就猜到胡人會這麼幹?」老五根據莫問的神情猜到他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羊入虎口,豈能全身。」莫問默然點頭。

    老五沒有再多嘴,將手裡那件破碎的紅裙遞向莫問,「老爺,還要嗎?」。

    莫問盯著那件已經被扯碎的紅裙,短暫的沉吟過後探手去接。

    「老爺,你真要留下這東西?」老五並未松手。

    「身不由己,怨不得她。」莫問嘆氣開口。他明白小五是什麼意思,時下有五件事情可以令丈夫休妻,位列第一的就是女子失貞。

    「老爺,太爺如果還活著,他肯定不會讓你娶一個胡人碰過的女人。」老五還是沒有鬆手。

    「無心之過,責之不公。」莫問心中極為矛盾,他自小到大讀的是聖賢書,儒家認為男尊女卑為天道,女子若是失貞,只有一種辦法可以取得世人的諒解,那就是自盡。可是這裡並沒有林若塵的屍體,這就是說林若塵還活著。他內心深處認為林若塵失貞是被逼無奈,但多年的儒家熏陶令他對林若塵委曲求全有著些許不滿。

    「老爺,你可要想好,你跟我們這些下人可不一樣。」老五無奈鬆手,他只是一個僕人,只能提醒老爺,不能抗逆。

    「我想好了,結髮夫妻,不能絕情。」莫問將那件紅裙摺疊整齊放進了懷裡。

    「鄉親會看不起咱們的。」老五做著最後的努力,莫問做的決定對林若塵確實很優厚,但是對莫家的名聲有損,這個道理連他這個沒讀過書的下人都懂。

    「鄉親?你我哪裡還有什麼鄉親。」莫問轉身向前走去。

    太陽西下,月亮升起,二人沒有找到歇腳的地方只能連夜趕路。老五的話明顯少了,他並不贊成莫問的這個決定,原因很簡單,在他看來莫問是老爺,是有頭有臉的人,不能娶失貞的老婆。

    背井離鄉出門在外,並不是什麼事情都稱心如意的,這天晚上二人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地方歇腳,最終只能在一棟已經荒廢了十幾年沒有了屋頂的房子裡瑟了一晚。

    接連三天,二人除了發現一具倒斃在路旁的女人屍體之外連個人影都沒見著,時至此刻莫問終於明白先前見到的那個道人為什麼會如此飢餓,那道人可能也沒曾想到這片區域三百里內竟然沒有人煙。

    這裡只有一條荒蕪的道路,一路上二人發現了兩處胡人生火歇息的地方,每次莫問都會停下來尋找,好在並沒有發現人類的屍骨,就在其懷疑胡人吃人是晉人謠傳的時候,在第三處胡人的落腳點他和老五呆住了,樹林中百丈範圍內有十幾個巨大的火坑,火坑不遠處散落著大量已經凍硬的腸肚和被人啃食過的骨骸,見到這一幕之後莫問呆住了,片刻過後開始附身嘔吐,老五見狀急忙探手拍打著他的後背幫他順氣,不過拍打了兩下之後老五也忍不住開始嘔吐,由於天氣寒冷,那些散落在四處的腸肚和肝肺還沒有腐爛,鮮紅的肺臟,暗紅的心肝,彎曲堆疊的白色腸子以及其發出的怪異氣味,換做何人也會作嘔。

    進入樹林之後二人開始嘔吐,嘔吐之中跑出了樹林,但嘔吐完之後莫問再度帶著老五進入這血腥之地,先前他發現被烤熟的那些屍體並沒有頭骨,這些被吃掉的人的頭顱以及她們留下的衣服應該就在林中的某處。

    再次自樹林跑出來之後莫問和老五面無人色,他們沒發現衣物,只發現了頭顱,沒有身體的頭顱比沒有頭顱的身體還要恐怖,最令二人驚駭的是那些頭顱之中有一個是莫家自小買回來的丫鬟。

    「老爺,我害怕。」小五語帶顫音。

    「牲畜尚且不食同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莫問和老五一樣,說話的時候牙齒打顫。

    「要不咱回去吧,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小五真的怕了,此時計算年紀都是虛歲,雖然二人互相稱「老」,實際上他只有十五,而莫問也不過十六。

    「不能,聖人云『人而無信,不知其可』,我曾經答應過她絕不虧負,我不能失信於人。」莫問邁步向前走去,他不敢猶豫,因為他擔心自己恐懼之下會做出「不知其可」的事情。

    不過沒走多遠莫問就停了下來,老五見莫問舉止有異,快走跟了上來抬頭前望,一看之下亡魂大冒,一隊兵馬正自正北向此處疾奔而來。

    「少爺,怎麼辦?」老五緊張之下再度喊錯了稱呼。

    「快跑……」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5 PM

第八章 趙國公主
      
    躲避危險是人的本能,前方有一隊兵馬疾馳而來,這裡是胡人地界,來的自然是胡人,莫問驚恐之下帶著老五調頭就跑。

    二人背負著大量的乾糧,鞋裡還藏有金子,跑不快,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莫問焦急的環視左右,試圖尋找躲避之處,可是二人先前亂了方寸,沒有往樹林裡閃躲,而是沿著大路向回奔跑,此時已經跑出了樹林,周圍是一片草甸,無處可躲,想要回頭也已經來不及了。

    此時後面的兵馬已經發現了莫問二人,正大聲呼喝著「站住」,莫問眼見無法逃走,乾脆停了下來站在路旁看著那隊人馬快速馳近,老五見莫問停了下來,也不再試圖逃跑,回身站到了莫問身邊。

    遠處奔馳而至的有二十餘騎,所穿的衣物與先前開弓射他的胡人毫無二致,而且他們也全帶著弓箭和彎刀,令莫問微感疑惑的是這群人中竟然有三位女子,其中一個身穿黑裘的少女衝在最前,。

    馬隊很快來到莫問近前,黑裘少女提韁止住了奔馬,後面眾人快速策馬將莫問和老五團團圍住,眾人之中除了黑裘少女臉上帶的是疑惑神情之外,其他眾人,包括另外兩名女子無一不是面帶怒意。

    「你們二人為何擅入獵場?」黑裘少女側頭打量著莫問和老五。

    莫問先前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想要在臨死之前怒罵胡人,此時正在斟酌罵詞,未曾想這些胡人雖然攜弓帶刀,卻並沒有立刻沖二人下手。

    「我不知道這是獵場。」莫問抬頭直視著那黑裘少女,此女年紀不大,應該有十四五歲的光景,皮膚白皙,鼻樑高挑,眼睛很大,樣貌極為俊俏,不過莫問此時看到的不是她的俊俏,而是她的臉龐明顯帶有胡人的特點。

    「放肆,低頭!」莫問話音剛落,右側一名胡人便甩鞭抽向了他,莫問躲閃不及臉上頓現血痕。但他並未低頭,轉而轉頭怒視著揮鞭的胡人。

    胡人見他硬氣,立時勃然大怒反手又是一鞭,小五在旁看的真切,急忙搶到莫問身邊蘀他擋下了這一鞭。

    「你為何打他?」黑裘少女不滿的看向那個揮鞭胡人。

    「回公主,他們二人行蹤詭異,神色失常,末將以為他們並非趙國子民,而是南蠻派來的細作。」胡人沖那黑裘女子拱手說道。

    「你們二人是從哪裡來的?」黑裘少女皺眉看向二人。

    時至此刻莫問才知道這個黑裘少女竟然是趙國公主,而且看其神情還算良善,故此如實相告,「前些時日賤內被貴國官軍帶走,我主僕二人北上是尋她來了。」

    莫問此語一出,周圍的胡人齊刷刷的抽出了佩刀,陰狠的看著二人。

    「非趙國子民擅入國境,必是細作,罪當大辟。」先前揮鞭的胡人高聲喊道。

    「我們不是細作。」莫問高聲辯解,他不怕死,但他不願承受不白之冤。

    「不是細作見到我們為何要跑?」胡人驅馬靠了上來。

    「前方樹林裡有很多被人吃掉的屍骸,我主僕二人見之膽寒,故此才會閃躲。」莫問看著胡人手裡的彎刀,先前砍掉他岳父頭顱的正是這種彎刀。

    「去看看。」黑裘少女沖那胡人說道,後者聞言調轉馬頭前去探查,片刻過後驅馬而回,沖黑裘少女點了點頭。

    「此時又不缺軍糧,吃它作甚,狩獵畢了你去尋查一下,看看是哪位將軍的手下,尋到之後訓斥一番。」黑裘少女沖那胡人交代道。

    胡人聞言甕聲應是。

    莫問和老五在旁邊聽的膽顫心驚,黑裘少女的言外之意是他們的軍隊確實吃人,而她也並不認為吃人不對,只是認為有軍糧沒必要吃人肉。

    黑裘少女說完之後側目看著莫問和老五,明顯在思考該如何處置他們。

    「公主大人,我跟我家主人是來尋找我家夫人的,不管找不找的到我們都不會再回去了,我家老爺是讀書人,他還會醫術,你別殺我們,我們不是奸細。」老五見莫問一直沒有出言求饒,便硬著頭皮上前開口。

    「竟敢花言巧語欺瞞公主,像你們這種南蠻細作不用些手段是不會招的,來呀,每人給我抽上三十鞭子。」這個胡人似乎對漢人非常有成見。

    「公主靈身鳳眼,明辨是非,您應該能看出我們不是細作。」莫問無奈之下只好開口。

    「倒也有些見識。侯伯延,給他們一張通關名帖,放他們去吧。」黑裘少女聞言微笑著沖那胡人說道。

    「敢問公主如何看出他們不是細作?」名為侯伯延的胡人小心的問道。

    「他們跑的太慢,當不了細作。」黑裘少女說話之間發現了草叢中的一隻野鹿,興奮的策馬追去。

    「你們有沒有抓捕這獵場裡的獵物?」胡人自馬鞍的側囊裡舀出了一張方形的紙板扔到了二人面前。

    「沒有,一者我們沒有獵捕之心,二者我們跑的太慢,也追之不上。」莫問屈身去撿地上的紙板。

    「最厭惡你們這些南蠻子,滿嘴之乎者也,快滾。」胡人甩手一鞭將莫問抽倒在地,這才策馬去追趕眾人。

    「老爺,你沒事兒吧?」老五攙起了倒在地上的莫問。

    「沒什麼大礙,你呢,疼不疼?」莫問直身開口,雖然冬天衣物較多,但馬鞭力道很大,後背此時猶如火燎,不過心中的歡喜令他忘記了疼痛,能夠保住性命已經是運氣了,沒想到竟然還得到了名帖。

    「謝老爺關心,我沒事兒。」老五感動的回答,在他看來先前蘀莫問擋鞭子是僕人該做的事情,沒想到莫問會記在心裡。

    得到了通關名帖,二人慌忙離開此處繼續北上。

    「老爺,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老五皺眉半天,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什麼?」莫問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那個胡人公主能看出咱倆不是奸細的?」老五說出了困擾著自己的疑問

    「我並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來,我只是讚美她『靈身鳳眼,明辨是非』,倘若她繼續認為咱們是奸細,她就是『肉眼凡胎,不辨是非』。」莫問嘆氣開口,讚美敵人這種事情換做以前他是不會做的,但是為了保命也只能違心而為,他終於體會到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無奈。

    「哦,用我們的話說,你這是給她戴了高帽子。」老五恍然大悟。

    「阿諛奉承不是君子所為。」莫問再度嘆氣。

    「沒關係,你是君子,我就是個下人,以後說好話戴高帽這種事兒我來幹。」老五嬉笑開口。

    「以後不准一口一個下人,你我現在是患難兄弟,再說我莫家何時把你們吳家當過下人?」莫問正色說道。

    「謝謝老爺。」老五沖莫問拱手道謝。

    莫問無奈的看了老五一眼,老五的習慣已經養成,短時間內改不過來了。

    「老爺,我聽說咱們晉國的公主一般不出門,一出門會帶一大群人。怎麼這個胡人的公主只帶這麼幾個人就敢跑出來打獵?」老五舀出餅子遞給莫問。

    「胡人跟漢人不同,他們祖上就靠打獵為生。」莫問接過餅子咬了一口,父親在世的時候家境也只是殷實,算不得大富大貴,故此落難之後他並沒有很大的落差,也不挑揀食物。

    「沒想到胡人的女人也挺好看的。」老五大口咬嚼著餅子。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哪怕貌若天仙,也是心如蛇蠍。」莫問橫了老五一眼。

    「我看她的心也不算很異,今天要不是她,咱們的命就保不住了。」老五並沒有發現莫問在瞅他。

    莫問沒有再與老五爭辯,這個黑裘女子雖然放了他一馬,但是她的言語之中也流露出了鄙視漢人的意味,她甚至認為吃人並不算錯,這些都是隱藏在其美貌之後的狼性。

    沒走出多遠,二人就哆嗦了,先前還疑惑為什麼公主會只帶那麼幾個人出來狩獵,現在才明白人家的護衛依仗在後面,而且人數眾多,不下千人。

    即便有公主給的名帖,莫問還是決定繞過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當天傍晚,二人終於看到了城池和綿延的城牆,通關名帖起了作用,守城的士兵留下了名帖,放二人進城。

    且不管黑裘公主心性如何,莫問都開始感謝她了,倘若沒有名帖,二人迢迢的趕到這裡連城都進不了。

    二人都是第一次出遠門,而且是進入了異國他鄉,來到趙國的城池之後莫問發現這裡跟晉國差不多,士兵也是漢人居多,大街上沒幾個胡人。

    進城之後二人開始沿街打聽,胡人並不經常南下,故此二人很快探聽到了消息,胡人押解著糧車和搶來的女人往北去了。

    此時天色已晚,二人便沒有繼續趕路,找了一家客棧落腳,莫問與客棧掌櫃商議之後將融化金餅時掉下的碎金換成了散銀和銅錢。

    連番趕路極為辛苦,二人終於不用在外露宿,住下之後很快入睡。

    次日清晨莫問起床之後發現老五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梳洗的清水,莫問道謝過後簡單的洗了幾把臉,並沒有梳整頭髮。

    洗臉過後,二人離開客棧,繼續往北追尋……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6 PM

第九章 千里尋妻
      
    每行一段路程莫問和老五就會向周圍的商舖打聽軍隊的行蹤,以確保沒有走錯方向。

    中午時分,二人在城北一處食攤打尖,買了兩碗熱粥吃著自己所帶的餅子。

    莫問深知坐吃山空的道理,故此一路上都很節儉,這次打尖也只是為了能與這個面容和善的攤主交談,食攤攤主常年在路旁擺攤,必然消息靈通見多識廣。

    「這位大哥,請問您前些日子有沒有見過一隊胡人官兵帶著搶來的糧食和女子自此處路過?」莫問沖三十多歲的麻衣攤主問道。

    「見過,有日子了,往北去了。小兄弟,你打哪裡來?」攤主問道。

    「南面。」莫問含糊其辭。

    「你是晉國來的吧?」攤主問道。

    「大哥緣何有此一問?」莫問聞言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與老五此時深入虎狼之地,難免杯弓蛇影。

    「趙國朝廷早就下了告示,不准說胡字,胡人要說國人。」攤主抄手跺腳,冬天寒冷,中午亦然。

    「多謝大哥提醒,實不相瞞,我主僕……我兄弟二人確是晉人,但我們並非偷入,而是有人送了我們進城的名帖。」莫問擔心對方告發,急忙出言解釋。

    攤主話不多,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開口。

    「我們二人初到貴地,懵懂無知,大哥仁善,可有話叮囑我們兄弟?」莫問問道。

    「千萬不要露財,免得遭了國人的哄搶,國人看中的東西可以隨意搶走,漢人不得反抗。」攤主好心的說道。

    「我們落難至此,哪裡有財?」莫問再度緊張。

    「這還不是財?」攤主指著二人攜帶的包袱,包袱裡全是干糧。

    莫問聞言恍然大悟,此時尋常人家每天兩頓稀粥,這麼多的乾糧的確不是窮人所能帶的。

    「多謝大哥提醒。」莫問站起身舀出小錢遞了三枚給那攤主。

    「多謝小兄弟,以後遇到國人能避則避,不能避要低頭讓路,免得招了麻煩。」攤主收下了那三枚小錢,粥只需兩枚,另一枚是莫問賞的。

    莫問沖攤主作了個揖,與老五背起包裹準備離去,忽然想到一事,「請問大哥,在趙國倘若買一女子需要花費多少銀錢?」

    「如果是年輕女子需要白銀三兩,老幼數十大錢,因人而異。」攤主回答。

    「多謝大哥指點。」莫問帶著老五離開了食攤。

    「老爺,怎麼了?」老五問道,離開食攤之後莫問一直在嘆氣。

    「當下買一匹牛馬也需要將近十兩白銀,亂世之中人如草芥,不如牲畜。」莫問搖頭說道,女子如此廉價出乎他的意料。

    老五能做的也只有跟著嘆氣。

    越往北走,消息越難獲得,因為岔路多了,在岔路口是沒有人打聽消息的,只能沿著其中一條岔路前行,到了有人的城池或是鄉村再打聽,如果鄉民沒有看到押著馬車和女子的士兵,二人只能折返回來走另外一條岔路,這一往一返就有可能是數百里路,需要用腳量上數ri。

    莫問先前很少如此辛苦,走到最後腳底打泡,如踏針板,老五心疼莫問,建議買匹馬代步,不過這個建議被莫問搖頭否決了,趙國的百姓日子過的不如晉國,路上鮮有騎馬的行人,二人眼下的打扮並不惹人注意,一旦騎馬就會招人指點,此外他也擔心馬匹會被胡人搶走,胡人的蠻不講理連日來他已經見識過了,他親眼見到胡人在漢人的店舖和食攤吃東西不給銀錢。

    半個月後二人幹糧告罄,只能沿途購買乾糧繼續尋找,由於之前在家中養傷以及為過世的母親停靈耽擱了時間,路上又延誤了半個多月,消息打聽起來越來越難,好在林若塵當日穿著紅衣,這令沿途的百姓對她有些印象,雖然浪費不少時日,二人始終沒有跟丟。

    不過到了後來出現了變故,沿途的百姓雖然有記得見過胡人士兵的,卻沒有見過那些虜獲的女子。

    「老爺,兩座鎮子相隔不到十里,怎麼前面鎮子上的人還見過夫人,到了這裡夫人就不見了?」老五沖莫問問道。

    「這裡人多眼雜,胡人不會在這裡吃人,想必是她換了衣服。讓你跟我四處奔波,真是辛苦你了。」莫問略帶歉意的沖老五說道,半個多月以來二人歷經艱辛,趕路的辛苦自不必說,由於身處異地不明地理,多次錯過了宿頭露宿荒郊,一段時間下來二人都消瘦了許多。

    「老爺你這話說的不對,我就該跟著你,咱還找嗎?」老五坐在路旁看著過往的行人。

    「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莫問正色開口,一路上的辛苦並沒有令他改變主意。

    「老爺,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老五搖晃著腦袋。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一定要找到她?」莫問苦笑開口,這段時間他也經常問自己這個問題,他給自己的答案是二人是拜過堂的結髮夫妻,他懷中還有林若塵的一縷髮絲,同樣的,林若塵手裡也有他的頭髮,這是彼此給予對方的承諾,孔孟皆言人要有信,不可食言。

    「不是這個,我想問人家洞房都是靜悄悄的,你跟夫人洞房怎麼搞的跟唱戲一樣又吹又彈?」老五咧嘴笑問。

    「二人初次見面難免窘澀,撥箏吹笛是為了彼此熟悉。」莫問如實回答。

    「老爺,你跟夫人還沒那什麼吧?」老五好奇的問道。

    「青天白日怎麼抹得開臉面?」莫問猶豫片刻還是回答了老五的問題。

    「你們讀書人規矩就是多,要是換成我可不管什麼白天黑天,這下可好,讓別人搶了先。」老五一臉的不甘。

    莫問聞言無奈的看了老五一眼,老五雖然延續了祖上的忠義,卻沒有延續祖上的木訥,懂事兒之後偷看丫鬟洗澡的事情他做過不止一次。

    「老爺,現在怎麼辦?」老五見莫問面有不悅,急忙顧言其他。

    莫問直身站起,向東走去,「在鎮上再打聽打聽。」

    鎮子並不大,沒過多久二人就打聽到了消息,胡人的大部隊人馬攜帶著糧草向北去了,剩下的數十人帶著抓來的女子在鎮子東面征佔了幾十戶民房歇了一晚,次日帶著那些女子前往位於此處正東八十里外的人市,胡人掠來的女人大多會送到那裡貨賣。

    「大娘,您有沒有見過一個身穿紅衣的年輕女子?」莫問向被徵調房屋的一位老人打聽消息。

    「紅衣的沒見過,倒是有一個穿紅褲的姑娘,眉眼還很俊俏,就住在我的家裡。」老婦回憶著說道。

    「她也被官兵帶去人市了嗎?」莫問急切的問道。現下有單獨穿紅衣的,卻沒有單獨穿紅褲的,故此他確定老人說的這個人正是林若塵。

    「我們當時都被攆走了,等我們回來的時候那些官兵和那些姑娘已經不在了。」老婦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長長嘆氣,拱手沖老婦作了個揖,「多謝大娘。」

    「你們是她的什麼人哪?」老婦慈祥的問道。

    「長者相問,不敢欺瞞,我們是晉國人,這位是我的弟弟,那個穿著紅褲的女子是我的妻子,前些日子被胡人虜了過來,我們是來尋她的。」莫問說道。

    「唉,天殺的胡人,造孽的胡人,對了,你們來的正好,你稍等一會兒。」老婦說完轉身向屋裡走去,片刻過後屋裡傳來了吵鬧聲,聽聲音似乎是老兩口正在爭執。

    等候在外的莫問和老五面面相覷,不明白老婦要幹什麼,也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勸阻。

    片刻過後老婦自屋裡跑了出來,手裡舀著一個小布包塞到了莫問手裡,「這是我自床下撿到的,想必是你妻子的事物,還了你罷。」

    莫問疑惑的打開了布包,發現裡面包著一根髮簪,見到這根髮簪的瞬間莫問就有了哭的衝動,這正是當日插在林若塵髮髻,固定紅綢蓋頭的那根。

    就在莫問哀傷不已之際,屋裡走出了一個矮胖老者,手裡舀著一隻掃床的笤帚沖老婦高聲呼喝,「你怎麼知道那是他們的東西,看我不打死你。」

    「大爺不要發怒,這確是內子之物,今日承大娘還回,我們願酬銀三兩。」莫問知道老者為什麼怪罪老婦。

    莫問說完,老五立刻自懷中掏出了銀兩遞了過去,如此一來輪到老者愣住了,這根髮簪只有簪花是銀質,其他部位是銅,根本不值三兩白銀。

    老頭自然不會推辭,三兩白銀對於農家來說是個不小的數目。

    二人辭別了老婦,披星戴月向東行去,時至此刻莫問已經不再奢望能夠在人市遇到林若塵,因為林若塵很是貌美,一旦到了人市勢必會很快被人買走,他只希望能找到買走林若塵的那個人,花大價錢將林若塵贖出來。

    白天在鎮子上盤桓,晚上有月,二人連夜趕出了八十里,天亮時分身披寒霜的莫問和老五見到了趙人所說的人市……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6 PM

第十章 苦難
      
    之前莫問一直以為所謂的人市只是類似於集市的一兩條街道,到了地頭兒才知道這個名為卬城的城池就是一處巨大的人市,城池規模足有二人先前打探消息的鎮子三倍大小,除了經營茶樓客棧的商賈之外城中沒有固定的居民,全是前來賣人和買人的賣主和客商。

    城池分為東城和西城,西城主要是賣兒賣女的貧苦人家,這些人無一例外的衣衫襤褸骨瘦如柴,貨賣自己孩子的那些父母並無不捨之意,他們的眼中只有空洞和麻木。而那些坐在街頭,頭上插著草標的孩童對父母也並不留戀,每逢有行人在他們面前走過,他們都會直盯著行人,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是乞憐和渴望。莫問能理解做父母的無奈,賣兒賣女實際上也是為了讓自己的兒女能夠活下去,但他不能理解這些孩子為什麼對父母毫不留戀。

    「看情形他們很想被別人買走。」莫問沖走在身邊的老五說道。

    「那是,被人買走就不用挨餓了,你是沒嘗過挨餓的滋味兒,人餓的狠了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這些十多歲的孩子還有人買,那些年紀小的賣不出去就只能跟別家換。」老五隨口說道。

    「換?換給誰?」莫問微感疑惑。

    「換給別的窮人。」老五說道。

    「換來幹什麼?」莫問更加疑惑。

    「吃,自己的孩子不捨得吃,就吃別家的。」老五說道。

    「易子而食?!」莫問聞言大驚失色,在此之前他只聽說過胡人吃人,沒想到貧苦潦倒的漢人也會做出這種泯滅人性的事情。

    二人身上帶有少量的乾糧,一開始莫問並沒有施捨給路邊的那些孩子,他很清楚一旦開了頭,其他人都會圍上來討要。但是沒走多遠他就忍不住發了善心,偷偷的給其中一個可憐的孩子塞點食物,這個孩子身上皮包骨頭,斜躺在路邊,有氣無力。

    「天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父親?!」莫問高聲沖那個搶走自己孩子手中乾糧的中年男子吼道。

    後者並不回答,快速的吞食著那半塊餅子,對孩子哭著伸到自己嘴邊的小手熟視無睹。

    莫問無奈,再度給了那孩子半塊餅子,孩子急忙接過,雙手緊抓著往嘴裡塞,吃相狼狽,唯恐再度被自己的父親搶走。

    莫問呆呆的看著這對父子,他先前對於老五的話還心存懷疑,現在他相信了,人餓的狠了真的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老爺,別看了,這種事情晉國也有,你平日沒出過門,不知道罷了。」老五見莫問呆站著發愣,探手拉著他向前走去。

    「咱們買下那個孩童吧,不然他早晚會餓死。」莫問頻頻回頭。

    「你能都買下來嗎?再說買了之後怎麼處置?」老五伸手環指周圍,與先前那個孩子處境相同的孩子不下數百。

    莫問能做的只有嘆氣,父親搶走孩子食物的那一幕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中,那是人在生死與親情之間做出的選擇,錯誤的選擇,可恨的選擇。

    「我若是他,餓死也不會搶奪自己孩子的食物。」莫問正色開口。

    「人跟人是不一樣的。」老五說道,他對於貧苦百姓的艱辛瞭解的比莫問多,已然習慣了。

    西城出賣的並不單是孩童,還有成年男女,男子以青壯年為多,這些人價格要高一些,因為他們可以幹活耕作,來自各地的買主如同挑選牲口一般的查看著他們的四肢甚至是牙口。女子多為年輕的婦人,身後是她的丈夫和孩子,她們賣身都是自願的,為的是能讓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有條活路,在這裡沒有男女授受不親,買主們會當著她丈夫和孩子的面去摸她的腰肢和胸脯,此時他們的丈夫便會面露痛苦神情,而她們的孩子則一臉疑惑的瞪眼相望。

    「這些男子皆為健全之身,只需勤勞耕作,何愁不能養妻育子,怎會落得如此悽慘?」莫問再度看向老五。

    「他們可能沒有地,也可能是受了災,本來就青黃不接,一受災就沒了吃的。」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再度嘆氣,到了人市之後他不時嘆氣,這裡的一切令他感覺是如此的醜惡,在他看來這裡並非人間,而是充斥著背叛離別的地獄,沒有良知仁善的黃泉。

    雖然在嘆氣,莫問腳下卻並未停歇,帶著小五快速尋找,找遍西城之後二人去了東城,到了這裡莫問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這裡是一片寬闊的空地,是胡人兵卒出售搶掠而來的女子的地方,胡人都穿著軍服和甲冑,並不隱藏自己的身份,抓來的女子成排的坐在空地上,這些女子之中容貌秀美的佔了多數,與西城的死氣相比,此處更多的是怨氣,充斥著女子的啼哭和胡人的呼喝。

    胡人征戰抓來的女子都聚集在這裡,人數足有上千,觀其情形那些胡人並不屬於一支隊伍,偶爾還會互相叫罵,年輕的胡人說的是漢語,而老年的胡人說的是莫問並不懂得的一種語言。

    這片區域也有不少購買女子的漢人,胡人雖然怒目瞪眼卻並不動手毆打他們,買主也不懼怕胡人,比劃著爭講價錢。

    看到這些,莫問才敢帶著老五走了過去,在人群中尋找林若塵的身影,由於不確定林若塵現在是否還穿著紅褲,二人只能逐一打量女子的樣貌,這些女子大多低著頭,二人彎腰側目尋找的並不快。

    這些女子雖然容貌秀美,但無一例外的衣衫不整,在尋找之時莫問心中暗自計較,倘若找到林若塵一定要好言勸解,細心呵護,此事不能怪她,她無力反抗,她的娘家人已經死盡,她已經沒有親人了,做丈夫的不能嫌棄她。

    二人在尋找的時候不時有胡人喝罵,怪二人只看不買,莫問也不答話,快速走過,免得爭吵。

    先前在西城耽擱了一個時辰,到東城已經是辰時,中午時分千餘人逐一辨完,林若塵不在其中。

    「老爺,要不再找一遍吧?」老五見莫問情緒低落,出言建議。

    「不用了。」莫問緩緩搖頭,先前二人尋找的極為仔細,不會有疏漏,況且林若塵真在人群之中,也早就發現二人並出言呼救了。

    「你已經盡力了,咱回去吧。」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看了老五一眼,他知道老五對於尋找林若塵一事並不贊同。

    「再去客棧打聽一下,如果沒有她的消息,咱就回去。」莫問以商議的語氣說道。

    「成。」老五點頭答應。

    莫問轉身向城中的客棧走去,這裡的客棧佔地很廣,是城中最大的一棟建築。賣主和那些將要被變賣的女子到了晚間都住在這裡。

    進入客棧之後莫問尋到一處角落坐了下來,此時客棧裡的人並不多,夥計跑上前來招呼二人,這裡的食物除了稀粥就只有肉和雜碎,莫問想到二人許久未曾吃葷,便要了兩碗雜碎湯。

    很快雜碎湯端了上來,莫問舀出銅錢支付了飯錢,同時多給了夥計兩枚銅錢,向其打聽半月之前可曾見過有紅褲女子在這裡住過。

    莫問本來沒報什麼希望,畢竟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沒想到跑堂夥計記性很好,竟然記得前段時間曾經有一位胡人校尉帶著部下驅趕了一群女子前來出售,其中確實有一位紅褲女子,不過這個穿著紅褲的女子並沒有被校尉賣掉,而是臨走的時候僱車帶回了鄴城。根據夥計描述的長相來看,那名女子十有七八就是林若塵。

    「老爺,你不會想去鄴城吧?」老五舀出餅子遞給莫問。

    「有了消息自然不能閉目自障。」莫問接過了那塊餅子。

    「那是趙國的都城,到處都是胡人。」老五皺起了眉頭。

    「吃完飯咱們分開,你先回去,我北上尋她。」莫問決然開口。

    「你走到哪兒我都跟著。」老五知道莫問生氣了,急忙低頭喝湯。

    吃過午飯,二人再度啟程,來的時候二人在路旁發現了一處廢棄的村落,估算時間天黑時可以趕到那裡。夜晚二人就在廢棄的村落歇腳,到了白ri繼續趕路。

    鄴城距離此處不下兩千里,莫問帶著老五一路北上,沒過幾日再度天降大雪,二人披雪上路,緩慢前行。路上遇到胡人,二人便遠遠躲開,若是躲閃不及,便低頭讓路。由於莫問一路上揣著小心,故此二人雖然吃盡了苦頭卻並未遇到危險,直至年關當日,二人路過一片叢林時意外發生了,自林中衝出數名彪形大漢將二人團團圍住,

    「交出財物,饒你們不死……」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7 PM

第十一章 路遇強盜

     此時是清晨卯時,莫問沒想到會在青天白日之下遇到攔路的強盜,一時之間被那五名凶神惡煞的壯漢嚇的呆了。老五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但他下意識的擋在了莫問身前。

    「快交出銀錢,不然休怪老子手裡的鋼刀無情。」領頭的強盜抖動著手裡的鋼刀沖二人大聲呼喝。

    莫問聞言又是一震,但他很快注意到這五人都是農人打扮,只有領頭的手裡拿的是鋼刀,其他四人拿的皆是糞叉钁頭等農具,想必是附近的農人,為衣食所迫才攔路行搶。

    「諸位英雄,我兄弟二人是逃難至此,哪裡有什麼銀兩,你若不信,搜搜便是。」莫問探手拉開老五,沖那領頭的強盜開口說道。

    此語一出,強盜盡皆皺眉,領頭的賊人持刀上前,莫問見狀急忙拿過包袱遞了過去,賊人接過包袱探手解開,見到裡面的餅子頓時面露喜sè,拿起便吃,其他四人一哄而上分拿吞吃,莫問見有機可乘,拉起老五轉身就跑。

    強盜見二人逃走,立刻起身追趕,二人雖然亡命奔逃,還是逐漸被強盜追上。

    「老五,你快逃命去。」莫問鬆開了老五的手,以老五的腳力強盜是追不上的,是他拖了老五的後腿。

    「少爺,我攔住他們,你快跑。」老五聞言心中大暖,轉身衝向追來的賊人,一撲之下將跑在最前的賊人撲倒在地。

    其他賊人隨後趕上,拉開老五,圍而痛毆。

    眼見老五受難,莫問並未逃走,而是轉身衝向賊人伸手拉扯。其中一人反手一拳擊中莫問面門,莫問只感到眼前金星閃晃,立時癱倒在地,兩個賊人將其圍住,拳打腳踢,大聲喝罵。

    莫問是少爺身,讀書人,從小到大沒有跟人動手毆鬥,此時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只能蜷縮在地飽受毆打。

    「大爺饒命,我們真的沒有銀錢,你們搜搜就知道了,我們真的沒有錢。」老五高聲求饒。

    賊人也感覺打的夠了,便停了下來,抓著二人的胳膊搜查二人,令莫問沒有想到的是這些賊人竟然最先搜查他們的靴子,二人此時猶如砧板魚肉,無力抵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賊人自鞋底之中找到金子。

    見到這麼多的金子,賊人頓時欣喜若狂,手抓金板高聲狂笑,笑罷過後又來拆解二人的頭髻,自二人髮髻之中搜找金錢,時至此刻莫問才明白原來他和老五先前想到的辦法並不奇巧,在他們之前已經被人用的爛了,賊人早就熟知了路人藏金的部位。

    「你們取了銀錢也就罷了,若是傷了我兄弟二人性命,官府追查下來,你們死罪難逃。」莫問此時鼻血長流,說話時不停咳嗽。

    「放心,我們不殺你們。」領頭的強盜大聲笑道,說完沖其他四人喊道,「他們的衣裳還能穿戴,扒下來。」

    莫問沒想到強盜連他們穿的衣服都不放過,此時是寒冬,如果沒了衣裳很快會成為路旁的凍殍,此外林若塵的發簪還在懷裡,這是故人所留,萬不能被賊人搶走。

    眾位強盜見莫問緊裹胸懷,誤以為他懷中還有金銀,紛紛出手,拽撕扯拉。

    「阿彌陀佛,快快住手。」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喊聲,莫問背對著來人,看不到其樣貌,但那句阿彌陀佛卻表明來人是一僧人,且年紀不大。

    「禿驢,少管閒事,快快滾開。」帶頭的賊人衝來人呼喝。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攔路行搶,貧僧豈能袖手!」遠處的聲音快速而至。

    帶頭的賊人見狀舍了莫問,手持鋼刀向南衝去,頃刻之後便是一聲負痛之聲,想必是在那僧人手下吃了虧了。

    「走了,快走。」帶頭的賊人沖同伴高喊,賊人聞聲閃入叢林,遁逃無蹤。

    強盜逃走之後老五爬起身過來攙扶莫問,莫問此時鼻青臉腫,滿臉血污,強忍疼痛沖走到身前的年輕僧人作揖,「多謝大師相救,我們兄弟二人所帶的盤纏被賊人搶了去,求大師代勞追回,不然我兄弟二人無法生計。」

    「阿彌陀佛,他們已經去的遠了,尋不著了。」年輕僧人環視左右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大為沮喪,但這個年輕僧人剛剛救了二人,倘若再求其他便是得寸進尺,虧乏禮數。

    「謝過大師,請大師告知名姓,莫某日後定當早晚焚香,遙而拜謝。」莫問再度作揖。

    「出家人當然姓釋,僧人自出家之日起便沒有名字。」僧人轉身欲行。

    「敢問大師是哪裡的僧人,這是要往哪裡去?」莫問急忙出言發問,救命乃大恩,他希望日後有機會能加以酬謝。

    「貧僧乃菩提寺比丘,要往閔州無量山。」年輕僧人出言回答。

    「敢問大師前往無量山何為?」莫問微感疑惑,無量山是上清法場,而眼前的僧人是佛教僧人,僧人為什麼要去道家法場。

    「雙甲盛會,上清親臨,貧僧是前往聽經的。」年輕僧人合十開口。

    「您是佛門弟子,怎麼會去聽上清講經?」莫問腳下寒冷,周身打顫。

    「那上清祖師乃三清上仙,享千佛參拜,受萬仙賀朝,我佛門教義雖傳自佛祖,但玄通法門及做醮法事皆取自道家,貧僧前往聽經是為旁聽兼顧以修大成。」年輕僧人言罷轉身離去。

    莫問聞言大為驚訝,在此之前他並不知道這些,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一來這位僧人不會污衊詆毀自己的教派,二來此時法事主要是道人進行,僧人做法事的很少,此外道人和僧人有時會同場做醮,故此僧人前往無量山聽經也不出奇。

    「老爺,你快坐下。」老五見僧人離去,急忙扶著莫問坐下,脫下自己的麻衣為莫問包腳,二人的鞋子都被賊人給搶走了,此時盡皆赤腳。

    「用我的袍子。」莫問開始脫自己的外袍。

    「用我的。」老五急忙阻止了莫問。

    「你的衣服沒有綿,用我的兩隻衣袖。」莫問脫下了自己的袍子,用力扯下了衣袖,兩隻衣袖一分為二,為二人包了腳。

    「老爺,現在怎麼辦?」老五撿回了賊人遺棄的包裹,裡面的衣物已經被拿走了,只剩下幾個餅子。

    「我本以為只有胡人殘虐好殺,沒想到漢人竟然也如此兇殘。」莫問擦拭著滴流而下的鼻血。

    「錢沒了,咱回去。」老五語帶哭腔,探出袖子幫莫問擦血。

    「鄴城就在前方,此時調頭,我心有不甘。」莫問看著同樣鼻青臉腫的老五。

    「老爺,你身上還有多少錢?」老五問道。

    莫問聞言探手入懷,發現除了那件破碎的紅裙和頭簪之外,只剩下了兩枚銅錢和三錢銀子。此時老五也將懷裡的東西掏了出來,除了火捻子就只有八枚銅錢和那塊木牌了。

    「咱們省著點兒用,應該能回去。」老五說道。

    「哪怕一日兩餐也不夠了。」莫問緩緩搖頭,一枚銅錢只能買一碗粥,二人來時因為問路和走了岔道耽擱了將近兩個月,回程即便日夜兼程,也得十天左右。

    「我一天吃一頓飯就行。」老五說道。

    「那怎麼成。老五,我不想回去,西陽縣已經沒法兒住人了。」莫問再度搖頭,二人已經無家可歸,回去又能回哪兒去。

    「那咱去哪兒?」老五問道。

    「這裡離鄴城很近了,我想去鄴城。」莫問說道。

    「咱現在已經沒有錢了,就算找到夫人也贖不了她。」老五提醒道。

    「莫家祠堂還有一塊金餅,你腿腳麻利,你能不能跑一趟?」莫問以商議的口吻說道,此時他慶幸先前留下了那塊金餅,不然二人將淪落為街頭乞丐。

    「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干什麼,我這就回去,你在哪兒等我?」老五問道。

    「前面那個山神廟,我就在那兒等你回來。」莫問起身向南走去,二人來的時候見過路旁的山神廟,還曾經在那裡歇過腳。

    山神廟只有一間,門窗皆無,極為破舊,正北神位的泥胎神像已經沒了腦袋,看不出是哪位神明。

    「老爺,這些給你留著。」老五將火捻子以及乾糧銅錢留給了莫問。

    「乾糧我留下,這些你拿著做盤纏。」莫問留下了火捻子和那三個餅子,將剩下的錢塞給了老五。

    「老爺,你自己在這荒郊野外一定要小心點兒,這周圍有狼,晚上一定要生火。」老五留下銅板,將那三錢碎銀還給了莫問。

    「你路上也要小心,到了關卡處自西面繞出去,早去早回。」莫問出言叮囑,但凡有任何的辦法可想,他都不會讓老五如此辛勞,但是他沒有辦法,出門在外沒有了錢立刻寸步難行。

    老五沖莫問點了點頭,轉身向南跑去,莫問站在殘破的廟門口目送老五離去,老五天生腳力好,倘若中途不出意外,二十天左右就能回來。

    老五走後,莫問開始四處蒐集樹枝和木柴,將樹枝捆紮之後將窗戶堵住,剩下的柴火堆積在廟內,一直到中午時分他才停了下來,用廟內前人遺棄的缸片燒熱了些許雪水,清洗面部的血污。

    夜幕降臨,莫問孤身一人蜷在破廟之中,外面是風聲,遠處是狼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8 PM

第十二章 三爺


    抵禦寒冷,驅趕野狼的唯一辦法就是生火,莫問守著火堆不時往火裡添加樹枝,他知道今天是年夜,卻並未因此傷懷唏噓,他此時想的是夫子之前所教的孔孟之道在當下的環境中確實行不通,謙恭,禮節,退讓並不能換來別人的善意,白天的事情就是很好的證明,二人並沒有去招惹強盜,但強盜還是搶走了他們的盤纏,甚至還要搶走他們的衣服,根本就不給二人開口的機會,也不講任何的道理。

    胡人大肆殺戮的時候他最先想到的是伸冤,但是細想之下又告狀無門。白日被搶之後他想到的也是報官,可是二人是晉國人,在趙國連戶籍都沒有,就算報了官,縣衙也不會追捕強盜。

    勞累一天,莫問很快悠悠睡去,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屋內有聲響,睜眼之後發現火堆已經快要熄滅,兩隻狗一樣的的動物出現在了門口,正試圖進屋。

    莫問認得這是兩隻狼,驚恐之下高聲大叫,野狼受驚,轉身跑了出去,莫問急忙往火堆添柴,篝火重新燃起,野狼懼怕光亮不敢進屋,一直在廟外徘徊。

    莫問被先前的情景嚇怕了,大汗淋漓,抖若篩糠,再也不敢睡覺打盹兒,一直坐在火堆旁看守著火堆,與此同時為老五擔心,老五的火捻子留給了他,到了晚上老五如何生火禦寒,又從何處棲身,到了遍地死屍的清平城和西陽縣,老五會不會害怕。

    廟外的兩隻狼可能很久沒有抓到獵物了,一直在外面繞著破廟轉圈子,一開始莫問只是害怕,到了後來心中有氣,用石塊扔砸轟攆,野狼受到轟攆向外跑開,遠遠的看著破廟。

    「再敢回來,我就打死你們。」莫問高聲說著狠話,古語有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兩個月的顛沛流離以及遇到的諸多事情令他明白一個道理,不能過於仁善,不然會被人欺凌。

    雖然說著狠話,莫問骨子裡仍然是書生性情,喊過之後再度坐回火堆旁瑟瑟發抖,他非常清楚倘若這兩隻狼真的衝進來,他根本無法自保。

    就在其暗自恐懼之際,屋外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單聽腳步聲就知道來人是個壯漢,莫問此時已經成了驚弓之鳥,聞聲拿起一根棍子抱在懷裡,緊張的看向門口。

    「滿山的兔子田鼠不去吃,跑來想吃人,無端的壞了名聲,快滾!」腳步聲自廟外停了下來,隨即就是一聲怒罵。

    莫問所在的位置見不到來人,但他能看到來人怒罵過後廟外不遠處的那兩隻狼調頭跑掉了。

    來人既然趕走野狼,想必不會是惡人,就在莫問以為遇到好心人時,廟外走進的那個壯漢令他幾乎嚇掉了魂兒,來人身穿羊皮大襖,身高七尺,膀寬臂長,站立起來如同一座黑塔,不過令莫問驚懼的不是此人的形體而是他的樣貌,此人面龐狹窄,鼻吻凸出,雙目圓睜,滿面黑鬚,雙手十分巨大,手背上長有黑毛,右手抓了一根童臂粗細的五尺銅棍。

    「好生醜陋!」莫問暗自心道。

    「你別害怕,外頭太冷,我來烤烤火。」來人言語過後不待莫問開口便坐到火堆旁,放下銅棍伸出雙手湊近了篝火,火苗燎到手上的黑毛他也蠻不在乎。

    來人坐下之後莫問便抱著棍子閃到了一旁,驚恐的看著那個黑塔一般的壯漢。

    「你跑那麼遠幹嘛,還拿根棍子,你那棍子有個鳥用。」壯漢鄙夷的看了莫問一眼。

    「你,我不是,我拿棍子是打狼的。」莫問緊張之下語無倫次,那壯漢說的對,與人家的銅棍相比,他懷裡的這根棍子也只能用來撥拉火。

    「哈哈哈哈,狼喜歡咬人的咽喉,最好的手段是在它們跳起來的時候用刀捅它們的肚子,你用棍子不行,一抬手恰好露出了脖子。」壯漢大笑開口。

    「多謝英雄賜教。」莫問躬身道謝,來人雖然神情凶煞言語俗陋,卻並沒有奸邪之相。

    「過來吧,我不打你。」壯漢沖莫問招了招手。

    莫問聞言只能緩步挪了過去,戰戰兢兢的站到了壯漢旁邊。

    「你得罪了什麼人,被人打成了這個鳥樣兒?」壯漢打量著鼻青臉腫的莫問。

    「我路上遇到了強人,遭了劫,幸虧一位大師出手相助,不然性命堪憂。」莫問小心的回答。

    「媽的,怎麼是個書呆子,跟三爺說話不准咬文嚼字,三爺我聽不懂。」壯漢面露怒容。

    「我遇到了強盜,是他們打傷我的。」莫問急忙換了個說法。

    「嗯,順耳多了。」壯漢滿意的點了點頭,探手拿過莫問融化的雪水一飲而盡,轉而看向莫問,「你有吃的沒?」

    莫問一聽,急忙自懷中拿出一個餅子遞給那個壯漢。

    「三爺我不吃這個,你自個兒吃吧。」壯漢探手入懷,掏出一條羊腿張口咬嚼。

    莫問本來就膽顫心驚,見狀更加害怕,這個壯漢所吃的羊腿是生的,而且在他撕扯羊腿的時候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嘴裡尖銳的犬牙。

    「你想吃嗎?給你。」壯漢見莫問一直盯著他手裡的羊腿,便隨手撕下一塊遞給了莫問。

    莫問見狀連連擺手,壯漢陡然瞪眼,莫問急忙探手接過,端在手裡如同捧炭,既不敢吃又不敢扔。

    「敢問英雄高姓大名?」莫問沒話找話。

    「你倒有眼力,知道我是英雄,不過我不姓高,我也沒姓,我叫黑三,你叫我三爺就行。」壯漢說話間又自懷裡掏出了羊皮酒囊,拔掉蓋子喝了幾口。

    「你想喝嗎?」黑三將酒囊遞向莫問。

    「多謝英雄,我不會喝酒。」莫問連連搖頭。

    「不會喝酒你盯著我幹嘛?」黑三再度瞪眼。

    莫問聞言急忙扭頭別處,再也不敢正視黑三。

    黑三也不理他,湊著火堆喝酒吃肉,直待一條羊腿啃的精光才扔掉骨頭滿意的打起了飽嗝兒。

    莫問找了個機會將那塊生肉放到了一旁,坐在火堆旁為火堆添柴。

    「喂,書呆子,你認字兒不?」黑三甕聲甕氣的沖莫問問道。

    「認字。」莫問點頭回答,到了此時他已經知道黑三不是壞人,但黑三的神智好像不太健全,至少也是不太聰明。

    「你看看這上面寫的啥,給三爺念出來。」黑三毛茸茸的大手遞過來一塊木牌。

    莫問見到木牌的樣式就知道這也是一塊上清派發出的帖子,探手接過低頭一看果然沒錯,只是編號不同,這一張是「丙丑六二八」。

    莫問讀出了木牌上的字跡,黑三一聽咧嘴大笑,「早來了半個月。」

    「英雄也要去無量山?」莫問問道,根據木牌的編號來看,此人接到的木牌與他和老五接到的木牌並非同一人發出的,如果按照甲子方法來計算的話,分發木牌的人可能有六十人,每人負責分發一千張,總數當在六萬左右。

    「那是。」黑三打了個哈欠。

    「英雄也是去無量山聽經的?」莫問問道。

    「三爺大字不識一個,聽個鳥經,三爺我是去學法術的。」黑三抓過一捆樹枝當做枕頭,和衣躺下。

    莫問聞言沒有開口,所謂法術之流在他看來太過飄渺,實不可信。不過片刻過後他忽然心生一計,「英雄,我聽說經文是口述宣講的,而法術則是寫在竹簡和紙張上的,你不認識字,怎麼能學?」

    「我可以帶回不咸山讓我老婆唸給我聽。」黑三說道。

    「萬一不允許帶走呢?」莫問說道。

    「那我就就近找人幫忙。」黑三說道。

    「前去無量山的人都是去學藝的,誰會無故幫你,萬一他們藉機偷學了妙法,你豈不吃了大虧。」莫問說道。

    「這話有理,書呆子,我看你挺忠厚,要不你跟我去吧,三爺花錢雇你。」黑三一骨碌爬了起來。

    「我窮困潦倒,也有此意,可惜我與妻子在鄴城失散,我要去尋她,不能陪英雄前往無量山。」莫問對於對方給予的忠厚評價大為慚愧,事實上他正在給黑三下套。

    黑三聞言皺眉咧嘴,片刻過後陡然瞪眼,「這個好說,我幫你找她,你跟我去無量山。」

    「謝過三爺,不過鄴城很大,恐怕三天兩日走不遍。」莫問強壓心中的歡喜,此人極為強壯,且拿有銅棍,定然習有武藝,有他相伴不但吃喝有了著落,安全也沒有問題。

    「三爺我很少下山,正好逛個十天半個月。」黑三不以為意。

    好運從天而降,莫問歡喜異常,便好言奉承,但他終究是書生習氣,心中剛正說不得阿諛之言,翻來覆去只是「此銅棍非有萬斤之力不可舞」「英雄之力當蓋過項羽」之類的話,即便如此黑三也很是受用,與莫問攀談甚歡,到最後竟引以為知己,拿出酒囊開懷暢飲。

    黑三越說臉越紅,莫問越說臉越綠,先前他只想到請人幫忙尋找妻子,卻忽視了黑三的身份,黑三喝酒太多醉意濃重,不知何時身後露出了一條長長的黑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8 PM

第十三章 黑狼精
               
    莫問先前只是聽那些倚牆的老人說過妖精怪物,那時也只是一聽,全不在意,沒想到世間竟然真有妖精,而且就活生生的坐在自己對面。黑三的那條長尾既粗且直,上生黑毛,與先前廟外的野狼別無二致,想必它是黑狼成精,怪不得進廟之前會大罵那兩隻野狼吃人壞了名聲。

    「書呆子,你很冷嗎?」醉眼朦朧沖抖若篩糠問道。

    「還好,還好。」莫問牙關打顫,與狼精同棲荒郊野廟換成誰都得哆嗦。

    「我去找些柴火。」黑三將當做枕頭的柴火扔進火堆,站起身走了出去,起身之後尾巴長拖股後,確是狼尾無疑。

    黑三走後莫問悄然出了破廟,轉身向北逃去,雖然黑三的言行舉止只凶不惡,但誰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狼性大發,與狼同行無異於自尋死路。

    逃命之際莫問有多快就跑多快,恨不得再生出兩條腿出來,一口氣跑出四五里,破廟方向傳來了黑三的喊叫聲,黑三並不知道他的姓名,喊的是「書呆子」。

    莫問自然不會回應,甚至不敢回頭,只是亡命的奔逃,直至見到村落才微微鬆了口氣,此時已近子時,村中只有一處光亮,莫問挪到近前發現是一處鐵匠鋪,一赤膊的鐵匠正在打製器物,莫問走到近前抱臂站立,那鐵匠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衣衫襤褸,知道是落難之人想來取暖,便沒有轟攆他。

    「這位大哥,我來幫你推拉風箱可好?」莫問不好意思蹭光借熱,想為鐵匠做點什麼。

    鐵匠聞言點了點頭,莫問急忙走到風箱旁推拉風箱。

    鐵匠專心打鐵,莫問不敢打擾,一個更次之後鐵匠濺火完工,莫問眼見又無處可去,便拿出銀子請求鐵匠為其打造一把匕首,鐵匠點頭同意,用剩下的鐵水為其打了一把匕首,並叮囑莫問不要亂說,此時朝廷不允許民間鐵匠打造兵器。

    五更時分,莫問帶著那把匕首和鐵匠找他的十個銅錢離開了鐵匠鋪,找到了另外一處有光的房子,在屋外坐了下來,這是一處豆腐坊,主人正在屋內推磨黃豆滷製豆腐。

    自昨日清晨一直到現在莫問都沒有吃東西,屋內傳出的黃豆香氣令他腹中雷鳴,莫問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淪落到如此地步,但他並未敲門購買豆漿,甚至沒有吃懷中的餅子,老五還要很久才能回來,此時身上只剩下十個銅錢和三個餅子,一定得節省。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莫問感覺頭腦混沌,渾身冰涼,睏乏之下只想找一溫暖所在避風休息,但村子周圍並沒有廢棄房屋,也沒有可供取暖的柴草。

    莫問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到中午的,中午時分他向南迴返,他無處可去,只能回破廟,那狼精幻化的黑三想必已經離開了。

    沿途拾撿了不少柴草,拾撿柴草的時候莫問暗自斟酌,倘若黑三還沒走,便藉口外出拾撿柴火迷了路。

    回到破廟附近,莫問並未立刻進去,而是在遠處觀察了片刻,確定黑三已經不在廟裡才走了回去,廟外有兩棵枯死的大樹,想必是黑三昨夜拖回來的。

    進入破廟之後莫問被嚇了一跳,一隻死狍子被遺棄在破廟正中,狍子的一條後腿已經缺失,廟內到處都是狍子臨死前掙扎濺落的血跡。

    見到這只狍子,莫問立刻後悔了,這只狍子明顯是黑三留給他的,黑三先前喝罵野狼的言語以及它的一些舉動都表明它雖不是人類,卻並不肆意害人,倘若與之同行,一定不會被其吞食,而且黑三很講義氣,必能陪他在鄴城到處尋找林若塵。可惜的是自己膽小多心,平白錯過了大好機會。想及此處莫問連連跺腳,後悔不迭。

    但黑三已經走了,即便後悔也無濟於事,長吁短嘆之後莫問用匕首割斷樹枝將窗戶再度加固,編扎籬笆擋住大門,他並非王公貴胄,尋常的活計也會做,當然,編扎的籬笆很是粗陋。

    莫問之前並未整理過下水,但人的適應能力很強,莫問將那狍子剝皮去肚,懸掛在了廟內,然後清洗雜碎,夜晚將至的時候他再次去了趟北面的村莊,用最後的十枚銅錢換了半罐鹽巴,當他氣喘吁吁的回到破廟時看到東西並沒有被人偷走,這才放下心來。他從未對食物如此看重,但此時他不得不看重,因為如若沒了食物就會被餓死。

    晚上再度下雪,莫問在廟裡生火做飯,那個破碎的水缸就是他的鍋灶,廟內溫暖,莫問手裡拿著鹿肉暗自落淚,落難受罪的時候他很少想起家人,因為他感覺死未嘗不是解脫。但此時身處溫暖的環境,吃著鮮美的鹿肉,他發現人生還有美好的一面,而這種美好他的家人再也感受不到了。

    隨後數日莫問都在破廟中安身,黑三走後那兩隻野狼沒有再出現過,他晚上可以放心入睡。冬天很冷,食物不易腐壞,那隻狍子大部分被他用鹽巴醃了起來,只吃掉了一部分雜碎,每當吃飯的時候他都會想起老五,也不知道老五一路上是否安全,是否有東西可吃。

    令莫問沒有想到的是老五在第十天的晚上就風塵僕僕的趕了回來。

    「老爺,這是哪兒來的?」老五進門之後愕然的看著懸掛在廟內東側的鹿肉。

    「好心人留給咱們的,你回西陽縣了?」莫問接過老五身上的包袱,上下打量著老五。

    「回了。」老五自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了莫問。

    「怎麼這麼快?」莫問接過布包疑惑的問道。

    「我一路上沒怎麼歇,這些都是咱們的嗎?」老五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些還沒有徹底風乾的肉塊上。

    「對,我一直給你留著。」莫問點頭說道。

    老五一聽興奮的跑過來摘下一塊鹿脯開始烹煮,鹿肉是當下最好的肉,為貴族官家所喜,價錢極為昂貴,尋常人家難得一見。

    「這些碎銀子是怎麼回事兒?」莫問打開老五遞過來的布包,發現裡面除了那塊金餅還有不下二十兩的碎銀。

    「我在死屍身上翻的,那些衣服和鞋子是我在縣城裡找的,是干淨的。」老五往火堆裡加柴。

    「你這腳力還真不一般。」莫問將銀兩貼身放好,走到火堆旁幫忙。

    「要是在平道上我都能追上兔子。」老五開始吹噓。

    莫問聞言笑著點頭,實際上老五是追不上兔子的,不過他的腳力的確遠超常人。

    老五很快就睡著了,睡的時候手裡還抓著沒吃完的肉塊,莫問將肉塊取下,為老五擦了手,然後守在火堆旁為老五添柴取暖,亂世之中二人既是主僕又是兄弟,更是相依為命的親人。

    老五一直睡到次日中午,年輕人吃飽睡足很快就恢復了精神,二人將剩下的鹿肉裝入包袱,離開破廟往鄴城前行。

    「我打了一把匕首,如果再遇到強盜,咱們就以命相博。」上路之後莫問將匕首拿出來遞給了老五,這是他這幾天一直考慮的問題,身上這些錢如果再被搶走,二人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再遇到強盜你先逃開,我拖住他們,等你跑遠了我再去追你。」老五接過匕首別於腰後。

    「好,我先走,免得拖你後腿。」莫問點頭開口。

    二人合計好的應對之策並沒用上,無驚無險的到了鄴城外圍,鄴城南側有著諸多的兵營,但兵營嚴禁外人靠近,二人在遠處打量許久,也沒發現兵營裡有女子,便離開兵營繼續北行。

    到了鄴城,莫問傻眼了,鄴城的規模遠遠超出他先前所想,巨大的城牆所囊括的範圍百倍於西陽縣,單是南側城門就有四個之多,城中街道寬達數丈,行人熙攘,摩肩擦踵,到處都是樓台院落,商舖店家,古語有云窺一斑而知全豹,單從這城中一角就能看出鄴城佔地之廣,人數之多,在城中尋人不啻雪中拾鹽,難過大海撈針。

    進城之後莫問呆立良久不知何往,最終只能帶著老五到處打聽,但鄴城出入的人太多,又經常有胡兵押解搶來的女人進城,二人四處打聽了一天,毫無收穫。

    次日,莫問換了另一種方式,不再打聽林若塵,而是打聽前段時間是哪路士兵南下攻取了清平城,但是這個辦法也不成,一來外人不可能知道軍隊的事情,二來很多人將二人當成了晉國派來刺探消息的探子而另眼相看,沒過多久莫問就不敢再問了,再問下去真有可能被官府抓起來。

    第三天,莫問打聽著找到了位於城中的幾個小的人市,前往查看也沒有林若塵的蹤影。莫問無計可施,只能和老五遊走在大街小巷之中,流連於府邸宅院之外,希望能偶遇林若塵,但鄴城分為四城八部,人數不下數十萬,想要偶遇談何容易。

    「人力有窮時,天意不可違,罷了,罷了。」三日之後莫問終於心灰意冷。

    「咱回晉國吧,這裡到處都是大鼻子。」老五見莫問終於鬆動,急忙趁熱打鐵,他壓根兒就不讚同莫問北上尋找,他感覺林若塵不值得莫問那麼做。

    「回去,回去。」莫問重重點頭,他北上尋妻有五成是出於本性,三成出於禮義,只有兩成是出於感情,此時心中既失落又坦然,沒有找到林若塵自然失落,竭盡全力仍無結果也就坦然了。

    老五唯恐莫問再改變主意,一刻也不多待,拉著他向南側城門走去。不過沒走多遠莫問就停了下來,轉頭看著一位正在路邊買糧的道人。

    「老爺,你認識他?」老五問道。

    「不認識。」莫問搖頭。

    「那你看他幹什麼?」老五又問。

    莫問聞言沒有立時開口,這個道人令他想起了無量山,想起無量山又想起了目不識丁的狼精黑三。短暫的沉吟過後莫問轉頭看向老五,「咱們去趟無量山吧。」

    「啊?!去那幹嘛,老爺,你要是當了道士莫家可就絕後了。」老五瞪大了眼睛。

    「我不當道士,我去還個人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軒轅逸塵 發表於 2015-4-22 01:39 PM

第十四章 道士和廚子
               
    「那個和尚習有武藝,咱能幫上他什麼忙?」老五以為莫問要去尋找那位將二人自強盜手中救下的年輕僧人。

    「不是那位僧人,是留狍子給咱們的英雄,它也去了無量山。」莫問轉身向西走去,在城中的這幾天他在無意之中聽人說過無量山,位於鄴城正西兩百里外的閔州。

    「你去給他送盤纏?」老五跟了上來。

    「他可能帶有盤纏,不過那位英雄不認字,我去看看有什麼能幫到他的。」莫問回答,聖人有語有來無往非禮也,受人恩惠自當給予報答,只有小人才枉受人恩。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輕鬆的跟在莫問身後,只要莫問不再尋找林若塵,去哪兒都好。

    出城之後二人一路向西,老五閒不住,追問莫問那位英雄的來歷,莫問含糊其辭,倘若說了實話老五一定會阻止他前往無量山。

    莫問知道法會定於正月十五舉行,為趕時間二人一路疾趕,次日到了閔州地界,作揖問路之後莫問知道了無量山的大致位置,在閔州西南。

    前行之際莫問心中漸覺疑惑,這是一條並不寬敞的鄉路,路上少有行人,偶爾走過的幾個人也是農人打扮,不似遠道而來,上清發出的木牌應該有數萬之多,看情形來的人卻寥寥無幾。

    暗自疑惑之際,莫問發現前方田間有一農人正在挖渠排放雪水,便上前打聽,對方回答無量山就在西面山中,前幾日來人眾多,不過大多離去了。

    「老爺,這個上清好像名聲不太好呀。」老五說道,先前的農人說話時對上清無量山並無敬意,言語之中反倒多有鄙夷。

    「修行之人不應該沾染銅臭。」莫問點頭說道,他能看出農人對無量山的不滿主要是因為無量山收徒需要繳納大量銀錢。

    二人說話之間,前方路上遠遠的走來一人,待得近了莫問發現來人是一個滿臉怒氣的年輕人,身穿麻衣,背著包裹。

    「快回去吧,他們嫌貧愛富,毫無慈悲之心,只是誆騙錢財。」年輕人走到二人身旁沖二人說道,言罷匆匆離去。

    莫問聞言愣了一愣,本想留他多問幾句,卻發現年輕人已經快速走遠。

    「老爺,咱還去嗎?」老五問道。

    「既然已經來了,就過去看看吧。」莫問說道。

    「他們是騙錢的,咱可就身上這點錢了。」老五唯恐莫問上當。

    「三人成虎有失公允,道聽為虛,眼見為實。」莫問邁步向前。

    老五無奈搖頭,嘆氣跟上。

    前行不久便進入深山,人跡越來越罕見,道路越來越狹窄,午後未時,莫問聽到了前方傳來嘈雜的吵鬧聲,快步翻過山脊,只見西側一座山峰的陽麓山腳下聚集了諸多身穿麻衣的年輕人,此時正在一座亭宇之外鼓噪喧譁。

    莫問帶著老五快速走近,發現亭子裡擺放著一座紅燭法壇,法壇左右站著兩位老年道人,聚集在此的年輕人有十幾位,其中一人此時正義憤填膺的指著南側兩根亭柱上的對聯高聲大罵「大放厥詞,恬不知恥」。

    莫問側目打量亭柱上的對聯,見其上聯為「無量妙法,我有你無」。下聯是「仙道貴生,人分貴賤」。橫批為「你情我願」。

    「王侯將相焉有種乎,天下眾人盡皆平等,何來貴賤之分,大放厥詞,無良道人,恬不知恥。」一名身穿麻衣的讀書人高聲罵道,其他眾人紛紛附和。

    那兩名老道泰然自若,並不搭理這一干眾人。

    「你給我們說清楚,憑什麼那些有錢人交上銀子就能走進去,而我們卻要跪著上山?今天不給我們說清楚,拆了你這收錢的破亭子。」領頭的麻衣書生再度高喊。

    莫問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原來交上銀兩就可以走進去,沒有錢的麻衣窮人就得跪著進去,這的確是對窮人的莫大侮辱。

    「交上銀錢,貧道為你開解。」右側的圓臉老道指了指法壇前的木箱。

    領頭的年輕人氣憤之下衝眾人伸手,那些跟他一樣窘迫貧窮的書生紛紛自懷中拿出銅錢和碎銀交給了他,年輕人將手裡的銀錢扔進了亭子「今天不給我們說清楚,休怪我們無禮。」

    「不足十兩,不予解惑,快滾。」左側的長臉老道反手一揮,衣袖生風,先前散落在亭中的銀錢快速飄落亭外,分毫不差的堆積在麻衣男子的腳下。

    領頭的麻衣男子和其他眾人被老道鎮住了,老道此舉無疑表明他有武藝在身。

    「出家的道人竟然口出污穢,真是豈有此理,你我一哄而上,砸了他的錢箱,也免得後來者上當吃虧。」麻衣男子高呼一聲衝向亭子,眾人見狀紛紛附和,轟亂尾隨。

    令莫問沒想到的一幕出現了,兩名本來泰然而立的老道竟然同時出手,抓拿扔撇之下將十個幾意圖哄搶的讀書人摔了出去,圓臉老道出手柔和,被他摔出的人大多後背落地,長臉老道下手狠辣,他摔扔的人都是面部朝下。

    眾多讀書人雖然吃了虧卻並沒有傷到筋骨,紛紛爬起向東跑去,長臉老道將眾人遺落的銀錢再度揮出,不偏不倚的飛進了其中一人的包袱。

    莫問愕然的看著這一幕,他沒想到出家的道人竟然真的會沖讀書人下手。

    「無量天尊,那少年,你可是來無量山求法的?」圓臉老道沖呆立在旁的莫問說道。

    「敢問道長,為何交了銀錢便可直身而入,囊中羞澀便要跪地上山?」莫問沖二人作了個揖。

    「同是讀書人,你比他們識得禮數,不過貧道不能為你點透,你可自悟。」圓臉老道微笑開口。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根據二人先前的舉動來看他們都是身懷絕技的高人,絕不會是誆騙錢財的江湖騙子,他們如此看重金錢並不合理。此外二人若是騙子,不會非要十兩之數,少一兩都不為眾人解惑,二人此舉必定大有深意。

    「有金者,以金表誠。無金者,以行明志。貴宗之舉並不在財,旨在考驗前來之人可有誠心!」片刻過後莫問恍然大悟。

    「十中其五,也算難得,實則跪入山門還有深意。」圓臉老道微微點頭。

    莫問聞言再度皺眉,老道的意思是他只說對了一半,還有另外一半他並沒有領悟到。

    「老爺,你可別上鉤啊。」老五見狀急忙拉扯莫問。

    莫問抬手示意老五不要多嘴,專心細想,片刻過後眉頭舒展,伸手指著亭柱上的對子「此聯旨在讓入山之人明尊卑,正己位,無尊卑不成禮法,不正位不得明身,跪入山門者低人一等,眾目睽睽之下心中難免抱愧,日後修行必定極為刻苦,以千般勤補先天之不足,受萬般苦洗跪入之屈辱。」

    「師兄,若世間皆是此等少年,何愁我上清一宗不得昌盛。」圓臉老道歡喜的沖長臉老道說道。

    「我二人先前衝那些書生動手,你作何領悟?」長臉老道面無表情的問道。

    「他們心智混沌,不堪雕琢,故此二位道長不願浪費口舌。後來眾人又假為人之名,行搶奪之實,雖是窮苦書生,行的卻是強盜之事,故此二位道長並不姑息,出手懲戒,斧正其歪。」莫問說道。

    「效驗牌號。」長臉老道對於莫問的回答非常滿意,抬手示意其呈上號牌。

    「回道長,晚輩……」莫問聞言愣住了,他到無量山只是為了尋找黑三,並不是來求法的。

    「囊中羞澀也不妨事,免你銀錢,準直身而入,號牌給我。」圓臉老道邁步而出,走到莫問身旁伸出了手。

    莫問見狀更加犯愁,無奈的看向老五。老五先前一直擔心莫問上當受騙,眼下無量山連銀子也不要了,自然不是騙人,故此莫問看他,他下意識的自懷中掏出了那張木牌。

    圓臉老道接過木牌轉身進亭,自法壇上提筆添字。

    「承蒙二位道長厚意,奈何晚輩父母雙亡,乃家中獨子,若是入了貴宗,豈不失了孝道?」莫問一看糊裡糊塗的就要當了道士,急忙出言推辭。

    「上清不禁婚配。」圓臉老道將木牌遞給了莫問

    「老爺,你要當了道士我去哪兒啊?」老五眼見不好,急忙插嘴。

    「你這僕人可曾唸書學字?」圓臉老道搶先問道。

    「不曾,道長知遇之恩……」莫問搖頭。

    圓臉老道愛才惜才,見莫問又要推辭,急忙轉頭看向亭內的長臉老道,後者微微點頭,圓臉老道轉身看向老五,「不通文字便不能誦讀經文,你可懂得烹炊?」

    老五沒明白圓臉老道的意思,轉頭看著莫問,莫問苦笑開口,「道長要收留你在道觀裡為眾人做飯。」

    「謝謝道長,謝謝道長。」老五不但沒有失落,反而喜上眉梢,沖兩位老道連連鞠躬。

    「師兄,我送他上去,片刻就回。」圓臉老道沖長臉老道打了個招呼,帶著二人向山中走去。

    「道長,我現在就是上清弟子了嗎?」莫問直到此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當然不是,甄選歷時三年九關,盡數通過才可獲祖師親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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