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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莫芊涵 -【退婚:傲骨嫡女】《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0:47 PM     標題: 莫芊涵 -【退婚:傲骨嫡女】《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13 05:22 PM 編輯

【書名】:退婚:傲骨嫡女

【作者】:莫芊涵

【內容簡介】:

  她感激當日新郎婁陽不離不棄娶了娘親。
     
  感激婁陽的平妻萬氏溫柔相待。
     
  感激萬氏之女婁蜜事事以她為重。
     
  感激武哥哥一家依舊履行婚約,愛她疼她。
     
  然,
     
  這一切都在外祖母病逝,外祖父毒發身亡之後,晴天霹靂。
     
  又是新婚當日,又是賓客滿席,只是新娘易主。
     
  她一身紅妝,卻如紙片人般在風中蕭瑟。
     
  她眼看妹妹嫁給武哥哥。原來武家早已退婚,理由竟是:她婁錦不過一個野種,也妄想攀龍附鳳?
     
  可憐她娘親方芸兒,捶胸大恨:「錦兒啊,都是娘的錯,娘當初就應該自盡,就應該自盡啊。連累娘的女兒。只可恨那惡賊為何,為何要這般汙毀了我,我這一生都不快樂,還害的我兒都不快樂!」     

  此時,萬氏挑眉冷笑道,「那惡賊可不就是你們娘倆一直感激的婁陽,汙了你他既可娶我為平妻,也會勉強娶了你,自然方將軍更會善待他,從此左右逢源,平步青雲。沒有人能揭露他,只是你女兒,那就是只小畜生,這輩子都只能是野種了!」     

  娘親方芸兒聽言,羞憤難當,痛恨蝕骨,魂歸西去。     

  知道秘密的她,逃不過死字,當身子被壓入棺木,隨著娘親的屍身,一起生生沉湖,婁錦緩緩閉上雙眼,眼角淚意洶湧。薄命紅顏隨湖水沉溺僵硬。婁錦,若有來生,不可這般愚鈍。若有來生……      

  皇天不辜,竟讓她重生回到四年前。改變身為野種的命運。改變娘親孤苦憂鬱的一生。     
     
  這輩子,她發誓擦亮雙眼,絕不看上所謂的竹馬之流。     

  不想,這雙眼擦亮,頓時浮現兩個絕世男子。     

  一如晝日,他道:「自你救了我那日起,你的名字便註定掛上我的姓。」     

  一如星月,他道:「你這奸詐婦人,這狐狸面目甚得我心,莫要輕易嫁了,毀了這難得奸猾。若是非嫁不可,便是我委屈些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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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0:48 PM

第001章:新娘易主

  嗩吶聲從遠處而來,鞭炮辟啪作響,外頭人聲鼎沸,滿堂的喜字讓都尉婁府顯得尤其熱鬧。

  雕花的梳妝台內的菱花鏡映出對面的女子,月白的鵝蛋臉上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眉目若畫,她抬眼,那若清晨遠山的眸子便露了出來。紅潤的雙唇微微一抿,道:「流翠,給我戴上鳳冠吧。」

  丫鬟流翠點了點頭,笑著看婁錦的一頭光可鑒人的墨髮,「大小姐的頭髮真是漂亮,整個人出塵了一般,美極了。」

  婁錦笑了笑,雙眼卻是朝窗外望去。幾天前外公突然去世,娘的身子也越發不好了起來。如此,她的婚事自是只能早些辦了。想起武哥哥,她彎了彎眉眼,若一彎醉了的星河般動人。武哥哥自小與她訂親,與她很是親厚。嫁給武哥哥是她今生的最大願望。

  見到婁錦的笑容,流翠頓了頓,複雜的目光一閃而逝,她道:「大小姐,大夫人就要來了,奴婢在外頭等你。」

  「嗯。」婁錦眼神一暗。心下歎了口氣。十七年前,娘在迎親途中被惡人搶了去,蓬頭垢面回來時,爹不但沒有退婚,而是毅然娶了娘親。只是不想九個月後生下了自己。也是那之後爹爹娶了二娘,納為平妻。儘管如此,爹爹與二娘都待她們母女極好。然而娘卻鬱鬱寡歡,如今的身子是越發弱了。

  婁錦撫著額頭上的鳳冠,她是幸運的,自小,她都這般認為。雖不是爹爹親生,爹爹待她與二妹並無不同。二娘待她也很是溫柔周到。只是娘心存愧疚,日日夜夜以淚洗面,這一整年都在藥罐子裡度過。

  門咿呀推開。方芸兒一身緋色綾羅,那張蒼白的臉打上了粉,才稍好了些。她捋了捋有些淩亂的髮絲眼角瞇起一絲絲細紋,笑道:「錦兒要嫁了,我的錦兒要嫁了。」

  婁錦低了低頭,看著娘略顯乾裂蒼白的嘴角,只覺得一陣酸澀湧上心頭。眼眶熱地難受。「娘,外公走了,您莫要太過傷心。我答應您會時常回來看您。」

  方芸兒笑著搖頭,只道:「都怪娘這身子,出不了門,要不然就能親自看著我的錦兒的喜宴,那當是多麼熱鬧。」

  婁錦撫著方芸兒的手,只覺得她的手越發冰涼。握緊她的手,捂著吹了口氣。正欲說什麼,流翠走了進來。「大小姐,吉時到了,該上花轎了。」

  方芸兒笑著點頭,起身把婁錦送了出去。

  婁錦回頭,只覺得在這寒霜下的陽光把娘的蒼白臉色照耀地很是明顯,她頓了頓腳步,心頭隱隱有些慌亂。到底這沖喜是否真的有用?流翠扶著婁錦上花轎,嘴角微微一勾,卻是暗藏在她低頭的劉海下。

  走了一段路,婁錦見前頭並無高頭大馬,正疑惑,放眼望去,也不見爹爹和二娘。「流翠,怎麼不見爹爹和二娘?」

  正掀開簾子張望的她沒看到此時流翠眉眼中一閃而逝的鄙夷。

  她道:「大小姐,皇上下了旨,老爺已經升為大將軍了。這會兒正請了公公飲茶吃酒去了。」

  「升了大將軍?這麼快?」婁錦低頭,心裡頭莫名地怪異了起來。外公突然暴斃,怎麼朝廷只調查了兩天就沒下文了。爹爹也這般快就升了外公的職位。她搖了搖頭,思緒混亂間,聽到流翠的話。

  「大小姐,下轎了。」

  眼前,朱漆高門上掛了一盞盞紅彤彤的燈籠,紅毯鋪來,嗩吶吹響。熱熱鬧鬧的人群都看了過來。

  婁錦下了轎子,不知為何,她感受到周圍的熱鬧,瞬間靜了下來。

  流翠低頭,扶了婁錦進去。

  看熱鬧的人一時間哄鬧了開來。隱隱約約間,婁錦聽到了一些隻字片語。「她怎麼來了?難道今天那武世傑娶兩個不成?」

  正疑惑時,一聲渾厚的聲音傳入她的耳鬢,聽的她渾身一震。

  「二拜高堂。」

  二拜?一拜天地還未有……她抬頭,賓客滿席,眼前一對佳人紅衣著身,正對著坐在堂上的兩對父母拜了起來。

  霎時,婁錦只覺得周身發冷。如千萬條毒蛇盤旋在自己的腿上。

  就在媒婆喊出夫妻交拜那一剎那,空氣中爆開了一個尖銳的聲音。所有人都望了去。只見一個女子長髮披肩,那髮絲如瀑,光可鑒人。女子直直地盯著在場的那對父母,和武世傑身旁的女子。似乎忘了,被她丟在地上那碧玉金片翠羽弄成的精緻鳳冠。

  一時間,所有賓客都眨了眨眼,一會兒看了看武世傑身旁的女人婁蜜,一會兒又看了眼眼前這絕塵的女子。

  半晌,婁錦才緩緩開口。「你們……在幹什麼?」

  萬寶兒看了眼夫君婁陽,嘴角卻是勾起一抹極為淺的笑意。婁陽此時望了眼武元夫婦,見武元夫婦的臉已然臭了。頓時對著婁錦喝到:「做什麼跑到這裡來,給我回去,丟人現眼!」

  婁錦一愣,抬頭不敢置信看著爹爹,心頭若被一把大錘重重一砸,頓時血肉模糊。「爹爹,今天是女兒大婚啊!」

  不想婁錦這話一出,全場轟然大笑。「大婚?武家的退婚書幾天前就送到婁府了。別說你還不知道。今日是你妹妹婁蜜和武世傑的大喜日子。我看你是成心來攪局的。」婁陽近乎氣急敗壞,他握緊拳頭,對著外頭喝道:「把大小姐給我帶回去。」

  已經退婚了?怎麼可能?她根本沒有收到退婚書!她看了眼站在爹爹身後的女人,心頭頓時一跳。見幾個奴婢上前,她立刻抽出頭上的紫玉簪子,頓喝:「給我站住!今天我不把這事情弄清楚,絕不會離開。」她絕然望著在場的人,目光逐漸變冷。她婁錦是不過問世事,那不代表她愚鈍。

  二夫人萬寶兒走了出來,聲音溫柔輕細,一若從前那般溫柔。「錦兒,今日是你妹妹大喜的日子。便是你不願意世傑另娶,也不能如此任性了。」

  婁錦深深地看了眼萬寶兒,頭一次,她對眼前的二娘投以如此寒冰的目光。

  萬寶兒見婁錦這般,雙眼更是瞇了起來,只是她的語氣越發緩了。「怎麼說都是蜜兒的大喜日子,你今日來晚了,留下來喝一杯。」

  霎時,賓客哄鬧指點的聲音若針一般鑽了孔子要扎入婁錦的耳朵,疼地她雙耳發悶,嗡嗡地疼了起來。

  「居然來搶自己妹妹的相公。果真是野種。」

  「可不是嗎?十七年前她娘被人姦汙了,婁陽重情重義,待她極好,萬夫人更是視如己出。她到底有什麼不滿。真是賤種!」

  「人家武家都退了婚了,真是蠢貨,自取其辱!」

  「白眼狼。」還有幾人直接到婁陽面前,暗自搖頭。「還是隨便找個人把她嫁了吧。你也待她夠好的了。」

  婁錦死死咬緊唇角,直到口腔裡,滿滿的一股猩甜的味道氾濫開來,她才緩緩抬頭,看向她心心唸唸的武哥哥。

  武世傑此刻卻是看向別處,他的手心被一雙細嫩的柔荑握著,婁蜜瞪了過來,卻是尖銳地開口。「姐姐,他是你妹夫,你不要再這般無恥,盯著我夫君看。」

  「怎生地和你娘一樣。被人汙了身子就應該自盡才是,生生嫁給婁將軍,拖累人家。」不知道誰說了這話,當真是如一把利劍,幾乎碾碎了婁錦的心。她自小見到的就是二夫人的溫柔細語,爹爹的疼愛。妹妹的活潑體貼,下人們的關心,這些閒言碎語並非不存在,而是在那樣的環境下,她又能聽得到多少。

  婁錦嘴角抿起了笑,她雙手卻是顫抖地厲害。就在堂前幾乎商量著要把她抬出去的那一刻,她冷冷開口,聲音卻是沉悶冰冷。「都給我閉嘴!」

  一時間全部的人愣了愣,

  「為什麼退婚?」她盯著武世傑,眼角的淚滾燙,卻無法掩飾她心裡滔滔洶湧的恨意。

  武世傑複雜地看了眼眼前,分外嬌媚的女子。自小她就很美,嬌艷,出塵。尤其是她光可鑒人的頭髮,垂墜出江南的一縷縷儂依。他是愛她的,是疼她的。只是,她是一個爹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他如何能娶她為妻。

  「錦兒,只是不能做妻罷了。過些日子武哥哥娶你為妾。必定疼你愛你。你與你妹妹蜜兒從小那般要好,武哥哥不忍心分開你們二人。」婁錦哂然,卻是仰頭大笑了起來。

  記得不久前,梅花園裡花香襲人,他道:「錦兒,你和蜜兒感情甚好,真是羨煞旁人。若是你和蜜兒能一輩子在一起,你定是高興的。」

  原來,這話,早已經有了另一番意思。

  婁錦笑著,直覺得眼淚都變得冰冷,她才冷聲道:「為什麼退婚?」

  流翠上前一步,正欲拉下婁錦,不想婁錦身子一轉,那簪子在她的臉上深深劃開,一時間皮開肉綻。流翠驚懼地捂著臉,尖叫了起來。「我的臉,我的臉!」

  婁錦並不看流翠,目光所視,均是鄙夷厭惡。她一步一步上前,從未有過的咄咄逼人,一時間讓幾個熟知婁錦的人都忍不住後退。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0:49 PM

第002章:豺狼樣貌

  武世傑盯著婁錦,卻是厭惡地說道:「你德行有虧。」

  婁錦愣了愣,瞬間明白開來,「就因為我不知道是哪個禽獸的種,我生下來就德行有虧?」沒人見到婁錦那雙娟白的手握地死緊,幾滴泛紅的鮮血從指尖落下,她的身子隱隱發起抖來。那般嫌棄我為何不早跟我說?全部人都當我婁錦是傻子嗎?

  武世傑撇開頭,武元卻是冷冷一哼,「有自知之明還不退下去。」

  「那為什麼不早退,外公一去世你們就退婚。果然是有情有義!」

  在場的人紛紛變了臉色,看了武元一眼,都不禁鄙夷了起來。是啊,到底是想從方大將軍那撈足了好處再退婚。但即便如此,你婁錦就是孽種,誰會娶你為妻?

  萬寶兒欲走上前兩步,目光觸及婁錦手上的簪子,身子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錦兒,聽二娘的。先回去歇息。往後二娘給你找夫君。」

  可笑,婁錦看著二夫人,今日府上的人都陪著演了一場戲,她婁錦也成功地成為了眾矢之的。二娘?眼前的二娘似乎千面所變,讓婁錦嗤笑了起來。「我真以為你的待我好的,我真以為妹妹是那般喜歡我,日日往我的院子跑。你們都在騙我。怕是早就等著外公一死,好讓我跟了去。」

  「混帳東西!」

  一個巴掌重重落下,婁錦被扇了開去,頭被用力一撞,鮮血頓時噴了出來。

  婁錦張開眼,鮮血沾滿她的眼睛,疼痛襲來,她恍然只能看到爹爹婁陽那張氣憤扭曲的臉。她笑了笑,自是緩緩站了起來。冷冷說道:「終於覺得我是眼中釘了?終於不想隱忍不想演戲了嗎?爹爹!」

  婁陽聽她這麼說,上前就是一腳,那一腳重重踩上她的胸口,紅色的姣好嫁衣的鴛鴦被踩上了腳印,一時間髒汙了去。

  婁錦顫動著站了起來,只是一個淺淺呼吸,胸口就疼地厲害。她倒吸一口氣,眼裡早已經被淚水模糊了一片。她卻依舊笑著,「便是武伯伯也不想忍了。是啊,現在婁蜜才是將軍之女。」

  武元臉色一變,這會兒,卻是婁蜜上前,一個巴掌就要扇下。

  不想,被打地暈眩的婁錦,手一提,把婁蜜反手抓住,按著她就給了她兩巴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婁錦笑了笑,嬌艷的血色在她的眉角處落下一絲痕跡,若遠山的日落紅霞,極艷極美。

  婁蜜尖叫了起來,「婁錦,你這個賤人!你以為我還怕你嗎?以前你有你外公撐腰,我和娘待你好些,現在你算什麼,你這個野種竟然敢打我。」

  「我是前驃騎將軍方宏的孫女,你算什麼?你爹婁陽是我外公一手提拔,就因為娶了我娘,靠女人上位的男人!」婁錦森冷地笑了,她看了眼婁陽,她曾經最為尊敬的爹爹。此事,她的目光卻是從未有過的鄙夷和蔑視。

  婁蜜只覺得喉嚨口堵了蒼蠅一般,竟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只是糾纏著想再甩了她一巴掌。

  婁陽這會兒卻是怒氣滔天,大聲道:「來人,我把這逆女給我帶回去,狠狠地打!」

  婁錦被人扣住肩膀往外拖去,她的指甲卻是發了狠,死死抓著婁蜜的手,生生撕下她手臂上的塊皮肉。在婁蜜的尖叫聲中,她笑道:「你說過,姐姐到哪兒,你也到哪兒的。若是姐姐這番下了地獄,你可得守諾言了。」

  這番話,從那石拱門傳出,幽幽怨怨的,讓人聽地頭皮發麻。婁蜜卻是跳腳地尖叫,對著萬寶兒說道:「娘,殺了她,殺了她。」

  萬寶兒看著那遠處的假山流水,眼角陰狠地瞇了起來。

  婁府的地牢陰暗潮濕,婁錦被關在裡頭無聲地抱住自己,她那絕美的臉龐腫了起來,額頭上的血也乾了。她緊緊盯著牢房上的一角,似乎要把這一角看穿了一般。忽的,她抿起了笑。「婁錦,你竟是個傻的。這般信了她們十幾年,這般任人宰割,由人胡說。毀了自己到這種地步。」

  鐵門突然開了。一道強光入了眼。逆光而來的正是一個婦人。那身形有些清瘦,婁錦驚訝地站了起來,頓時鼻頭泛起了酸澀。

  「娘……」

  方芸兒急忙跑上前,踉踉蹌蹌地嚇得婁錦立刻站了起來,急道:「慢點。」

  方芸兒早已經淚流滿面,又跑得快,猛然咳嗽了起來,臉色越發蒼白。「我的錦兒,我可憐的孩子。」方芸兒泣不成聲,伸手要碰錦兒,卻是害怕地縮了縮手,「疼不疼?」

  無聲搖了搖頭,婁錦低頭,淚珠兒一滴一滴落下。「娘,您快回去吧,您的身子……」

  方芸兒撲通跪了下來,卻是用著雙手發了狠一把捶胸頓足。看得婁錦嚇得心臟都要跳了出來。「娘,娘你莫要這樣。」

  「都是娘的錯,娘當初就應該自盡,就應該自盡啊。連累我的女兒。可恨那惡賊蒙著臉,娘看不清楚啊。他為何要這般毀了我,我這一生都不快樂,都不快樂!」方芸兒哭著搖頭,那一聲聲怨懟竟是那般聲嘶力竭。

  婁錦淚如雨下,抱著娘的頭,忍者胸口窒息般的疼痛,哽咽說道:「娘,是那惡賊可恨,是他該死!」

  「娘只恨這一輩子見不到那惡賊,恨不得生吞了他的血,燉了他的肉。娘這一身都髒汙了。地裡的泥漿都比我乾淨。我日日躲起來不見人,我生怕她們的眼裡有著噁心兩個字……」

  痛,婁錦只覺得這些話從娘的嘴裡說出來竟是這般撕心裂肺的痛。她們已經找不到那惡賊,但是娘這十七年來的委屈誰來填平?

  「來人,把大夫人帶出來。」說話的正是婁府的當家二夫人萬寶兒。

  婁錦警惕地看了眼萬寶兒,目光幽冷。

  萬寶兒笑了笑,手一抬,身邊的那些家丁全退了下去。她走上前來,那一貫的溫婉笑容卻早已經消失不見。她抿嘴輕笑。「我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了。」

  方芸兒抬眼,目光很是複雜。自從婁陽娶了萬寶兒,她便是不喜萬寶兒的。奈何她日日來院子裡請安,陪她說笑,久而久之,她的心頭也鬆懈了。更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婁陽,唯有眼前這個溫柔賢惠的純潔女子才是他的良伴。在萬寶兒的面前,她總是會忍不住暗了暗臉色。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0:50 PM

第003章:定棺沉湖

  萬寶兒笑了笑,卻是鄙夷道:「十幾年來,我對你們也算仁至義盡了。方宏那老不死的終於走了。我日日夜夜盼著他早日離開,我好親自對付你們這對如肥咀一樣死乞白賴在我家的骯髒女人!」

  「你!」方芸兒驚愕抬頭,半晌卻是喘不過氣來,不敢置信望著眼前的嬌媚婦人。

  婁錦握緊娘的手,目光直直逼視著眼前的婦人。她是被什麼蒙瞎了眼睛,竟然十幾年都看不透一個人。「你到底想怎樣?我娘是婁陽明媒正娶的妻子,由不得你一手遮天。」爹爹對娘是有感情的,她雖是個沒心沒肺的。但自小,她就知道爹爹疼娘親,只是兩人中間總有那麼一絲隔閡。憑著這一點,她萬寶兒也不敢做什麼!

  「呵呵,可笑。可笑至極!你以為你們還有方宏做靠山?他已經死了。死在了我和婁陽親自設計的毒藥裡,人只說方宏暴斃,誰能查得出來?」

  「什麼?」方芸兒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心裡驚濤拍岸的震驚幾乎讓她渾身都劇烈顫抖了起來。她怔了怔,「你說我爹是被你們害死的?不可能,婁陽他不會……」

  婁錦上前一步,心卻是一寸又一寸沉了下去。

  萬寶兒仰頭笑了起來,尖銳地瞇起雙眼,「你爹不死,他怎麼做上將軍。你以為他是疼你,愛你,你真是傻了。還記得當初你被人汙了去,你反覆說的那句話嗎?」

  方芸兒閉上雙眼,她怎麼能忘,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惡賊胸口有一個暗紅的硃砂。」是了,她那時歇斯底里重複著那句話。她恨不得親自用刀剜開那個硃砂,看看到底是血還是肉!

  聽到這裡,婁錦退了一步,她幾乎都能聽到心臟咚咚直跳的聲音,那般冷厲那般尖銳。

  「那你知道為何婁陽從不與你同房嗎?記得當初你把一碗碧螺春潑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是如何震怒嗎?」萬寶兒跺開兩步,嘴角的笑越發得意嘲諷。

  方芸兒低頭,理由她已經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了。就是因為她的不潔,所以他不願意碰她。他嫌她髒……

  婁錦閉了閉雙眼,嘴角卻是苦澀地笑了,「閉嘴!給我閉嘴!」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眼角的淚花嘩啦落下,她哽咽著對著娘說道:「娘,快收拾行李走,快走!」

  「錦兒?」

  「今晚你們誰也別想走。我在方宏面前受過的委屈,你們兩個都要給我補回來。來人,開牢房!」萬寶兒喝了聲。婁錦被人生生拖了出去,方芸兒見婁錦被抓出去,提起衣角追了出去。

  牢房外是一片幽靜的湖。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映照出一股幽深的寧靜。冷風吹過,凍地婁錦和方芸兒打了個冷顫。

  萬寶兒笑了笑,「我以為你是個笨的,沒想到我什麼都未說,你倒是猜出來了。我的好女兒。」在月光下,她的笑顯得尤為冰寒冷酷。她轉頭看向方芸兒,接著說道:「婁陽的胸口有顆硃砂痣。暗紅色的,每次我摸一摸他的痣,他都會激動地發起顫,然後把我狠狠地要了一遍。一次又一次地說,給我叫啊,讓你叫啊!」

  一道閃電劃破黑色的長空傳來,把在場的人都照耀地分外嶙峋詭異。響雷傳來,伴隨的是方芸兒撕心裂肺的尖叫。頓時,萬物具哭。

  「不會的,你騙我,你騙我!」似乎那時候所有的記憶傾巢而來,方芸兒驚叫著後退,她記得,那惡賊扯開她的衣服,刺入她的身體,她哭喊著救命。他道:「你叫啊,給我叫啊!」

  婁錦奔了過去,心疼地無法呼吸,抱著娘發冷的身體,她渾身都顫抖地厲害,「娘,娘!」婁錦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萬寶兒,才狼虎豹,蛇蠍心腸。她握緊懷中的玉帶,雙眼頓生殺意。

  方芸兒搖頭痛哭,青筋畢現喊道:「為什麼要這般待我,為什麼?」我方芸兒做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那哭聲伴隨著一陣陣的閃電和轟天的雷鳴,嘶吼著如同遠山的受傷的獸,絕望地嗚咽了起來。聽地人的心都發起了顫,一種名為痛和恨意在婁錦心底盤旋,久久揮之不去。

  「若非如此,他如何能一舉兩得,娶了你就巴結了方宏,娶了我就巴結了萬貴妃。從此仕途平步青雲!」

  「夠了!」不想婁錦這聲呼喊才末了去,方芸兒卻是身子陡然一軟,瞪大雙眼地直直看著萬寶兒。那幾乎突出的眼珠子在她半凹進去的眼窩中顯得尤為明顯,那雙眼裡,詭異地寫了滿滿的恨字。

  萬寶兒皺了皺眉頭,心裡頭有些毛了。抬手招了招。只見兩個棺木出現在婁錦面前。婁錦退了一步,卻是緊緊摟著娘親。她低聲趴在娘的耳側說道:「娘,一會兒我說跑,你就往林子的方向跑。」

  半晌,沒有聽到娘的回答,婁錦低頭。那一眼,狂風巨作,一個閃電直直劈來,水天頓時連為一線。婁錦的身子卻是僵硬了。她撫著娘毫無表情的臉,手不聽話地探了娘的鼻息。一時間,通體寒涼。她渾身一震,搖頭大喊了起來,「娘,娘!」

  回答她的只有震地她耳膜轟轟的雷聲,別的,再無……狂風肆虐,頃刻間冰雨豆大砸了下來,一顆一顆生生灼痛她的皮膚,她卻是呆愣地看著這屠狗般的世界,一時間笑地尖銳。笑得張狂。

  萬寶兒沒有心思陪她玩,只喝道:「還不給我丟進棺材!」

  幾個奴僕衝上來,搶了婁錦手上的方芸兒就要往棺材裡丟。婁錦尖叫著扯起一個惡奴下嘴尖利,一時間那惡奴脖間血肉模糊。幾人見婁錦發狠,上前把她抓了起來,就在婁錦拚命掙扎的時候,一個巨大的水聲傳來,她身子一僵,緩緩轉過頭去。看著一個棺木沉入水中,靜謐的湖水漾開了鬼一般的笑臉。

  「還等著作甚,給我把這個也丟進去。」萬寶兒的話一出,幾個奴僕壓著婁錦往另一個棺木移去。

  婁錦回頭,那雙漆黑的眸子映出了此時的雷電,竟是魑魅般邪意和恨。萬寶兒只覺得心頭一寒,大聲道:「動作快點。」

  婁錦雙手抓成一個拳頭,雙眼卻是緊盯著萬寶兒,「婁陽,萬寶兒,你們會不得好死的!」

  當棺木被死死敲上釘子,沉入水中,無邊的水蔓延進來。那溺斃的無助和恨意如同一張張開的無形大手,生生掩住她的鼻息。她瞪大雙眼,兩手張開,死死扣在了棺木兩臂。指縫鮮血直流,她緩緩閉上雙眼,眼角淚意洶湧。婁錦,若有來生,不可這般愚鈍。若有來生……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0:52 PM

第004章:重生當日

  一張雕花大床上,睡著的人兒,髮密若水,光可鑒人。她雙眼緊閉,額頭上泛著汗水,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絕望地叫了起來。幾個丫鬟見狀,立刻道:「大小姐,大小姐醒醒。」

  「還不醒嗎?不是退燒了嗎怎麼會睡這麼久?」方芸兒坐在床側,憂心說道。

  婁錦尖叫著醒來,身子已經冷汗涔涔。她抿緊稚嫩的唇,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方芸兒。一瞬間,她的思緒飛湧,驚愕地看著眼前好端端的人。這到底是怎麼了?

  方芸兒見婁錦這般驚愕,只以為她做了噩夢,連聲道:「你個丫頭,這開春的天氣去湖裡鬧,還好退燒了,嚇死娘了。」

  那聲音傳入耳朵,婁錦渾身一震,不顧在場的丫鬟婆子,一頭鑽入方芸兒的懷抱,哽咽地不能自抑。「娘……」抱著這身柔軟溫熱的身體,灼熱的淚意湧上眼眶,她嚎啕大哭,嚇得方芸兒手足無措。「這是怎麼了?別燒壞了。」

  婁錦搖了搖頭,卻是慟哭不已。只管抱住方芸兒,低聲說道:「還活著,都還活著。」

  方芸兒聽得一頭霧水,命了丫鬟送上一些飯菜,才道:「傻丫頭,發個燒不會有事的。一會兒你爹爹下朝之後回來看你。」方芸兒笑了笑,低頭道:「娘給你拿薑茶過來,你們幾個伺候好大小姐。」

  「是。」幾個丫鬟應道。

  看著娘離開的身影,婁錦的心咯登直跳,豁然掀開被子,她怔怔看著不遠處的碧波蕩漾的湖水,任著冷風肆意吹著她的髮絲,聽著裙角被刮起的簌簌之聲,她閉了閉眼。

  「小姐,您這病才剛好,可不能吹風。」

  這個聲音她何其熟悉。那是她最為信任的丫鬟流翠。也是在那新婚當日,居心叵測替她梳妝打扮,送她上花轎之人。聽著這溫柔的耳語,婁錦緩緩勾起了笑,「流翠,現在是什麼幾月了?」

  「三月了呢。」

  婁錦深吸一口氣,是了,十二歲那年的三月份她發了高燒。婁錦轉了個頭,坐在梳妝台前。鏡子中的女孩只有十二三歲大小,一雙漆黑的眸子我裡蘊含水漬,一張笑臉略有些蒼白。整個人很是清澈娟秀。

  目光一轉,卻是靜靜望著流翠。流翠一張臉並不特別,平常的臉上卻有著一雙靈敏的雙眼,看過去很是穩妥。也是因為這雙眼吧,在看清了形勢之後,毅然決然選擇了明主。

  流翠愣了愣,見大小姐並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看,那目光很是冷靜,卻是幽幽的,好似幽深的枯井,看地人心頭隱隱生出幾分不安。流翠瞥開眼去。

  這會兒門上響起了敲門聲,烏嬤嬤走了進來。細細看了眼婁錦,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烏嬤嬤是娘親的陪嫁,後來多嘴說了二夫人一些話,被婁陽給發賣了去。那時候婁錦還小,但她卻記得,烏嬤嬤好似很是排斥萬寶兒。想到這婁錦雙眼一暗,誠然。當初的她和娘都無力保下烏嬤嬤。

  她舒展了眉頭,剛要和烏嬤嬤說上兩句,就聽見外頭幾個丫鬟的說話聲。

  「見過二夫人,二小姐。」

  微微挑了挑眉眼,婁錦身子往後靠了去,好似病地無力一般。只是她藏在袖口的手一寸一寸收緊,那平靜無波的臉慢慢地聚集了笑意,一如前世的她,那般親和。

  「錦兒,快給二娘看看,可都好了?真是嚇死二娘了。」萬寶兒走了進來,一雙溫熱的手碰上婁錦的額頭,那樣子,很是親密。

  婁錦低頭,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是了,就是萬寶兒這種無微不至的「關心」讓她前世不敢有一絲懷疑。她笑了笑,一時間五官都柔和了起來,一如出水芙蓉,清新若蓮。

  萬寶兒愣了愣,看著眼前的這張臉,太像了,像極了方芸兒那賤人。果真是如花似玉啊!她掩嘴輕笑,「錦兒真是越發嬌美了,才十二歲的年華就出落成這般樣子,那武家小子真是有福了。」

  聞言,婁錦看了眼婁蜜,正見婁蜜一閃而逝的鄙夷和嫉恨眼神。婁蜜躲閃不及,尷尬地笑道:「是啊,還是武哥哥有福氣,能和姐姐結親呢。」

  「哪裡,蜜兒生得花容月貌,能娶蜜兒的才是人中龍鳳。二娘,你什麼時候給蜜兒找個好歸宿。蜜兒也不小了。這再不找,我看爹爹也要著急了呢。」說著,婁錦接過烏嬤嬤遞上的茶水,低低飲了一口。那雙澄澈的眸子卻是寒光微斂。

  萬寶兒眉頭一蹙,低頭看了婁錦一眼,只道:「不急。」

  「二夫人怎麼能不急呢。大小姐不過就比二小姐大了五個月。」烏嬤嬤這話一出,屋裡頓時都安靜了下來。人人都說老爺對大夫人癡心一片,在大夫人被侮了後還是娶了大夫人。只是大夫人產下大小姐那日,爺就帶了大著肚子的二夫人入了府。這話說出來是極為難聽。畢竟外頭懷孕的女子,皆口碑不良。

  二夫人神色一冷,目光沉了三分。「好你個奴才,我看沒人管你了,這般道人是非,搬弄口舌。來人,把這奴才給我帶下去,杖責二十。」

  「是。」

  剛端了薑茶進來的方芸兒見到幾個婆子衝進穿花樓,她急著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去。

  烏嬤嬤被扯了衣領,身子一個踉蹌,卻是狠狠地盯著二夫人,吐了口口水冷聲道:「奴婢並沒有搬弄是非,二小姐確實只比大小姐小了五個月,這府上人人皆知。二夫人若是無臉面對這事,當初怎麼就有臉入府。」烏嬤嬤盯著萬寶兒,當初大夫人和老爺是有可能復合的。奈何萬寶兒一腳插入,到現在十幾年了,老爺和大夫人還未圓房。真是個賤貨!

  萬寶兒聽著這話,火氣頓時騰了起來。若不是顧及方宏的勢力,她早就罵那方芸兒,髒汙了的女人,噁心了她整整十幾年。日日對著都要笑臉相迎。若非有求於方宏,她何須給她們好臉色看。

  婁蜜咬了咬唇,一張楚楚可憐的臉上立刻掛了兩行清淚。

  這一幕剛好被走到走廊的婁陽看了去。婁陽一把摟住婁蜜,心疼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

  婁錦看得清楚,就在婁陽的腳步聲傳來的那一刻,婁蜜可是狠狠掐了把大腿。

  「爹爹,烏嬤嬤說我是野種。是外頭帶進來的野種。蜜兒不是。蜜兒是爹爹的心頭寶貝。」她這話說完,眼角瞥了婁錦一眼。那一眼含嗔帶怪。看得烏嬤嬤火氣大盛。

  好一個野種。婁錦瞇起眼,若是前世,她聽到婁蜜這番話必定傷神難過。然而,今日她倒是覺得萬般可笑。是,我婁錦是野種,是婁陽這禽獸的種。你婁蜜也是!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0:55 PM

第005章:從未圓房

  婁陽怒了,對著婆子厲聲一喝,「還愣著做什麼,把這刁奴給我丟出去。」

  不想屋外的一杯姜茶,匡噹一聲落了下來。

  眾人看去,只見方芸兒素白著臉。望著烏嬤嬤的雙眼蒙了淚意。「老爺,烏嬤嬤是我娘家帶來的人,請老爺高抬貴手。」

  婁陽正欲回,奈何一滴豆大滾燙的淚珠落在他的手心,他搖了搖頭,道:「把烏嬤嬤給我發賣了去,那二十杖責就免了。」

  「是。」

  萬寶兒低頭,雙眼中劃過一絲得意。雖然方芸兒不管事,可這烏嬤嬤是家中的管事嬤嬤。若不除了她,自己何時能給府中換血。要知道,這裡不少都是方將軍的眼線。

  「慢著。」這聲音不緊不慢卻猶顯稚嫩。就在所有人看過來的時候,婁錦站了起來。目光如水一般溫柔靜謐。「爹爹,錦兒一直以為爹爹待我好,一直以為二娘和妹妹也待我好。雖然錦兒不是爹爹親生,但對爹爹的濡幕之情絕不有假。然今日所見,是錦兒錯了。烏嬤嬤顧及著錦兒,從來沒有在錦兒面前說半句不好聽的。可妹妹一進門就毫不避諱說了這『野種』兩個字。錦兒安安靜靜坐著便就是不存在了嗎?」她哽咽著說道,那語氣竟是那般委屈,從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口中說出這些,倒是讓一些年長的婆子們都不由得一梗。

  是啊,大小姐不過是個孩子。而且自小府中流言蜚語不少,別人說也就罷了,偏偏是自己妹妹這麼嫌棄這兩個字,倒真是勾起傷心事了。

  婁陽臉色變了變。目光一落便看向婁蜜。婁蜜被看得一陣不自然,忙說道:「那是烏嬤嬤……」

  「錦兒自知娘與錦兒在府中是不待見的。烏嬤嬤只是為妹妹的婚事著急,說了句蜜兒比我小不了多少就要受此重罰了嗎?娘,爹爹是嫌我們佔了地方,這殺雞儆猴呢。」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渾身一震。方芸兒不由得退了一步,瞬間臉若白紙。

  更有幾人盯著婁錦看,她到底想做什麼?不過就是個奴僕,發賣了就發賣了。這老爺和夫人的關係本來就僵地發冷。這……

  「放了烏嬤嬤。往後誰在大小姐面前說這些沒用的話,全給我打殘了丟出去。」婁陽說完看了眼婁錦,似乎在觀察她的臉色。

  婁錦撇開頭去,娟白的袖子往眼角擦了擦。眾人看去,竟都覺得大小姐委屈了。要大小姐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這些話也實屬難事。畢竟還是孩子。

  背對著眾人的婁錦神色微微一冷。聲音卻還是那般柔弱。她轉過頭來,恭恭敬敬地敬了一禮,「錦兒今日莽撞了。還請爹爹和二娘不要見怪。」

  方芸兒走了過來,拍了拍婁錦的手。她看了眼婁錦,成親這麼多年來,頭一次對眼前的男人產生了一絲疑惑。

  婁陽皺了皺眉頭,躲開方芸兒的眼神,甩手走了出去。

  萬寶兒深深看了眼婁錦,目光卻是沉了沉,拉著婁蜜就走了出去。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婁錦才收回眼神。既然你們這些人都標榜仁義,生怕得罪了外公。那麼,就休想再有任何得寸進尺的機會!她瞅了瞅正在發呆的方芸兒。暗歎了口氣。娘,你已經不能沉醉在婁陽製造的虛情假意裡,我會讓你一點一點看清楚。總有一日,我們會光明正大離開這裡。

  「小姐,烏嬤嬤對不住你,烏嬤嬤總管不住我這張嘴。害的小姐傷心。是老奴不對。」烏嬤嬤低頭,心裡真是狠狠暗罵了自己。這些日子越發看不慣二夫人,倒是忘了自己這奴僕身份。

  「烏嬤嬤承外祖父外祖母重托,身繫我們母女二人。萬不能有一絲差錯被人砍殺了去。」婁錦扶著方芸兒坐下,雙眼一瞬不瞬盯著烏嬤嬤。那目光竟是帶了勁一般,壓得烏嬤嬤不得不低頭,心裡頭半分不敢輕視。只道:「奴才謹記小姐教誨。」

  「下去吧。」

  烏嬤嬤離開後,幾個丫鬟紛紛低頭不語,這穿花樓何時像現在這般靜謐,就連遠處吹起的春意都無法融了這屋裡的沉寂。

  當下,方芸兒咳嗽了聲,一直閉口不言的流翠開口,道:「大夫人的藥呢?」

  婁錦依舊一語不發,一面輕輕把秀眉畫上,瀲灩的目光自鏡子前一轉。只見幾個丫鬟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屋子內的藥味四溢。

  她蹙了蹙眉頭,思緒百轉。

  「錦兒這丫頭還沒好嗎?屋子怎麼一股子藥味?」這話伴隨著幾個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婁錦眼眸一低,笑著迎了出去。

  「錦兒見過爺爺,叔叔,嬸嬸。」

  聲音清脆,宛若黃鶯出林。人卻是低著身子,動作溫婉,那雙眉眼含笑若水,嬌滴滴的一個女子出水而來。

  婁城和竇氏互相看了一眼,眉間都有一絲奇異。雖說錦兒自小出類拔萃,可京中美麗的名媛多了去了。自然不覺得婁錦有何特別,只是今日見這丫頭的神色,卻讓人移不開眼了。

  「呵呵,好孩子,看樣子身體恢復地不錯。」說話的正是婁府的老太爺,當今的兵部侍郎婁世昌。婁世昌一身深藍色官袍,念過半百的臉上無過多歲月的痕跡,唯有笑著時候,眼角的紋路若菊花一般綻開。

  婁錦嘴角幾不可聞地一勾。小步上前,迎了三人進屋。

  方芸兒剛吃了藥,見公公和叔叔來了,立刻站起來行禮。

  竇氏笑道:「你這幾日身子不爽利,就多休息,開春的日子還是冷的。看你這臉色。白柔,一會兒去我屋裡拿昨兒個皇后賜下的靈芝送到大夫人這。」

  「是。」

  竇氏是竇皇后的親侄女,叔叔婁城少年多才,早些年就當上了太子少師。在婁陽娶了萬貴人的表妹萬寶兒為平妻之後,皇后特地下旨將竇氏下嫁婁城。自此婁家和皇家的關係自然不言而喻。

  方芸兒倒也不推脫,笑著應了。

  婁錦一直跟在方芸兒身後,那份乖巧的模樣與以往並無分別。

  「最近外頭傳了些流言蜚語,你莫要去管那些。這府中有我給你撐腰,沒有誰能欺了你去。」婁世昌盯著方芸兒,面上忍不住一抽。這些日子京中盛傳,婁陽雖娶了方芸兒,卻從未圓房。儘管這是事實,可若是傳到方將軍耳朵裡,可是多生事端。

  聞言,婁錦低眉斂目。前世,娘答應了婁世昌,在外公問起這事的時候,娘一口否決,只道這婁陽萬般好。記得,那是外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懷疑過婁陽。而那一次就那樣風平浪靜揭了過去。

  方芸兒面色一僵,眉宇間瞬時染上了悲傷。對上叔叔婁城和竇氏的目光,她撇開眼。只覺得這世上再無一分臉面是自己的。十幾年從未同房,這事叫人說起來,情何以堪。更是對著婁家人,她的胸口頓時悶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0:57 PM

第006章:前往將軍府

  婁世昌瞇起雙眼,鬢角的兩端隱隱可見的銀絲在光影中映出幽光。「若是方將軍問起,你可知道如何回答?」這方芸兒是個好拿捏的,只要婁府別的沒有對不起她的,她對婁府也算是盡心盡力。這一點婁世昌還是很明了的。

  方芸兒頓了頓,緩緩抬頭,唇邊漾開一朵苦澀的笑,「媳婦知道。」

  婁世昌點了點頭,轉而看向婁錦。沉寂中,似乎在等著婁錦的承諾。

  婁錦微微施了一禮,笑著面相婁世昌三人,聲音清脆:「謠言罷了,我相信外公定不會理會。」

  得到婁錦這話,三人才互相使了一個眼色,悠然走出穿花樓。

  屋子裡靜了,方芸兒呆呆地看著園子裡的落梅,心頭萬緒。春天都來了,為何她的心卻怎麼都暖不起來,竟像是被挖了洞一般,哧溜哧溜往裡頭灌風。她立刻起身,不想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娘。」婁錦扶了方芸兒,朝著在場的丫鬟一瞪。幾個有眼見的立刻告退,便是流翠也不得不走出去把門關上。

  婁錦面色稍緩,扶了方芸兒坐下後,自己就坐在方芸兒對面。腦海中再次浮現那個雷雨冬夜,湖水刺骨,耳邊仇人的笑聲伴隨著雷雨交加,將娘和她一同推入地獄。那死亡的滋味一時間讓她手腳冰冷,身上猛地打了個哆嗦,她轉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方芸兒,目光堅定。

  「娘,你是堂堂方將軍的女兒,是固倫公主的女兒,你有著高貴的血統,並不因為過去的任何事有任何變化。沒有人敢輕視你,在女兒心裡,你不比任何母親差。便是爺爺也好,爹爹也罷,他們此刻尊重您,您就莫要妄自菲薄。」

  方芸兒渾身一震,定定地望著婁錦。她搖了搖頭,「便是皇家一半血統,現在也白璧蒙塵,何來……」

  「娘,一個人能抬得起頭做人並不因為他人,而是在於自己。錯不在你,是那惡人,你何須替那惡人擔下罪名。」她微微抿了抿紅唇,娘是不會這般輕易走出來。娘在將軍府受盡保護,在婁府更沒有人敢直面說什麼難堪的話。如此,倒是讓娘變得越發軟弱了。若不下一味猛藥,娘終日困在牢籠裡,那與前世又有何差別!

  想到此,婁錦眼神一暗。只一會兒,她展顏一笑,眉宇見恍然若霞,燦若霓虹。「娘,這幾日生病都沒去見見外祖父外祖母。錦兒想得緊,明日一早我們就去將軍府吧。」

  方芸兒點了點頭,撫著錦兒那頭瑩亮的髮絲,慈愛地笑了。錦兒太像她了,曾經她細細瞧著錦兒,以為能從錦兒的臉上看到她父親的一絲半點。然,終究是無望。她咳嗽了聲,招了兩個丫鬟就回了碧雲閣。

  夜幕降臨,掌燈的丫鬟點了燭火,罩上燈籠就退了出去。屋子只開了一個小窗,微風迎來,沁人心脾。流翠走了進來,將屏風打開,退到婁錦身邊。

  宣紙上落下一個娟秀的悔字,流翠不動聲色看了眼,低頭不語。

  「流翠,我教你識字可好?」婁錦不等流翠說話,繼而又在另一張宣紙上寫了第二個字,待筆落,是「毀」字。

  流翠抿了抿唇,只道:「大小姐別開玩笑了,奴婢怎麼會有習字的權利。」

  婁錦歪著頭看向她,那雙眼一瞬不瞬地朝流翠看來。流翠緊蹙眉頭,大小姐怎麼一醒來就用這般古怪的目光盯著自己看。而她也莫名地覺得心虛……

  婁錦並不看她,清脆地說道:「第一個字是個悔字,悔不當初,悔過自新均是這個悔字。人若不知道悔過自新,便會得了第二個字,便是這個『毀』字。」她說著,指向第二張宣紙。目光若有似無地朝著流翠掃來。

  流翠的頭越發低了,喉嚨艱難地溢出一絲笑意。「大小姐,流翠是個丫鬟,哪裡有資格識字。大小姐病剛好,莫要為了教流翠識字耽誤了休息的功夫。」話畢,她後退了一大步,生生離那兩個字有一米之遠。

  嘴角幾不可聞勾起笑意,婁錦解開髮簪,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髮絲在燭火照耀下顯得尤為迷人,流翠兩眼微微一瞇,眼神極為複雜。

  吹了燈,婁錦上了睡榻。撫摸著床上的顧繡枕被,柔滑的質感,觸手冰涼,一切與前世並未有所不同,一入了夜,婁府也極為安靜,偶爾還能聽到風捲竹簾的聲音。可是越是安靜,婁錦的心頭越是驚濤拍浪,直到睡衣來臨,已經是淩晨時分。夢裡萬寶兒的嘲笑,眾人的嘲諷,娘親鬱結猝死,武世傑和婁蜜的背叛,最後是那冰冷的湖水狂嘯般擠爆她的肺部。她劇烈地喘息起來,直到一聲尖叫從喉嚨口衝破,她才驚愕地張開雙眼,抬手撫額,竟是冷汗涔涔。

  「大小姐,轎子備好了。」流翠進來就見到婁錦劇烈地喘氣,嚇了一跳,連聲道:「大小姐?」

  聽著流翠的聲音,婁錦緩緩平靜下來,聲音平緩:「給我更衣。」

  梳洗一番過後,婁錦便去給老太爺請安,入門就見到婁陽和萬寶兒,以及婁城夫婦。一一行了禮之後,婁錦道:「孫女這幾日病著,惹了外祖父外祖母擔心,今日好了,想前往將軍府。」

  「應當的。」婁世昌說完,朝著婁陽使了一個眼色。

  婁陽沖婁錦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側。「錦兒,爹爹今日無事,就陪你們母女倆一同去。」

  婁蜜剛從外頭進來,就聽到婁陽這話,立刻皺眉道:「爹爹,您不是說今天去武伯伯家嗎?」

  婁錦順著聲音看去,正見婁蜜身著一身翡翠蝴蝶長裙,披著白狐狸皮坎肩,頭上戴著紅玉簪子。瓜子臉上打了一層粉腮,甚是嬌俏可人。婁蜜可是盼著許久才能有這麼一個機會見一見武哥哥。

  婁陽有些為難,他看了眼婁錦,見婁錦笑容可掬,那溫婉的樣子讓他不由得放了幾分心。這幾日謠言四起,也不知道哪個把這閨房之事傳了出去。別人聽了不要緊,多是說他婁陽也不容易,可這方將軍聽了可是另一番意思。

  「爹爹既然定了行程就去武伯伯家吧,女兒不會行差踏錯,爹爹放心。」婁錦說完,拉起婁蜜的手,道:「蜜兒今日可真美,想來不久,我們家的門檻怕是保不住了。」

  她哪裡需要那些歪瓜裂棗,她要的就是武哥哥,此生非武哥哥不嫁。對上婁錦此刻溫柔的笑靨,婁蜜只好抿嘴一笑,目光卻是急地轉向婁陽,催著他快些去武府才是。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0:58 PM

第007章:方宏震怒!

  婁陽見狀起身,「爹自然是相信錦兒的。那我與你妹妹就去武府了。」

  「爹爹慢走。」婁錦低眉行禮後,老太爺稱去集市上看鳥,人也就四下散了。婁錦盯著眾人離開的身影,腦海中思緒飛揚。

  前世外祖父莫名暴斃,這毒到底是何時下的?又是如何下的?在外祖父去世前,舅舅和外祖母相繼去世,這中間有沒有什麼聯繫?她眉頭微微一皺,心頭漸漸沉重了起來。

  「錦兒,你和你妹妹的感情果真是好啊。」聲音婉轉動人,正是來自竇氏。竇氏掩嘴輕笑,那雙鳳眼微微一挑,看向一旁皺著眉頭的萬寶兒。

  前世,婁錦對竇氏很是排斥。婁陽和婁城均非嫡出,老太太無所出就把婁陽留在身邊撫養,因此婁陽就上了嫡出族譜。同為庶出,自小婁陽都比婁城多一份風光。然婁城天生才氣四溢,這才令皇后下令將侄女下嫁。竇氏自是不願意一輩子都端著庶出夫人的名頭,幾番挑事。

  所以前世婁錦對竇氏這話只以一句回了,那就是「當如此。」

  想到此,婁錦閉口不言。

  萬寶兒生怕婁錦多想,立刻走了上來,拉起婁錦的手。那觸手柔嫩無繭帶著略微冰冷讓婁錦一時間臉色冰冷,她緊緊抿了抿唇,抬頭復是一朵淺笑,燦若桃李。

  見狀,萬寶兒舒了一口氣,瞪了竇氏一眼,「兩姐妹感情好那是自然,弟妹只有一個兒子自然是不知道兩個貼心女兒的滋味。」

  竇氏嗤之以鼻,搖頭道:「我是只有一個兒子,你卻沒有一個兒子。我是輕鬆了,你呢?莫要忘了你的年紀不小了。」

  「你!」萬寶兒險些壓制不住胸口的怒火,想起這些日子太姨娘三番五次提起納妾一事,她的眉頭就忍不住糾了起來。這幾番打太極下來也很是疲累,只想著調養好身子,能在這一兩年之內懷上。她不再理會竇氏,拉起婁錦就走。

  在竇氏的嗤笑聲中,婁錦微微抬起頭,盯著萬寶兒的後腦勺,神色若有所思。

  方芸兒和婁錦上了轎子後,烏嬤嬤和流翠就跟了上去。走了一段路之後,婁錦對著身旁的流翠道:「去看看娘有沒有不舒服。」

  「是。」

  流翠前腳一走,烏嬤嬤就走到轎子另一邊,衝著拉開簾子的婁錦點了點頭。

  唇邊勾起一抹極為淡薄的笑意,放下簾子,她微微閉目。

  今日婁蜜怕是不能順利見到武世傑了。

  到了將軍府,就見一個娉婷女子穿堂而出,那白玉面盤上掛了笑意,窈窕的身姿因著一件淡粉衣裙,長及曳地,細腰以雲帶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正是舅舅方逑的女兒方瑤。

  「瑤兒見過姑姑。」福了福身子,立刻道:「姑姑快請進,祖父祖母和爹爹都等著呢。錦兒,快進來。」她牽起婁錦的手,一雙眼裡滿是笑意。

  迎上她的笑,婁錦神色一頓。前世方瑤在舅舅被害之後嫁給了婁城的兒子婁正德。外公去世後,她的日子也是一落千丈。她拉緊方瑤的手,細聲道:「表姐,日後我們一道去國子監讀書。」

  「你?你不是自小不愛讀書嗎?」

  婁錦搖了搖頭,並非她不愛讀書,幾次先生來選,都是婁蜜先出的門,而萬寶兒給她選的先生均以繁複的方法教她,她小小年紀饒是勤奮,又能懂得多少,久而久之自然疏遠了。

  「自然是真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話音一落,幾個婆子們擁上,扶了方芸兒和婁錦就朝裡走。方瑤笑了笑,不知道婁蜜為何轉性,倒真是個好消息。

  婁錦轉頭看向方芸兒,見她難得露出了笑意,心下一疼。這世上真正對娘親好的除了將軍府再無別的了。

  「快,快過來給娘看看。」這聲音一傳出來,方芸兒瞬間紅了眼,拉了婁錦上前,跪拜道:「女兒給爹娘請安。」

  「錦兒給外祖父,外祖母請安。」錦兒的話音略顯顫抖,前世她幾次出席靈堂,哭得肝腸寸斷,見外祖父外祖母都活著,她的淚水卻又再一次滾出眼眶。都還活著,都還好好的。

  方逑見狀,立刻攙扶了兩人起來。「好好回一趟家,哭作甚?」

  「謝謝哥。」

  「謝謝舅舅。」

  外祖母聽言,想起這幾日的流言蜚語,臉色頓時一變。「是不是婁陽欺負你了?」

  「公主。」方宏喚了一臉怒容的妻子,安撫道:「若真是如傳言一般,我自是不會輕饒了他。」

  外祖母聽言,朝方芸兒問道:「可是真的?」

  方芸兒抿了抿唇,半晌搖頭道:「爹,娘,那都是謠言罷了。婁府中也有我們的人,若真如傳言那般,怎麼沒有一人把這話告訴二老。」這話一落,方芸兒也頓住了。一絲怪異的感覺從心頭掠過。

  婁錦瞇起了眼,想來這十幾年來,婁府做了不少手腳!

  方宏皺起了眉頭,「這無風不起浪,哪個人敢這般訛傳?」

  「將軍,奴婢有罪!」一聲低呼從那堆婆子裡傳了出來,幾個婆子立刻讓了開去。正見烏嬤嬤噗通一聲跪下,她的手還一道拉了一旁的流翠。

  烏嬤嬤力道甚大,流翠一個措手不及,硬生生跪了下去。正要掙扎著起來,迎面就見大小姐目光冰冷若霜,她頓了頓,終究安分地跪著。

  「將軍,姑爺從沒有在碧雲軒過夜。」

  「什麼?」這回,方逑握緊雙拳,若是別人說的話他們可以不信,烏嬤嬤是娘的貼身侍婢,自是忠心耿耿,她的話就是板上釘釘!

  方芸兒慌了,就要跪下說個清楚,不想婁錦身子一晃,輕輕靠在了自己身上。惹得方芸兒立刻扶住婁錦。「錦兒?」

  烏嬤嬤看了眼婁錦,斬釘截鐵地回道:「這事一直以來都被夫人壓下來,奴婢顧及夫人的尊嚴守口如瓶。但為今這府上敢說實話的就奴婢一人。若是昨日老爺把我打了發賣了去,今日就沒有奴婢這番話了。」

  什麼?他婁陽要發賣了烏嬤嬤?

  烏嬤嬤順勢掐了流翠一把,流翠立即說道:「烏嬤嬤昨日是險些被發賣。」

  方芸兒看了眼烏嬤嬤,見她有些蒼老的面龐上淒楚一片。是自己對不起她,險些讓她晚年輾轉不安。

  彼時,婁錦還病得暈乎,哪裡回過將軍府,又因為婁府有意讓她閉目塞聽,這些事也是娘從將軍府回來後才知道。而那時風波早已平靜。

  方宏猛地拍了桌子,匡當一下,茶杯炸裂開來,碎了一地。

  「好一個婁陽!」

  「爹……」

  「你不用多說,我說過幾次了,那事並不是你的錯。婁陽既然娶了你,就要擔負起他做丈夫的責任!一個男人這般沒有擔當,叫我如何將他調回京中。」

  外祖母站了起來,卻是朝外頭說道:「給我安排轎子,本宮要入宮!」

  一時間婆子小廝走了出去。流翠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角,額頭滲出冷汗,她一直提防著大小姐說出這事,不想昨日剛承諾管好自己嘴巴的烏嬤嬤竟然說了。這事鬧大了!

  她抬起眼,直覺這事並非那麼簡單,烏嬤嬤哪裡來的膽子?直覺讓她朝大小姐盯去,入目的是大小姐看著公主離去的背影面露擔憂之色,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00 PM

第008章:殿前暈倒

  當聖旨下達,婁陽連忙戴好頂戴,在內廷總管高公公幾人的催促下入了宮。

  正在耳房休憩的婁世昌得知消息時,顧不得怒罵幾個不長眼的奴才,忙換上官服上了轎子。

  幾個婆子攙扶著兩位太姨娘走了出來,只見白太姨娘一臉擔憂之色,萬氏從後堂子走出來,瞥了眼已然關上的大紅高門,眉目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便是方將軍和固倫公主知道了方芸兒守了十幾年活寡又能如何,除了婁陽還有誰敢要方芸兒?她微微一笑,是的,只要看著方芸兒為自己那骯髒身子抑鬱落淚一日,她就會開心一日。

  「你怎麼還在這?不入宮去找找萬貴人,看看都怎麼了?方才那高公公的臉色可不怎麼好看。」白太姨娘急著知道兒子的情況,對萬寶兒不免是疾言厲色了些。萬寶兒自入府開始就事事做得順心,那方芸兒是半分比不上。若非婁陽說方芸兒能助婁家飛黃騰達,她早就使出婆婆的臉色。頓了頓,這些日子求著老爺上表給自己封個夫人品級,這事還未有著落呢。

  想著,白太姨娘深吸一口氣,老太太早幾年去世,這府中自然是屬她最為尊貴。她盯了眼站在婁城身側的顧太姨娘,復又催了萬寶兒去派人問問婁陽的情況。

  顧太姨娘與竇氏對視一眼,均選擇沉默。幾人都坐在大堂裡,等著消息傳來。

  錦繡宮裡,宮人紛紛退了出去,皇上眉頭深攏,瞅了眼坐在一盤怒目噴火的妹妹以及她身後的兩個女子。一個是自小溫婉清麗的外甥女,十幾年過去了,方芸兒越發地脫俗嬌媚,若是無當年那事,現下何來這種煩惱。

  他頓了頓,見婁錦低眉斂目,眉宇間並無慌亂跡象。難道她就不知道勸慰一下自己娘親,這事鬧大了對誰有好處了?

  「皇兄,芸兒是你外甥女,她做錯了什麼?當年的事本應該過去了,婁陽他到底是何用心,芸兒生生守了十幾年的活寡,他是不是覺得芸兒非他不嫁,他就可以這般踐踏我女兒?」固倫公主說到這,心下一梗,以為婁陽是真的疼芸兒,這才放心交給他。哪裡知道,他,他竟然也嫌棄芸兒。

  「芸兒這些年越發瘦了,她日日鬱鬱寡歡,若非有心人傳出這事,我這當娘的怕是要蒙在穀裡一輩子。可憐她是個悶葫蘆,有心事都不與我這個娘說……」

  方芸兒垂下眸子,眼眶滾燙了起來。

  婁錦聽著外祖母的哽咽聲音,心頭脹地難受。若非這一世她有意捅破,外祖母到死都不會知道這個秘密。婁錦揉了揉發酸發脹的雙眼,那一副樣子落在皇上眼裡,惹得皇上心頭生疑,難道婁錦在婁府過得並不好?可日日耳邊聽到的均是婁陽一家如何優待芸兒母女……難道其中另有內情?

  想到這,皇上面色一冷,安慰了固倫公主幾句,就見高公公走了進來,身後緊跟而來的是婁陽謙恭的身影。

  「微臣參見皇上。」恭恭順順行了一禮,眉宇間無一分無措。端是一副忠良的樣子。

  婁錦握緊雙拳,眼前的人便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就是自小心裡怨恨的那人,就是娘恨不得生吞了的男人。在皇上面前他表現地恭順有禮,在外公面前他表現地慧敏有佳,在娘和萬寶兒面前,他是溫柔體貼的丈夫。大齊幾乎無一人不在誇著婁陽。

  前世,婁錦以有這樣的爹爹為榮。今世,她看到他偽裝的皮囊下一顆腐朽骯髒的心,她勢必要扯碎他的偽裝。

  「起身吧。」

  皇上話畢,婁陽便看向方芸兒,那雙眼無辜地望了過來,帶著七分情意和三分愧疚,這一眼就讓方芸兒心頭一震,心裡竟是不忍心了起來。婁陽是她的夫君,她不能讓他陷入困境。這念頭一生出來,便是如何都壓不下去。

  婁陽見方芸兒的神情,心頭便安了。他太了解方芸兒了,這輩子方芸兒跟定了自己,只要稍微給點恩惠,她便會牢牢記得。只要讓她生了一絲愧疚,她便會心軟。女人啊,就是這般好拿捏。

  婁錦幾不可聞地笑了,他婁陽根本沒有機會狡辯——

  只見她抽出袖口的絲絹,輕輕從方芸兒的鼻端飄過。

  只那麼一瞬,眼前一黑,方芸兒倒在婁錦身上。

  「娘,娘你怎麼了?」

  一聲驚呼,惹得皇上和固倫公主朝這看來,見方芸兒突然暈倒,幾個都慌了起來。「快,傳太醫。」

  婁陽奔上前來,扶了方芸兒,見婁錦不安地顫抖著身子,道:「錦兒,別擔心,你娘沒事的。」

  當然沒事!婁錦抬起頭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這一幕落到皇上和固倫公主眼裡,就變了味了。錦兒的神色怎麼是那般害怕,尋常暈過去而已……

  婁陽不知道,之後的一幕將會讓他百口莫辯!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00 PM

第009章:騎虎難下

  許太醫拉了藥箱子,眉心一跳一跳。這天下人皆知一個消息,陛下得罪不得,這固倫公主更得罪不得。固倫公主素來護短,生有一子一女,尤為疼愛女兒方芸兒。當初方芸兒被擄那事,她可是差點把皇宮給掀了。皇上下令嚴查,費了一年光陰也還是找不到那惡人。事情拖了幾年,固倫公主才不再多說。

  只是想不明白,固倫公主這般霸道之人生出的女兒卻是溫婉柔順,絲毫不似她的脾氣。這番尋思,人已經到了殿內。叩頭之禮還未行,就被命了去看躺在床上的女子。

  婁錦退到一邊,柳眉蹙攏地凝視著娘。她今日這番下藥,一是為了讓婁陽百口莫辯,二是為了娘的身子。一直以來婁府都請了大夫為娘看病,可是遲遲不見效。那些人她是信不過的。更何況短短四年,娘的身子就被掏空了一般,若有問題,早些檢查為妙。

  片刻傳來許太醫的一聲歎氣,他斜睨了婁陽一眼,不由得搖頭說道:「稟告皇上公主,郡主久鬱於心,經脈瘀滯才導致暈倒。」說著他疑惑地皺了皺眉頭,接著道:「微臣觀郡主脾氣受損,乃陰陽失調的徵兆。」這話無須言明,在場的人聽言,目光驟然看向婁陽。

  婁陽一驚,聽言,頓時慌地抬頭,對上皇上和公主的怒視,他心下一急,當下咬牙道:「皇上,公主,這都怪那惡賊……」

  話才出了個頭,一個哀戚的聲音嗚嗚咽咽傳來。婁陽一怔,朝床頭看去。正見婁錦眼眶微紅,撲閃的濃黑扇睫上沾染了水漬,那雙水靈靈的眸子盯著床上的人,卻是那般疼惜。

  「許太醫,那娘的身子可有大事?要怎樣調理為好。」

  這話一出,皇上立刻瞪了婁陽一眼。這個節骨眼婁錦都知道要先關心芸兒的身子,這婁陽竟然開口就要撇個乾淨!

  固倫公主走上前兩步,拍了拍婁錦不安攪動著帕子的手。細觀錦兒那微微顫抖的唇,心下一歎。錦兒才十二歲,頭一次見到娘暈倒怕是下壞了。她自小與芸兒相依為命,如今聽太醫這一言,想來是怕了。

  「久病南醫,但不是不能醫。心病還須心藥醫,若是有人能讓郡主走出過去的陰霾,些許能治了她這鬱結之症。只不過脾臟之盛,閨房之內若不協調,怕也會釀成大患。」許太醫的話說得直接明了,在場的人都能聽得清楚。反過來深思,這十幾年來婁陽一不能幫方芸兒走出陰霾,二還讓方芸兒陰陽失調,無閨房之趣。

  話說到這一步,固倫公主已經不給婁陽任何辯駁的機會,嚴詞厲色道:「婁陽,本宮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之內芸兒的病若無半分回轉的跡象,本宮就接我芸兒和錦兒回將軍府!」

  婁陽顫巍巍點了頭答應,眼角瞥見皇上若有所思的飛快一眼,他只覺得脊背發涼,微微有種螻蟻蝕骨的麻癢戰慄在張開的毛孔中鑽入鑽出。

  婁錦緊緊拽著的帕子緩緩鬆開,正見一道淩厲的目光掃來,她倏然抬眼,對上許太醫探尋的目光,她愣了愣,隨即有禮地朝許太醫點了點頭。

  便是許太醫懷疑她下了迷藥又如何,這宮中聰明人多了去了,但唯有幾個是明白人。這許太醫便是其中一個。既然今天是皇上和公主為方芸兒撐腰,他根本無須再提那迷藥一事。

  只是,他的目光卻是盯著那個沉默溫柔的小姑娘,才十二歲不過就有了這番心思,真真是不容小覷。

  話說方芸兒醒來後,一行人就出了皇宮,縱然不捨,固倫公主囑咐了兩句就坐上轎子走了,臨行前,她冷聲對婁陽說道:「你莫要讓我失望才是,將軍說你這調回京城的事有了些許變化,待過了一段時日再提上。」

  婁陽悶悶地在心裡絞碎了一地的恨!什麼是有了變化?不過就是看著今日的事給壓著了。他恨不得咬碎一口牙,更是恨方芸兒不守承諾,竟然將閨房之事都告知了將軍和公主。饒是這一番思緒過腦,他還是謙恭地點頭應道:「過去小婿是怕芸兒留下陰影,才過門而不入。不料卻讓芸兒身子受了虧損,是小婿的錯。小婿一定竭盡全力,全心全意對待芸兒。」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禮,聽得固倫公主點了點頭。這才放下轎簾,遠遠離去。

  方芸兒心裡升起了一絲希望,或許真入婁陽所說,他並不是嫌棄自己,而是真心為自己著想?這般回府若真回到當初伉儷情深,竹馬青梅,便是這流言,她也受了!

  說起來,方芸兒不過二十八歲,這幾乎空白的十幾年,她雖是沒了,但對未來,她卻是真真切切地期許了。

  方芸兒兩頰上飛起兩朵紅雲緋紅嬌媚,惹得婁陽不免多看了兩眼。他何嘗不想要一嘗美人芳澤,只是,為了未來的飛黃前程,他能忍。

  娘的心純粹無瑕,婁陽惡賊卻利用娘的心為害外祖父。她婁錦絕不會讓這事發生!她要讓娘一步一步看個清楚!重生至今,婁錦幾番思量不敢把婁陽這惡賊的事明了說出,怕是娘如前世一般,晴天霹靂就魂歸西去。更是覺得婁陽狡詐,與那萬氏勾結,與朝堂權臣後宮陰謀更是串了一氣。

  而他們的手段她若看不清楚,早晚有一日會搭上性命!

  就在三人要上馬車之際,宮門突然大開,一個尖嗓子突地叫喚道:「婁大人,賢妃娘娘有請。」

  賢妃?婁陽眉頭一皺,今日幾事也太沒有由頭了。他素來與賢妃並未來往,怎麼會?

  「爹爹,那我和娘就回去了。」婁錦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淺笑,盈盈一福,就扶了方芸兒上了轎子。

  賢妃是平國公的嫡女,一入皇宮很是受寵。二十年前與萬貴人同時誕下皇子,奈何賢妃所生的四皇子卻一生下來不知道哭喊,太醫道四皇子生性若非癡傻就是癲狂。果然,成年後的四皇子時而癲狂,性子暴戾。時而卻癡傻呆愣。若非出自賢妃肚子,怕是早就被宮中捧高踩低的風氣要了性命!

  回了婁府,一腳才剛剛踏入婁府大門,就見萬寶兒驚魂未定白了一張臉哭喪地跑了出來,「大夫人,大夫人救救蜜兒。她被四皇子抓走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02 PM

第010章:冷眼旁觀

  方芸兒剛一入門就被萬寶兒扯住衣角,再聽婁蜜被抓的消息,眉頭不由得一皺。疲憊的感覺轟隆隆地在眉心一跳一跳,她耐著問道:「都怎麼回事?」

  婁錦挑了挑眉,杏眼裡滿是驚慌和擔憂,「二娘,那四皇子性情古怪,蜜兒怎麼衝撞上他?」

  萬寶兒哪裡能回答地了,得到消息的時候就聽說在巷子上撞到大吵了一架,後四皇子二話不說命了侍衛就把婁蜜給帶了回去。

  要說這人若是別的皇子,她倒不擔心,或許心裡還有一二分期待。偏偏是四皇子……

  見萬寶兒焦急跺腳的樣子,婁錦眨了眨雙眼,靈動的眸子悄然流過一縷幽光。是的,今日她故意去見婁世昌說明自己要回將軍府一事,因此,耽誤了婁陽的功夫,也拖延了婁蜜的時間。因為她清楚地記得前世四皇子在辰時於那巷子狠狠抽打了那欲與他搶道之人,而那時她與婁蜜恰巧剛剛出了那巷子。今日,很不幸,婁蜜與那四皇子於那巷子口遇到了……

  萬寶兒急道:「蜜兒在宮中對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姐姐,入宮求皇上,一定能救出蜜兒的。」她盯著方芸兒,見她神色疲倦,知道若是再耽誤下去,必定壞事。心下一急,伸手推搡了來。只想推著她先出門,她性子被動,自然是拒絕不得。

  不料,她這動手一推,方芸兒身子晃了晃,這剛被下了迷藥的身子一個不注意,踉蹌了下,險些撞上一旁的實木大柱子。方芸兒一頭栽下,能想像一會兒頭破血流的境地,不免尖叫了出來。就在幾人目瞪口呆之時,婁錦抱住方芸兒,後背被那柱子狠狠一撞,愣地倒抽一口氣。

  方芸兒一嚇,臉色蒼白地暈了過去。婁錦抬眼,幽冷地盯著萬寶兒,隨即大聲喝道:「來人,去請大夫,扶大夫人回房。」

  萬寶兒這下慌了,尖叫了起來,「怎麼就昏了,錦兒,快掐人中,這還要進宮救人呢。」

  婁錦目光一緊,低頭的那一瞬拽緊裙邊,好似從未聽到萬寶兒說什麼,只一味道:「都聾了?要是大夫人出了什麼事,仔細你們的皮!」

  幾個婆子看了眼萬寶兒,猶豫了下,卻是到婁錦身邊勸說了起來,「大小姐,還是掐一掐大夫人的人中吧,這二小姐可是危在旦夕。」

  耳邊嗡嗡的聲音不斷,婁錦只是對著過來的烏嬤嬤說道:「還不快送進去。」

  「是。」

  眾人見烏嬤嬤和流翠二人扶了方芸兒朝內堂走去,面面相覷地望著婁錦。今日的大小姐怎麼這般固執?

  萬寶兒身邊的陪嫁蘇嬤嬤瞪著雙眼,目光注了冰一般盯著婁錦。「大小姐,事情分輕重緩急,奴婢知道大夫人身子不適,可是現在二小姐我命要緊。大小姐日日端著一副溫柔善良的模樣,難道都是假的不成?」

  幾人聽蘇嬤嬤這話,不由得看了眼婁錦。心裡腹誹,道:大夫人是個心善的,這大小姐卻不知道是誰的種,許是哪個惡霸,許是哪個流寇……總之,心是毒的。

  「錦兒只知道百善孝為先,娘的身子不好,自然是要好好休息。更何況,二娘的表姐萬貴人很是得寵。蜜兒就交託給二娘了,希望二娘務必把蜜兒安全送回來。」說完,婁錦轉身朝內走去。

  萬寶兒死死咬住雙唇,萬貴人雖是得寵,卻出身卑微,儘管生了兩位皇子一位公主,到此也只是個貴人。而賢妃不同,位於四妃之位,母家更是根系龐大,萬貴人可不敢得罪賢妃啊。本來這事由方芸兒出面,皇上素來憐惜她,自會答應她的請求……想著,萬寶兒跺了跺腳,目光陰狠地望著內堂的方向,蘇嬤嬤道:「備轎!」

  婁陽被領到花蘭殿前就停了腳,見宮女各個冷臉抬頭,殿內突地一聲哄吵,只聽得一個公公道:「婁大人請進。」

  婁陽心頭一緊,只覺得呼吸滯了下,復又重重呼了出來。

  「你是婁陽?」殿上一人華貴異常,頭上八尾鳳簪,身披華帶,腰著翡翠玉帶,那精製的妝容下一雙眼卻是寒光四射,引得婁陽心頭一震。

  「微臣婁陽見過賢妃。」

  賢妃朝身邊的公公掃了一眼,那公公對著後頭說道:「帶上來。」

  婁陽不知何故,回頭望去,卻見婁蜜被臉頰高腫,臀上更是血紅一片。這……他抬眼看了眼賢妃,正見賢妃淩厲一眼,飛快低頭。

  「這是你女兒?好大的膽子!」重重一掌拍下,轟地婁陽耳內亂鳴,立刻跪下,顧不得是何原因,立刻討饒。

  賢妃冷冷一哼,「敢問四皇子是什麼東西,還敢命你們婁府的人動手,我看婁陽你是和萬貴人走地近了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婁陽聽言,驚慌道:「微臣不敢。」他暗自看了眼已經昏迷的婁蜜,心頭暗恨。混帳東西,只是出門一趟就惹了這事!可是,只言語衝撞罷了,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刑?

  「哼,領回去,今日若不是本宮阻止了,四皇子也饒不得她。如今留她一命,今年的國子監就無須上了。」賢妃說完,擺手道,「退下吧。」

  婁陽顫抖著手,扶著婁蜜道了幾聲謝就躬身告退。天知道出了花蘭殿的時候他後背濕透,深吸一口氣,盯著婁蜜這身樣子,立刻出宮,朝婁府而去。

  一路上,他的心思不定。國子監是京城名流清貴子女擠破頭要入的地方,京城豪門望族選媳婦無不是先選國子監出身的。便是皇上,太子各皇子選妃也是從國子監中選取。賢妃下了令除了婁蜜的名字,那這京城不就都知道他婁陽與賢妃有了嫌隙。

  賢妃可是除了皇后最為尊貴之人。若非四皇子一直混混沌沌,暴戾難馴,怕是皇后的位置也坐不太穩。這,這可怎麼辦才好?

  萬寶兒正準備出門,見婁陽的轎子停下,她立刻上前,哭聲還未出來,見婁陽臉色難看地把婁蜜抱出來,只看了一眼,險些暈了過去……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07 PM

第011章:探病關心

  婁錦送走大夫的時候,烏嬤嬤和流翠都留在屋裡照顧方芸兒。兩個丫鬟腳步匆忙穿過迴廊,神色焦急,更有一個面露不忍,道:「四皇子下手真是狠了,大夫說二小姐的臉必須好好上藥,要兩個月才能好。」

  「這腿上血肉黏糊,我們可仔細著點,別蹙了二小姐的眉頭。」

  兩個丫鬟走後,婁錦才緩緩從假山旁走出來,眼角朝身後的一個婆子看去,臉上露出了悲慼之色。她入了屋,朝流翠說道:「你去選一株雪蓮來,我要去看蜜兒。」

  「是。」

  流翠出門後,烏嬤嬤悄然走到婁錦身旁,低聲道:「小姐,奴婢好像看到有個婆子鬼鬼祟祟的。」

  「是娘院子裡的,也是當初外公派過來的人。烏嬤嬤,明日讓你兒子兒媳婦都到婁府來,安排個好的位置,暗地把一個個鬼心思的人給我拔了換一批人進來。」眸色一冷,這些事自然是要細水長流,烏嬤嬤是宮裡出來的,辦事穩妥,手段獨到,自是信得過。

  見流翠來了,不做停留,是要去看看蜜兒到底如何了。

  一路上流翠不發一語,只是時不時抬頭看了眼前方的婁錦,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手下意識地抓了抓手上的藥包。

  驀地,婁錦的腳步一頓,轉頭看了眼流翠。「我房裡的藥一直都誰管著?」

  奇怪婁錦這一問,流翠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是奴婢的娘,全媽媽。」

  婁錦笑了笑,狀若無意看了眼藥包,又繼續走動了起來。然而,幾步之後,她的一句不輕不淡的話卻震地流翠心頭慌亂,險些弄掉了藥包。

  「前些日子,你哥哥娶了個美嬌娘,好像是二娘家的庶妹。真是有福氣。」

  流翠能感覺自己的身子瞬間僵硬,而那雙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下,她壓低了頭,擠出一絲笑,道:「沒想到小姐還關心我哥哥,多謝小姐。」

  一抹笑意如花綻放,她道:「據說二娘家的庶弟也到了成親的年齡,前兩日我還聽二娘說要給他娶嘉定縣縣令的女兒。還真是般配。」話音一落,流翠的臉色立刻便白,她抿緊唇,死死閉上雙眼。心底驟然掀起驚濤,心中驚疑不定。片刻,她才抬眼道:「那真是要恭喜二夫人了。」

  婁錦歪頭一笑,那燦若繁花的笑意凝在唇畔,端是一副純真可人。

  流翠甩開腦袋裡的疑惑,她自小和大小姐一同長大,大小姐心思單純,如今這番話怕是真有其事,難道二夫人要做那過過河拆橋之事?

  「快走吧。」話畢,她終於不再多言,倒是流翠心裡卻是翻江倒海了起來。

  入了屋,見婁世昌,婁陽婁城夫婦都在,兩位太姨娘也在,婁錦恭恭敬敬行了禮,問道:「爹爹,蜜兒傷地重,上次二娘送來的雪蓮我和娘用不上,給蜜兒用吧。」

  說著,朝流翠使了一個眼色,流翠猝不及防,眉目間的驚訝還未退去,僵硬地把藥包遞了上去。這明明就是將軍送的雪蓮……

  萬寶兒一聽,心下一個咯登,立刻道:「這是給你們母女用的,我這還有呢。」這雪蓮她老早是動過手腳的,這要是收回來不就浪費了。更何況,收下了明著還不是給蜜兒用,這可使不得。本來還想著借這雪蓮一事,剷除烏嬤嬤,今日怕是錯估了時機!想著,她狠狠瞪了眼流翠。

  竇氏搖了搖頭,「怎麼會撞上四皇子了?還落了個國子監都上不了。大伯,你可得想個時間好好向賢妃示好,要不然,怕是要累及整個婁府。」說著,她看了眼婁世昌。

  婁世昌自然是知道其中厲害,方才婁陽一番話讓他頓時氣血翻湧。好不容易得了個機會,等著今年調回京城,方宏竟然給扣下來了。婁陽一下子得罪兩個祖宗,若不是看在方宏和固倫公主的份上,怕是賢妃也不會管婁蜜的生死。要知道四皇子手上死的人皇上也甚少過問。

  他皺了皺眉頭,道:「十日後是我五十壽辰,我會請各位皇子來府上。到時候你只管討好了四皇子,便是他癡傻不知道,他身邊的人也會報給賢妃,表明你的心意。」

  婁錦聞言,擔憂地看了眼婁蜜,「十日後,蜜兒能和我一道出去見客嗎?可惜了蜜兒的一手好琴藝。」

  「我能去,我掩了面紗就去。」婁蜜掙扎著起來,卻是嘶地倒抽了一口氣。萬寶兒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她心心唸唸武世傑,恨不得時時膩在一起。可這傷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還敢去,真是不長眼的東西,連四皇子都敢那樣責罵,今日你給婁家惹禍了,就給我好好呆著,順道把《女戒》給我抄寫百遍!」婁陽騰地站起來,想起今日種種,無不鬱結,連帶著看婁蜜的眼神都陰狠毒辣了起來。

  婁蜜頓了頓,眼角偷偷看了眼萬寶兒。

  萬寶兒臉色難看,狠狠剜了眼婁錦,若非她攔著救蜜兒,蜜兒哪裡會受這種苦!「老爺,蜜兒還病著,我會看著她的。」

  婁錦冷冷一笑,掃了眼不甘不願的婁蜜,目光悠然轉向婁陽,視線下滑,停在了婁陽的胸口。

  「爹,娘剛剛暈了。」

  婁陽聽著眉眼一跳,這圓房……他轉頭看了眼萬寶兒,頭也不回朝碧雲閣走去。

  萬寶兒一愣,頓時胸口堵了悶氣。婁錦歎了口氣也跟著走了出去。這一次,她卻沒有催趕著流翠離開。

  見人都散了,流翠才清清楚楚把從宮裡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二夫人,皇上下了命令,讓老爺與大夫人同房,說是三個月之內不能改善大夫人陰陽不調的病情,這頂戴可能就不穩了。」

  什麼?萬寶兒顫了顫,啐了一口道:「都冷了十幾年現在要圓房,開什麼玩笑?她可是個髒汙的,難道要老爺委屈自己和她圓房不成?」

  婁蜜鄙夷道:「娘,這大夫人不安分了。」

  萬寶兒冷笑,卻是不由得慌了。方芸兒生得嬌美可人,又清麗脫俗。婁陽早就心癢難耐,若非為了那胸口一顆硃砂,早下了手!

  流翠盯著萬寶兒的臉色,半晌問道:「萬公子可會在壽宴上出現?」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08 PM

第012章:湖邊美色

  十日轉眼即過,婁老太爺的五十壽誕如期而至,壽宴還未開啟,婁府已經人滿為患,婁陽和婁錦在外頭招呼來往的達官顯貴,萬寶兒和竇氏則是招呼了女眷到內室休息。

  穿花樓裡,卻一如既往地安靜。一個丫鬟從外頭進來,催促道:「小姐,大夫人都準備好了,叫您一起出門呢。公主和將軍快來了。」

  「嗯。」這聲音聽著倦極了,小丫鬟疑惑,對著門問道:「小姐?」

  「你先去吧。讓流翠進來。」

  「是。」

  婁錦揉著發疼的腦袋,眉頭緊緊蹙了起來。夢裡的那對青梅竹馬,巧笑嫣然,花前月下,許下盟約,他愛蜜,極愛。她為他在花房養起了蜜蜂,為他釀蜜。

  婁錦嗤笑,或許武世傑也分不清楚自己愛的是蜂蜜還是婁蜜。

  流翠敲門進來,見婁錦呆怔的樣子,溫柔道:「大小姐,快走吧,大夫人等急了。」她看了眼窗外,心裡自是越發柔軟了起來。得知萬公子今日到來的消息,她這十天可是盼得緊呢。

  婁錦不答,任著流翠伺候。出了穿花樓,她就對流翠說道:「今日事多,二娘那定是忙不過來的,你且去幫她,我自去尋娘。」

  流翠一聽,巴不得轉頭就走。面上道了是,轉身就朝前堂而去。

  婁錦盯著流翠的背影,目光逐漸變冷。流翠神思早不在這穿花樓,她前世為何就是看不破?就是因為被保護地太好,閉目塞聽。由著別人任意操刀,麻木於斯,愚蠢之極!若說前世的無為給自己帶來的是毀滅的結局,那今生,她要盡自己一切能力。

  到萱蜜園的時候,一陣喧鬧傳出,丫鬟們勸誡的聲音傳來,「二小姐,老爺對你禁足了。你這傷也未好……」

  「住嘴!我要出去。」她選了條粉色絲巾勾在耳畔,正出門之際見婁錦笑著進來,她眉頭一跳,接著上前勾住婁錦的手笑道:「姐姐,我快悶死了。你帶我出去吧。」

  「二小姐……」春喜苦著臉,不知道一會兒怎麼跟老爺交代。

  「那我帶你出去,只是你別亂跑,呆在我身側即可。」說完,婁錦似笑非笑掃了眼那粉色面紗,朝外走去。

  春風拂柳,幾片飄絮隨風而動,映落在月牙白的衣角,那雙翠墨靴子微微一動,男子站了起來,鳳眸一動,稜角分明的俊逸輪廓在垂墜的墨髮中浮現。頭上只用一根翠玉簪子綰成一個簡單的髻,極是風流姿態。

  「三爺,太子和四皇子都來了。」侍衛劉韜避開眼,爺生得極為俊美,便是他日日得見,也無法直視。

  「嗯。退下吧。」顧義熙瞥見那一片靜謐的湖水,神色微微一頓,提步就朝那而去。

  隨著顧義熙這一舉動,劉韜退了開去。

  湖邊一處花房很是精美,春暖人間,花開錦繡。婁錦與婁蜜兩人走到此,便停住腳步。嘴角的笑慢慢淡去,見一簇簇春花開盡,她的心卻是落敗了。

  「姐姐,怎麼停了?快走吧。」婁蜜見那花房,心裡頭便是一刺。武哥哥最愛喝婁錦釀製的蜜,幾乎每一年,婁錦都會送一罐自己釀製的蜜送去。而武哥哥自是愛如珍寶。

  就在婁蜜扯了婁錦離開的這會兒,前方出現的人影卻讓她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只覺得耳熱心跳,手心微微出了一片的汗。

  婁錦抬了一眼,目光飛快一閃,那心裡糾恨了許久的疼有那麼一絲隱隱發作,她深吸一口氣,笑著迎了上去。「武哥哥來了。」

  一抹清幽的香味飄來,晃地武世傑心神一蕩,他禁不住伸手,欲撥開她光可鑒人的烏溜溜頭髮,認真看看她的臉。

  「武哥哥,今日來見我可帶了禮物?」她幾不可聞地退了一步,目光落在了武世傑身後一群人身上。為首的通身火紅,一派尊貴。而跟在他身後的正是婁陽,此刻婁陽唯唯諾諾地賠著笑,一個不經意抬頭見到婁蜜,他險些背過氣去,這個不孝女!

  可莫要被四皇子撞了去,急道:「四皇子,梨園的戲開場了,您這邊請。」

  武世傑哪裡知道身後的情況,從懷裡掏出一個翡翠淘金罐子,一個蓋子上雕刻著一朵精緻華美牡丹,在日光下這蜜罐勘比皇宮裡的金玉上陶。

  婁錦笑了笑,恍若漫山的山花開遍。微風捲起她瀑布般的髮絲勾勒出絕美的唇角和不盈一握的腰身,她就那般靜靜站著,竟像是翩然欲舞一般。

  顧義熙遠遠望著,鳳眸中閃過一絲異樣。

  四皇子不動了,直直看向婁錦,嘴裡恍然道:「美人。」不顧婁陽嘴裡的念叨,快步走到婁錦身側,瞬間戾氣全無,只是癡癡一笑,「美人,跟本宮回宮吧。」

  婁錦低頭,神色微微一冷。

  婁蜜見到四皇子,立刻驚恐地跳開,這一舉動馬上吸引了四皇子的注意。

  「這一定也是美人,怎麼用面紗遮住了,快讓我看看。」

  婁蜜嚇得渾身直抖,一雙無辜的眸子楚楚可憐地盯著武世傑。

  武世傑一眼就認出了四皇子,面色一白,這會兒也來不及問婁蜜為何戴著面紗,對著四皇子行禮,道:「四殿下,這……」

  他的話噤在喉嚨口,呆怔地望著那面紗落下。耳邊換來四皇子暴跳的尖叫聲。

  「醜八怪,高侍衛,把這人給我拖下去打了丟出去。」

  婁陽聽言,立刻哀求道:「四皇子,蜜兒很美的,只是這兩天受了傷,待過了些日子,就恢復原狀了,到時候微臣親自帶她讓您看看。」這一番話出來,他後背早已汗濕一片。

  「那還不快把這怪物給我弄走。」他轉頭看向婁錦,面上掛上笑。伸手就要抓婁錦的手。

  婁蜜暗恨地跺了跺腳,委屈地朝武世傑看去,不想武世傑卻是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四皇子的手。

  婁錦腳步一轉,對著四皇子不卑不亢道:「爹爹為四皇子準備了戲曲,還請四皇子欣賞。」

  「我就要你,走,跟我回宮。」

  他想伸手攔著的,只是那手卻猶如千斤重。

  「老四,這姑娘你帶不得。」人群中一道月白色身影緩緩走出。冰冷的唇角微微勾起。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10 PM

第013章:宴會發飆

  婁錦朝那人看去,目光陡然一滯,有些混沌地移不開眼。這人是誰?光是身姿形態就知尊貴無比,雖是白衣錦繡,可她看得出來,那雲履上的布片乃宮中御用。一年中也只有那麼幾匹。

  被那道清麗的視線盯著,顧義熙挑了挑眉毛,目不斜視朝四皇子道:「我們可不能呆久了,皇祖母盼著我們早些回去。」

  婁陽一眼看到顧義熙,面上露出了驚喜之色,忙道:「三皇子,這是小女婁錦已經許給了武家公子。」

  聞言,顧義熙朝武世傑瞅了眼,轉而淡淡道:「老四,既是許了人家,你也不好強求。」

  四皇子握了握拳頭,胡攪蠻纏道:「美人跟我回去,我讓母妃送你很多東西。你看誰不順眼,我打殺了他!」

  婁錦挑了挑眉,自問自己並非傾國傾城,更沒有資格左右一個皇子。她退了一步,緩緩掙扎出來,「蒙四皇子厚愛,婁錦才十二歲。」

  十二歲?四皇子有些疑惑,腦海裡卻浮現了父皇這些日子選進宮的秀女,他轉而盯著婁錦看了眼,喃喃道:「身材確實差了些。」

  婁錦冷冷抬眼,目光一掃,卻是後退了兩步。「爹,外祖父在外頭久等了。」

  她踱開一步,經過武世傑身旁之時,並無一絲停頓。

  然而,卻在與顧義熙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她卻是極為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人已離去,顧義熙還能聞到肩膀那端飄來的幽香,伴隨著方才她那憂傷和憐憫的神態在腦海來匯成一張丹青。她那眼神到底是何意?

  一路上穿花過廊,她的思緒蹁躚。三皇子顧義熙乃萬貴人的長子,甚得皇上歡心。卻秉性純良,為人過於死板剛正,不得萬貴人歡心。萬貴人偏心地緊,唯五皇子為寶,對三皇子忽冷忽熱。記得前世,五皇子被查出與妓女同歡,萬貴人於殿前哭訴,把事情生生牽到三皇子身上。那時,三皇子道:「母妃,你可曾想過我也是你的兒子?」

  朝身後看去,見那抹月白色身影已經消失於人前,她笑了笑,一切均與她無關,何須悲春傷秋。

  後花園架起的涼棚上搭滿了花,形成一簇難得的層次風景,因著花葉遮擋,陽光投下來隱隱有幾縷鏤空的暖色。婁錦經過之時裡頭傳來幾聲壓抑的悶聲。

  是誰在裡頭?

  由著好奇心驅使,她近了兩步,卻聽著那粗喘的氣息不斷傳來,混合著男女的靡軟呼吸聽得婁錦耳旁大熱,竟是瞪大雙眼,心中暗道:是誰白日宣淫?

  「萬公子,你可是真的要娶那縣令的女兒?」這聲音微微帶上了喘,斷斷續續地倒也讓人聽得清楚。

  「當然不會,既是嘗了你的滋味,怎麼還會要別人。」萬全抬了抬雙眼,朝四周警惕看了下,才穿上衣服,「你自好好替姐姐辦事,你得了空就去城東的莊子裡等我。」

  流翠聽得喜不自勝,連笑著點頭。

  聽著這兩人歡快的語調,婁錦漸漸握緊雙拳。萬寶兒,你為了一己私慾,既是連家族弟弟妹妹都賠上了。

  她不動聲色離開,朝前堂而去。

  壽宴開始了,婁錦看了眼前方數十張桌子,見方瑤招手燦笑,就走了過去。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遲才來。」說話的正是方宏的妹妹,方清雅。方清雅二十年前嫁給了蕭郡公家公子,如今蕭郡公繼承爵位承襲郡公,她也成了郡公夫人,承二品。

  婁錦笑著行禮,「錦兒見過姑婆。」

  方清雅笑了笑,拉了婁錦入席。這才道:「這些日子委屈你們母女了。」

  婁錦搖了搖頭,腦海中浮現出一抹痛。前世,姑婆好像被郡公禁足。所以那日外公出殯,都看不到姑婆的身影。

  方芸兒笑道:「姑姑,您就別操心了。」

  沒一會兒,一個婆子到固倫公主身後,悄然說了句什麼就退了去。固倫公主放下筷子,緊緊盯著婁錦。

  「你方才見過四皇子?」

  婁錦點了點頭,並不多言。

  「那武家小子竟沒有為你說一句話?不是我說你,那武家小子有什麼好的?若不是你死心塌地非他不要,我和你外公也懶得管武家這些人。」固倫公主暗恨,雖然婁錦身上流著惡人的血,但她自小善良可人,又與芸兒好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們方府向來護短,認定了是方家血脈,自是捧著疼著。

  方清雅聽著臉色微異,當初武元是要向皇上求娶自己。但當時她讓公主拒了,答應了郡公府的親事。這事武元雖沒說,怕也是耿耿於懷。所以婁錦屬意武世傑,她也無話可說。

  婁錦眨了眨眼,笑道:「外婆,只要錦兒一日未嫁過去,就不算是武家的人。武家的事你也不用太掛心。」

  方芸兒聽了一愣,隨即看了眼武元那桌的方向,斥責道:「說什麼話呢。」

  方逑笑了笑,婁錦倒是有自己的風範,這話說得底氣十足。

  固倫公主和方宏對視一眼,目光中略有複雜之色,錦兒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不怕武家退婚?

  婁錦低頭吃了幾口什錦湯,對上方瑤探視的目光,她笑了笑。轉而問了方宏,「外公,那嘉定縣縣令是何人?」

  「他是洪山人。沒什麼大背景。怎麼了?」

  「那他的千金可許了人?」

  這事方宏哪裡會知道,不過一旁的烏嬤嬤道:「據說前幾日收了一份聘禮,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行事很是隱蔽。」

  婁錦聞言一笑,不再多言。

  幾人看了眼婁錦,暗道這孩子素來不問世事,今日怎得問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人。

  婁世昌早已經酒意正酣,見方宏這桌靜下來了才笑著走過來,舉杯道:「方將軍和公主能光臨,真是下官的福分。下官敬二位一杯。」

  「別,您這一杯本宮可受不起。本宮只求我女兒在你這別莫名其妙地暈倒。」固倫公主沒好氣說道。

  這話一出,婁世昌老臉一紅,尷尬地應是。

  白太姨娘可是不樂意了。嘟喃道:「那是她身子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初那姘夫身上帶病……」

  聲音雖小,卻足夠這一桌聽了個清楚。方芸兒好不容易紅潤的臉色灰敗了下去,隱隱約約能聽到她劇烈喘息的聲音。

  啪!

  固倫公主給了個結實的巴掌,震地在場的人紛紛側目。「真是胡說八道,惡毒心腸,有你這樣的娘,怪不得婁陽會這般虧待我女兒。別說你那封品夫人的事辦不了,日後婁府還能有更大的出息?若不信,你儘管試試!」

  婁陽聽到這一句,忙不迭地過來賠禮道歉。一雙眼睛卻是朝方芸兒看來,卻是充滿了思量。怕是一日不把方氏的身子照顧好了,這婁府的命運就好不了!想著,他下了個狠心。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10 PM

第014章:讓他人洞房?

  婁陽賠著笑臉直到宴會散了,才憋悶著一口氣入了書房。婁世昌滿臉怒容走了進來,當下摔了茶壺,厲聲道:「好一個將軍府,好一個固倫公主,在我的壽宴上竟然也這般張揚跋扈!」不過就是娶了他們一個女兒,他們婁家何時對不住方芸兒了,自娶進門來不是好酒好菜伺候著,誰給她氣受了!

  竟然為了女兒守活寡這事把婁府的前途都不放在眼裡。真是可笑!婁陽肯娶方芸兒就是她的福氣,有何資格逼著別人相親。

  婁陽深吸一口氣,鼻息因為生氣而擴張了起來。他看了眼婁世昌,猶疑道:「爹,我想把這胸口的硃砂去了。」

  「你說什麼?」婁世昌愣了下,驟然想起多年前相士的話,虎著臉道:「想也不要想。那硃砂痣可是你的命痣,那相士說了,這痣的位置特別,又在左心口,去不得。」

  婁陽何嘗不知,若非為了那相士的這番話,他又怎麼會冷了方芸這麼多年。偏偏那方芸兒那腦袋卻是刻死了這顆硃砂。這幾年,他悄悄問了不少大夫,大夫只說那痣位置偏在心房,又不是一顆小痣,一旦去了,不知道要出多少血。

  他握緊拳頭,恨不得早日昇官,把方宏一家死死踩在腳下。

  婁世昌盯了他一眼,平了呼吸,才道:「別的事都好說,這痣去不得!若你哪天真去了這顆痣,別怪我提了婁城為嫡子!」

  「爹!」婁世昌聞言一震,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婁世昌不再多言,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出了書房,就見萬寶兒焦急地守在外頭,更是頭疼腦脹了起來。越過她去,他狠聲道:「好好管管你女兒。」

  萬寶兒皺了皺眉頭,她知道今日方宏又向婁陽施壓了。婁陽會不會轉了心意?

  「老爺,妾身知道你心裡難受。方芸兒也太會給老爺扯事了。老爺,這府上的男人又不是只有您一人。若真要行閨房之樂,不一定非得你上啊。」

  「你什麼意思!」方芸兒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女人,難道還要讓自己戴綠帽子?他怒瞪了眼萬寶兒,臉色極為難看。

  萬寶兒抿起笑,看了眼婁陽的胸口。「老爺,您這痣是不能除了,一旦被方芸兒發現,別說方宏會怎麼對付您,就連皇上怕是會立刻治一個欺君之罪。我們婁府上下賠不起啊。」

  婁陽聽著,只覺得眼前黑了下,又瞬間恢復了原樣。他朝萬寶兒身後的蘇嬤嬤看了眼,蘇嬤嬤退後幾步,才開口,「你說得簡單,多一個人要怎麼進碧雲閣。」

  萬寶兒笑了,在婁府的前程面前,她方芸兒什麼都不是!

  「這事就由妾身來安排。」

  是夜,萬寶兒前往碧雲閣,拉著方芸兒說笑,「姐姐,你最近身子不好,我特意讓廚房燉了些補品。你和相公眼看就要除了嫌隙,說不定這幾日就能給婁府添個兒子,我這身子不爭氣這麼幾年就婁蜜一個女兒。姐姐可得幫我完成心願。」說著,她朝蘇嬤嬤看去。蘇嬤嬤提上了八寶食盒,正打開盒子就聽到外頭傳來丫鬟們的聲音。

  「大小姐。」

  萬寶兒一愣,見那道碧水綠的絲綢入屋,她溫柔一笑,「錦兒這丫頭,還真是孝順。」

  「見過二娘。」婁錦面上掛著純如白玉的笑,兩步走到萬寶兒面前,不著痕跡看了眼蘇嬤嬤,笑道:「還是二娘知道疼惜娘。」

  方芸兒侷促地笑了起來。儘管萬寶兒待自己還算不錯,但她的心,總不太自然。見婁錦來了,她才微微舒了口氣,道:「寶兒,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萬寶兒朝蘇嬤嬤使了個眼色,只催著方芸兒早些把補藥吃了,就離開了。

  婁錦盯著那兩人的身影,忍不住挑了挑眉頭,這會兒退了屋內的丫鬟,兀自端起那食盒動了動,接著對著外頭道了句進來,就見烏嬤嬤懷裡抱著一隻活奔亂跳的白兔,那雙紅眼睛水靈靈的煞是可愛。

  方芸兒疑惑地盯著婁錦把一勺子菜丟給白兔,心下一轉,驚道:「錦兒,他們下毒了?」

  婁錦搖了搖頭,只是面上帶著溫暖的笑意,「這隻兔子就先放在娘這幾天,娘吃什麼都先讓兔子吃一口。」

  聽言,方芸兒只覺得心頭突突,好似有事要發生一般。「是不是有什麼事發生?」

  「娘,女兒明後日要出門逛逛,白日裡我不在,我那丫鬟年紀都太小,這才讓娘代為照顧。這兔子可人,女兒很喜歡,它又貪嘴,娘這東西好,它先吃一點,免得撒潑亂跑。」說著,婁錦狀若無奈看了眼兔子,那樣子好似真是寵愛極了。

  方芸兒舒了一口氣,瞅著那兔子也著實可愛,便抱了起來。疑惑道:「你這幾日出門作甚?」

  婁錦勾起了笑,只說是買女兒家的東西。

  見方芸兒不再多問,她辭了碧雲閣,朝湖邊的花房走去。

  月光如水落下,斑駁的樹影寥落成猙獰的鬼魅模樣,隨著湖面上吹來的冷風舞動了起來,竟是那般駭人。府裡的丫鬟婆子夜裡極少到湖邊來,因著這景色讓人心中發楚,多也是結伴而行。

  婁錦怔怔望著那湖面,零零落落碎了的月光在點綴著湖面。伴隨著記憶中的花前月下,此刻的湖面好似真的那般美好。只不過只是那麼一瞬間,狂風暴雨般的記憶再次將她的心一寸一寸歸於平靜。

  烏嬤嬤望著婁錦的神色,纖細薄弱的背影裡有幾分孤寂和冷漠。還有一絲她看得不甚明白的害怕。烏嬤嬤不明白,為何大小姐發燒醒來後變得不同,為何此刻的她是又是這麼安靜?

  「大小姐,你別怕,無論發生什麼,老奴都在的。」

  婁錦身子一僵,那蒼老的聲音在耳畔盤旋縈繞,她的心竟也驀地柔軟了下去。滾燙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閉了閉眼,低聲道:「烏嬤嬤,我怕死,我怕誰都不在了,只有我一個。」當她看著最後一個親人死在自己眼前,那種剜肉的痛苦讓她痛不欲生。「我怕死,所以我常常來看這湖,這樣我能清楚記得。」記得那種死亡的恐懼,記住那種無可奈何和恨意。這讓她能有更大的決心和勇氣用她十二歲的身姿去向那些才狼虎豹宣戰,她要保護太多人,這些人,她一個都不想失去。如此,她婁錦才是這世上最富有的女人。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12 PM

第015章:白馬少年

  白晝到來時刻,婁錦已早早出了門,這次流翠被安排留在穿花樓,隨行的是烏嬤嬤。

  流翠想著無事,便去了藥房。

  全媽媽正數著藥單子,那雙精明的眼睛盯著分成兩攤的藥,點過數之後,她笑了笑,把一堆藥偷偷藏進袖子裡。一個不經意的抬頭,見門上有個人,一顆心差點駭跳出來,見是流翠,淬道:「不聲不響的,捉死啊。」

  流翠不看全媽媽手上的動作,懶懶地坐在木椅子上,「娘,我今天要出去,你幫我掩一會兒。」

  全媽媽瞪了流翠一眼,「別說我沒提醒你,萬公子你可得看緊了。我看他花花腸子多,別賠了夫人又折兵。」

  流翠白了眼,萬郎萬般好,他曾說過娶妻娶賢,流翠這般聰明人抵得過京中不少隻知道搔首弄姿的官家小姐。流翠聽這話自然是放心,也不與全媽媽囉嗦,轉身就出了屋。

  京城有百家巷,這百家巷子每一條都各有特色,有煙花之地也有貧瘠之村。婁錦到一處屋前停下,這屋子前一塊青木牌匾已經掉漆,門檻上被踩出了幾處爛木渣子。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烏嬤嬤皺著眉想。

  婁錦走了進去,一股黴味充斥鼻端。一道略顯清脆的聲音傳來,入眼竟是個嬌俏的姑娘。

  「你們是?」梁嬌看了眼婁錦和烏嬤嬤,有些困惑地轉頭看了眼爺爺。

  「有件事需要你們幫忙?」婁錦並不拐彎抹角,朝那屋內的梁大爺看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烏嬤嬤眉頭皺地深了,大小姐為何要向他們行這大禮。

  婁錦使了烏嬤嬤出去,不慍不火開口道:「梁大夫,若是他日有人來求你去一顆硃砂痣,還請你不要推脫。」

  梁大爺搖頭直笑,會有誰請他動這手術,他都一把年紀了。「這位小姐,你莫說笑了,我都收手不做很久了。」他起身,招了梁嬌就要進屋。

  「是麼?收手不幹了?那徐州知府脖子上的黑痣怎麼就不見了?那遲捕頭怎麼就莫名死了?」她緩緩坐了下來,背後的竹籐椅子很是柔軟,她動了動,聽著椅子上發出的動人咿呀之聲,如水的眼底將梁翁的慌亂盡收。

  梁翁驚愕,盯著婁錦好一會兒,見她華衣錦帶,氣質卓然,更是不敢小覷,暗暗壓住心裡的慌亂,他猶疑著開口,「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的話不想說第二遍。」她掃了眼梁翁,只道:「依著我的話去做,我知道你們做事隱秘。」她轉頭看向梁嬌。目光平視,入水一般冰涼無慍的目光看得人一陣莫名,梁嬌心頭只覺得麻亂,她不由得抬頭問道:「你是誰?」

  婁錦笑了笑,眉眼間清新無塵,「如果有需要可以送信到婁府城西的莊子。」話畢,她起身,朝烏嬤嬤走去。

  梁嬌盯著那晃動的竹椅,嚼著婁府這兩字,心頭驀地一跳,回頭見爺爺深思的目光,頓時恍然,她是婁府的小姐?

  「爺爺,一個閨閣小姐,怎麼會知道你的事?」

  梁翁搖了搖頭,只是看著門外穿流的人群,「我的事鮮少人知道,這位小姐怕是不簡單啊。」

  路上,烏嬤嬤欲言又止,眼前的大小姐好似藏有許多的秘密,昨晚湖邊的那番話任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今日又怎麼找上這早就金盆洗手的梁翁?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現在梁翁確實沒事,但在兩年後成功落網,那時鬧得沸沸揚揚,婁錦才知這梁翁專門做些隱晦的手術,京中名流有難言之隱多是找他。若不是後面扯出京兆尹家的兒子,怕也查不到梁翁身上。

  出了巷子,兩人正欲上馬車,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寶字樓門前穿過,往子午街的方向而去。

  「是流翠?」烏嬤嬤詫異地看著流翠臉上的清麗妝容,見人走了,歎道:「小姐,流翠有古怪。」

  婁錦笑而不語,催了烏嬤嬤回去,只說府中不少事要她擔待著。讓她派人盯緊二夫人。烏嬤嬤畢竟年紀大了,聽婁錦說是去將軍府倒也放心回去。

  婁錦既沒有去將軍府,也沒有跟隨流翠,而是去了藥鋪子,詢問了些事。等出了藥鋪已經是晌午時分。路上行人漸少,幾個攤販招呼著她買東西,她並不理會,只想著,學識甚少,都怪上輩子不好學,便是醫書都不好拿到。

  驀地,前方一匹白馬橫衝而來,馬上的少年英姿勃發,明亮的眸子裡瞇起笑,得意地揮動鞭子,不時還回頭笑道:「抓到本少爺,一人一百兩!」

  後頭幾個人高馬大打手模樣的人聽言,怒氣沖沖,大喝道:「給我抓了他,我出一千兩!」說完,那帶頭的面上的橫肉一抽,更是橫了眼前方的少年。

  突地,那少年從馬上縱然一躍,馬韁被扯到一旁,一匹白馬轟然到底,幾人追來猝不及防,跌撞踩在馬上,馬兒吃痛,甩了甩碩大的腦袋正好撞上了婁錦。婁錦退了兩步,驚魂未定之間見那少年瞥過來的目光,只那一瞬,他便笑了。「婁家大小姐也有空在這閒逛。」

  婁錦一早就認出他了,他是姑婆方清雅小叔蕭玉之子蕭匕安。蕭匕安……年十九,在婁錦十二歲那年死於火場。婁錦心底一梗,忽然想起外公在蕭匕安去世後說的那段話,「蕭家小子雖乖張,卻是聰穎至極,心思詭異,這幾年從軍也頗有建樹。怎麼就英年早逝了。」記得當時外公的神色很是惋惜,舅舅方逑亦道,此人絕非池中物。

  婁錦抬眼,見蕭匕安唇角高高翹起,那高傲的笑容在陽光下很是刺眼。他見婁錦並不回話,只掃了一眼,就要拉起白馬。

  突然,耳邊一道嬌喝。「小心。」

  他隱隱有些感覺,身子一側,一把鋼刀打來,霍霍地與地面磨擦出一道火光。蕭匕安嗤笑,抬腳踹了出去,只聽得一陣骨頭卡嚓聲,那身後偷襲之人匡當倒地,嘴裡嘶嘶倒抽了起來。

  待蕭匕安笑著回頭,卻不見人群裡那個靜若碧水的女子。他頓了頓,想起關於這女子的傳言,嘴角緩緩勾起了笑,有空倒是要走一走親戚。後朝那巷子看了眼,才對著一個黑影道:「回府。」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14 PM

第016章:「洞房」之夜

  午後,徐徐微風吹來,幾縷不經意飄落下的花絮落在那一方靜謐地帶。樹下,竹籐躺椅上水碧色女子恣意躺著,一條勻稱的腿微微屈起,羽翹的睫毛輕輕一動,接著好似睡熟了般。

  流翠盯著那樹下的清貴女子,那一頭髮,在幾朵飄絮下更美了。甚至險些窒了她的呼吸。大小姐,真美……她頓了頓,上前搖醒婁錦。

  「大小姐,大夫人說兔子不見了。」

  「嗯。」婁錦並不動彈,那一聲彷彿從鼻端哼出,聽著好似累極了一般。

  流翠皺著眉不知道該不該說出接下來的話。猶豫了下,再次開口,「聽說中午的時候二夫人燉了兔肉。」

  此時,搖椅終於不動了,流翠以為婁錦要發火,抑或是一絲絲悲傷。沒想到婁錦只是說道:「花房有些花凋零了,你和下人說,各種花都引進來。」

  說著,她轉頭看了眼那漂亮的蜂蜜罐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朵淺笑,回身朝裡頭而去。

  這蜂蜜罐子?流翠嗤笑,只因為那武世傑一句話,大小姐就培養了一個花房,年年送上蜜罐?大小姐真是天真,這蜂蜜有一半送給了二小姐,而大小姐竟全然不知。

  如此想著,她還是朝外走去。

  婁錦放下那蜜罐,如水的眸子瞇了起來。吃了兔子嗎?昨晚她隨口說那是外祖母送的,怕是娘又要傷心了。歎了一口氣,婁錦認命朝碧雲閣去。

  小桃剛拉開門出來,就見迎面而來的大小姐,面上笑了起來,「大小姐來了,大夫人睡下來。」

  婁錦點了點頭,推開門見一縷光透過那侍女圖屏風灑在那張雕花檀木床上。一床繡著花開並蒂的被子掖地不留縫隙,床上的女人雙手靜放在被上。

  婁錦走了過去,落在在床邊,輕輕握著娘的手,入手一道冰涼,婁錦蹙著眉頭望著床上緊閉雙眸的女子。

  方芸兒的手緊緊握了起來,死死拽著床上的絲被。她平靜的面上一滴清淚緩緩落下,方芸兒好似沉寂在夢裡,卻渾然不知此刻耳畔冰涼,濕意一片。

  婁錦深吸一口氣,抑制住喉頭的顫抖,只是靜靜坐著。好似要坐穿一輩子一般,直到天濛濛黑了,小桃催促了幾遍說是要晚膳了,才見婁錦動了動身子。

  同時,方芸兒也醒了,入眼是婁錦的小臉,她還有些恍惚,環視一遍見是自己的房間,才笑道:「我睡得久了。錦兒是要和娘一起用膳嗎?」

  婁錦靜靜望著她,笑了笑,伸手扶了方芸兒起來。觸手是一片冷汗,婁錦的眉蹙地更緊了。

  方芸兒避了避身子,只道要先換一身衣服。

  人走後,婁錦抽出一個帕子,換了燭臺上的蠟燭,接著若無其事收起帕子,又去了廚房,往湯上灑了點東西,才走了出去。

  正用膳之際,小桃高高興興進來,拔高聲線道:「大夫人,老爺說今晚過來。讓您準備準備。」

  這……方芸兒有些窘迫,今晚嗎?這麼快?一絲絲緊張好似織了網把她寸寸束縛。他是真心的嗎?婁陽,真的不嫌棄她了?她自是清楚處於方家的壓力,婁錦必須要行這周公之禮。他真的是自願的嗎?一絲不確定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那樣觸電般,讓她猶疑不定。

  若是可以,婁錦不願意一點一點揭開娘的夢。她只恨,恨婁陽騙了娘,而不願意騙她到白頭,讓娘知道那事實,讓她在悔恨和絕望中致死。她深吸一口氣,對著外頭的幾位嬤嬤說道:「今晚,我就在碧雲閣的耳房睡。」

  「是。」幾位嬤嬤只道婁錦高興母親得寵,捨不得回穿花樓了。

  夜很快就降臨了,遲寶樓裡剛剛點了蠟燭,萬寶兒就靠在床上,笑著問蘇嬤嬤。「老爺呢?」

  「已經去了別院,沒人知道。待過半個時辰,我就讓萬山進去。一會兒他披了披風,誰都會以為他是老爺。」蘇嬤嬤猶豫了下,復又問道:「二夫人,為何不用別的人?而用我們帶來的娘家人?」這一旦被查出來可是直接牽連到二夫人的啊。

  萬寶兒譏誚一笑,嘲諷了起來。「方芸兒是個沒膽氣的,就算發現了又如何?婁錦才十二歲,單純地很。那烏嬤嬤也被我差了做別的事,更沒空發現。更何況這府裡多是我們的人,稍微掩護一下,又怎麼會被輕易發現。方芸兒還吃了我們遞上的湯藥,那是萬無一失的。」想起方芸兒那嬌柔的樣子,還想與婁陽圓房?想都別想!

  最好生下孩子,只要滴血一驗,她方芸兒有十張嘴怕也只能上吊吞金了!

  蘇嬤嬤笑笑,應了聲是。

  萬寶兒有些發困,只覺得吃了下午那頓兔肉之後有些渾渾噩噩,怕是加了不少藥材,補多了去,打發了蘇嬤嬤,她便睡下。

  半個時辰左右,幾個丫鬟婆子高興地待在門口,見老爺進門,立刻躬身行禮。見老爺徑直去了裡屋,小桃立刻吹了燈,笑盈盈地退了出去。只和兩個婆子在門外守著。等著夜裡老爺和大夫人的吩咐。

  萬山盯著床上那窘迫的女子,心裡漾開了花。沒想到這等好事會輪到自己頭上來。方芸兒生得貌美,又只是二十八歲,正是風華正茂。又見這老爺都沒碰過的女人今晚要在自己身下了。他不免揉拳擦掌,心猿意馬了起來。

  只是轉念一想到方大將軍,他不由得心頭暗顫。狀似給自己打氣了起來。二夫人說了萬無一失的。而且方芸兒的名聲早臭了,他萬山不嫌棄就不錯了,哪裡還有別人嫌棄的道理!

  想著,他上前兩步,卻見黑暗中方芸兒一雙亮亮的大眼睛。他皺了皺眉,不是說藥物起了作用嗎?怎麼還沒暈過去?

  見四周黑暗,自己背光而立,膽氣倒是大了起來。

  「老爺,先陪芸兒說說話好嗎?」方芸兒低眉,她必須要問清楚,若是婁陽心裡無她,只是為了保全她的名譽而娶了她,那大可不必如此……委屈。她的心一陣抽疼,這話壓在她的心理好久了,以為他們就那樣一輩子。只是,要圓房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15 PM

第017章:火燒碧雲閣

  還有什麼好說的!萬山扯出了一抹笑,色心大起,一雙眼盯著方芸兒的綿軟身軀,心裡早沸騰地要冒泡。

  方芸兒不知,低頭道:「婁陽,我們自小認識,你知道,我一心只想嫁給你,本被那惡賊汙了身子,我沒臉面見你。你讓我活下來,你願意娶我,你知道那時候夜裡我總是笑著睡著。」她兀自說著,萬山全然不知道她在講什麼,只看著她上下碰撞的紅唇,生生吞了口口水。

  「老爺,我自知自己早不是冰清玉潔,所以你娶了寶兒,所以你幾乎是過門不入,我都不怨。」她頓了頓,不說這些成年往事。今夜婁陽不是來了嗎?或許,以後終會有盼頭……

  萬山正要拉起方芸兒的手,突地,一股暈眩襲來,他只能模糊看到眼前的秀美人影,心裡詫異了起來。

  方芸兒笑著看了他一眼,道:「老爺,脫了這披風吧。」

  不好,萬山在方芸兒伸手要扯披風之際,抬腿就要往外走。他身子骨一向壯實,怎麼會突然暈眩,這裡必有蹊蹺。不想起身那刻,一陣天旋地轉,轟地一聲他早已失去知覺,趴在床上。

  這把方芸兒嚇壞了,她尖叫著喊了兩聲,慌亂地跑了出去,「快找大夫,老爺暈了。」

  小桃聽了,嚇了一跳,這才剛進去沒一盞茶的功夫呢,顧不得多想,她立刻跑了出去。

  幾個嬤嬤見方芸兒花容失色,嚇得臉色蒼白,安慰道:「大夫人,無礙的。些許爺是公務勞累了。我們進去看一看。」

  方芸兒點了點頭,在幾個嬤嬤的攙扶下就要入屋。卻見一個小丫鬟慌張跑來,指著碧雲閣耳房的方向說,「大夫人,耳房走水了。」

  什麼?方芸兒渾身一震,提了衣角連忙跑過去。「快,快救火。大小姐呢?」

  「大小姐方才讓奴婢去打了水洗臉。奴婢見耳房起了大火,沒看到大小姐啊。」小丫鬟急了,臉頰上蓄滿了淚水。

  方芸兒心痛難耐,雙眼瞪大,頭一次對著身旁的嬤嬤厲聲道:「去把府裡家丁都給我叫來救火,快啊!」

  方芸兒驚心看著耳房這熊熊烈火,她的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對著裡頭尖叫了起來。「錦兒,錦兒……」

  家丁們趕到,看著這烈火,二話不說,立刻提水。

  「大夫人,大小姐恐怕……」一個嬤嬤盯著著熊熊大火,一雙手卻是按住方芸兒的肩膀,生怕她一個衝動衝進火場。

  不,不會的。方芸兒扯開那嬤嬤,踉蹌了一步,目光定定看著那熊熊大火,耳畔響起霍霍燃燒的碎木裂開的聲音,辟辟啪啪地,一聲又一聲驚懼著她顫抖的魂魄。

  兩個嬤嬤見方芸兒提步要衝進去,嚇得當場抱住方芸兒的腿,哽咽了起來,「大夫人,不要進去。大小姐一定沒事,她可能出來了。奴婢……奴婢馬上派人找。」

  方芸兒魂不守舍,只知道,若是找不到呢?若是找到的就是一尊焦了的屍首呢。

  「娘……」

  方芸兒渾身一震,朝那聲源處望去,只見一個女子滿臉灰黑,狼狽地朝她笑,一雙星眸在火光下跳躍出點點星光。方芸兒嗚咽走了過去,卻在婁錦面前定了定身子,抱著她抽噎了起來。

  婁錦眸子一暗,低低地回了句,「對不起。」

  方芸兒聽得不真切,只是檢查著婁錦,見她只是灰頭土臉並沒有大礙,這才放心下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婁錦喉頭一哽,再次輕輕說出那句,「對不起。」話一落,她的身子猛地一沉,卻見方芸兒暈了過去,她立刻喚來嬤嬤,幾人朝正屋走去。

  卻見正屋前,小桃帶著一個大夫目瞪口呆地站在正屋外。

  幾人順著小桃的目光看去,都震驚了起來。天啊,耳房的火燒到正屋來了。而這瞬間竄起來的火,讓幾人都愕然不止。不知道哪個婆子驚叫了起來。「完了,老爺還在裡面!」

  幾人渾身一個激靈,朝著正在耳房滅火的那對家丁大喊道:「快過來,這裡救火!」

  這都扯開嗓子喊了起來。混著火勢霍霍燃燒的聲音,已經人群慌亂的腳步和吶喊聲,一時間碧雲閣亂極了。

  婁錦看著正屋門口那斷裂的梁燒起的大火,目光微微一冷。對著一個婆子道:「你快去找二娘,讓她過來看看。這麼大的火,她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接著把方芸兒交給幾個嬤嬤,讓大夫先給方芸兒治療。

  待幾人都走了。婁錦才跪在地上,面上淒淒,那混雜著木灰的臉很是狼狽淒涼。幾絲涼風吹來,吹散她梳妝得體的髮髻,幾個救火的人不由得放下手中的動作,看著那已經崩塌的房子,和那幾乎要熄滅的火。心裡只覺得悲涼無限。

  幾個婆子見婁錦這般,動容地扯出帕子擦了眼角的淚痕。他們瞅著眼前這十二歲的姑娘安安靜靜跪在這已經石礫淩亂的路上,那般寂靜的,無聲地望著那燒地殆盡的屋子。心裡堵地越發難受。

  「大小姐,您快起來吧。夜深了,這膝蓋疼。」

  婁錦不動,一雙眼依舊盯著那屋子。幾個家丁歎了口氣,拿起鐵鉤子,開始在這熄滅的火堆中尋找了起來。

  幾人都安靜了下來,靜靜望著家丁們的動作,一雙雙眼裡都寫了悲涼。

  婁錦那般跪著,直到膝蓋下的疼痛漸漸尖銳,面上卻依舊無一分動容。

  驀地,一個家丁翻開蓋子,一尊焦黑的屍首出現在人群面前。幾個婆子抽噎了起來,婁錦終於動了動,眼角的淚瞬間一滴一滴落下。她重重磕著頭,一下兩下,三下。額頭紅腫,她無停下之意。

  幾個婆子看得不忍,上前拉起婁錦,「大小姐,莫要這樣。」

  婁錦搖了搖頭,「大家為了就我而耽誤了爹爹的時間,是錦兒該死!」

  婁錦所做一切,所有人均看在眼裡,心疼起這個姑娘,幾個下人更是直言道:「大小姐莫要這麼說,這是意外!」

  低頭的婁錦嘴角緩緩勾起,她只是悲慼地順著幾個婆子扶起,對著出現在人群的烏嬤嬤說道:「快報了朝廷,爹爹逝。」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15 PM

第018章:派兵駐府

  烏嬤嬤點了下頭,身影在黑暗中消失。

  人群中各人面有慼慼焉,有幾縷身影攢動,一個婆子踉踉蹌蹌逃出人群,面如白紙,額頭上冷汗一滴一滴落下。喘著幾口粗氣,她朝著遲寶樓跑去,推了攔著的丫頭,直朝正屋而去。

  蘇嬤嬤聽說碧雲閣走水,以為沒多大事,只讓這婆子去瞧瞧,卻見她一臉慌亂,驚懼地望著她。

  蘇嬤嬤皺起眉頭,心裡陡然一突,壓下心裡如鬼魅一般升上來的陰冷氣息,她極力冷靜道:「什麼事?」

  「不好了,碧雲閣燒燬了,萬山當場燒死了。烏嬤嬤已經去了府衙,要報上老爺逝的消息。」那婆子喘了一口氣,一股隱隱的不安在心底泛開。那死的人是萬山啊,那可是洪娘子的丈夫啊。一想起洪娘子那平時三分笑容,七分刺的嘴臉,她的心莫名一顫。洪娘子那可是白太姨娘身邊的得力之人啊。

  蘇嬤嬤只覺得腦子脹痛發麻,一時間瞪大雙眼,如遭雷劈。混混沌沌了會兒,跳起來喊道:「快派人攔住烏嬤嬤。」

  「記得要在烏嬤嬤到府衙之前,把老爺帶回來。」蘇嬤嬤急得額角大汗。天啊,怎麼會出這麼大的簍子。狠狠瞪了那婆子一眼,抬腿就去敲了門。

  不想敲了半天卻不見夫人應聲,她暗查不妙,顧不得多想,推開門見萬寶兒酣睡著,她喊了兩聲,還不見萬寶兒有反應,大了膽子推了一把。然,萬寶兒好似睡死了一般,任蘇嬤嬤怎麼喊都睡地極死。

  那一刻,蘇嬤嬤大感大難臨頭,幾乎咬碎了一口牙,她深吸一口氣,朝書房而去。

  婁錦好似累積了,她閉了閉眸子,任著幾個婆子攙扶。在經過穿花樓時,她對著門口那俏生生立著的人緩緩說道:「去告訴老太爺和二老爺,爹爹……逝。」

  流翠緊盯著婁錦,好似要將她的魂魄看穿。今晚的火太蹊蹺了,當她眼見大夫人躺在穿花樓,她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此刻的驚愕。難道……難道那萬山被發現了不成?

  正在她猶豫著要不要去看看,卻聽來婁錦這一聲驚天霹靂!她應了是,腳步移動當會兒,不由得回頭望去。那被人簇擁的女子面色清冷,髮絲散亂,灰頭土臉。儘管如此,她那挺直的脊背卻將她的身姿顯得那般高貴逼人。

  夜風吹來,一個激靈,流翠不再多看,朝梅竹苑去了。

  待人都散了去,這閨閣終於安靜了下來,依稀間還能聽到娘綿長的呼吸。婁錦挪步到床邊,緩緩落座。

  見娘的眉頭深深攏起,不由得伸手撫平那些止不住的愁。她淺淺笑了,那雙璀璨的眸子裡慢慢凝結了水漬。娘,我再不是前世那個錦兒,這樣的錦兒,你還要嗎?

  一刻鐘不到,梅竹苑裡瞬間亮了起來,隨即便是白太姨娘渾身顫抖著,身旁的洪娘子吃力地扶起她,見白太姨娘面色灰敗,重複地說道:「定不是真的……」

  洪娘子知道耽誤不得,命了一個丫鬟扶住另一邊手,便急急去了碧雲閣。

  書房內,婁世昌得了失火的消息,正要出門就見蘇嬤嬤侷促地站著,面上火急火燎,卻只見她盯著自己身旁的兩個書僮。

  而那時,木官家幾乎是連滾帶爬跑過來,沒來得及看蘇嬤嬤一眼,他悲愴道:「老太爺,老爺逝了。」

  什麼?婁世昌瞪大雙眼,驚疑未定地盯著木官家。

  木官家悲慼地抬眼,見老太爺的神色,立刻指天發誓,「老太爺,是真的,屍體都焦了。」

  蘇嬤嬤聞言,神色暗了暗,卻是越發焦急了起來。她必須要讓老太爺知道老爺並沒有死,要是老太爺被嚇出什麼事,她離死就不遠了!

  下定決心,蘇嬤嬤上前,一句話脫口欲出,不想婁世昌抬手胡亂推了推,看都未看她一眼,慌張地朝碧雲閣的方向而去。

  蘇嬤嬤當下心慌,急急跑上去。

  突地,腳下一絆,狠狠地一摔,疼地她齜牙咧嘴。抬眼見老太爺蒼老搖晃的身影遠去,她作勢起身,見那辦事的婆子朝她跑來。

  那婆子上前,見到蘇嬤嬤登時哇啦一哭,嚇得蘇嬤嬤手腳慌亂。「到底怎麼了?不是去阻了烏嬤嬤了嗎?」

  「在子午街見到了烏嬤嬤,為了拖延時間,奴婢還和她扯了會兒話。可是聊了一會兒,烏嬤嬤就說累了要回府。才知道原來烏嬤嬤早命了別人送了話,而且消息也已經傳到將軍府了。」

  一道晴天霹靂下來,蘇嬤嬤險些昏了過去,愕然盯著眼前的婆子,直到嘴裡喃喃地呼出欺君之罪,她那雙渾濁的雙眼如一潭死水,竟只知道茫然地瞪著。

  婆子抽噎了起來,陡然想起方才派去找老爺的人,驚叫地跳了起來。

  蘇嬤嬤被她一嚇,扼住住想要掐死她的衝動,只盼著這婆子莫要再說出什麼刺激性的話。不料,婆子接下來的話讓她心跳劇烈,幾乎要了她的命。

  「老爺……老爺怕是快到府上了。」

  蘇嬤嬤尖叫了起來,「快阻止他,別讓他進來!」

  婆子嚇得拔腿就跑,奈何早已經嚇得雙腿發軟。

  蘇嬤嬤見人走了,深吸一口氣,她必須讓老太爺相信婁陽未死,否則一切靠她,根本無力回天。只是她人微言輕,老太爺根本不會理會,偏偏這時候二夫人暈迷!

  前方出現了一陣騷動,聽地幾個丫鬟說,府衙和將軍府出兵入了婁府,為了查清這春日莫名失火之案。

  「見到了嗎?門外不少官差,逢人就盤查搭問。說是擔心有人蓄意縱火。」

  「還真別說,這府裡鬧地這麼大,要是有了賊心,這時候能偷不少東西。」兩個丫鬟的聲音漸漸遠去,蘇嬤嬤只覺得渾身冰涼,透徹如水。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21 PM

第019章:疑雲重重

  深夜裡幾落燈籠把兩個人的身影拉長。巷子裡幾聲犬吠傳來,惴惴地刺著人心。

  耿亮一路把事情說了明白後,不敢多說一句,只能低著頭更在婁陽身後。

  一時間,沉默籠罩著兩人。婁陽鐵青著臉,他不能理解,為何會出現大火,更恨婁錦自作主張,竟然把這事捅到朝廷去。這一番回府,定要好好罰了這對母女!

  然,思緒卻被前方吵吵嚷嚷所阻,抬眼瞥見婁府門前挺直腰桿,目光森冷的士兵們,他的心猛地一縮,漸漸地沉了下去。

  耿亮白著一張臉,無措地開口,「老爺?我們該怎麼辦?」

  婁陽蹙著發疼的額角,那兒青筋突突,一跳一跳的,他怒目圓睜,恨道:「蠢物,快把燈籠吹滅。」

  耿亮愣了下,低頭吹了蠟燭,頓時整個巷子都暗了下來,除了婁府門前那一排顯得格外明亮,亦格外刺眼。

  盯著那些士兵,婁陽幾乎從未有過的慌亂,承認自己才是婁陽,可那萬山穿著他的衣服出現他要怎麼解釋?想起方宏的臉色,固倫公主的護短,以及皇上的若有所思,那一刻,竟上前所未有地冷。他突然覺得,他婁陽,太過無能。

  耿亮擔心地望著婁陽,惴惴不安地看著前方的士兵。雖然他們並未看過來,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賊心虛,竟有種被人盯上的直覺。

  果然,有個士兵朝這邊看來,那森然的面色中閃過狐疑,下一刻,他對著身旁的人道了聲。

  婁陽顧不得再看,拖了耿亮就躲了起來。

  有幾個士兵檢查過後,終於又回到了婁府門前。當下,吐出一口氣來之時,他握了握拳頭,回頭朝那耿亮說:「快走。」

  卻說這婁府裡,婁世昌悲愴地望著棺木裡那焦黑上屍體,面上血色全無。蹭蹭地後退了兩步,險險站住,瞠目中,淚流滿面。

  白太姨娘僵硬著身子,她無法相信這句面目全非的屍體竟是她疼在心眼的兒子?見他身上零落的一兩片燒燬的布片,那是開春,她特意為他做的蜀錦披風,兒子……可喜歡了。

  她嗚嗚地哭了起來,一股腦兒地趴在棺木旁,悲慼地哭喊了起來。

  婁城和竇氏唏噓了起來,覺得今夜的火很是邪門。這婁陽竟然活活燒死了。婁城望了眼那具屍體,眸眼飛快一轉。安慰了婁世昌兩句,他才對著哭泣的白太姨娘道:「太姨娘,莫太傷心了,這要是讓地下的哥哥見到了,該走得多麼不捨。」

  這話本沒有錯,可上由平日與婁陽極不對盤的婁城來說,卻上顯得刺耳了。白太姨娘好似抓到了一個發洩的口,尖聲道:「當然走地不捨,這府裡想要他命的大有人在,可憐婁陽還未留下一個男嗣,這偌大的家業,就要落入旁人之手了。」

  竇氏見老太爺神色幽冷,心下一驚,立刻道:「那是怪了,大伯頭一次入這碧雲閣,就出了這種事。也是,哪個女人能容忍丈夫十幾年過門不入!偏偏事情還被抖出去,她怕是對大伯早就恨上了。」

  話落,竇氏笑了笑,朝婁城點了點頭,見婁世昌和白太姨娘的臉色陰冷,她滿意地勾起唇角,繼而說道:「更何況,大伯一入碧雲閣沒多久就暈了,接著發生大火,而大嫂子卻是什麼事都沒有。」

  婁世昌神色越發嚴峻,那雙陰狠的眉目好似沁了血的刀子一般,讓人看了生怕。

  竇氏抿了抿唇,他婁陽哪一點比相公好。同是庶出,只因為十幾年前娶了方芸兒名聲大噪。有了方宏和固倫公主的幫助,他婁陽只不過是一個小小兵士無德無能瞬間連升三級,可說是平步青雲。一時間就連老太爺都已婁陽為傲。

  若說以往,她看不過方芸兒這潑天的清貴,那麼此刻,她更是看不得一個外姓之人左右婁府的命運!因為,婁陽已經不在了……

  就在她沉醉在未來當家主母的美夢之中,一聲清軟的聲音如箭射來,一箭中的。

  「嬸嬸多慮了。若說娘想殺了爹爹,難道是想連我一起殺了不成?」

  眾人循聲看去,女子依舊是一身狼狽,灰白交加的湛清色裙子不堪一看,她那灰白的唇上幾乎毫無血色。只那般俏生生地站著,澄澈的目光靜靜地望著婁世昌。

  婁錦這幅樣子,讓方才不敢退去的眾人都想起不久前,一個小姑娘跪著磕頭,那蒼涼孤寂的身影惹得人心頭動容。

  有個心直口快的道:「回稟老太爺,當時是大小姐住的耳房先起火,後面才引到正屋的,當時大小姐幾乎也是命喪當場。大夫人不可能要燒死大小姐的。」

  不少人都應聲點頭,他們還清楚地記得當時大夫人悲慟地急欲衝入火場。

  婁世昌蹙起了眉頭,一絲猶疑還未去,眼角瞥見蘇嬤嬤在門口鬼鬼祟祟的模樣,頓時想起了什麼,環視了眾人一圈,沉聲道:「二夫人呢?」

  眾人才愕然,出了這麼大的事,二夫人竟然不在?

  小桃跪了下來,道:「當時起火了後,大小姐讓奴婢去遲寶樓通知,可到了遲寶樓就被推了出來,幾個丫鬟說二夫人已經休憩了。」

  竟然到現在還沒有醒?

  白太姨娘恨聲道:「去給我把她拉起來,拖也給我拖到這來!」

  下人們唏噓了起來,有幾人應聲而去。

  此時,婁錦細聲咕噥了起來,那聲音很輕很細,卻因為眾人此時的沉默,而顯得尤為洪亮。

  「二娘不會生爹爹的氣了吧。娘只是第一次侍寢。」

  婁世昌瞠目結舌,腦海裡浮現起這十幾年,婁陽從未納妾,即便是早年有了通房丫頭,也莫名其妙地被逐出婁府。

  他怒地握緊拳頭,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轟然坐在椅子上。

  蘇嬤嬤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老太爺竟然懷疑到二夫人身上。此刻,怕也不能說老爺的事了,她心神一動,撲通跪了下來。

  門口突然竄出的身影嚇得人都跳了開去,見是蘇嬤嬤,還未來得及怪罪她這般無狀,就見蘇嬤嬤哭著臉道:「老爺,請大夫吧,二夫人好像中了迷藥了。」

  嗯?

  將眾人驚愕的神情收入眼底,婁錦緩緩勾起笑。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22 PM

第020章:禍水東引

  大夫請來後,萬寶兒終於醒了,她怔然望著的人,混沌的腦袋一時間被洪水打開,頓覺得額角絞痛地厲害。

  大夫恭恭敬敬行了禮,歎道:「二夫人好像誤食了迷藥,現在好些了。」

  迷藥?萬寶兒登時挑高了眉毛,喝道:「怎麼可能?」她遲寶樓一向嚴密,幾乎都是她自己的人。

  婁世昌盯著她,那雙三角眼透著三分試探,七分遲疑。

  「二夫人,碧雲閣……」瞄到婁世昌的警告目光,蘇嬤嬤吞了吞口水,把欲突出的話吞了進去。

  大夫道:「二夫人,能不能把你中午和晚上的用膳給我看一看。」

  幾個丫鬟機靈地去端藥,心中疑惑不已,怎麼會有人敢用迷藥?今夜的事情怎麼處處透露出詭異。好似有一張神靈之手把所有事都攪和在一起。

  婁錦好似站累了,找了個位置坐下,悠然地沏了杯茶。

  流翠看著婁錦那自在的身影,心裡再次升起了狐疑。

  查了所有的菜,大夫都說並無問題,細問了一下原來都是晚上用的,而中午用的兔肉早就被收拾丟了。

  所有人幾乎都明白了過來,怕是那兔肉有了問題。

  不少人看向婁錦。

  這府裡一道有一丁點小道消息便是人盡皆知。二夫人中午吃了大夫人的兔子,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萬寶兒也將目光射向婁錦,那一眼先是疑惑,後是驚疑不定,再後面恢復了平靜。「您是說那兔子有問題?」

  大夫幾乎可以確定那兔肉含有迷藥。

  這會兒,婁世昌也好,婁城竇氏也罷,均冷冷看向婁錦。方芸兒為何要迷昏萬寶兒?這到底有何好處?

  唯有蘇嬤嬤當下眉心一跳,大歎不好。二夫人被迷暈了,就沒有人在最佳的時間證明老爺的身份。若是二夫人沒暈,那得到走火的第一消息就把老爺叫回來,活生生地出現在眾人面前,然後命人把萬山的屍體悄悄移走。這樣,今晚的一切不過就是燒了個碧雲閣而已。

  她跺了跺腳,偏偏這麼多人在,她這些話憋在胸口,吞不進吐不出。鬱結地望著婁錦,想著大夫人真有這能耐就不會被二夫人壓得死死的。那到底誰是那始作俑者,是烏嬤嬤?

  而就在蘇嬤嬤朝婁錦瞪眼的時候,婁錦抬頭,燭光打在她晶瑩剔透的臉上,那一抹俏麗的容顏緩緩綻放。她笑著瞥了眼蘇嬤嬤,驀地鬆手,手中的被子應聲而落。屋內幾人驚訝地凝視著她,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爺爺,自下午我知道二娘把我的兔子殺了吃掉,我的心即便痛,也只好笑著應了。因為那是孝道!然,我是不願的,那是固倫公主送給錦兒和娘解悶的。平日裡我們吃什麼,它亦吃什麼。我昨晚把它送到娘身邊時,那時候二娘送了補品給娘。它淘氣也都吃了。沒想到,二娘吃了它反倒是被迷藥迷暈了。真是讓人費解。」

  什麼意思!萬寶兒瞪著婁錦,她這番話就是明面上說了自己在食物中下藥了!

  婁世昌皺起眉頭,越發覺得其中之事亂無章法。「那按你這麼說,你娘怎麼沒有暈倒?」

  婁錦撇了撇嘴,施了一禮道:「錦兒知道這是娘第一次侍寢,娘身子弱,這些日子又時常暈倒,我就買了一些提神的補品,管事那可都留著票呢。」她轉念一想,好似想到什麼懼怕的事,兩隻手臂抖個不停,竟是害怕地望著婁世昌,「爺爺,有人要害我娘。我娘若是暈倒了,那大火裡喪生的可不就是我娘!」

  這話一出,滿堂皆驚!

  而此時,所有人都低頭沉思了起來。婁錦這話的意思是,有人給方芸兒下藥就為了晚上這一把火把她給燒了,而婁陽不幸地暈倒在裡面,反而造成了不同的結局。那這人會是誰?

  尋思一想,眾人都看向萬寶兒。一時間萬寶兒如坐針氈,卻是怒目圓瞪道:「錦兒,莫要胡說。二娘平日裡待你不薄……」

  「二娘,錦兒不知道您這麼恨娘,錦兒一直以為您待我們母女極好。真的……」婁錦委屈地哭了起來,那眼淚一大顆一大顆落下來,彷彿都能聽到那啪嗒啪嗒的聲音。

  竇氏唏噓不已。難道真是萬寶兒放的火,她想害別人反而自己中了迷藥,而誤殺了丈夫婁陽?天啊,這事情真是越想越有意思了。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接下來萬寶兒會被如何處置。

  「你!」萬寶兒氣得掀開被子,伸手就想掐死這個妖女!妖言惑眾!

  婁錦看了眼處在爆發邊緣的婁世昌,嘴角緩緩勾起,只一瞬,再次哭泣了起來。「可是娘沒死,死的是爹爹啊。二娘,你可知道娘醒來後該有多傷心,她要有多痛。你知道我看到爹爹的時候,我的心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好疼好疼。」她聲色俱下,淒泣的可憐樣子,真是一副喪父的孩子。

  眾人想了起來,誠然,婁錦並非婁陽的孩子,沒有婁陽,還有誰會那般護著她,要說是方芸兒下的手,就是鬼也不會信!

  婁蜜趕來就聽到婁錦的話,怒地衝口而出,「婁錦,你莫要血口噴人!」

  萬寶兒瞠目結舌,喃喃了起來,死了?萬山死了?接觸到蘇嬤嬤點頭示意,她激動地喘著粗氣,她不能背負殺了親夫的罪名,一時間腦袋一熱,道:「那屋中的人不是婁陽。」

  婁世昌詫異地盯著萬寶兒,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想推脫罪責?抑或是……婁陽真的沒死?

  婁城和竇氏均驚訝地望著她。

  萬寶兒得意地笑了起來,只要死的人不是婁陽,她就能擺脫殺人的嫌疑。而此刻,蘇嬤嬤幾乎要昏過去,急地想立馬堵上她的嘴。

  婁錦笑了,那眼裡止不住的諷刺意味,倒讓萬寶兒的得意緩緩地隱沒了下來,她素了臉正想問她笑什麼之際,婁錦大聲道:「爹爹與娘圓房乃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爹爹不去便是犯下欺君罔上的罪名,我們婁府幾百條人命可擔擔不起!我想爹爹亦不會斷了婁家的香火。」說著,她看了婁城一眼。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婁城跳了起來,惡聲道:「萬氏,你殺了我哥,難道為了你一人脫罪,要賠上我們婁府幾百條人命?更何況,我哥逝去的消息已經傳到朝廷,便是你說我哥還活著,那是兩條欺君之罪啊!」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23 PM

第021章:關入地牢

  報上了朝廷?萬寶兒愕然,事情怎麼會發展到如此地步?到底是誰在暗箱操作,這是要毀了婁陽還是自己?

  她開始環視這個屋子,那個陷害自己的人一定在這裡,到底是誰?目光悠然轉動,看到竇氏的那一刻,她的眉頭跳的厲害,難道是她!

  婁陽一旦不在,就是婁城獨大。而選擇方芸兒侍寢這晚,就是為了把這罪名嫁禍給自己。確實,方芸兒那軟柿子誰都能捏,除掉我,那竇氏不就能達成所願。

  眼角狠狠一跳,她面色難看地說了起來,「一切都是你們的猜測,可有證據?」

  竇氏和婁城相互看了一眼,見不遠處哀戚的白太姨娘瞪大雙眼發狠似的直直盯著萬寶兒,知道婁陽已死,這萬氏的神色少了幾分悲傷,反而更多的是想為自己脫罪!即便是誤殺,那也是自己的兒子!

  白太姨娘恨聲道:「去把府上所有家丁婆子都招來,木官家,派人去點清。那放火之人必定是受人指使,做了如此惡事,怎麼可能沒有蛛絲馬跡!」

  婁錦再次坐了下來,眼簾微微放下,好似只盯著裙擺上那朵綻開的花。

  婁蜜扶了萬寶兒躺下,心裡惱恨極了。才要開口問,就被萬寶兒狠狠瞪了回去。目前的情景,不能再說婁陽未死的事了。得了空一定要去找婁陽,合計合計。想起那場火燒死的是自家人萬山,她眉頭越發皺了,朝那洪娘子投去凝重的一眼,還未收回,就被撞了正著。

  洪娘子疑惑了起來,二夫人是怎麼了?今夜的事情倒騰太多了,可惡萬山那死鬼,事情鬧這麼大了,也沒見到他的人影!

  不知道萬寶兒想到什麼,渾身陡然一顫,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緊接著,木官家走了進來,有些猶豫地看了眼萬寶兒,對上婁世昌森冷的面色,他還是老實說了。「回老太爺,府中少了一人,名萬山。」

  洪娘子聞言,渾身一震!什麼叫少了一人?

  眾人聽言,紛紛揣測了起來。萬山乃是萬寶兒從娘家帶來的人,在府中也算是個頭面人物。他不會放了火,見燒死的是老爺就潛逃了吧?

  當下,幾乎所有人都認定是萬寶兒命萬山縱火,萬山畏罪潛逃!

  洪娘子只覺得渾身冰涼,難怪,難怪二夫人會那般看她。她心裡恨,當初是二夫人說為了自己終身大事著想,配了萬山。萬山素來好色,她雖難過,但也認命。沒想到,二夫人竟然如此魯莽。萬山再怎樣也是自己丈夫,難道自己往後要做寡婦?思及此,她看二夫人的神色變了。

  婁世昌面上一緊,竟是怒地面目發紅,他抖著手,一口氣喘了起來,發狠地咳嗽,一聲一聲震地屋內都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把這個刁婦給我押入地牢,待我明天奏明聖上,再行處治!」他招來白太姨娘,蹣跚的身影在眾人的攙扶下離開。

  夜,終於靜了。

  竇氏笑看萬寶兒這般落魄的樣子,嘴角嘖嘖歎道:「你說,你這般善妒到底為何?可憐我大伯啊。」

  婁蜜握緊拳頭,唇角都要咬破,卻是知道大伯母頂撞不得。她看萬寶兒臉色蒼白,知道那地牢是多麼陰暗潮濕,這一去,身子骨可受不了,轉念一想,她看向婁錦,那一眼一如從前般美好溫柔。

  「姐姐,娘身子不好,不能去地牢,你去喚醒大娘,讓大娘去給爺爺求個情,好不好?」婁蜜扯著她的衣角晃動,那神色楚楚可憐,委屈地樣子好似婁錦不答應就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

  以往婁錦都會笑著點頭,自己入駐婁府,分享了爹爹對婁蜜的愛,她對婁蜜是有一份愧疚的。然而此刻,她恨,萬寶兒何來身子不好?記得四年後,她還健朗地很。娘病在床上要扯她起來為萬寶兒求情,你婁蜜當真是異想天開!

  「娘昏過去了,她還不知道爹爹去世的消息,太醫說了,不能刺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我和娘就不計較二娘欲殺之而後快的罪了,可也不能讓我娘冒著生命危險去求情。」她低頭,淚意勃發。

  婁城盯著婁蜜,冷喝道:「蜜兒,你過分了!」婁城貴為太子少師,他的話誠然直接封死了婁蜜的口。婁蜜幾乎要咬碎一口牙,你娘那賤人的命和我娘的命怎麼能相提並論!

  婁錦對婁城和竇氏施了一禮,便告退回去。

  舉步出門那刻,她能感受到一抹視線緊盯著自己。她轉頭,瞥見那頭一臉平靜的蘇嬤嬤。婁錦挑了下眉頭,神色自若地出了門。

  蘇嬤嬤老辣狠毒,思考事情更為全面,準確。多年的生活經歷,讓她直覺眼前的婁錦很是可疑。可是,她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子怎麼可能有這麼可怕的心計?眉心跳個不停,她努力理一理思緒,為今之計,只有讓婁陽光明正大地出現才能救得了二夫人。

  可是那地牢可真不是人待的。她對上婁蜜道:「明日葬禮過後,你就入宮,求得萬貴人為你娘說話。」

  婁蜜點了點頭,心裡頭沉重異常。她四下看了眼,見屋中只有他們二人,她尋思道:「蘇嬤嬤,我爹到底有沒有死?」

  蘇嬤嬤平了呼吸,見婁蜜眼底的擔憂。是啊,婁陽若真不在了,婁蜜就只能寄人籬下,聽從婁城夫婦,這一點必是她擔心的吧。「沒死,只是這事不能宣揚。」

  婁蜜心下一喜,點了點頭就回了屋。

  翌日一早,各宮妃子齊聚坤寧宮,尊位之上,竇皇后頭戴鳳冠,九尾鳳衣著身,通身高貴氣派。此時,她眼中略帶笑意,朝下方各宮妃子瞅了眼,道:「昨兒個夜裡,婁大人去世,因為皇室姻親。皇上讓本宮選一皇子去慰問。本宮覺得太子與三皇子都是不錯人選,眾姐妹以為如何?」

  皇上派皇子慰藉官員,乃天恩浩蕩,更是皇子彰顯美名的時刻。這機會自是要爭取。

  「皇后,嬪妾以為三皇子和五皇子乃合適人選。」萬貴人是難得的美人,杏眼桃腮,妖嬈風骨。她身上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哦?」

  「婁陽與嬪妾有姻親之實,出於禮義,去是自然。太子日理萬機,這些事情自然是由兄弟倆為太子分憂。」萬貴人面上帶了笑,溫柔地好似三月裡的解語花。

  皇后聞言一笑,正欲說什麼,賢妃卻是站了起來,施了一禮道:「嬪妾無異議,若無他事,嬪妾告退。」

  沒等皇后出聲,賢妃身子一轉,出了坤寧宮。幾個人訕笑地陪了說幾句也都退下了。

  待人走後,萬貴人才緩緩起身,臨行前道:「賢妃也太過放肆了。」

  皇后並不言他,只是含笑地望著萬貴人。萬貴人低頭,面色清冷地出了坤寧宮。

  邢嬤嬤笑道:「奴婢已通知三皇子與五皇子了。」

  「三皇子就不必了,讓五皇子去就行了。」萬貴人坐上轎輦,絲毫不覺得這話有何不妥。

  「可是……」邢嬤嬤歎了口氣,三皇子最得皇上看重,偏偏萬貴人這般偏心五皇子。心裡雖這般想,她還是笑著應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24 PM

第022章:又是野種,你還要?

  京城的相國寺香火鼎盛,也常有人尋求暫居,特此,為參拜禮佛,相國寺開了東西廂為客房。

  此時,一個青衣光頭小師傅端著食盤子走入了一個拈花廂房,幾聲敲門聲響起,更亮開了門,接過東西後問了幾句話就道謝了。

  「老爺,今天就要舉辦葬禮,據說三皇子和五皇子親臨婁府。現下,幾乎京中略有名望的人也都來了。」他皺著眉頭,忐忑地望著那坐在床上的男人。

  半晌,就在更亮以為就這樣沉默下去之時,婁陽低沉的嗓音傳來,伴隨著一絲狠絕,「去拿一塊木頭來燒。」

  「……是。」

  婁府前,木官家低頭應著達官貴人入府,見到方宏和固倫公主之時,他只道那是一場意外,並未吐露萬寶兒那放火之事。待兩人都入了前堂,他才吐出一口氣,暗想著萬寶兒還在地牢受苦。

  一輛馬車富貴非凡,迎著朝陽而來,人們只能看見馬車兩側用紅瓔珞掛著的美壁翠綠濃鬱,那一顆便是價值連城。

  車上,隱隱約約傳來若是琴弦撥動的嗓音,那般悅耳。「三哥,我不喜這白喜事,你若不是陪我來,難道要我無聊呆個一天?要知道對那些人笑一天會面癱的。」五皇子惡聲惡氣說道,雙眼卻是緊盯著對面一身羅淩白衫的風流男子。

  顧義熙髮若潑墨,幾縷墨黑在他白淨的臉側,更顯得飄若謫仙。傲骨不凡的眉眼一瞪,薄唇微開,「既是葬禮,慰問一下以告亡靈,乃是仁義。」母妃讓他去陪太后,他本不該來,偏偏五弟軟磨硬泡,惹得太后都鬆了口。

  五皇子翻了個白眼,直道:「知道了。」嘴是這樣應了,可是心裡卻想著宮外的新奇事兒。

  兩人下了馬車,眾人不禁都屏住呼吸,萬貴人生地窈窕,連帶著三皇子和五皇子都乃人中龍鳳,生地俊美無儔。

  木官家似被定住了聲,過了許久才咳嗽了下,道:「見過三皇子五皇子。」

  「嗯。」

  木官家定了定神,站了起來,不一會兒,一匹白馬呼嘯而至,馬上的少年一身黑袍,劍眉入鬢,星目璀璨,生得極為張狂俊野。蕭匕安朝身後緩緩移動的馬車看了一眼,瞥了眼這赫赫的婁府,嘴角緩緩一勾,「今日倒是來走了一趟親戚。」

  「是蕭縣公家的公子。」木官家朝後面的馬車看了眼,再次迎了人進去。

  蕭國公和方清雅下了馬車,那頭蕭縣公也下了。惱恨地瞥了眼蕭匕安,幾人才知道原來三皇子與五皇子都來了。

  靈堂裡,白綾肅穆,用隸書寫成的「奠」字赫然出現在暗紅的棺木上。左側婁世昌為首,下方是婁城夫婦以及婁錦姐妹。

  婁錦低著頭,眉目緊蹙。回想起娘醒來的那一刻,悲傷欲絕地望著她,那張蒼白的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竟是小心翼翼問她,「你爹爹……死了?」

  她多想告訴娘,為婁陽,不值得!然而,在見到娘身後的流翠時,她搖了搖頭,「皆是天意。」她篤定流翠不敢說出「事實」。她只是委屈地回道:「上天是讓娘在女兒和爹爹中選一人。那場大火,女兒活了,而爹爹去世了。娘莫要太難過,女兒覺得自己該死。」

  方芸兒聞言,心頭一顫,怕婁錦小小年紀引咎於心,安慰了幾句,深怕婁錦想不開。只是,真的是上天給的抉擇嗎?她不敢多想,只是抱著婁錦直哭,「孩子,我們日後回將軍府吧。」

  將軍府?婁錦抬頭,目光深深鎖在方芸兒身上。那一眼好似有什麼東西掙扎而過,那般凝重,那般低沉。她沒有回答。將軍府會護他們母女多久?一輩子?她要娘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出現在眾人面前,而不是被什麼府庇護著,永遠躲著暗自心傷。只是,這話,她不打算告訴娘。

  思緒百轉,回過神時,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憂心地看著她,她面色一紅,溫柔道:「沒事的,錦兒很好。」

  固倫公主淬了口,「你個孩子在外頭擔著這事情,怎麼會好受。」她掃了眼那些對婁錦指指點點的人,對這個外孫女頗為心疼。

  是的,她婁錦現在不過就是個野種,於婁陽的葬禮,她只能退居婁蜜身後,又怎麼能站在如此顯眼的地方。

  方逑環視了一周,問:「你娘呢?」

  「累了,在穿花樓睡著了。舅舅莫擔心,娘很好。」請了方宏他們去雅座坐好,她再次跪在麻團上,一身素白的縞衣勾勒出一份楚楚之姿,她並無綰髮,任那一頭青絲垂在耳側。

  婁蜜握緊拳頭,一雙眼簡直噴出火來,人說要想俏一身孝,她今日一穿,卻是真真輸給了素面朝天的婁錦。那宛如出水芙蓉的姿色,真是隻狐狸精樣!

  果然,迎面而來的男子腳步一停,竟是走不動了。那雙桃花眼近乎癡迷地望著婁錦,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心裡的願望,他真的想娶她,很想。

  婁蜜一眼看到武世傑,站起來迎了過去,滿含淚意綿軟道:「武哥哥,爹爹他……他」

  武世傑被婁蜜喚回神來,見到婁蜜此刻嬌艷的模樣,他的心一動。這婁府雙姝,怕是他畢生的願望了。然,這輩子,他終是無法達成所願。

  「錦兒……」

  這聲呼喚還是如前世一般動聽,好似纏綿了許久,最終纏繞住她的心。她淡淡一笑,緩緩站了起來,傾身於武世傑身前。

  那突入起來的香味溢滿鼻端,腦袋中浮現出花海漫山,晚霞連天的美好場景。他險些醉了。

  婁蜜深吸一口氣,惱恨地欲推了婁錦,卻還是理智地笑著,腳步卻是越發近了。「姐姐和武哥哥說什麼?我也要聽。」

  婁錦幽幽瞥了眼婁蜜,冰冷的目光毫不避諱地朝她看去。

  那冰寒的滋味在心底漫開,下意識地退開一步,等她反應過來,婁錦已經離開坐席走了出去,而眼前的武世傑卻是呆怔地,一動不動。

  武世傑轉身就欲追出去,手臂卻被婁蜜抓住,為免引起太多人注意,婁蜜把武世傑帶到後堂,「怎麼回事?」

  「放開我,我要去找錦兒。」她竟然那樣說,一瞬間,他能清楚地感受心底一絲絲低低的抽痛,那讓他極為不快。

  「她說什麼了?」

  武世傑動了動唇,看了眼咄咄逼人的婁蜜,頭一次,他沒有說實話。耳畔裡卻一直迴響著婁錦極為淡漠的話,「爹爹死了,我又是野種了,配不上武哥哥,往後尋了日子,再登門解了婚約吧。」

  出了門的婁錦並沒有發現她這一幕落到了多少雙男子的眼裡,只是有人選擇無視,有人卻是陡然生了不少興趣。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24 PM

第023章:尋你庇護

  迴廊那側,五皇子搖頭輕笑道:「這婁氏女膽子忒大,在父親的靈堂上也毫不避諱。」

  身旁的白衣男子朝那抹素白的身影掃了一眼,眉頭幾不可聞地皺了下,道:「我有些悶了,去湖邊散散心。」

  五皇子雙眼一亮,待顧義熙離開,他笑著出了門,朝那最熱鬧的街道而去。

  出了前堂的婁錦,心頭陡然靜了下來。望著前方曼妙的湖水,花房那頭隱約可見的花叢,她深吸一口氣,雖早生了與武世傑一刀兩斷之心,但這話她還是過早說了。怕是日後會生出不少變故。

  思及此,那雙柔荑悄然握緊,暗自惱恨今日的愚蠢行為。抬眼徑直朝那花房而去。

  春日暖煦,春花開盡。在奼紫嫣紅之中,她看到了那一簇嬌紅和暖黃的花朵兒,眼角緩緩瞇起笑,竟高興地蹲下,對著那花兒欣賞了起來。

  夾竹桃,這花兒極美,卻含有劇毒。她感謝前世那四年的記憶。記得十五歲那年,有人誤食了這種花而中毒致死,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那時候才有人知道原來這花兒有毒。

  身後突如其來的一個聲響發出,婁錦轉頭,下意識喊出:「誰?」

  於花叢之中,男子通身潔白若玉,白皙的臉上那雙漆黑的眸子隱隱約約有著被人發現的尷尬。他溫文爾雅地笑了,躬身施了一禮,「打擾了。」話一落,舉步走出,好似這花房有多灼燙一般。

  三皇子?婁錦愣了下,隨即想到了什麼,快速移動到他身前,那幽幽的香味伴隨著這滿室的花香偷襲他的嗅覺,他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眼前的女子星目璀璨,那清麗的容顏若一朵嬌嫩的清蓮,就這般俏生生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三皇子,民女……」耳邊突然傳來幾個丫鬟說話的聲音,婁錦來不及多想,伸手拉住三皇子的手,用力一推。

  三皇子本欲伸手推開她,不想眼前那雙燦若星子的眸子裡滿是祈求,下一刻,胸前趴著的女子,那光可鑒人的髮絲柔柔軟軟,若一條飄香的綢緞在他的耳端劃過。引得他頗為不自在。

  婁錦按著他跳動劇烈的胸膛,心裡一陣緊張。不時抬頭看看,見附近再無她人,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那氣息溫熱,噴在他血脈流動的頸項,他身子動了動,輕輕推開去,臉上有著一抹詭異的潮紅。

  「你……為何要這樣?」

  婁錦握緊拳頭,盯著三皇子那宛若謫仙的臉龐,直盯著他有些懊惱了起來,才道:「三皇子,我有一事相求。」

  顧義熙皺了皺眉頭,宮中爾虞我詐見得多了,對這些莫名提出要求的,他的防備也自然從心底升了上來。「何事?」

  「日後我與未婚夫解除婚約,還請三皇子護我一程。」她望著他,心裡頭知道這事並不容易,然而,他是三皇子,是皇上最為寵愛的三皇子。她婁錦僅僅是一個野種,得罪皇上的寵臣武元必定會害了外祖父,外祖父終究手掌大權,便是皇上也尤為忌憚。這,她不願!

  顧義熙詫異,有些疑惑地看著婁錦。好端端地為何要退婚,要知道為了維護彼此家族的名聲,定了親的人是很難退親。

  「據我所知,武家一門算是工勤有禮,為何要退婚?你可想過,他們日後名聲受損?」

  婁錦幾不可聞地挑眉,這與他三皇子何干?這世間不平的事情難道都要出來說個理不成?知道三皇子固守成規,極為正義。她心緒一轉,緊緊咬著下唇,撩開三皇子的衣角,把才才不經意瞥到的那個痕跡看了個清楚。

  這一幕著實讓顧義熙瞠目結舌。尤其是那冰涼的手觸摸到他結實的腹部,溫柔若水的觸感讓他渾身毛孔微微張開,他頓了下,惱羞成怒,喝道:「做什麼?」

  那張白皙的面孔上再次紅了起來,這次卻是怒的。「你個姑娘家,怎麼這般不知檢點!」他放下衣擺,壓住身子的怒火。難以相信有著這樣清新純真的面貌卻是個……不設男女大防的女子。

  婁錦的臉也可疑地紅了,她抿了抿紅唇,微微開口,道:「幫是不幫?」

  顧義熙站了起來,渾然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看著眼前的嬌俏女子,他抿唇道:「為何是我?」

  「你是三皇子。」她幾乎毫不猶豫地說道。

  然而,他的臉色瞬間肅然,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為了利用他?得到這一認知,他頭也不回,跨步走了出去。

  一陣微風吹來,沾染湖邊淡淡的水汽,更是把女子身上清新的香氣帶入他的鼻端,他眉頭緊緊蹙起,雙眼瞇了下,驟然回身道:「我為何要幫你?」

  她笑了,見到他回身的那一刻,她便知道,眼前的男子有那麼一瞬間心軟。

  那一抹俏麗的容顏在奼紫嫣紅中綻放,一時間迷醉了人眼,晃地人心神蕩漾。她道:「因為我能找的只有你。」

  誠然!天底下誰不認利益關係。無利益不是朋友,可這三皇子並非如此。他外有俠名,更是俠骨丹心,義薄雲天。與他相交,她心裡甚安。

  三皇子頓了頓,久久地看著她,鬱結的眉端悄悄平靜。「如何幫?」

  「在我退婚之後,你宣佈我婁氏阿錦是你庇護的女子。」她這話不是沒經過深思熟慮的,他是萬貴人的兒子,便是哪一日,她徹底了斷了萬寶兒,也善有一息生存之際。

  婁氏阿錦?這個叫法莫名在他的腦海裡龐璿,他盯著她,卻道:「你是要嫁我?」

  婁錦愕然。急急地搖頭,她可沒生了嫁入皇家之心。

  顧義熙的臉色再次臭了,憤怒的雙眼噴出火來,「你可知道,我一旦放出那話,你今生便只能是我的……」他不自在地瞥開眼,繼而說道:「你哪裡還有不嫁我的道理?這也是全了你的名聲。」

  婁錦歪頭一笑,目光和煦地看著他,「幫與不幫?」她篤定的樣子著實讓他惱地厲害,他深吸一口氣,道:「不幫。若你不願嫁我,這話我便說不得,於你名聲有損。」

  說來說去還是名聲……三皇子果然「固執」!

  她索性道:「你左下腹有個梅花一樣的印記,色微紅,你說我要是在我手臂上刺一個相同的印記,便是我手臂上的硃砂也保不了我的名聲。」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25 PM

第024章:方芸兒起疑

  她何至於斯?顧義熙感覺自己二十年的定力就要在今日破功,原來方才所做早就在她的算計之內。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依舊執著地笑看他,那飄絲的墨髮在日光中折射出一道碧翠的影子,好比上等美玉,溫暖可人。

  半晌,他道:「這事再讓我考慮幾天。」

  婁錦點了點頭,「多謝殿下。」她低頭,面上的笑漸漸淡了。她婁錦也變成了今日這般,手段卑劣,行為放蕩了。曾經那是她最為不屑的模樣。她重重吐出一口氣,見眼前的三皇子疑惑地盯著她,她笑了笑,「三皇子,今日一事實屬無奈,他日定結草啣環報答。」話畢,她退了兩步,轉身離開。

  他凝望著那個渾身素白的女子,心頭卻龐璿著那四個字,「婁氏阿錦?」

  婁錦腳步輕緩,對於日後,她的心更是有了一份安靜。她望著木橋下豐滿的湖水,幽深的湖水下是一條條飄動的水草,好比女子的長髮,蜷曲詭異。婁錦閉上雙眼,快步從橋上而過。

  突然,前面一個人影低著頭急沖沖過來,猝不及防之下,婁錦被撞了個正著。腳下一個踉蹌,低矮的橋根本擋不住她的身形,慌亂之中她隨手一抓,冷水著身,她驚懼地撲打著湖水,渾身上下更是冰冷地喘不過氣來。

  「救命!」她吞嚥了幾口冷水,小臉被凍地蒼白,腳下好似被什麼纏住,身子猶如千斤之中,不斷地沉下去。

  那種死亡的氣息再次襲來,四面呼嘯的水斥如她的肺部,那種悶炸了的疼讓她瞪大雙眼。「救我。」

  不遠處一道白色身影從水中穿來,那披散的墨髮在水中漾開,她看不清他的模樣,意識在下一刻陷入了模糊。

  那好似一個冷酷的寒窖,她置身其中,永遠走不出去。任她如何吶喊,那依舊是一個悶鎖的禁地。她看到娘在萬寶兒的嘲笑中死去,她聽到那震耳欲聾的消息,她尖叫著喊著,「讓我活著。我要活著。」

  醒來那一刻,眼前多少雙擔憂的眼神,她愕然,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許了她一絲希望,最起碼,她還活著,她還能改變命運。

  「丫頭,怎麼又掉湖裡了。」固倫公主皺起眉頭,這兩個月落湖兩次了。這身子又虛弱。

  婁錦不語,半晌環視著床前的幾人,猶疑不定道:「爹爹已經下葬了嗎?」

  方宏幾人點頭,眼看天都黑了,這丫頭昏迷了一天了。

  婁世昌盯著婁錦看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昏迷了,你爹爹的葬禮錯過了也就算了。好好歇息。」

  婁錦點了點頭,有些疑惑地伸出手,手上莫名多處一塊寶玉。這寶玉,她一眼就認了出來,不多作聲,直到所有人都看著她對著一塊玉發怔,這才認真看去。白皙的手掌中一塊金鑲玉,中間赫然雕刻著一個「寶」字。

  婁世昌雙眼一瞪,這……

  這塊金鑲玉上還有斷開的一條紅繩,看樣子是被扯斷的。而那紅繩,根本就是掛在脖子上的。

  一旁的流翠面色一變,烏嬤嬤上前兩步,道:「老太爺,這東西奴婢見過,是當初老爺送給二夫人的信物。這些年二夫人都戴著睡覺。從不脫下。」

  要你多嘴!婁世昌板著臉瞪了下烏嬤嬤,才朝婁錦笑道:「這玉萬氏說玉幾天前就不見了。」

  婁錦低頭,面色瞬間變了。「錦兒沒有偷這東西。我只知道方才落湖的那一刻胡亂抓了那匆匆撞過來的人。」她有些委屈,無措地望著方芸兒,「娘,是不是有人偷了二娘脖子上的玉,什麼人竟然敢生生扯下二娘脖子上的東西,您看,這都斷了。」她指著那紅繩上顯然扯斷的痕跡,嬌憨的樣子惹人憐愛。

  方芸兒陡然倒抽了一口氣,抱著婁錦哭了起來,這麼淺顯的道理就是她一個婦人都明白。這線明顯是剛剛扯斷的,怎麼可能早就丟了?思緒偏轉,她的神色瞬間蒼白,萬寶兒要害錦兒!

  得到這個認識,想起早上醒來後聽到的閒言碎語,難道萬寶兒真的想殺了自己,而錯手殺害了婁陽?她這般容不得我們母女?遙想十幾年來,她總是親親熱熱地喊著她姐姐,事事都做得極為恭順,難道是假像?

  可是?她搖了搖頭,到底為何隱忍了十幾年要在這幾日爆發?

  婁世昌扶著疼痛的額頭,朝方宏和固倫公主告罪,稱病出了屋子。

  出門之時,他眉眼一跳,下午蘇嬤嬤把話都說了清楚,婁陽還活著。更有萬貴人暗暗讓人傳了話。這番才放了萬氏。

  只是,錦兒真如蘇嬤嬤所言,巧言令色,詭計多端?他搖頭,自是不信。惱恨那萬氏如此沉不住氣。

  待婁世昌離去,方芸兒才渾身輕顫地站了起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過詭異了,她本不欲多想。然,如今牽涉到的是錦兒的命!更何況,婁世昌的神色也頗教人思量。

  她蹙起眉頭,神色中隱隱聚起一股怒氣。

  固倫公主眸子一轉,有些擔憂地看著方芸兒,而那頭,婁錦淚珠兒直落,一張小臉上寫滿了害怕,「娘,我想起來了,上個月錦兒也不是自己落水的。好像有人推我。」

  方芸兒渾身一震,僵硬的後背挺地尤為筆直。

  婁錦見方宏瞥來一眼若有所思的目光,她抿起了唇,繼而說道:「娘,現在爹爹不在了,我們終究是外人,霸佔著婁府的產業確實不好。不如,明天我們把這大房的產業讓給叔叔,這樣我們就安全了。」婁錦一雙眼睛亮亮的,這話讓心裡灰塵密佈的方芸兒再次升起了希冀,或許他們只是想要這些東西罷了,讓就讓出去吧。

  對上方芸兒舒心的神情,婁錦閉了閉眼,這藥必然要下猛了才行,在我們一再退讓的情況下,婁府依舊步步緊逼,怕是軟柿子也會變成扎手的釘子!

  就在婁錦打了個噴嚏的時候,固倫公主幫著掖了掖被腳,道:「我得入宮去看看三皇子,這麼冷的天氣也下湖去,真是個傻小子。」雖是嗔笑,看樣子是極為慈愛的,她瞥了眼婁錦,搖頭道:「還好遇上了三皇子,要不然光是你腳下纏繞的水草怕是下去多少人都救不活。」

  三皇子?婁錦臉色悶的發紅,陡然想起花房裡頭,掀開人家衣角那齷蹉事,急急道:「人可有事?」

  「應該無事了。不過你那時候趴在人家身上,好像還咬掉了他衣襟前的一塊衣料,他那時候是紅著臉被人抬走的。」

  撲哧……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26 PM

第025章:要看帶下科

  第二日,春光明媚,透過簾子打在香爐上,空氣中的塵埃偶爾印出跳躍的姿態,展示著今日的好天氣。

  頭上簪了朵素娟白花,若蓮的容顏在碧翠的錦服下獨有一份出塵之美。座上的萬寶兒瞇起了眼,這野種才十二歲就出落地如此,真要再長幾年那還得了了!

  思及昨日蘇嬤嬤說的話,她挑了挑眉頭。

  「夫人,奴婢覺得大小姐很是怪異。自從上次落水後,一向不親近的烏嬤嬤都與她聯繫密切。而且,細想,走水那夜,是從大小姐住的耳房開始。」蘇嬤嬤沒有全然肯定,但以她幾十年來的經驗,絕沒有錯。儘管她不願意承認,但事實是他們的對手是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片子!

  昨日沒把婁錦弄死,見她還是這般楚楚動人,萬寶兒不禁蹙起眉頭。嘴角扯地僵硬,昨日她是衝動了些,但一想到在那骯髒,滿是尿液,滿是腥臭的地方呆了一夜,她渾身都發癢地難受。

  「錦兒,昨夜二娘身子不適就沒去看你。今日可好些了?」綻放一朵溫柔的笑,她招了招手,示意婁錦到自己身邊來,那樣子著實又恢復了先前的溫柔模樣。

  婁錦笑了笑,上前道:「錦兒知道那火不是二娘放的,定是那該死的畜生萬山。害得錦兒沒有爹爹,二娘也跟著受罪。」說著,她朝萬寶兒身後的蘇嬤嬤瞅了一眼,正見蘇嬤嬤臉色凝重地低頭。

  萬寶兒面色一緊,盯著婁錦的目光緩緩冰冷。

  婁錦面色自若,笑道:「一會兒女兒要和娘到觀音廟求得一家平安。我喚了蜜兒一道。」她說著遞上一杯熱茶,萬寶兒接過,再次細細打量起了眼前的姑娘。

  福了福身子,婁錦退下。

  出了屋子,流翠和烏嬤嬤一左一右迎來,那頭婁蜜笑盈盈地高聲道:「姐姐,這裡。」

  眺望過去,迴廊那端,婁蜜額頭戴著寶石朱玉鏈子,鬢上的彩色蝴蝶簪子配合著她這一身鮮艷的水紅色長裙,確實是嬌艷異常。

  婁錦瞇了瞇眼,目光中微微帶了絲冷色,朝婁蜜走近了幾步,就被婁蜜拖了過去,「快點啊,姐姐。晚了人就太多了。」

  婁錦低低應了聲,這會兒烏嬤嬤細聲道:「老爺這百日還未過,二小姐就穿成這樣。大小姐,這……」

  大齊國以孝治天下,死不過百日,親人均著素色服,這天下均是言官過往,怎麼敢這般肆無忌憚!

  婁錦低眉斂目,並不多言。見前方方芸兒站在門口與小桃說著什麼,這才笑著過去,「娘。」她捋了捋方芸兒身上的衣角,眼中淡淡的柔情看得婁蜜嗤之以鼻。

  方芸兒看了婁蜜一眼,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她張了口,手臂卻被婁錦一扯。正疑惑間,婁錦笑道:「娘,我們上車吧。」

  可是……

  烏嬤嬤也扶了方芸兒一把,方才她那話已經說了,既然大小姐有了決斷,那便無須多言。流翠這會兒卻是拉住了婁蜜的衣角,悄然道:「二小姐,您還是換身衣服再出門吧。」

  婁蜜瞪了她一眼,爹爹沒死,難道也要穿地跟婁錦一樣!更何況,方才讓小廝通知了,一會兒武哥哥自然也去觀音廟,錯過了時辰要不得。

  她看也不看流翠一眼,兀自上了馬車。

  大門內,洪娘子正扶了白太姨娘靜靜地看著那馬車出行。才兩日,洪娘子的神色就暗淡了不少,她低眉,那平靜的面目中閃過一絲恨意。白太姨娘顫著手,面上怒意頓生。「那該死的東西,爹爹死了竟然穿成那樣,萬氏是怎麼教的孩子!」

  她氣地喘不過氣來,洪娘子見狀急急順了順她的背。

  門前,青色身影的男子帶著一個老婦過來,對著兩個小童問道:「二夫人在嗎?我是萬氏的族長。」

  小童應了聲就入門通傳。

  那老婦面上隱忍著怒意,對著萬族長道:「好好的一條人命,在他們府上就沒了。萬貴人算是我帶大的,這些年我要求什麼了?為了萬家,我和萬山從不提當年之事,然後呢?得到了什麼?」她說著,眼眶霎時紅了,好在當年在宮裡呆過,得了族裡人看重,這幾年以為過上了好日子,偏偏昨日傳來萬山的噩耗。這讓她當娘的要怎麼過下半生。

  洪娘子聽著聲音,眼眶亦紅了。

  白太姨娘也很是疑惑,自從昨天老太爺把萬氏放出來,她便覺得事情有了幾分蹊蹺。「洪娘子,你去二夫人那請安,順便把這碧玉鐲子送出去。待人走了再回來。」說著,她拔下手上的碧玉鐲子,在那小童回來之前,招了另一個丫鬟便走了回去。

  洪娘子看了眼手中的碧玉鐲子,神色一凝,她亦想找二夫人討回公道。平日裡二夫人也找了萬山做了不少壞事。可哪有一次是這樣明目張膽的!

  殺人放火,發現後午門斬首啊!她顫了顫身子,眼眶一紅,就朝秦氏走了過去。

  「娘。」洪娘子哽咽道。

  秦氏一聽洪娘子叫喚,不由得想到此後就只剩下他那混帳兒子沒有為自己留後就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她暗恨,自己為萬貴人做了不少事。與萬寶兒面前,她可不會低一寸身份!

  萬族長歎了一聲,不多言,暗想一會兒別鬧出大事兒來。

  遲寶樓那,蘇嬤嬤剛扶了萬寶兒入了內室,更衣過後,裡頭傳來萬寶兒驚喘的呼吸。

  蘇嬤嬤暗料不對,忙讓幾個丫鬟退下,隔著屏風問道:「夫人?」

  「蘇嬤嬤,快去幫我找個帶下科的大夫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27 PM

第026章:開始樹敵

  婁府的馬車行到子午街時,街道上熱熱鬧鬧的,攤販們吆喝的聲音傳來,勾引著人們去看看這熱鬧的場景。

  婁錦朝烏嬤嬤看去一眼,烏嬤嬤點了點頭。

  這才朝那婁蜜道:「蜜兒,我和娘要下來買點香,你要不要一起?」

  「姐姐,你看這都什麼時辰了,遲了可真不好。」婁蜜瞪了婁錦一眼,不禁急地跳腳。

  婁錦搖頭,只說:「蜜兒,你等我們一會兒。一會兒便好了。」說完,不等婁蜜回話,牽著方芸兒的手便下了馬車。烏嬤嬤也一道下了馬車。

  見三人都走了,婁蜜耐著性子等了一盞茶的功夫,見他們三人還未來,氣得直衝馬伕喊,「不用等他們了。我們走!」

  街角那頭,一老一少兩個人影對視了一眼。才退到巷子裡。

  烏嬤嬤道:「大小姐,我們可真要去相國寺?」烏嬤嬤緊皺眉頭,那日得知老爺要李代桃僵,用萬山代替他與大夫人同房,她的心便是冷的。既然朝廷定了婁陽已死,為何還要去找他?

  她朝婁錦望了一眼,婁錦並未多言,而是走向那邊挑著香的方芸兒。「娘,此番我們去相國寺。」

  卻說婁府。蘇嬤嬤聽到萬寶兒那話,心頭一急,道:「夫人,您這是?」

  萬寶兒臉色一臭,喝道:「快去。」

  蘇嬤嬤不敢耽誤,出了院子,就直奔外而去。二夫人歷來身子不爽利,這次怕是關那地牢所致。暗想著婁府的地牢,她不由得倒抽了下,出門之時,急沖沖而過,竟未看到洪娘子一行人。

  遲寶樓外。

  丫鬟蘭兒見洪娘子帶著兩人走了過來,忙笑著上去,「洪娘子來了。」

  洪娘子笑著看向她身旁之人,蘭兒順著她的視線低頭道:「請隨我來。」福了福身子,讓開了道。

  到門前,她衝著門低低問了句,須臾,蘭兒開了門。

  入門,就見萬寶兒坐著,那張一向華貴的臉上略顯蒼白和尷尬。早上醒來只有那麼點癢,可方才那幾乎是奇癢難忍。

  怕是昨夜在地牢裡受了髒,早些時日,她偶爾發癢,問了大夫,只說開幾味藥便好了,卻也是時好時壞。這下,更是癢地她……

  隔著桌布,她禁不住要去抓一抓。但見秦氏那雙怨恨的雙眼,她終究是咬了咬牙,道:「族長,秦姑姑,快坐。」

  蘭兒去倒茶。這會兒功夫,秦氏也毫不避諱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兒子你到底藏哪裡了?」萬寶兒的能耐她知道,讓萬山做了那惡事,必不會讓他跑了。如此一直被萬寶兒押著,她擔心,哪一日萬寶兒動了殺心,要她如何過後半生。

  聽言,萬寶兒愕然。隨即一想,更是氣地說不出話來,一張臉瞬間青紫,指著手,顫抖道:「我沒有指使萬山做那惡事!」

  「萬山在府上只聽你一人調遣,不是你還有誰!你現在把萬山給我放了,我可以讓他管住嘴。然後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只要他給我們家留後而已!」她朝洪娘子看去一眼,雙眼微微紅了。想著若是萬寶兒不把人放了,她誓不罷休!

  真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萬山早死了,她從哪裡丟一個人出來!她只覺得胸口堵地難受,「我說了,萬山失蹤了,我也不知道在哪兒。這裡是婁府,你沒有任何證據,休想污蔑我。」

  秦氏冷笑,拉過洪娘子道:「你萬寶兒想要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婁府有個堂堂正正的主母,你不過是個平妻,那也不過是比妾的地位高了那麼一丁點。以往婁陽還在,那你還是個有用的棋子。現在呢?怕是萬貴人也懶得看你一眼了!」

  萬族長聽了這話,神色才緊了起來。「寶兒,現在你是非常時刻,我看你此刻定要與那方式好好相處,最好能讓方將軍認你為義女。」這話,以往萬貴人也暗示過,可從不曾明說,這一次萬族長的話算是挑明了。

  萬寶兒氣地直瞪眼,陰冷地盯著兩人,惡聲惡氣道:「我入門稱她一句姐姐,並不想一輩子都叫她姐姐。我還是早早說了吧,總有一日這方宏會不得好死。」她冷笑了起來,想起未來某一日,她狠狠地拔出方家,踩著方芸兒那張刺眼的臉,她的心便若清泉湧動,甜絲絲的。

  萬族長皺起眉頭,那頭秦氏卻道:「別以為你沒有什麼把柄,我會讓你把我兒子安然無恙地送回來,你給我等著!」話落,她扯了洪娘子走了出去。

  「媳婦,你給我密切看著她,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事!」

  秦氏歷來待洪娘子不錯,洪娘子知道她曾經是宮中老人,做事也自有一套,更是極為尊重。心下想著萬山可能被萬氏藏起來,她咬牙道:「娘,我一定會救出相公。」

  萬族長搖了搖頭,只道:「你可想清楚了,再這樣下去,你與那棄子何異?」

  萬寶兒擺了擺手,她篤定了,只要這幾日找到婁陽。她就什麼都沒有失去。

  然而,真的什麼都沒失去嗎?

  萬組長走後,萬寶兒命了打了熱水,開始擦起身下,那一股瘙癢,幾乎讓她的信誓旦旦一寸一寸瓦解。

  沒一會兒,蘇嬤嬤帶著一位大夫入屋,神秘地把所有下人都摒退了出去。

  「大夫,你快看啊。」萬寶兒幾乎快要抓狂,她加緊腿,面若菜色喝道。

  「我……」他看帶下病,也不過就是把脈抓藥。整個大齊國均是男子為醫,這樣的病也少有人研究,他能做的也不過是治標不治本啊。

  更何況,女人那地方,看又看不得,怎麼知道病情如何。

  蘇嬤嬤蹙著眉頭,看萬寶兒那急忍著要伸手去碰,那難看模樣,心裡頭震地發麻。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28 PM

第027章:被當家的滋味

  大夫開了幾位藥,極為頭疼道:「未來兩個月都不可行房,切記。」他頓了頓,想起婁陽新死,尷尬地低頭出了門。

  萬寶兒閉了閉雙眼,讓人去煎了藥,眉頭卻是高高地挑起,「聯繫到耿亮了沒?」

  「嗯,已經派人去相國寺接應了,應該是在去的路上。」蘇嬤嬤應了聲,知道只要今日聯繫上老爺,那萬貴人便還會再多看二夫人一眼。

  她歎了一口氣,目光灼灼盯著二夫人。二夫人是萬貴人的表妹,但也算遠親,早些年投靠萬家,萬家門楣不高,不過就是個遠區縣令芝麻大的官。但後來因著萬貴人的關係,遷入京城。這才有了後來這些事。

  萬寶兒摟了摟發疼的額角,總覺得最近的事怪異極了,一件一件好似都被什麼牽引著,均傾巢而來。到底誰是那幕後之人,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纖弱的嬌小女子,她白皙光澤的臉上,映著淡淡的笑意,總是笑盈盈地望著自己。親切地喚著自己二娘。

  那模樣,太像了。太像當年的自己,也是那般笑著,背後卻有著別樣的算計。

  她渾身一怔,入眼正是蘇嬤嬤那雙焦急的眼,豁然一動,她緩緩握緊雙手,半晌才道:「她才十二歲!」此番清醒過來的她,渾然忘記昨日她那般不信,卻也衝動地把婁錦撞下了橋。

  而此刻,顯然她已經有了五分肯定。她皺了皺眉頭,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若是方芸兒,她此刻自是不能動,但婁錦不同,她可是那小小的野種!

  「二夫人,可是我們沒有證據,或許不是大小姐……」

  「無風不起浪,能惹了你懷疑,難道還要給她機會,讓她羽翼豐滿了不成?」她嘲諷,沒想到這平日裡最是粘她的婁錦竟然冷不丁地生了這樣的心思。可到底是誰讓她開竅的?

  烏嬤嬤?固倫公主?還是方清雅?她搖了搖頭,在方芸兒身邊待了這麼久,什麼人若真有了這能耐,又何須教一個小姑娘來對付,怕是早就自己下手了。

  那這婁錦……

  「二夫人,竇夫人來了。」丫鬟蘭兒說道。

  萬寶兒收起心思,整理了儀容,便笑著迎了出去。

  竇氏滿面春風,那張紅唇咧開一朵兒花一樣,入門就笑,「小嫂子,以往我爭對你多了,但往後,你這日子不易,我會和你叔叔多多照顧你們。我們也當那些都過去了,好好處理妯娌關係就好。」

  在萬寶兒不解的目光中,竇氏轉頭對著身後的木官家道:「快,昨日春暉園送來的新布我挑了兩個送來了。」

  幾個丫鬟遞上兩綢子,都是上好的質地,也都是時下最為風靡的雲錦。更是萬寶兒親自跟春暉園訂下的,可她為自己選的可是十五匹!

  萬寶兒往木官家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依舊保持著笑意,可嘴角卻是僵硬地扯了扯,「我倒是不知道,這府上除了我還有別人當家了!」

  竇氏得意一笑,道:「方才,小桃已經把大嫂子的賬本都給我交接清楚了。我想,這府裡怕是大小事兒多要告知我一聲吧。」

  萬寶兒面上的笑漸漸淡了下去。只要再給她四年,再四年,她有把握讓方芸兒全然交出所有,她有把握成為這個家真正的一家之主。她盯著竇氏那極為挑釁的嘴角,目光亦陰冷了起來。

  「你說清楚點!」

  「我也不知道為何,她竟然把大房幾乎三分之二的財產都交到我手上。」她笑了笑,想起那場大火,了然道:「許是怕有人惦記著,要了她們的性命去,這才給了這麼多。真是有意思了。下午待大嫂回來了,我要送上十匹雲錦緞子。」

  她轉身就走,絲毫不管身後那渾然退了兩步的萬寶兒。

  萬寶兒顫了顫身子,險些悶出一口血。婁陽回來了她要如何交代?這好好的掌家之權就這樣讓出去了?不,是送出去……

  她這些年到底在努力什麼?她倒吸一口涼氣,對著也氣憤難當的蘇嬤嬤道:「十幾年前的事,我不介意重演一次。本來我還想再留她幾年!現在,怕是難了!」重重一掌落在桌上,震得茶水四溢。

  「是。二小姐要是知道大小姐被人動過,怕是要高興瘋了。」蘇嬤嬤說著,想起武世傑那是工部尚書武元的兒子。這幾日皇上建立行宮,他們武家可得了不少好處。那可是個高門親事啊。

  萬寶兒點了點頭,蜜兒是定要嫁給武世傑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那婁錦本就髒汙透了,再爛點,也絕了那武世傑的念頭!便是一個妾,她婁錦也休想!

  皇宮之中,一縷高牆下,幾落梅花落在那通身玉白的衣襟處,那兒冰晶玉肌的鎖骨隨著他一動而凸顯出上方修長的脖頸。他一雙手按著自己的胸膛,心頭陡然一熱,只記得那牙尖嘴利的姑娘在自己胸口咬了個印子,還扯碎了他的衣裳……

  侍衛劉韜走近了兩步,不知道是這高處梅花的落身的因緣還是別的,只覺得三皇子臉上泛開了一圈紅,在這風骨天成的梅子林裡,顯得越發惹人眼了。

  「三爺?」

  顧義熙頓了下,不自然地撇開眼,道:「去找婁大小姐,就說她的要求我應了。」

  這幾日,他因沒有關注五弟而禁足於這梅花苑裡。但如此,他亦沒閒著,鼻端總會浮現出那麼一股淡淡的香味,伴隨著那柔軟若墨的髮絲,龐璿著女子那句在手臂上種上同一個紅梅那話……

  那信誓旦旦的得意風骨,真是奇了。

  「三爺,奴才聽聞,婁大小姐和大夫人一早為婁大人超度,去了相國寺了。」

  一股冰冷的氣息陡然襲來,劉韜驚覺,跪下急急道:「主子勿怪,奴才見你回來這幾天總是若有所思,便私自做了決定,派人保護大小姐,奴才絕無惡意。」

  一個太監模樣的人走了進來,面色緊張道:「主子,婁大小姐好像被另一撥人跟上了……」

  半晌,沒聽到回答,一抬頭,「人呢?」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29 PM

第028章:瞥見婁陽

  觀音廟前,人聲鼎沸。到處瀰漫著香火的氣息,幾株白楊足有三人環抱之粗,蒙成的綠蔭蒼蒼,給過往的人一陣舒涼之感。

  一處石桌上,擺著兩盤桃花糕。男子玉樹臨風,那雙桃花眼裡滿是笑意。馬車停下,簾子揭開,花蝴蝶一般竄出一個女子。

  「武哥哥。」

  她笑望著眼前的男子,眉眼中那抹癡意幾乎都籠罩在他的身上。

  武世傑朝她身後看了兩眼,失望道:「錦兒呢?」

  婁蜜握了握拳頭,那眼底的一絲陰狠在她極力地克制下緩緩壓了下去,笑道:「她和大娘去採購香了。」話還未落地,那頭馬伕道:「大小姐和大夫人說是後來去了相國寺。」

  相國寺?武世傑皺了皺眉,怎麼中途換了地?他急不可耐地上了馬,前幾日婁錦說了退婚二字,他便一直耿耿於懷,被爹爹知道後,爹爹笑言那婁錦又不是傻子,一個野種還敢輕言退婚不成?

  然,他依舊心中不安,得婁蜜送來的消息,知道他們會來觀音廟,他才特地在這候著,好好與錦兒把厲害關係說個明白。

  婁蜜愣了會兒,直到武世傑的馬兒揚塵而去,她一張臉氣得灰白,恨地瞪了眼那多嘴的馬伕,上了馬車後,大喝道:「去相國寺。」

  上了馬車的婁蜜心思繁雜,多少年了。武哥哥的心裡只有婁錦,那個小賤種!她婁蜜呢?她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她婁錦到底是誰生的尚不知道,那樣骯髒的女子……

  相國寺和觀音廟距離不大遠,拐過一條路便到了。

  此刻,婁錦一行人下了馬車,面前是一座輝煌的寺廟,門前的幾位小和尚迎來兩步,道:「施主裡面請。」

  婁錦點了點頭,正欲拉著方芸兒走,卻見方芸兒盯著不遠處一個身影發起了怔,婁錦順著方芸兒的目光望去,見那人蒙著頭匆匆忙忙入了院。她不動聲色帶了方芸兒一行四人進了寺廟。

  走了兩步,婁錦衝著身後若有所思的流翠道:「據說過兩日,太后娘娘就要來這相國寺祈福了?」

  流翠愕然。抬頭正見婁錦那雙帶笑的明媚雙眼,她頓了下,道:「回小姐,是的。」

  那可真是個好日子,難怪婁陽這些日子這麼沉得住氣!這相國寺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

  那頭,方芸兒神情一晃,突地,她開口道:「錦兒,我們回去好不?」

  回去?婁錦搖了搖頭。眼角瞥見方芸兒方寸大亂,心神不寧的樣子,她緊張了起來,「娘?」

  烏嬤嬤也發現了方芸兒的異狀,忙道:「快去找元通大師,喝點安神的藥。」

  婁錦不敢耽誤,舉步剛走,方芸兒卻死死盯著一處高牆,那兒有什麼不同嗎?

  驀地,方芸兒跑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朝那高牆衝去。

  「娘!」婁錦嚇得面色發白,提步衝了過去。幾人看態勢,怕是方芸兒尋死。就連小和尚都跟了上前。

  方芸兒跑地極快,她瞪大雙眼,目光發直地望著那牆。那瞬間,她發狠地踢著一個死角,目光灼灼,嘴裡含糊著說著:「是這裡,是這裡!」

  她尖叫了起來,伴隨著一聲轟隆隆的響聲,那高牆瞬間移動,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就連小和尚都不明所以了起來,「這裡怎麼會有個洞?」

  婁錦瞅了眼那黑幽幽的洞口,擔憂地站在方芸兒身邊,感受到她抑制不住的顫抖,婁錦才緩緩握緊拳頭,柔聲道:「娘,我們回去。」

  一直吵嚷著回去的方芸兒這會兒不發話了,而是恨意滿滿地盯著這洞口,雙眼通紅地顫抖雙唇。

  烏嬤嬤心下一緊,沒有人知道當初方芸兒在哪裡被人姦汙,只知道當有人發現她的時候,她是衣衫襤褸地站在婁府門外。

  難道,這裡是……

  眼眶熱了起來,烏嬤嬤恨地胸口膨脹,直覺得窒息一般痛。這是佛祖腳下啊,哪個畜生竟然在這裡!在這裡……

  婁錦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息胸口那抑制不住的梗塞,衝著身邊那小和尚說,「我們要進去。」

  方芸兒好似聽到了,又好似什麼都沒聽到。然而,她的腳步卻在下一秒動了,兀自朝那黑黝黝的地方走了進去。此刻的她好似魔怔了一般,十幾年前的記憶破冰而出,猛烈地砸著她血肉模糊,近乎封閉的心。

  婁錦深深地望著這個黑洞,一雙手悄然握上方芸兒的,觸手就是一股冰涼和濕意。小和尚見狀,派人通知了主持,自己也一道入了進去。這也太詭異了。戒癡在這都好幾年了還不知道寺廟由此乾坤,怎麼讓一位女施主發現了?

  「就是這裡,我記得就是這裡,那個惡賊……」她緊緊閉上雙眼,再睜開眼,臉頰上已經斑斑淚水,那話卻已經說不出口了。

  「娘。」婁錦咬緊唇齒,直到唇角的血色鮮艷欲滴,她亦沒有鬆開。婁陽,他居然選擇了這個地方對娘施暴!

  此刻,她與方芸兒都沒有猶豫,只想著到達盡頭,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前方出現了一絲光線,透過那光線可以看到裡頭的擺設。一張雕木床,床前的木桌子上擺著茶具。簡單的設計,看過去就是廂房。

  門咿呀一聲開了,一個戴著斗笠的男子走了進來,他身後的男子弓著身子進來,道:「老爺,我們不能再呆在這兒了,剛才險些被大夫人懷疑。」

  如遭雷劈,方芸兒驚懼地望著耿亮,目光發直地望著那戴著斗笠的男人。

  流翠僵硬著臉色,悄然後退了一步。

  她的身子一動,便被婁錦喊住了,「流翠,我已經修了書給外公,如果我和娘有任何事,你就要發配邊疆充當軍妓。」

  一股冷意從腳底心竄了上來,又麻又冷的滋味直直撞到她的心上。流翠抿了抿唇,擠出一抹笑道:「奴才誓死保護大夫人和大小姐。」話落,她微微舉起的手收了起來。那手上顯然還有一包不明藥物。

  婁錦冷笑,對著面色蒼白的方芸兒道:「娘,我們該去見見我苟且偷生的爹爹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30 PM

第029章:套中套

  方芸兒渾身一震,心裡一點點糊塗的構想在下一刻好似消失了一般,她想知道,這廂房,十幾年前可有人住?那日,她呼喊著救命,若有人住著,不可能不知道這裡的情況。

  她回頭看了眼那小師傅,只見小和尚撓著光頭腦袋,一臉不解地看著他們。

  婁錦接著那屋子傳來的微弱燈火光芒,開始磨挲這附近的地方。直到手觸碰到一個凹點,不動聲色一按,門嘩啦一聲開了。

  耿亮瞪大雙眼,驚愕地望著後壁那頭走來的幾個人影。

  小和尚此刻更是驚詫了起來,只能站在那兒道:「這裡真的別有洞天?」

  「老爺?」方芸兒望著那背影,那是她多麼熟悉的背影,十幾年來,她看得最多的,莫過於這個略顯冷淡的背影。

  那一瞬,婁陽的身子陷入僵硬。手壓了壓斗笠的邊緣,他咳嗽了兩聲,轉身欲出門。

  流翠眼看著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那小和尚更是懷疑地看向婁陽。一旦傳出去,全府可是欺君之罪,滿門抄斬啊!

  到門口之時,一抹俏麗的碧翠身影盈盈立著。婁錦望著他,從未如此認真地凝視著她的父親。那一刻,她竟發現有那麼一刻,她的心裡是刺疼的。婁陽,前世我多麼期盼你就是我的父親。然,她卻連那聲爹爹都梗在喉頭!

  那雙若水的眸子裡滿是淚水,痛的,恨的,怨的,複雜地交錯在她的眼裡,婁陽伸手欲推,然而,那一眼卻讓他的手僵硬在空氣裡。

  「爹爹,跟錦兒回去吧。娘回去跟皇上求情,會赦免你的。」婁錦鼻頭一酸,婁陽,你可知道你辜負了一對怎樣的母女。你可知道我娘她為你到底付出了多少。但,今日她後退一步,婁陽,你該試一試各種離合世間蒼涼的味道了。讓淚水一顆一顆落下,直到眼睛好似乾淨了,她才緩緩抬頭。

  方芸兒望著婁陽,好一會兒,才怔怔說道:「若是此刻來的是她,你可會這樣躲開?」

  婁陽並不回答,再次壓低了帽延,道:「你們認錯人了。」

  「脫下帽子,便知道是真是假。」烏嬤嬤說了這話,那頭耿亮面色一變,不遠處傳來繁雜的腳步聲,他沒有時間再思考,而是把婁陽朝那敞開的後壁上一推,電光火石之間,眾人反應不及,只見那後壁猛地關上。

  婁錦朝那門上看了許久,卻再也找不到出入的機關。

  耿亮藉機推開眾人,朝外跑去。

  一眾和尚覺得耿亮形跡可疑,不由分說,就追了出去。

  待四周靜了,婁錦發現方芸兒竟是癡了一般,望著那緊閉的後壁。「娘?」

  回答她的是方芸兒疲累的身子,烏嬤嬤和流翠立刻幫忙把方芸兒扶到床上,各個都面色慘白。烏嬤嬤緊張道:「我去找大師。」

  婁錦使勁點了點頭,低頭看向那峨眉緊蹙的女子,她重重吐出一口氣。娘,錦兒不孝。她閉了閉眼,那一瞬好似天地間都灰白了一般,她晃了晃身子,疲累地站了起來。對著那明顯心不在焉的流翠道:「流翠,你說,爹爹是不是心裡只有二娘?」

  流翠一愣,回頭正見婁錦那突然蒼白的面色,她心思一動。笑道:「都是天意弄人。」她說著,欲拉起婁錦,不想猛地被推開,她一個躲閃不及,額頭重重磕碰在牆上。

  婁錦盯著她,自剛才那突如其來的暈眩到來,她就知道,她被下藥了。那到底是誰下的藥?流翠?還是……

  她望了眼那後壁,想起一堆和尚從自己面前經過。難道是自己發現了不該發現的東西?她渾身一顫,若真是如此,那烏嬤嬤此去必定凶多吉少。

  流翠挨著牆起來,然而,身子一動,眼前就黑了。

  瞥了眼暈過去的流翠,婁錦更是謹慎了起來。這次,真是羊入虎口了。看來,這相國寺裡也是龍蛇混雜!

  此刻,一輛馬車停在相國寺外,下來的男女問了灑掃的和尚一句,就朝那黑洞口而去。

  婁陽觀察良久,正欲出洞,迎面走來的兩人,讓他忍不住眉頭一皺,只好退了進去。

  「武哥哥,你到底因何這般?她婁錦不過是隨意提一提那退婚罷了,我就不信了,她還真敢退!」若真是退了,那是最好!不過婁蜜並未說出這話,他武世傑早晚是她的。

  裡頭越發暗了,婁蜜拉了拉武世傑的衣角,身子已經偎依了進去。碰觸到他溫熱的身子,她的臉一紅,隨即想到自己胸前那微微長起的柔軟,竟不自覺地更靠近了些。

  「錦兒?」這洞裡黑幽幽的,無一點聲響,怎麼會是那和尚說的那樣,四五個人一道進來的?他皺了皺眉頭,心裡頭麻亂無章,只想著早些尋了婁錦,以定一定他這顆心。他甩開婁蜜那緊緊纏住自己的手,有些煩躁道:「你能不能不要和八爪魚一樣死纏著我,什麼時候和你姐姐學一學禮儀之道!」

  說完,他頭也不回出了洞。丟下一臉惱羞成怒的婁蜜。她婁蜜不懂得禮儀之道?一時間氣恨難當的她,絲毫沒發現洞口突然湧入不少人,直到洞門口匡噹一聲關上。

  她才緊張道:「誰?」

  「那和尚果然沒說錯,婁家小姐果真在這裡頭。今日就要便宜我們兄弟幾個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30 PM

第030章:眾目睽睽

  從屋子那頭透過的光線中,婁蜜模糊地看到幾個男子身形朝這邊過來。

  瞬間,巨大的恐懼如同黑暗中一隻勾魂的手,險些掐斷她的呼吸。

  「救命!」幾個男人撲了過來,她尖叫地喊了起來。黑暗中,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這一幕,那是他女兒啊。

  「救命啊……」聽著婁蜜淒厲的尖叫,婁陽痛苦難堪地閉上雙眼,努力把自己藏在那隱秘的黑暗之中。

  十幾年前的一幕好似再次浮現,那女子美極了。她穿上鮮亮的嫁衣,那不染纖塵的身姿曾經讓他魂牽夢縈。他扯開她的衣服,不顧她的尖叫和眼淚,在她絕望的眼神中,生生要了她最為純潔的身子。

  那時候女子的哭喊依舊一遍一遍地縈繞在他的耳邊,混雜著女兒婁蜜的驚叫和恐懼,婁陽只覺得心頭糾疼的厲害。是報應嗎?因為他當年在這裡強暴了芸兒,所以要他親眼目睹自己的女兒在這裡被……

  婁蜜的叫喊漸漸弱了下去,那一聲一聲的驚叫都被男子的粗喘取代。她哭喊著,捶打著那些男人,直到下身劇烈的疼痛和一股黏濁的濕意襲來,她瞪大雙眼,那雙美麗的痛苦猛地一縮,抽搐了兩下後暈了過去。

  婁陽雙手因為劇烈地握緊而發起了顫,他抿地死死的唇僵硬若鐵,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空氣中瀰漫起了一股濡濕的味道,有些曖昧,有些糜爛。這些味道直衝他的鼻端,那些殘破的記憶再次衝擊到腦海,無知無覺中,一滴灼熱的淚落在他的唇角,那味道竟是那般苦澀。

  「終是我負了他……」那是芸兒暈倒前的最後一句話,他竟是忘地一乾二淨了。

  黑暗中,他隱隱踏出一步。那一步卻猶如千斤之重。然而,下一刻那幾個男人的話一出,他終是收回了腳。

  「你以為你還是參將的女兒嗎?婁陽已死,再沒有誰護著你,髒女人,我呸!」那男子哈哈大笑了起來,刺耳的笑聲穿入那廂房。

  婁錦聽得渾身一顫,只覺得渾身冷汗涔涔。這裡頭的人想要害的人是自己!婁蜜是婁府名正言順的嫡女,除了婁陽,自還有婁世昌他們護著。而她婁錦,不是!

  她用了力氣爬到桌子上,灌下一大壺的水。努力讓自己清醒片刻,又重重咬了下手臂,直到稚嫩的手臂見血,她才喘了一口氣,用盡全力出了門。

  武世傑出了洞,一眼就看到一位極為尊貴的白衣男子。見是三皇子,他恭敬地行了禮,便轉身欲走。

  「主子?」劉韜看了眼武世傑,目光漸漸有些冷了。這武世傑忒不識抬舉了。

  顧義熙擺了擺手,朝那毫無異狀的牆上看了一眼,便也入了院子。

  一聲低聲的瓷器碎裂,顧義熙屏住呼吸,聽得再真切了點,他迅速朝那聲源而去。武世傑驚訝地看著他,眼眸一轉,亦急急跟上。

  婁錦怕是再無力氣了,她隨手抓起桌布,用力一扯,地上瞬間杯盤狼藉,嘩啦地很是喧鬧。

  再有更多的精力也緩緩消失,她漸漸閉上眼睛,身子突地離地,她驚地抬眼,朦朧中看到一張極為白皙的臉。男子冷睥著這周圍,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隱隱中有著一絲焦急。

  「你怎麼了?」

  「救我,救我娘,烏嬤嬤……」

  顧義熙眉眼一凝,沖劉韜看了一眼,劉韜點頭,命了兩人把人帶走。便轉身朝外而去。

  懷裡的女子太輕了,那一身碧翠的衣裳更是把她的纖弱嬌瘦顯現了出來。他忍不住蹙了下眉頭,他輕輕掂了掂,婁錦好像找到舒適的睡姿,緊蹙的眉頭緩緩放鬆,那樣子睡地極為安穩。

  他勾唇一笑,突地,耳旁傳來一些細碎的聲音,他眉眼一挑,朝那後壁看去。只一瞬間,他對著後面的人道:「去轉一下右邊那側的花瓶。」

  「是,殿下。」

  剛剛進來的武世傑一眼就見婁錦被三皇子摟在懷裡,一股難言的刺痛若針一般扎著他的胸口。他上前道:「三皇子,這是微臣的未婚妻。」

  言下之意就是你抱著不合適了。

  「嗯。」

  這什麼意思?武世傑盯著三皇子的側面,那俊美無儔的五官,勾勒出一種謫仙的氣質。不都說三皇子重禮儀,現在怎麼就抱著別人的未婚妻不撒手了?

  「殿下,還是我來抱吧。」武世傑伸手,欲撈過婁錦,不想手還未觸碰到那光可鑒人的髮絲,便被一個隨行的侍衛攔住,「大膽!」

  顧義熙身子微微一轉,低頭掐了下婁錦的穴位,再命人出門,不一會兒一把草藥就在他的手心揉開。一滴一滴綠色的液體順著他緊握的手心滴入她的口中。

  那嬌艷欲滴的粉嫩雙唇微微張開,青澀的苦鑽入口腔,她蹙了蹙眉頭,任著那股清涼的味道在喉頭泛開,直到意識恢復,她才緩緩睜開雙眼,那極為清亮的眸子對上那雙黑亮的瞳仁,她怔了怔,霎時道:「我娘和烏嬤嬤……」

  「沒事的。」溫柔的嗓音若一陣琴弦波動,淡淡地讓人心神愉悅。

  婁錦笑了笑,欲起身。卻發現身後那張難看鐵青的臉。「武哥哥?」

  武世傑臭著臉,道:「婁錦,你應該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

  禮義廉恥?她扯了下唇角,對著顧義熙投去歉疚的一眼,卻並不起身,只道:「你會見到什麼是禮義廉恥。」

  她的話一落,後壁的牆面打開,裡頭的哭泣和哀鳴聲傳來,伴隨著穿衣服的窸窸窣窣之聲。其中一男子大喊不好,回頭朝那洞門口跑去,說時遲那時快,幾個侍衛轟然衝了進去。

  黑暗中,幾個交手,便被內廷侍衛抓了個正著。

  那頭,婁陽屏住呼吸,生怕一個輕微動彈就洩露了自己。

  嚶嚶的哭泣聲傳來,幾人朝洞口看去,正見那亮光處,一個女子滿身狼藉,身上或紫或紅或是粘稠地哭喊著。

  「什麼女子竟然在這種地方行這苟且之事?」武世傑問出口,婁陽悄然握緊雙拳,目光灼灼。

  顧義熙忙撇開眼,一雙手遮住了婁錦的視線。

  那一刻,那女子抬頭,頓時四目相對,婁蜜哭喊道:「武哥哥。」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31 PM

第031章:你該死!

  「蜜兒?」

  瞠目結舌地望著裡頭的女子,一股怒意頓時冒了上來,「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吼聲,震耳欲聾。

  侍衛們押著幾個男子出來,他們身上的衣服均混亂不堪,有的穿了上衣下身只穿了縶褲,有的更是混帳,身上白濁的粘稠抖落在褲頭上,那味道,真是讓人作嘔。

  婁錦努力屏住呼吸,她那握緊的雙眼緩緩掐緊,手心中一抹血粘膩地滑了出來,她才看向顧義熙。

  「做什麼這般?」男人清俊的眼中有著一絲責怪,他抽出帕子,在她的手上打了一個結,才道:「我讓侍衛送你回去。」

  一股淡淡的甜味在嘴裡泛開,好似那冬日過後,山腰上打出的井水,清澈甘爽。婁錦觸電般收回手,搖頭道:「看著吧,那是我妹妹。」

  這話不鹹不淡地,卻讓裡頭那被抱出來的女子臉色大變。

  「姐姐,你剛剛一直在這?」婁蜜似是驚呆了,她望著眼前這些或是鄙夷,或是嫌棄,或是憐憫的一雙雙眼,那羞恥感若著了油的火蹭蹭地往上冒。然而,看到婁錦那淡淡的神情,藏在心裡的恨意更是不受控制著了魔一般衝出牢籠。

  「你都聽到了?那你為什麼不救我!你為什麼不找人救我!」她尖聲驚叫了起來,那雙美麗的杏眼此刻扭曲了起來,陰狠地看得人禁不住倒退兩步。

  婁錦並不回答,她又何須回答。那些人是誰派來的她心知肚明。她婁錦即便沒有中了迷藥,也絕不會喊人相救!與人為善的事,她做得太多了。做多了就是蠢!

  「姐姐?」那為首的狼狽男子聽言,頓時渾身一顫,驚訝不已地盯著兩姐妹,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又看看那個。不一會兒,他怪叫了起來。「上錯了人……」這話一出,頓時滿堂之人都看了過去。

  如針似刺一般穿透婁蜜的心,她恍然,更是不顧別人搭在她身上的衣服。勃然大怒地伸手欲掐婁錦,「你該死!該死的賤人!他們是想上了你,我成為替罪羔羊。掃把星,賤種!」

  一聲一聲尖銳的叫囂讓人耳膜發疼,婁錦退了兩步,冷眼看著婁蜜張牙舞爪的樣子,面上無半分愧疚之意。

  幾個人扯開婁蜜,武世傑盯著這一幕,面上更是震驚不已。

  「你們受誰指使?為何要害人!」武世傑悄然握緊拳頭,目光複雜地看了眼婁錦。

  那一眼,瞧地婁錦勾起唇角,嘲諷地一笑,終究該死的是我嗎?因為我是野種,而她婁蜜是至高無上的純潔女子?

  那一笑,眼眶灼熱疼痛,她嗤笑地望著這些瞬間疼惜,可憐婁蜜的人。才知道,原來她自小就是孤單的,因為世人的眼裡容不下她,即便看到這一幕,她還是該死的野種,髒了便是髒了,無所謂了。

  武世傑看到婁錦那陌生的冷漠的笑,心裡陡然一緊,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為好。

  「阿錦,別那樣笑,你流的是皇室最為尊貴的血,這天下還沒有哪個人能汙了我皇室的血脈。」那低沉的話一字一頓,字字洪亮。此刻敲起了終生,咚咚咚地敲打在每個人的心裡。

  誰都不敢看三皇子的面色,均低下頭,眼角瞥了眼婁錦,那姿態是從未有過的卑微和渺小。

  婁錦怔了怔,她抬頭,眼裡是一頭散落下來的風流長髮,男子俊逸的五官在那一刻尤為威嚴森冷。這便是皇家風範!

  顧義熙朝進來的劉韜道:「把這些人給我待下去,好好審問。」

  「是。」

  顧義熙瞟了眼衣裳不整的婁蜜,那眼神極為複雜,「你父親新死,穿得這般花俏,難怪引來這些餓狼。這也怨不得別人。」他說完,抱起婁錦頭也不回離去。

  婁蜜瞪大雙眼,那雙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眼中的愕然瞬間被無限的恨意取代。那雙貝齒幾乎都要咬出血了,那樣子著實可怖。武世傑緊皺著眉頭,瞥了眼婁蜜後,卻是愣愣地望著那被抱著的女子,長髮若墨,光可鑒人。

  待人都走後,婁蜜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坐在武世傑的馬車上,她眼淚橫流,「武哥哥,我爹爹還未死,再過幾日,我便還是我。我們說好的事不變,我娘還是有辦法讓武元官居一品。」

  「靜一下好嗎?」武世傑只覺得腦袋發疼,要他娶一個被那麼多男人玩過的女子?別說他不願意做那烏龜王八,就算他願意,那也要堵住悠悠眾口。方才那一幕,雖有人道不會多言,但這世上之風本就無孔不入。

  他搖頭,目光幽冷道:「其實你能給我的婁錦也能給我,而且可以給我更多。」

  婁蜜臉色一白,「不可能的,你別忘了,皇上對方宏頗為忌憚,你這樣日後……」

  「忌憚?忌憚就說明了方宏的實力!」

  婁蜜鄙夷一笑,「可是那賤種可不見得能被你收入囊中,你看她與三皇子那樣,怕是日後也是萬貴人一脈。」

  武世傑挑眉,笑了笑,他知道這世上有太多鴻溝是婁錦的身份逾越不了的,比如尊卑,比如血親。

  不再多言,路上,任婁蜜說多少話,他都沉默著。

  最後,婁蜜怒不可遏,道:「你爹爹貪贓的事多了去了,即便他是皇上的寵臣,怕是滿朝文武要彈劾他的人也不在少數,你最好想清楚了。婁錦和方芸兒很好拿捏,回去我傳播消息,就說被強姦的是婁錦那便行了。反正入了那洞的人又不止我一個!」

  好一個陰險女子,好一個深謀遠慮!果然不愧是萬寶兒的女兒,難怪當年萬寶兒身份卑微能被抬為平妻,怕是這母女倆均是狡詐陰險之人。

  那一刻,武世傑閉口不談,眼前一直嬌弱可人的人兒何時變成了這番模樣。

  婁蜜好似知道自己過了,便立刻笑道:「你要知道,皇后此刻很是聽信萬貴人,萬貴人雖沒有明說,但我知道,她有制住皇后的法寶。你若是娶了我,你們武家只是一般官宦,日後就是皇親國戚。地位貴不可言。」

  這就是武元所求。富貴,權貴,親貴,他均想要。而這一切,他武世傑也汲汲營營,求之不得。

  半晌,他緊緊地盯著婁蜜,道:「我不會只娶你一人的。」

  婁蜜心頭一縮,眼角狠狠抽了下,才笑道:「若你要娶那殘花敗柳婁錦為妾,我也不是那小氣之人。」只是,她婁錦能活多久,尚不可知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33 PM

第032章:打殺了我?

  顧義熙抱了婁錦上了馬車,到了馬車上,他悄然後退了一步,與方才護著她的樣子渾然不同。婁錦詫異,忍不住皺起眉頭。

  見他撇開頭,目光看向那薄薄的一層帷帳,心裡頭麻亂了起來,我這是怎麼了?怎麼到此刻才想起男女授受不親。他想起方才武世傑那志在必得的眼神,不由得眉頭一皺,須臾,方道:「烏嬤嬤他們都已經送回去了。那洞我也是要好好查一查了。」一個清規戒律森嚴的和尚廟怎麼會有那樣一個怪異的地方,從婁錦中了迷藥的情況來看,這相國寺必然是問題重重。

  婁錦點了點頭,眸子微微瞇了起來,是要好好查一查了。為何娘親當年會在這裡被汙了。相國寺又與皇室過從甚密,這中間可有點可疑之處?

  她蹙眉深思,那碧翠的衣衫下的翠玉腰帶泛出溫柔的光澤,若她此刻的明眸一般,燦熠熠的若天之銀河。他看得深了,竟忘了自己這般逾矩。劉韜坐在一旁,眉頭微挑,嘴角的笑一彎,還不曾見過爺犯癡的樣子,如今看過去倒想是個孩子一般。

  女子白皙的臉頰漸漸泛紅,那神色好似一朵兒花悄然開放,暈染了幼嫩的花瓣兒似的。一路上,婁錦都低著頭,只感覺對面的視線看得過於久了,怕抬頭那一眼尷尬,便一直低著。

  直到劉韜終於忍受不住,見婁府就在眼前,才出聲道:「主子,婁小姐,到了。」

  顧義熙頓了頓,注意到婁錦那張臉的暈紅,他騰地站了起來,轉身朝外而去,面上紅地幾乎滴出血來。他何時這般孟浪了?竟這般盯著一個女子不放。

  婁錦整了整臉色,提起裙角出了馬車。

  巷子口捲來一陣風,吹起裙擺,碧翠的紗裙揚起一個美麗的弧度,淡淡的香味撲鼻,少年怔了怔,只覺得那味道甚是清澈好聞,若山間之名泉下的紫籐花,最是溫柔,最是自在。

  「多謝殿下今日相救。阿錦感激不盡。」她唇畔含笑,笑靨如花地站在那紅彤彤的大門前,風起地大了,女子嬌弱的身軀在風下好似要飄遠而去,腰帶翻飛,墨髮散去,別有一股幽憐滋味。

  顧義熙定定地望著她,良久,就在婁錦有些疑惑地淡下笑後,他低聲應了句,「嗯。」

  馬車應聲離去,那聲清淺的恩好似從未回過,又好似還在耳邊盤旋。婁錦挑眉一笑,只道這三皇子性格古怪。

  馬車上,劉韜笑了起來,「爺,知道這世上什麼男子最值得奴才尊敬嗎?」

  顧義熙冷冷一瞥,閃身入了車內。

  劉韜見顧義熙不甚想聽,卻還是忍不住要說,追到裡頭說道:「男子遇到任何事均迎難而上,且不說把握與否,做出努力,無愧於心,才是真真漢子。」

  顧義熙道:「你想說什麼?」

  劉韜笑,「婁大小姐雖還小,但奴才觀她行事早有主見,絕非池中之物,若不早定下來,怕是他日落入他人手中,爺您要望洋興歎。」

  他人手中?她不是早就落入他人手中了嗎?那武世傑不是就是她的未婚夫,自小定下的親事,談退婚,怕只是她一時任性而已。

  只這麼一想,他只覺得腦袋中混亂煩躁,不安地很。不冷不熱瞪了劉韜一眼,才緩緩閉上雙眼。殊不知,將來,有那麼一日,女子巧笑著對他道:「我是認真的,而且,我做到了。」

  卻說婁錦回府,腳步剛踏到前堂,就見婁府上下均聚在堂前,所有目光嗦地一下均看了過來。怕是等了她有些時候了。

  婁錦朝那些人看去,並未見到方芸兒和烏嬤嬤的身影,倒是流翠站在婁蜜身後,鎮定自若地望了過來。

  小桃走了過來,低聲在婁錦身旁說了句話就退了下去。那瞬間,婁錦面露嘲諷,哧地笑出聲來,「看我爹死了,娘病了,要合著打殺我了嗎?」

  這話聲音不小,便是還有八米的距離,堂前幾人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那頭竇氏眉頭一皺,她自是不願意參與這個混亂之中,只不過自己初當家,雖得了方氏的好處,但於婁蜜和婁錦,她絕沒有理由去袒護一個外人的道理。她看了眼面色嚴肅的婁世昌和兩位太姨娘,緊接著朝萬氏笑了笑。

  萬氏無心應付她,自婁蜜說她在那洞內被人強暴,她就怒不可遏,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竟然還在武世傑面前。雖說現在蜜兒穩住了武世傑,可日後呢?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容忍一個髒透了的女人!

  更讓她無法容忍的是,當初方芸兒所受的恥辱,盡然讓她的女兒也如出一轍地遭受擄虐。唯一不同的是,蜜兒是被輪暴!

  這一切,本應該由婁錦那賤人來承擔,她無辜的女兒啊。一想到婁蜜那渾身或紫或紅的印記,她越發為自己女兒叫屈。

  婁錦望著萬寶兒的神色,頓時想起一句話,做了妓還想立貞節牌坊。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34 PM

第033章:方芸兒崛起

  事情的始末,婁世昌已經明了,於婁錦和婁蜜之間,他自是選擇婁蜜。即便婁錦也是他的孫女,但這件事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承認。婁錦這輩子便也是枚棄子了。

  「暫時回去歇息吧,那些惡人,爺爺會幫你處置了。」他直直地盯著婁錦,目光中傳來沉甸甸的森冷味道,婁府還沒有誰敢直面與老太爺對視。然,此刻,婁錦卻是掃了在場的人一眼,見門外出現了不少看客,仔細一察,竟有一些與婁蜜交好的富家千金。

  婁錦眉眼一挑,心下了然。這些人怕就是萬氏找來作為人證的吧,只要此刻自己應了婁世昌的話,怕就是默認了。思及此,她苦澀著臉,朝婁蜜走了過去。

  婁蜜握緊雙手,她本是要回屋的,但這時,她要親眼看著婁錦成為眾矢之的,承載她所受的屈辱。三皇子又如何?他與婁錦過從甚密必然會引起萬貴人的反感,為了證明婁錦的清白而與萬貴人為敵?怕是蠢了才會這般,更何況那萬貴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婁世昌見婁錦不但不謝恩告退,還徑直朝婁蜜而去。面色一青,冷喝道:「給我滾進去!」

  婁錦神色微微一頓,胸口的怒意陡然往上飛竄。她一個用力跪下,一手狀若無意扯了下婁蜜的衣裳,只聽著衣帛裂開,婁蜜驚懼地往後躲,神情驚慌地朝人群裡看去。

  頓時,四下唏噓一片。

  不時有人聲傳來,「你看到了嗎?那印記,不是吧。我聽說是婁府大小姐啊,難道被輪暴的是二小姐?」

  萬寶兒面色鐵青,二話不說,抬手就欲朝那白淨的臉上招呼去。

  掌力霍霍,揚起!落下!

  「真是大膽了!」這話從堂前一處迴廊中傳來,婁錦早做好了應對的準備,然而聽到這聲音,神情也不由得一愕,直到目見之處,一位娉婷美婦那蒼白的面上慍怒不已,那般冷冷地站著,那是她從未見過的高貴姿態。

  「娘?」婁錦詫異喊出聲來。

  方芸兒怒不可遏,一醒來烏嬤嬤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她早就懷疑有人要對錦兒不利,本以為只為了財富名利,送出去求得一隅安寧,沒想到!她恨,她恨十幾年前那一幕,那種刻骨的恨她早早埋在心底。然,當有人想用同樣的方式玷污錦兒,她這心裡的怒火瞬間爆發,積壓了十幾年的怨恨和怒火豁然浮出,如鬼火一般竄地燒了起來,便是那如死水一般詭異地想要覆滅所有!

  她方芸兒不是只有委屈,還有怨恨。不是只有軟弱,她是大將軍的女兒,是固倫公主的掌上明珠,她自生來就是親貴尊榮,絕不失他人一分一毫。自輕自賤害得她的女兒啊。看到婁錦孤零零地跪著,所有人都冷冷地看著她,便是那些奴僕都站著,憑什麼我女兒要跪著。

  她雙眼一紅,好似見到那黑洞之後,一瞬間所有的麻木和逃避都被丟在身後。朝那些人看去,她眉眼緊緊一蹙,緩緩開口道:「還不快去扶起大小姐!」

  威嚴的氣息逼面而來,那一刻便是婁錦也不得不懷疑,娘是不是也重生了。

  就連萬寶兒都被這種高貴的氣壓迫地無法直視,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這些年方芸兒深居簡出,一些看熱鬧的人頭一次見方芸兒,不由得暗歎,方氏果不愧是固倫公主的女兒。

  方芸兒咬了咬牙,天知道剛剛那一會兒小睡,她又做噩夢了,那種蝕骨的痛和悲傷的絕望讓她欲死。生,多不痛快。然死,她又怎麼對得起她的女兒,她若不出現,真就讓人隨意打殺了錦兒嗎?

  怒意讓她止不住的顫抖,一旁扶著她的烏嬤嬤只覺得胸口悶堵,眼眶中隱隱有了淚意,轉眼狠狠瞪了眼萬寶兒。

  萬寶兒一愣,臉色更是難看了起來。就連烏嬤嬤這樣的奴婢也敢這樣看著自己了?她倒是忘了,烏嬤嬤出身於江南烏氏,乃是六品官員嫡女,當初得固倫公主相救,才一直不願享清福,只想著報答了固倫公主。說起來,她萬寶兒才是地裡的爛泥,浴上牆,便是烏嬤嬤都能低看她一眼。

  幾人上前扶起婁錦,婁世昌冷著面道:「錦兒做了那事,你也袒護不得。今日你不是也一併去了那地了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似乎都想起了十幾年前那樁名動京城的醜事,難道是母女兩一同去享受?

  婁錦上前兩步,緊張地扶住方芸兒,深怕她受不住刺激。不料,方芸兒下一句話震驚了全場,。「我去那見婁陽,他還活得好好的。」

  婁世昌大罵,「胡說,胡言亂語,一派胡言!」他還未與婁陽接應,這時候說出婁陽還活著,是要拿全府的人陪葬嗎?

  婁錦嘴角緩緩勾上,她方才一跪,就是想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婁陽還活著的消息,這話傳出,只要先引起皇上反感,接下來婁陽想在相國寺與太后一見,怕在皇上心裡也是別有用心!

  沒想到娘竟然也想到這一層來了,只不過,娘這話一出,怕是早想到了那日來碧雲閣的人並非婁陽。

  方芸兒心下冰寒,看到婁陽未死,她便一清二楚了。婁陽若不允許,誰能穿上他的披風?那可是白太姨娘剛剛送的,他婁陽別的不說,倒是孝順得很。

  女子均如此,顧念這,顧著那,想不通透的時候總是萬般不捨,一旦破了這個牢籠,便是生死不怕了。

  「我沒有胡言,拉扯之際,我看到他臉上有被火灼傷的痕跡,若是不信,儘管看著好了。」

  萬寶兒心頭一震,惡狠狠地瞪著方芸兒,她簡直是要斷了婁陽的後路啊。她好不容易說通了萬貴人帶太后一併去相國寺燒香,到時候出個意外,婁陽救人,一陳了自己身不由己不想連累家人,二說太后有難,便是冒著生命危險也毫無怨言。如此,太后自會為婁陽求情。

  但方芸兒,她到底想幹什麼?婁陽也是她丈夫啊,她竟然無德到如此地步?

  婁世昌亦顫聲道:「你,你……」

  「爺爺,爹爹還活著是好事啊,你怎麼這麼激動?」婁錦朝婁蜜看去一眼,那一眼笑得極為燦爛,若高山上的霓虹絢爛一般。婁蜜看得一愣,隨即狠狠皺了下眉頭,心道:婁錦,你會不得好死的。

  婁世昌已經顧不得把那被玷污的罪名掛在婁錦身上,而是立刻換了官服,準備入宮叩拜,然而,他終究是晚了,消息以飛快的速度入了養心殿。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35 PM

第034章:母女吵架

  白太姨娘定定地望著方芸兒,半晌,衝著洪娘子道:「走,去相國寺。」

  見洪娘子不動,那神情好似遭遇雷擊,白太姨娘有些疑惑了起來,尋思了會兒,頓時心下一顫,既然婁陽沒死,那死在碧雲閣,被葬入婁家祖墳的是?

  那一刻,洪娘子淚流滿面,她哀戚地望著萬寶兒,神情中隱隱有了恨意,他早死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她還一直以為萬山被萬寶兒困住,她一直虛以委蛇,生怕自己成了寡婦,她還未有一子一女陪著就要孤獨終老了嗎?

  秦氏又該怎麼辦?

  她顫抖著身子,料想這那日之事,她本就玲瓏剔透,事情一經過大腦頓時就明了,萬山怎麼會出現在那屋子裡?又怎麼會躲過眾人的眼,那日黑燈瞎火的,只憑著一件披風就以為是老爺了嗎?那披風到底是誰給萬山的?

  她清楚地明白,萬山做了替死鬼!

  緩緩閉了閉眼,目光若箭一般射向萬寶兒。心底裡的恨意悄然萌芽。她僵硬地笑了笑,朝一臉擔憂的白太姨娘道:「奴婢扶著您。」

  似是不確定洪娘子的神色,白太姨娘認真看了兩眼,才歎道:「萬般皆是命,若是老爺還活著,我給你做主,嫁個好人家。」

  好人家?洪娘子笑了起來,秦氏是什麼人,她怎麼會容忍自己嫁給別人。更何況,她成新寡,改嫁自是毀了自家名聲,她抿了抿唇,抽回看向萬寶兒的目光,扶著白太姨娘出門。

  竇氏朝婁城看了眼,兩人點了下頭,她才笑著朝方芸兒走了過來,「大嫂子,我看您今天也累了,快帶錦兒下去歇息吧。」

  方芸兒嘴角微微一挑,浮出一抹半似笑又不笑的模樣,「過些時日我或許要去拜訪一下皇后,問問她侄女為何總幫著萬貴人那一脈。」

  竇氏臉上一抽,賠笑了兩聲,立刻道:「還不快帶二小姐下去,想敗壞門聲不成?」

  萬寶兒死死咬了咬唇,見婁城高高挑眉不管的樣子,她沉了口氣,半晌拉了婁蜜回去。

  婁錦悄然一笑,沖烏嬤嬤點了點頭,見烏嬤嬤跟著出去,她才扶了方芸兒與幾人道別出去。

  出了門,方芸兒面上的堅強都卸下,一雙眼睛通紅,更是用了力氣拍了拍婁錦膝下那汙濁的灰塵。「錦兒,娘對不起你。」

  話一出口,她鼻端酸澀地厲害,一滴灼熱的液體落在婁錦白皙的手上。婁錦忙道:「娘,您今天做的很好,錦兒為你驕傲。真的。」似是怕她不信,她眨巴著眼睛,那俏麗可愛的模樣惹得方芸兒一笑。

  沒一會兒,她又皺起眉頭,「我一直以為公爹算是公正的,今日一看,我們母女終究是外人。」所以,便是死了,那也只是兩個不相干的罷了。

  想到這,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從心底升了上來,頭一次,方芸兒覺得這婁府便是那安靜的假山流水都顯得鬼魅異常。

  婁錦面色一緊,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尷尬,多餘,甚至是會露餡的餃子一般。婁陽便是有三分憐惜,也不會讓世人發現那個秘密。

  話說,萬寶兒拉了婁蜜出了前堂,就腳步飛快地走了起來。婁蜜下身不適,走得快了更是疼痛難忍。見萬寶兒二話不說,那怒氣沖沖的模樣更是激怒了她。

  「娘,你走慢點!」

  刷的一下,萬寶兒甩開手,高高地舉起,飛快地朝婁蜜打了一巴掌。這一掌打地婁蜜瞠目結舌,更是有七分委屈。「娘?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你只是去拜觀音罷了,為什麼會出現在相國寺?我告誡過你什麼了?武世傑早晚是你的,你那麼著急做甚!才十二歲大,就想著嫁人,我怎麼會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兒?」

  今日她受過太多鄙夷和冷眼了,萬寶兒自小出身不高,能得今日三品夫人均是自己努力算計得來,與堂堂的郡主同伺一夫,還是平妻的地位,更得府裡上上下下尊重,她裡子面子都賺足了。可就是壞在了婁蜜的身上!

  婁蜜聽這話,一股腦地覺得自己委屈,更是不擇言道:「我不知羞恥也是你生的,當初你也是大著肚子入的婁府!」

  萬寶兒氣地渾身直顫,揮開上來勸架的蘇嬤嬤,伸手又是掐又是捏,一邊開罵了起來,「我不入婁府,你就是外室所生,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你現在所有一切都是我謀來的,吃的穿的用的,哪一個不是金貴,京中千金你有輸給誰了?」

  婁蜜不答,只知道今日是算計婁錦的,自己成了替罪羔羊,她恨聲道:「娘,你要替我報仇,我要婁錦她生不如死。」

  這自不用她說。萬寶兒心裡有數。只不過現在要看婁世昌能不能求得皇上原諒了。她一想,心裡還是不安,只道:「你好好在府中反省,我入宮一趟。」

  婁蜜也覺得身心疲憊,應了聲是,就先下去了。

  蘇嬤嬤揉著發疼的額角,知道該去通知婁陽了,看了眼已經安靜下來的婁蜜,只說藥什麼的都放在桌上就先走了。

  路上,婁蜜恍恍惚惚,腦海中不斷浮現那些男子的狂笑聲,伴隨著每走一步都發疼的下體,她抬手,朝那柱子狠狠一拍,心底無端端地覺得,自己髒透了。

  突地,有人聲傳來,她朝柱子後一躲,見烏嬤嬤和流翠說著什麼。

  流翠?她知道流翠是自己的人,但他們為何要這般偷偷摸摸?

  「我都不知道老爺回來後要怎麼面對他。」烏嬤嬤的聲音很是傷感,流翠一張臉煞白,不確定道:「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烏嬤嬤點了點頭,「可不是,當時二小姐被救出來的時候,大小姐都看到裡面的老爺了,只是想著欺君之罪太大,不宜張揚就沒直接喊。」

  若被閃電擊中,婁蜜目瞪口呆地站在,身子冰涼若水。緊接著烏嬤嬤的話,更是要把她逼入絕境一般。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35 PM

第035章:老爺已死,你是誰?

  「是的,聽說那時候老爺滿臉淚痕,為何不去救二小姐呢,老爺那麼疼她。」

  流翠渾身一震,真是天理人倫,讓親生爹爹在一旁看著自己被輪暴,這要她情何以堪?難道就為了掩飾身份?可流翠是什麼人,大門院子裡的辛秘之事太多了,她聽著,也吞下去,半個字都不能吐。

  烏嬤嬤見話說差不多了,眼眸一低,朝那柱子看了眼,歎了口氣道:「回去吧。我看大家都累了。」

  兩人是身影越來越遠,婁蜜的身子也越發冰冷。

  當別的丫鬟發現她的時候,她早就昏倒在廊道上。

  翌日,天氣熱地很,晨起不多時就能聽到樹葉被風打起的沙沙聲,春日裡嘰嘰喳喳的鳥鳴好似都遠去了。

  婁錦撤了略顯厚的內衫,路上與方芸兒說笑著,就到了院子前。

  沒想到出門的顧太姨娘一臉憔悴,她有些怔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對母女,眉眼跳了跳,才道:「城兒入宮了,老太爺昨兒個一晚沒有回來,聽說皇上震怒,皇太后面色也非常差。」

  方芸兒低低應了聲,扶了顧太姨娘進去,就笑道:「您也別擔心,怕是到時候五皇子也會陪著說幾句好的。」

  誠然,這婁陽說到底是五皇子的人,婁城是太子的人,便是求情了,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

  婁錦笑了笑,自是知道其中利害。事情一鬧大,那才有趣。

  一日又過去了,府裡的人都急冒火了,婁世昌年紀老大一把了,這在養心殿外跪了一天兩夜了,怎麼能受得了。

  而平日裡最為賢惠的方芸兒此刻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就連婁錦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中午時分,一個小廝送信到了門外,兩位太姨娘和竇氏知道是將軍府來信,均急著催那人快些把信交到方芸兒手上。

  婁錦接過信,沒一會兒笑了笑,接著悄然走出了屋,小桃伺候著睡著了的方芸兒,一邊扇了扇,一邊又命人把屏風散開,遮住外頭吹來的風。

  廊道外,婁錦把那信遞了出去,烏嬤嬤疑惑道:「大小姐,不回一個字嗎?」

  婁錦搖了搖頭,笑道:「外公和舅舅能明白的。」

  他們或是考慮到婁陽怎麼說都是娘的丈夫,皇上震怒下,或許還真會要了婁陽的性命,思慮著要不要幫一把手,婁錦不回,便是聽之任之的道理。更何況,哪能事事都讓外公參一手的道理,皇上本就在氣頭上,莫要成為靶子才是。

  信送到門口的時候,被蘇嬤嬤攔了下來,蘇嬤嬤見一個字未回,氣得火冒三丈。暗地裡狠狠罵了一把方芸兒,將信退回去時,正見萬寶兒走來,面色沉得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夫人?」

  萬寶兒拍了拍沾染了灰塵的衣角,皺著眉頭道:「方芸兒……大夫人在穿花樓?」

  「嗯。」得了應,萬寶兒大步走了去,一邊走還一邊說著,「蘇嬤嬤,五皇子求情了,可是被皇上勃了回去,萬貴人說了,此事容後再議。」

  蘇嬤嬤聽言,臉色也驟然一沉,「老爺現在也不躲了,一會兒就回府。」

  回府?

  對上萬寶兒詫異的神情,蘇嬤嬤點了點頭,目前為止能救老爺的只有大夫人和大小姐。

  萬寶兒腳步一頓,想起方才萬貴人所言,「皇上怕是知道那日被燒死的是萬山,這會兒正是氣婁陽抗旨不尊,讓他人替著圓房。方宏或許顧念著方芸兒的臉面想幫一把,可固倫公主可是差點掀了皇宮。」

  她眉頭重重一跳,一種無力的感覺襲來,她緩緩朝那穿花樓的方向看去。我所得的一切不可以頃刻間覆滅。方芸兒,婁錦,你們暫且得意吧。

  沒一會兒,一個男子披著斗篷,戴著斗笠到府外,幾個門童正欲攔著,見他身後那人正是在莊外伺候的耿亮,忙疑惑地望向那著裝怪異的男子。

  耿亮不多言,只道:「快傳了二夫人,就說耿亮求見。」

  一見面,婁陽滿臉鐵青,雙眼發狠地望向穿花樓,方芸兒傻了還是瘋了,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見過他,害得這兩天他東躲西藏,過得如過街老鼠,日子極為狼狽。

  幾人行色匆匆朝穿花樓而去,守門的婆子定睛一看,那為首的竟是老爺?連連退了兩步,進門就朝大小姐稟告了去。

  婁陽萬寶兒見那婆子顫巍巍走出來,身後並無方芸兒母女的身影,面色更是暗沉了兩分,還未開口,那婆子就躬身道:「大小姐說了,老爺已死,這府中一切事均交給了竇夫人管理,無事莫打擾。」

  婁陽聞言,頓時劇烈喘息了起來,胸口起伏地就比那滔天巨浪一般,他顫聲道:「忤逆,好一個逆女!」

  萬寶兒冷冷地盯著那婆子,抬腿踢開她,冷聲道:「當真以為是這府上正經的大小姐了?老爺,這樣的母女你還若不好好教訓,何以鎮夫綱?」

  婁陽被這話一激,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劍,怒道:「給我出來!」

  話音落下,裡頭還未有一絲動靜。婁陽狠狠啐了一口,對身後幾個婆子狠聲道:「還不快把她們給我帶出來。」

  本想著說兩句好話,得了方芸兒的首肯,這事情必然好辦。但她們顯然是巴不得自己已經死了。

  婆子們剛動,一聲清婉的聲音從後頭傳來,「這是幹什麼呢?小嫂子,你這是哪裡帶的男人到家裡耀武揚威了?」

  萬寶兒回頭,正見竇氏笑盈盈地立在那廣地上,四面翠生生的草把她此刻的白色喪服襯地更加素白了。而她身後清一色的白衣婆子丫鬟們都面色清冷地望了過來。萬寶兒瞇起眼,才當家幾天就開始分黨結派了?這又是什麼該死的孝服,婁陽好端端地站著,這是咒他死嗎?

  竇氏看了眼那臉上一塊大疤的婁陽,挑了挑眉,「這是誰呢?怎麼覺得和大伯有幾分相似。」明眼人自是都看得出來,他是婁陽無疑。然,竇氏卻好似沒認出來,這疑惑的話語一出,她身後的一些婆子也都疑惑地朝婁陽看了過去,那樣子,竟好似真不認識了似的。

  婁陽的怒火騰地冒上來,他是婁陽,難道還要證明自己的身份不成?真是胡扯!

  萬寶兒怒氣萬丈,指著竇氏道:「你想幹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的勾當,想立婁城為嫡,你還差得遠了!」

  呵呵,竇氏一笑,一雙玉白的手輕輕扯了下手絹,搖頭道:「小嫂子這話過了,當日誰都看到大伯去了碧雲閣,而且還暈了過去,那火燒成那樣,你以為就他那頭上的疤就能證明他是大伯了,你是把大嫂子當成傻子還是把我們婁府上下那麼多雙眼睛當成血窟窿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36 PM

第036章:昨日黃花

  穿花樓內,一處透明的窗臺前,婁錦攜著方芸兒站在那頭聽著,聽完竇氏的話,婁錦緩緩笑了,粉嫩的唇畔上勾起一抹極為淡的嘲諷。竇氏終究是想明白了。這天下說到底還是皇后的,即便是和萬貴人翻了臉,難道還失了底子不成。

  方芸兒一直定定地望著婁陽,那雙眼朝他那高高舉起的寶劍看去。記得那是他初入營帳,她求爹爹送的碧銅寶劍,今日他是要拿這劍斬殺了自己?

  她猛地一笑,拉起婁錦的手,道:「我們出去,我倒是要看看我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令得他拔劍相向。」那聲音有一絲顫抖,婁錦一怔,回頭正見方芸兒那淨白的臉微微一暗,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委屈和倔強。

  娘從來便是低調的,前世婁錦從未見過她此刻釋放出來的情緒,她總是躲閃著,生怕別人看出了她的自憐和卑微。婁錦微微歎了下,一雙水眸睜地圓圓的,水盈盈地望著方芸兒,「娘,你有我,有方府。」

  「……恩。」

  婁陽道:「芸兒都說了在相國寺見過我,難道還有假?」他不可能一輩子苟且偷生,既然方芸兒說出來,他就要她去向皇上求情,恢復他以往的身份。

  「我看錯了。」不鹹不淡的話語傳來,眾人看去,一對母女青紗白錦立於門前,方芸兒麗若春梅綻雪,婁錦更是肌膚若雪,風姿怡人。

  婁陽看去,面上瞬間一怔,方芸兒嘴角噙著淡淡的笑,那般疏離的,好似他就是個陌生人一般,那一眼,看得他極為難受。一種莫名的刺疼讓他因怒意而膨脹的胸猛地縮了下。「……芸兒?」

  方芸兒皺了皺眉頭,對著走來的木官家道:「你怎麼隨意放陌生人進來?」

  陌生人?

  木官家神情一滯,彎著腰看了眼婁陽,又朝竇氏那看了眼,只覺得天昏地暗。

  婁錦歪頭一笑,竟是朝著婁陽道:「娘,他有點像爹爹。可是爹爹頭上哪有那難看的東西。」

  婁陽聽地一愣,想到之前讓耿亮燒炭製造出在火場中被砸的情景,為了見到皇太后的時候求得她的同情,現在別說皇太后見不到了,就連婁錦也不認他了。

  「天下相像的人多了去了。」竇氏回道。既然方芸兒母女不願意承認婁陽的身份,她倒是不介意添油加醋,尤其是看到萬寶兒冒火的神色,她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緊接著,方芸兒道:「我勸你還是放下碧銅寶劍,那是我亡夫的東西,是要入土的。」

  婁陽心頭怒起,想來這方芸兒就是為了把自己揪出來,才說了那日見到自己的話。真是混帳!他努力扼住怒火,他知道,若是誰都不認他了,他未來的日子便會慘不忍睹。

  萬寶兒深吸一口氣,只說:「他就是婁陽。」

  「呵,才幾天而已,二夫人就這麼急不可耐了?據說前些日子還去找了帶下病的大夫,現在不知道是治好了沒有就要找男人了?」

  這話不可謂之毫無遮掩,火辣辣,赤果果。

  秦氏那雙渾濁的眼瞇了起來,一道森冷的光掃來,看得蘇嬤嬤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婁錦看了那秦氏一眼,果然不愧是萬貴人身邊得意之人,話語刻薄尖銳。

  萬寶兒倒退了兩步,由著蘇嬤嬤扶了下,才深吸一口氣道:「你不是我們婁府的人,莫要胡說八道。木官家,送客。」

  「是。」

  秦氏朝婁陽尖聲笑道:「讓我兒子做替死鬼,你們這對姦夫淫婦,不會有好下場的!」人被拖地遠遠的,然而她尖銳的聲音卻龐璿在這院子裡。

  方芸兒沉了下臉,才對著木官家道:「還不送客?」

  送客?除了那秦氏還有誰是客?

  婁錦嘟著嘴,道:「木官家想來是老了,看人也老眼昏花,有一點像爹爹就抓進來認作我爹了?」

  萬寶兒和婁陽齊齊冷聲道:「誰敢!」

  果然是夫妻同心啊。婁錦面色微微發沉,挑眉道:「二娘可有證據證明他就是我爹爹?」

  證據?萬寶兒笑了笑,這證據可多了去了。朝婁陽胸前看去,那顆硃砂便是證據,不管是白太姨娘還是老太爺都能作證。

  婁陽被那一眼嚇地心頭一跳,惡狠狠地瞪了萬寶兒,這沒腦子的,那顆痣怎麼能在方芸兒面前出現!

  「我能證明。」略顯蒼老的聲音有些焦急,白太姨娘在洪娘子的攙扶下到來,那雙細紋略深的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婁陽,只一刻,她對著婁陽喝道:「終於捨得回來了?」

  「……娘。」

  竇氏冷冷一笑,來的可真是時候。

  見時刻差不多了,她亦不想捲進這場風波,便說了顧太姨娘那有事就退下去了。只不過沒一會兒,來的人愈發多了起來。

  婁陽怕白太姨娘說出自己胸口有痣的事兒,心裡一急,眼角瞥了下方芸兒那張淡漠的臉,頓時醍醐灌頂,懇求地望著方芸兒,「芸兒,那日我去碧雲閣後不知道為何就暈了過去,迷迷糊糊我知道有人把我抬出去,那時候我被那煙霧嗆暈了過去,醒來又聽說官府那都貼滿了我已死的消息,為了不連累婁府上下,我躲了好些日子。那日本欲與你相認,可是那裡那麼多和尚又莫名有個黑洞,我這是謹慎,不想還是被你誤會了。」

  他頓了頓,深情道:「芸兒,自從我呆在那相國寺,時常會想起我們小時候的事,你說你想去桃花林,我總是想帶你去的。你給我機會好嗎?我們一同去,就我們。」

  這通話一落,方芸兒雙眼瞬間蒙了一層灰,她低著頭,嘴角勾起一抹近乎苦澀的笑,「桃花林……去年就已經被一場天火毀了。」

  萬寶兒僵硬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了笑意。婁陽還欲說什麼,方芸兒卻是頭也不回入屋去了。

  婁錦看了面色若常的白太姨娘,知道再糾結於婁陽的身份必定無益,只要一個滴血認親,什麼事兒都說得清楚。

  只不過,今日,她就是要讓他知道,娘對他已經不若當日,而他婁陽還能若以前一般左右逢源?怕已是昨日黃花罷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38 PM

第037章:僅有一個月

  下午時分,傳來婁世昌於殿前暈倒的消息,太子求情後,皇上終於平了些怒氣,傳了婁陽,連降三級官品,勒令一個月之內駐守邊疆,兩年不得回京!

  夜裡,就只有幾家送來一些補品,婁府竟是從未有過的清冷。木管家低著頭入了書房,晦暗的燭火照樣著他謙卑的面容,拉開兩道長長的影子。夜莫名有些冷了,清幽的能聽到蛙鳴聲,啪嗒一聲,硯台碎了一角,墨水怒了一般衝著地板,張牙舞爪地畫出一張獠牙的形狀。

  「老爺,固倫公主下了令,就說誰在這一個月內主動與你打交道就上與她過不去,唯有萬家還送了點禮過來,現在京中人都各安各事……」

  婁陽重重吐出一口氣,閉了閉眼,陡然提聲道:「真是好岳母!」

  身子一重,他撇開臉,暗暗苦楚,他謀算了這麼多年,不日本可以調回京城,不再做那低人一等的外官,可現在呢?一切彷彿又回到原點。

  「二夫人那可有消息?」

  「二夫人被太姨娘叫去了,現在還沒回來。」這事皇上既然下了決定,萬貴人自不會去觸了眉頭,這事怕上二夫人也沒轍。而且,老爺這次一去就上兩年,怕是要帶二夫人一道去的。想到這,木管家不禁覺得腦子發麻,自從老爺搬回京城後,二夫人就不願意再去邊陲,這事怕又有得頭疼了。

  婁陽卻與他想得不同,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他要用這一個月的時間為自己謀劃所有,絕不能就這樣被遣出京城!

  卻說萬寶兒剛從白太姨娘那出來,眉頭便是緊鎖,夜裡的風略顯清冷,她裹緊衣衫,望向不遠處的假山花園,心裡頭自是沉甸甸的。

  「夫人?白太姨娘的話……」蘇嬤嬤沉吟。

  「我是不會為他納妾的。就算是老太爺說了,我也不會動搖!」說什麼這府中事情自不能交給竇氏來管,她一要守住婁陽的家財,二要為婁陽一脈開枝散葉。她自是明白這一切,只是為婁陽開枝散葉?那也非她莫屬。

  微風吹來,撩開一股難聞的氣息,幾個丫鬟跟在她身後,不免臉色僵硬,愣上屏住呼吸阻隔著那濃重香水味和莫名的腥味。

  蘇嬤嬤咳嗽了兩聲,對身後那些丫鬟道:「都先回去吧,我陪夫人走一會兒。」

  「是。」幾個丫鬟做鳥散狀離去。

  萬寶兒臉色難看地望著她們,她自然也聞到了自己身上的難聞怪味,暗想著唯有這麼一個月,要是懷上的話,就不必去那邊遠之地,最好能一舉得男!

  「蘇嬤嬤,你明日就入宮吧,我這癢地難受,一定要表姐給我找最靠得住的太醫。務必低調行事。」

  「可是夫人,我們最好到外面去看,你忘了,上次秦氏都能知道那事,這府裡怕是不安全地緊,要是被老太爺知道了,怕也會任著太姨娘幫著納妾。」蘇嬤嬤這話一提醒,萬寶兒頓時一愣,隨即想起,秦氏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不給自己一點面子!

  她腳步一頓,嚴詞厲色道:「找人看著她。」

  「是。」

  兩人均默不作聲走著,沒一會兒,前頭一個暗紅的燈籠出現在柱子後,兩人均驚地喝出聲來。

  只見赤紅柱子後,一個嬌美的少婦笑容可掬地站著,好似才發現他們兩人似的,恭恭敬敬道:「洪娘子給二夫人請安。」

  見是洪娘子,萬寶兒的臉色才微微好看了些,她可沒忘記中午時分正是洪娘子扶著白太姨娘來才化解了一場危機。想來洪娘子與那秦氏翻了臉了,要為將來謀劃謀劃了。

  她笑道:「洪娘子,萬山那事怕也是誤會,你切莫往心裡頭去,只要想著將來,那是極好。」

  洪娘子點了點頭,文靜地拜服道:「一切皆靠二夫人提拔。」

  嗯。萬寶兒與蘇嬤嬤笑著離開,誰都未見到此刻洪娘子陰霾的神色。

  走了會兒,蘇嬤嬤回頭看那依舊恭敬的背影,才點頭道:「這洪娘子是個知禮的,與她那婆婆截然不同。」

  萬寶兒也稱是。

  穿花樓裡,烏嬤嬤把夜裡的事情告知婁錦,便安靜地站在一旁,等著婁錦發話。

  燭光打在她顯瘦的身子上,才短短時日,婁錦的五官好似長開了些,白皙懸膽的鼻子挺了些,小巧的臀亦開始圓翹。只那一身月白的紗裙穿出一種極為風華的姿態。

  「洪娘子亦不是個省油的燈,據說洪娘子每五天就要用一次府裡的溫泉浴,今天距離上次上第幾天了?」婁錦轉了下團扇,嫻靜的面容若有所思。

  「明天她就要用了。」烏嬤嬤回答。她尚有一絲不解,這會兒正見流翠從外頭進來,便只好接過婁錦的團扇扇了起來。

  流翠一進屋,就見婁錦不緩不慢地挑了挑燭芯,那雙水眸尤為清亮,好似想到了什麼似的,興奮地要跳出火來。

  「流翠,我看洪娘子守寡尤為可憐,看現在未過百日,我想為她選一良婿,你可有好人選?」

  「這?」不知道一向與洪娘子不怎麼深交的婁錦為何提出這個問題,而又為何要問她?

  婁錦見她不回答,自也不多言,只是朝婁府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我越來越期待未來的一個月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38 PM

第038章:暗潮

  第二日一早,婁錦就換上一套翡翠薄紗長裙,腰間一落碧玉腰帶長髮微綰,去給婁世昌請安。

  清晨的青霧繚繞在湖面上,從橋上經過,能見到下方活潑多彩的鯉魚,還有那蝴蝶紛飛的艷麗蝴蝶。依稀還能聽到清晨灑掃的聲音。

  流翠站在婁錦身後,幾乎不放過婁錦臉上任何表情。昨夜裡,她思慮了一夜,總覺得大小姐有所動作,她看了眼淡定自若的婁錦,總覺得看不透她,一種莫名的警惕從心底悄然升起。

  見到婁世昌那會兒,婁世昌精神怏怏,看過去好似很是疲累,儘管如此,他還是笑著朝婁錦道:「過來。」

  從入屋子開始,她便感受到這屋裡幾人對自己的冷淡。她笑了笑,朝婁世昌道:「爺爺,娘身子不好,怕傳了病氣,錦兒鬥膽就讓娘先休息了。」

  她說完,頓了頓,朝面色灰暗的婁陽道:「爹爹,你有空去看看娘吧。她好像很傷心。」

  傷心?白太姨娘面色一緊,我兒子沒死她就傷心了?

  府中明著暗著讓她求情,她動都不動一下,就見到婁陽活著就病過去了?真是毒婦!

  婁陽笑了笑,自是應了。若想扭轉被貶出京的情況,唯一能救的自是方芸兒。

  婁錦微微抿了下唇,轉頭對婁世昌道:「爺爺,皇上還是心疼您的,您看,誰犯了欺君不是滿門抄斬,皇上看爺爺昏過去了都網開一面了,說到底還是皇恩浩蕩。」

  婁城嘴角一抽,那麼多人陪跪,他今天差點起不來床,這會兒還是幾個丫鬟婆子扶上輪椅才動彈得了,婁府自祖上還沒受過這種罪!

  「二娘,昨兒個夜裡太醫入府為您診治後,我便讓他去給我娘醫治了。那太醫說娘的身子陰陽失衡更為嚴重了。」婁錦說著朝婁陽看了一眼,那一眼怯怯的,透著三分擔心,七分可憐。

  白太姨娘眉頭深深皺了下,太醫為萬氏看病?她飛快朝洪娘子看了眼,記得昨兒個夜裡萬寶兒離去後,洪娘子說起這幾日府中婦科良藥少了不少。

  洪娘子好似沒看到白太姨娘的臉色,兀自泡開一壺大紅袍,笑道:「太姨娘,有些燙了。」

  萬寶兒眼眸一轉,一絲尷尬緊張被強行壓了下去,「有什麼需要的自可去藥房取。」

  竇氏像被刺到了一般,道:「小嫂子管多了。錦兒,藥房的事暫且就由我管了,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去取。」

  那錦帕幾乎要被擰碎了一般,萬寶兒瞪了眼竇氏,著急地朝婁陽看去。這府中權威真要移給婁城夫婦?

  婁陽並不看她,他腦海裡龐璿著婁錦那句陰陽失衡……

  若是那次,他願意除了那顆硃砂痣,或許就不會惹出這麼多禍事來。想到這,他狠狠瞪了眼萬寶兒,閉了閉眼,腦海裡千頭萬緒紛亂地很。

  然,睜開眼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方芸兒這顆棋子,他絕不能棄掉。瞥了眼有些疲累的婁世昌,他起身告退,隨之婁城幾人也都告退。

  人都散去,婁錦才緩緩站了起來,笑盈盈道:「爺爺,您……保重。」說完,她緩步離去。

  白太姨娘皺了皺眉頭,對婁世昌道:「這孫女怕是要成精了。」

  婁世昌渾濁的一雙眼一定,好一會兒,才搖頭道:「那又如何,她能有何能耐?」

  婁錦朝那花房走去,笑言:「流翠,蕭府的庚帖送到了沒?」

  「大小姐說的是那蕭郡公的生辰請帖?」

  「嗯。」

  流翠道:「送來了,說是七日後便是郡公大人生辰,據說幾位皇子會代表皇上蒞臨。」話落,她試探性地看了眼婁錦,她可沒忘了在相國寺可是三皇子救了大小姐,他們之間……

  不想眼一抬,正見婁錦淡淡的目光若深潭中的明月,清悠悠地盯著她,那般靜靜的,卻好似帶著冷意,她猛地低頭,諂笑道:「大小姐為何這般看著奴婢?」

  「呵,我觀你年紀不小了,該是找個好夫婿定下。」

  流翠一驚,搖頭道:「奴婢要做大小姐的陪嫁,一輩子都陪著大小姐。」

  唇畔勾起一抹笑,那般漫不經心,無聲無息。記得當初婁蜜也這麼說,一輩子陪著姐姐,與姐姐不離不棄。不離不棄?這天下誰能保證不離不棄?生離死別,權欲誘惑何不是阻礙?

  兩人寥寥幾句話便到了盡頭,婁錦到了花房前,開始養蜂釀蜜。

  俯身下蹲,她能聞到幾株沁人心脾的花香,漾開一抹笑,她狀若無心,道:「一人比花,自是最美,卻也最易敗去。」她回頭看流翠,道:「二小姐這幾日可好些了?」

  流翠面色一變,猶豫著回道:「還好。」

  婁錦笑了笑,一下午就在這花房中度過,到夕陽把天邊染紅,一朵朵雲朵被吹散開來,變成幾縷飄絲時,婁錦才道:「回去吧。」

  回了穿花樓,正是用膳時間。

  方芸兒披了件錦袍正坐在桌旁,笑道:「烏嬤嬤說你呆那花房這般久,我本還想叫你回來。想你每次弄那蜂蜜總是不願意停下來。便耐心等著,快吃吧。」

  婁錦坐了下來,看了眼烏嬤嬤,盛了一碗芙蓉湯,喝了兩口。殷紅的唇微微一開,「娘,蕭郡公的壽辰你可一定要陪錦兒去。要不然清雅姑婆要生氣了。」

  方芸兒愣了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搖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不愛湊熱鬧。」

  席上,婁錦幾次說去那蕭府都不見方芸兒應話,只悶悶吃了幾口,就見方芸兒入屋休息去了。命了流翠去屋內伺候,才拉了烏嬤嬤了解情況。

  「大小姐,洪娘子的小衣已經送去了書房,老爺下午去了梁翁那。怕是不日就要做手術了。」說到這,烏嬤嬤沉吟了起來,老爺到底要做什麼手術?

  婁錦點了點頭,「娘為何總是排斥蕭府?有什麼事兒是我不知道的嗎?」

  烏嬤嬤笑了笑,道:「當初大夫人雲英未嫁,蕭縣公年少可愛曾去府中求親,甚為癡情,據說以前只納了一個妾室,到現在正室的位置還是空的。」

  哦?還有這事?上輩子果真是糊塗了,想來外公對蕭匕安的高度評價怕不僅僅是因為蕭匕安的個人才能,怕還有別的原因。

  這樣的話,怕是這蕭府非去不可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39 PM

第039章:驚現紅肚兜

  天一大亮,就聽說一直昏睡的婁蜜醒了。

  婁陽知道後,心內愧疚,那日黑洞裡的情形再一次襲入腦海,放下書後,他朝木官家道:「命人把上次固倫公主送來的靈芝血燕燉好了,送過去給二小姐。」

  「是。」

  萱蜜園裡,幾個丫鬟都提心吊膽的,各個低頭跪在地上,不敢吭聲。

  幾個年長的嬤嬤立刻讓人去請了大夫,駭著臉心驚地看著婁蜜張牙舞爪地撕扯帷帳。

  萬寶兒進來就見婁蜜如此,心裡頭一震,觀婁蜜好似失心瘋一樣,雙眼泛紅,一味若小獸一樣發出嗚嗚的聲音,那樣子看得人心驚。

  「這是怎麼了?」萬寶兒靠上前去,不料婁蜜卻是尖叫了起來,嗚嗚地大喊,「滾,給我滾!」

  她跳下床,把桌布一扯,一時間屋內狼藉一片,湯羹米飯粘在地上又經她用力一踢,灰黑粘稠的很是讓人頭疼。

  萬寶兒深吸一口氣,上次回來蜜兒還好好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一會兒,大夫來了。

  婁蜜往後一退,惡狠狠地瞪著大夫,道:「出去!」

  「蜜兒,這是我們相熟的大夫,快讓他給你看看。」生怕婁蜜出了差錯,她不敢讓婁蜜胡來。她目前就只有蜜兒一個孩子,絕不能有一分差錯。

  掙扎之間,婁蜜被大夫用銀針制住,只一雙赤紅的雙眼轉動地厲害。

  大夫診斷後,搖頭道:「受了刺激了,心神亦不定。我開幾副安神的藥給她喝。你們莫要刺激到她。」

  刺激?那次回來確實沒什麼事的啊?

  大夫走後,婁蜜好似安靜了下來,吃了一副藥,竟也就坐在桌前,盯著下人忙活。突然,她尖叫了起來,如同炸毛的狗一樣,渾身都戰慄了起來。

  「給我衣服啊。」

  幾個丫鬟一愣,這大夏天的,不是穿地挺厚的,為何還要穿?

  「聽到沒有,給我衣服。」她死死盯著門外一人,見丫鬟們不聽話,她怒地推到一個丫鬟,朝床上奔去,豁地放下床幃,大聲叫著,「不要過來。」

  婁陽正和萬寶兒一同進來,就聽到這話,更見婁蜜躲到床上,他驚道:「蜜兒?我是爹爹啊。」

  婁蜜搖了搖頭,雙眼再次泛紅,竟是充斥了恨一樣,朝外頭大叫道:「滾!」

  婁陽面色一變,剛聽萬寶兒說以為只是誇大了,沒想到真這般嚴重,就連爹爹都不認了。

  天知道,婁蜜最為驕傲的就是她是婁陽的嫡親女兒,是婁陽唯一疼愛的掌上明珠,讓她親耳聽到那雷劈般的事實,她好似什麼都不是了。便是最信任的人,好似都在利用她。

  沒有人知道,這個事實讓婁蜜徹底地改變,便是萬寶兒也無法徹底拿捏住她的未來。這亦是後話。

  驀地,帷帳被拉開,那張極為熟悉的臉出現在婁蜜的眼前,婁蜜握緊雙手,竟是胡亂抓打了起來。

  一時間,一個屋子窒息一般靜了,轟然炸開了,幾人馬上抓住婁蜜的手,蘇嬤嬤不敢看婁陽此時黑沉的臉色,這會兒生生壓下婁蜜的手都覺得力不從心。

  萬寶兒的眉頭皺地更深了。她朝婁陽看去一個極為委屈的眼,下一刻神色卻是一頓,停在了婁陽那微微張開的衣襟上。

  那是一截水紅色的鴛鴦肚兜,上頭的絲線極為平整,好似那鴛鴦真的戲水了一般。

  「這東西是什麼?」危機感上來了,她立刻素了臉色,一把抓過婁陽胸口的那肚兜。隔著兩寸遠,一股極為曼妙的香味襲來,萬寶兒青著臉,拳頭幾乎都要握成石頭,「我說這東西哪裡來的?」

  想起昨日他一天不在家,也沒有上早朝,難道是去……

  可是她管地極嚴,他亦不上青樓,這到底哪裡來的?難道是這幾日在相國寺?

  思及她日日為他謀劃,為他辛勞,他卻在外頭沾花惹草,竟然還把這髒東西放在胸口,真是……

  「婁陽,你對得起我?」

  婁陽一愣,見那紅肚兜極為嬌艷,鼻端還有那特殊的香氣,男人天性,他還顧不得回答萬寶兒的問題,就先想到自己有了哪門桃花運。尤其是那股特別的香氣,似乎哪裡有過?

  這東西又是怎麼到自己身上來的?想起昨日在書房看書,沒一會兒就睡著了,難道有女子入了書房?是什麼人?

  見萬寶兒臉色青白交加,他忙道:「定是昨日經過怡紅院的時候那放蕩姑娘塞入懷中的!」

  他語氣帶怒,面色更是無辜,不由得讓人信了三分。

  萬寶兒盯著他瞅了好一會兒,才讓人遞進來一個火盆,把那肚兜往火盆一丟,只見那活靈活現的鴛鴦被火吞滅,可惜了一幅鴛鴦戲水。

  該是藥效作用,婁蜜睡過去後,婁陽也出了萱蜜園,一路上,那香味好似夢靨了一般在他的腦海裡龐璿,久久揮之不去。

  前頭,傳來一個女子的說話聲,聲音清脆堅定,言語中有兩份溫柔靡軟。

  「嗯,白太姨娘的藥膳準備好了就送去吧。」

  只見洪娘子朝兩個婢女說了這話,就朝這走來。

  洪娘子心裡頭有事,想起昨日在溫泉暖室洗澡就丟了肚兜,到底是誰拿了她的肚兜?這事可不能傳出去,否則她一個新寡娘子,怕是活不成了。勒令了兩個丫鬟不要亂說話,但她太明白了,這府裡何時能有不透風的牆,要早些為自己留後路才是。

  只顧著思考的她沒注意前方的婁陽,一個趔趄撞了上去。

  一股特別的香味頓時衝入鼻端,婁陽定了定身子,一時間還能感受洪娘身前的柔軟。為了樹立自己賢夫的名譽,讓方將軍和萬貴人高看一眼,他就連青樓也不去,和丫鬟婢女也都未有何過分之處。看著方芸兒那樣的絕色也只能看,吃不得。

  對著萬寶兒久了,也自然容易生膩。見洪娘子此刻有些慌亂的樣子,他的心莫名一動。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40 PM

第040章:去硃砂

  「你昨晚是不是丟了東西?」

  聞言,洪娘子猛然抬頭,愕然看著婁陽,心頭頓時突突,難道是老爺?這……

  「你新寡,又是娘身邊得意之人,若你有意,我可以和我娘好好說說。」他笑著點了下頭,不過才三十二歲,武將出身的他身上的男人氣息尤為渾厚,少時的他長得也極為俊雅,如今過了而立之年,脫了稚氣,成熟風雅。

  洪娘子臉頰微紅,她低頭,她新寡,日子本就難過,況萬氏那般殘忍,這仇能這麼報,當是最好。「奴應了。」

  婁陽得意一笑,道:「你陪我一道去看娘。」

  假山後一道人影一晃而過,兩人俱不知。

  後院深處,幾個丫鬟陪著白太姨娘,金羹玉食用過後,一等丫鬟月兒見外頭日頭正盛,她笑著替白太姨娘擦乾額角的汗,道:「昨兒個奴婢見洪娘子哭了。」

  哭了?白太姨娘頓了下手,示意月兒繼續說。

  「說是昨兒個在那溫泉浴室時,丟了貼身之物。怕惹出什麼禍事。」

  原來是為了這事,想那萬山的結果,她歎了一口氣,洪娘子新寡,沒人護著,定會吃不少苦。她待自己又處處周到。若真要尋了良配,定要在百日之內。

  「兒子見過娘。」婁陽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慮,抬頭正見婁陽身後低頭進門的洪娘子,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

  婁陽不多言,只道:「娘,兒子想把洪娘子收房。」

  「……這。」白太姨娘詫異地朝洪娘子看去,洪娘子眼眶一熱,跪下來磕頭道:「但憑太姨娘吩咐,太姨娘不允,奴婢絕無怨言。」

  白太姨娘思考著,洪娘子自小就是跟在自己身邊的,對她,她是知根知底的,早前也生過把洪娘子給婁陽收房的打算,後來洪娘子嫁給了萬山,她也無話可說。可現在,洪娘子畢竟可憐,又是個貼心的。

  婁陽正缺個開枝散葉的。別的人萬氏都好推,就是洪娘子,她怕是難了。思及此,白太姨娘笑了,「准……」

  「娘,府裡要辦喜事怎麼都不通知我一聲。」嬌柔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溫柔,帶著三分喜悅,好似春堂都亮了一般。

  婁陽皺了皺眉頭,朝萬寶兒看去。萬寶兒不動聲色上前,牽起洪娘子,在洪娘子站起後,她觸電般脫開手,笑道:「娘要真想納一個開枝散葉的,我定會為相公尋一個黃花閨女,何苦這般急。」

  「呵。」白太姨娘冷笑,她說納妾那話年年說,月月說,嘴皮子快磨破了,也不見萬寶兒鬆口,怕現在也不過敷衍而已。「這事就這麼辦了。今晚就把事兒給辦了。」

  話落,萬寶兒臉色一變,惡狠狠地瞪了下洪娘子,還以為她是個知禮識大體的,沒想到也這麼無恥!

  門口,一道俏麗的碧色身影出現在那,她滿是焦急地望著婁陽,開口道:「爹爹要納妾了嗎?」

  婁陽聞言一愣,見婁錦一雙清澈的眸子望著他,那樣靜靜地站在灰白的拱門處,那執著的樣子好似一隻小鹿,惹人憐愛。

  「……爹爹一個月後要去邊關了,你娘身子不好,爹爹不敢冒險帶她受苦。」

  婁錦低頭,嘴角嘲諷一勾,確是搖頭道:「方才太醫又來了,娘的身子越發不好了。爹爹是要逼我們母女走嗎?」

  這話一落,全院的人一震,眾人才想起好似沒多久前,婁錦說那方芸兒陰陽失調,而唯一的辦法就是盡房事。

  而此刻,婁陽還納妾,哪裡還有時間和精力分給方芸兒。

  婁錦苦澀地笑了,轉身朝身後的烏嬤嬤說道:「回去收拾一下,我們回將軍府。」

  這時候方芸兒回將軍府無疑是雪上加霜。別說京中的人會怎麼看他,怕是他這輩子都難以回京了。

  婁陽急了,對婁錦道:「錦兒,別,別。明晚,明晚就去見你娘。」

  青絲軟鞋一頓,微風吹起婁錦的墨髮,她面無表情轉回頭,朝一臉陰鬱的萬寶兒道:「二娘,明晚我會打著燈籠等著爹爹到來,二娘一定要給爹爹好好進補。」

  說完,不顧院子裡神情各異的眾人,率性離去。

  婁陽本還想拖,現下怕是再無可拖延了。他告退了去,直奔子午街那梁翁的店舖而去。

  鋪子裡的光線有些暗了。梁翁朝那中了麻醉的婁陽看去,心裡頭猶疑不定,本以為過了這麼多時日,婁府小姐的話不過就是石沉大海罷了,沒想到……

  梁嬌朝那婁陽看了一眼,眉目中有一絲異樣,他真是婁老爺?

  動了刀子後沒多久,婁陽就醒了過來,看著胸口包扎好的布塊,他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去了那硃砂了?」

  梁翁點了點頭,猶豫了會兒,道:「你這顆痣,將會出不少血,我開一些止血補血的藥給你,切記劇烈活動。」

  婁陽眉頭一跳,硬著頭皮站了起來,「不會有性命之憂?」

  「不會,但你要記得,若是出血多了一定要再來一次。」

  穿花樓的圓桌上,放著一罈子蜜,小桃開了起來,笑著轉到後頭說道:「大小姐,您釀蜜的技巧越發純熟了,這味道真是讓奴婢止不住想流口水。」

  婁錦一笑,分了一些給丫鬟們,再選一壇最好的蜜到方芸兒面前,笑道:「娘,女兒想送給蕭伯伯一壇蜜,可好?」

  方芸兒皺了下眉,半晌才道:「好。」

  婁錦笑了笑,自不再問。

  夜間,黑暗把夜色染地尤為靜謐,偶爾能聽到屋外丫鬟走動的聲音,婁錦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入手的夏涼蓆子也無法把她的燥熱驅散,命了丫鬟送來一盆冷水,她擦洗了下,就坐在桌台那,開始練習她那略顯稚嫩的字。

  睡榻上的女子動了下,黑暗中,流翠的眸子動了下,翻了個身,她就坐了起來,朝婁錦這頭走來。

  「大小姐,睡不著嗎?」流翠眸色微暗,今日得知洪娘子要被老爺收房,她就心神不寧,這事,她敢篤定,一定和大小姐有關。那夜她幽幽地說給洪娘子找歸宿,老爺真是個不錯的人選!

  婁錦應了聲,夜再次靜了下來。

  好一會兒,就在流翠胡思亂想之際,外頭一個丫鬟急急走了進來,道:「大小姐,聽說老爺在遲寶樓昏倒了,出了好多血,現在就連太醫都趕來了。」

  好,好得很!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41 PM

第041章:和離?

  婁錦和方芸兒連夜趕著到遲寶樓的時候,已經是酉時。前頭的燈籠把一條路照亮,烏嬤嬤低聲道:「說是二夫人讓老爺今晚在這過夜,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出血了。」

  行個房事,怎麼就出血了?奇了……

  方芸兒皺眉道:「太醫怎麼說?」

  「血暫時是止住了,原先老爺還不讓府內請太醫,後來白太姨娘堅持,才請來了。」

  婁錦扶了方芸兒進遲寶樓,目光幽幽朝婁陽望去。

  婁陽手上一顫,有些僵硬地拉起被子,但他的動作還是慢了,婁錦和方芸兒都看到他胸前的血紅,婁世昌臉色黑沉,怕太醫胡亂說話,馬上堆起笑,「這麼晚,真是勞煩太醫了。木官家,幫我送送太醫。」

  方芸兒瞥了眼婁世昌,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從心底升了上來。他們好似躲著什麼似的。

  萬寶兒臉色都氣地青紫了。

  本想著明日和後日都分給了方芸兒和洪娘子,這一個月的時日有限,能及早有了孩子最好。可這婁陽竟然真把那硃砂痣除了,他終於忍不住了嗎?十二年過去了,相士說那硃砂痣乃他婁府的命根,去不得,可他呢,就這麼想和方芸兒圓房!

  她恨不得再一爪子勾掉他的包扎塊,看那鮮血汨汨直流。

  「爺爺,爹爹怎麼會出血了麼?」婁錦上前兩步,呆在婁陽床頭,淨白的面上擔著八分緊張。

  婁陽扯了下嘴角,低低瞄了眼方芸兒道:「是前些日子的舊傷,那幾日跑到相國寺之前不小心被人搶劫,傷了。今天沒個輕重,哎……」

  白太姨娘眼眸一轉,望向方芸兒道:「這都傷了還要去那邊關,在哪裡該怎麼好好養傷啊。這娶回來的媳婦一個兩個都不體貼照顧,我可憐的兒啊。」

  萬寶兒面色一變,若是婁陽能呆在京城最好,她抹淚哭了起來,「我出身沒姐姐高,出手也沒個輕重,是我的錯。我要是有姐姐的身世,一定會在皇上面前求情,怎麼忍心讓他帶傷出京呢。」

  婁錦挑了挑眉,嫩紅的唇角上漾開一朵極為純淨的蓮花。她道:「爹爹是被人砍傷的?」

  似是怕他們母女不信,幾個極力點了下頭。

  方芸兒望著婁陽,以往她聽到這話,第一反應就是去將軍府,求得方宏的幫忙。可現在,她怎麼不動了?

  自那些人指鹿為馬要把那被侮辱的罪名加在婁錦身上之時,方芸兒便開始學會了用腦子思考。不管心中有何想法,她都盡量隱藏起來,不動聲色地觀察周邊的每一個人。冷靜的樣子恰恰與以往有著三分相同,七分難測。

  「傷口我能看看嗎?以前爹爹受傷的時候,我也幫忙包扎過。」方芸兒話一出,婁陽的面色頓時蒼白若紙。各人面色都變了變,盯著方芸兒,半晌才道:「太醫剛剛看過了,這再揭開對傷口不利。」

  「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媳婦,婁陽受這麼重的傷,都還說了明天到你房裡去,你還有什麼不滿的。」白太姨娘恨聲道。

  「姐姐,您是在治我嗎?我只是一時忘了。」

  婁錦走到方芸兒身邊,笑看眾人或驚慌或惱羞的怒容,她勾起一抹笑。娘自小在軍營長大,一般刀傷怎麼能躲得過娘的眼睛。

  婁陽直盯著方芸兒,好一會兒,他才低聲問道:「你一定要看?」

  方芸兒皺了下眉頭,不答。

  那頭,他用力扯開衣領,透出裡頭的白色布條,這個動作顯然嚇到了婁世昌。

  「胡鬧!」

  婁世昌轉過頭來盯著方芸兒,惡聲道:「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婦人,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心腸惡毒的女子。你有何資格霸佔著這府裡正妻的位置,就連萬媳婦都比你好,你看她誠信認錯那樣子,你一個名門出身怎麼就連小門小戶都比不上!」

  「爺爺,您妄言了。娘是皇上親封的郡主,小門小戶自是不能比的。」言下之意就是你這話是對皇上的質疑了。對上府內幾道殺人的目光,婁錦眉眼一笑,好似真不知道這裡的暗箭刀槍。

  婁世昌還未來得及出口呵斥,就被一句話截斷。

  「婁陽,你還記得以前在桃花林,是我為你包扎腿部的傷口嗎?現在……這麼排斥了?」方芸兒苦笑,那一次婁陽親口許諾,今生非她不娶。

  婁陽愣了下,唇緊緊抿緊,下一瞬,他道:「芸兒,讓我留下來吧,我發誓,我會對你好的。你看,這些年我待你一直都好。你看周老的兒媳婦紅杏出牆,她相公是怎麼打她的。我從未對你加一指。那羅公的妻子瞞著他曾經嫁人的事,被發現後立刻貶為妾室。我可有因為過去,說過一句難聽的?每回出門應酬,人都說誰的妻子如何恪守本分,自愛有加,我都誇著你。你……到底有何不滿的。」

  終於說出心裡話了?

  紅杏出牆?貶為妾室?恪守本分?自愛有加?婁錦緩緩拽緊帕子,那撕扯的勁幾乎能把那帕子擰出水來。她抬頭看了眼面色若灰的娘親,心頭陡然一疼。

  婁陽,你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配不上我娘!

  方芸兒苦澀地笑了,唇角兩滴淚珠兒灼熱滾燙,一滴落在婁錦細嫩的手上,灼地婁錦心裡頭抽疼。

  「我與那紅杏出牆的人也相提並論了?你竟然覺得我不夠自愛有加?婁陽,你竟是這樣看我?」

  方芸兒笑了起來,她當初就應該跳河自盡,為何還要嫁過來。原來沉默不言並不是代表默認和原諒,而是怨恨和無言。

  她嗤笑了兩聲,拉著婁錦走了出去。最後只道:「婁陽,你可想過和離?」

  細聽那話已來不及,人早已經消失在門外。屋內眾人紛紛責罵了起來。

  「和離?她也能想得出來?真是可笑。」白太姨娘拉過被子給婁陽蓋上。

  婁陽面色一變,絕不能和離!

  出了遲寶樓,婁錦道:「娘,您不關心一下爹爹嗎?爹爹胸口好像很疼的樣子。明日我們去問問那太醫可好?」

  方芸兒深吸一口氣,想起方才他們各自掩護的神態,她的心一定。

  「好。」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41 PM

第042章:意想不到

  回了穿花樓,方芸兒就把自己關在房裡,只說自己累了。誰敲門都不應。

  婁錦聽到消息,竟是悶不吭聲地蹲在門外,直到朝陽灑在她身上,她麻痺的身子動彈不得,只豎著耳朵聽著裡頭的動靜。

  門咿呀一聲打開,方芸兒驚訝地發現婁錦那瘦小的身子,「錦兒?」

  婁錦呼出一口氣,踉蹌站了起來。一雙赤紅的眸子凝望著她,鼻端莫名酸地厲害。

  「娘,用早膳呢。我剛剛本來是來喚您吃飯的,肚子有點疼就蹲了下。」她若無其事地笑著,伸手扶過方芸兒,察覺到自己指尖上的冰冷,她縮了下手,心頭疼地難受。

  方芸兒看著她的眸子,歎了口氣道:「娘沒事,真的。為了錦兒,娘一定都好好的。」她垂下眸子。心裡頭泛起了一陣默默的慟哭,她還是被嫌棄了,而那人,不是別人,是婁陽。

  那年桃花林裡,她說:「這世上我僅對婁陽一心一意。」

  他言:「唯有芸兒是我此生的追求。」

  成親前夜,她偷偷跑去找他,笑盈盈地告訴他,「她會成為他最美的娘子。」

  他笑著應是。

  新婚之夜,他說:「我婁陽絕不後悔今日一行。娶你,命中註定。」

  「呵。」紅杏出牆的淫娃蕩婦,她何時與那些人淪為一類,評頭論足。可她,又有多少資格能言自己的清高?

  她苦澀地笑了。

  婁錦緊緊牽著她的手,目光定在她身上,堅定道:「娘,錦兒會成為你今生的依靠。」

  方芸兒默默點了點頭。

  兩人上了馬車,去往昨日那太醫處。

  到了那紅門子外頭,見門關著,門外並無門童守著,敲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人來。

  巷子口的熱氣冒上來,烏嬤嬤蹙眉道:「這太醫府上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婁錦開了傘,讓流翠去對面街頭買了消暑的梅子湯,竟也不走了。街上流動的人群時不時看一下這幾人。

  半個時辰左右,一個丫鬟提著籃子走了出來,臉色蒼白道:「你們快走吧。」

  「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我們在這等了半個時辰了。阮太醫還能裝作看不到嗎?」烏嬤嬤恨聲道。

  婁錦細細觀察那丫鬟,小丫鬟急道:「快走吧。」

  方芸兒想阮太醫府上定是發生了什麼不能與外人道的事,也自覺得不便打擾。轉身欲回之時,肩膀一沉,她嚇得忙接住婁錦。

  烏嬤嬤顫了顫,直道:「定是中暑了。你這丫頭快讓開。」

  話落,烏嬤嬤扶著婁錦,不顧那丫鬟攔著,推了那半開的門,見幾個家丁欲攔,她當即喝道:「大膽,阮太醫怕是在上位呆久了,不知道醫者本分為何了!」

  方芸兒亦怒了,錦兒昏倒了,這些人竟還攔著。「讓開,敢攔著蘭秀郡主,以下犯上!」

  幾人一聽,均頓了頓。

  方芸兒推開一人,帶了烏嬤嬤就直入內院。

  「爹爹,這止血藥怕一時止不住,您看。」阮丹林皺著眉頭說道。

  「阮太醫,您救救我爹爹。」

  這聲音好耳熟,婁錦微微張開眼,只見一個紅衣少年髮絲淩亂,緊抿的唇角有一絲血痕,一雙張揚的黑眸凝望阮太醫,目光很是著急。

  蕭匕安?

  那躺著的那人是……蕭縣公?

  「蕭公子,您先別激動。我們會盡力。」阮太醫說完話,把藥童遞上來的藥包往蕭縣公胸口上壓了幾下。

  一抹觸目驚心的刀傷橫過胸口,血肉翻湧。讓人不忍再看。

  當阮太醫把藥壓在蕭縣公胸口之時,婁錦和方芸兒同時一震,婁錦緩緩睜開雙眼,目光直直盯著蕭縣公胸口上的一顆黑痣。

  同樣的位置,是一顆黑痣。

  方芸兒驚愕地望著蕭縣公,那一瞬,她的大腦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婁錦母女的眼神太過濃烈,惹得紅衣少年轉過頭來,面色詫異地看著這幾人。不消片刻,他怒喝道:「不是說過,誰都不讓進嗎?」

  方芸兒心頭一震,為何蕭匕安這麼緊張?難道是怕被她看到?抑或是……

  婁錦眉頭一緊,心裡頭的一個計劃悄然形成。

  阮太醫硬著頭皮道:「郡主,大小姐,你們先回去。有什麼事要問的,可等日後。」

  方芸兒這才想起婁錦暈了,忙拉著太醫看。可婁錦就好生生站著,一雙水眸悠然望著蕭匕安。沒一會兒,她迎上前,碧青色的身姿落在蕭匕安的面前。

  淨白無暇的臉上若出水清蓮,她踮起腳,頭一次笑看蕭匕安,靡軟的嗓子在他的耳旁響起。「蕭哥哥,你們好像被人追殺?」

  蕭匕安渾身一震,目光若箭一般直射婁錦。好一會兒,他恢復桀驁不馴的臉色,笑道:「你知道的還挺多。」

  婁錦挑眉,道:「總有一天你會欠我一個人情,到時候請你務必還我。」

  人情?蕭匕安冷哼,退開一步,道:「馬上給我離開這裡。」

  婁錦亦後退一步,拉著滿手冰冷的方芸兒離開,眼角卻是瞥了下蕭縣公那胸上的黑痣。眸底,幽光浮現。

  路上,方芸兒一言不發,怔怔地望著馬車上的簾子,其實腦海中亂成一團。

  是一顆硃砂痣,定沒有錯。她記得清清楚楚。

  可時過境遷,當時又是在那般的黑暗下,透過那微弱的光,她真的看得真切了嗎?她的心一顫,難道會是他?

  蕭郎有那麼恨她?

  十二年前,蕭郎於江邊救下她,那日也是這般暑熱,江水流動的聲音好似還在耳邊龐璿,她濕透了身子,雖感謝蕭郎相救,卻躲在樹後,久不敢動彈。

  「你怕什麼?我救了你,你下嫁與我,算成就一段美滿佳緣。圖這救命之恩。」他笑盈盈的背對著那樹,尤還記得他衣角上的幾滴水漬還未乾。

  她那時年少,只聽聞他生性風流,自是死性不改。笑道:「哪一日,你成了柳下惠再說。」

  男人天性,她不過是一個笑話。

  而他卻……

  那日,方府同時收到兩份聘禮。

  當爹爹和娘問她屬意誰之時,她毫不猶豫選擇了婁陽。

  救命之恩,她似乎從未報過。

  新婚前夕,烏嬤嬤說,蕭縣公醉地掉入湖中,沒有郡公相救,怕是早活不成了。她心裡愧疚,卻還是一個禮未回。就連派人問問,都不敢。

  新婚之夜,他好像也納了一名妾,據說和她有三分相似。

  而,這十二年來,未聽他入過一次勾欄院,未納一名妻妾。循規蹈矩的和她所認識的他,相差甚遠。

  新婚那年,她初回將軍府,與觀音廟遇到了他的妾,那女子很是安靜,卻總是觀察著她。於出門之際,那女子幽幽說了一句,「你可知道,我因為你,日子過得極為幸福,也甚是可悲。」

  那話,讓她震驚了幾乎一生。

  他……

  若說對他無愧疚,便是自己,她也騙不過去。烏嬤嬤曾經問她,若不是早些遇上了婁陽,蕭郎是不是良配?

  她不回。

  天下何來如果,她遇上了婁陽,便是遇上了。再有更好的,亦不是她的。

  只是,那惡賊……會是他嗎?

  若真是他,方芸兒,你還能那般理直氣壯地說恨嗎?

  名門貴婦聚首,她總是躲了,難道只因為她被姦汙的身份?她苦澀地笑了,她怕遇上他,怕他問她,「我成了柳下惠了,你可知道?」

  心頭莫名沉重了起來,方芸兒垂下眼眸,一團黑影在籠罩著她的眼圈,眼底莫名潮濕了。

  「娘?」婁錦低聲問著,伸手擦乾她的淚,低聲道:「娘,蕭叔叔受了很重的傷,可能活不久了。」

  方芸兒聽言一震,她不敢置信地望著婁錦,快死了?

  婁錦點了點頭,水眸中擔著一絲憂慮。「娘,錦兒小時候不是走失了一次嗎?是蕭叔叔送我回來的。他那時候說,不要告知你娘。」

  方芸兒吐出一口氣,她不信,她不願意相信那惡賊是蕭郎。

  「蕭叔叔對錦兒甚好。」婁錦低頭,好似在回憶那時候的情景。

  誠然,小時,她因為出門尋找走丟了的婁蜜,自己卻迷了路。

  那條官道到了夜裡就很是安靜,荒無人煙一般,她在黑暗中,一邊哭一邊喊著蜜兒。直到一抹身影出現在她眼前,他抱起她,幽幽道:「你和你娘還真像。」

  回了府,婁蜜早就睡了。而她卻被婁陽訓了一頓。

  想到這,她冷笑。

  她真是做地太多了。

  方芸兒細細凝視著婁錦,在婁府,錦兒真的過得好嗎?她垂下眸子,眼眶灼熱地難受。

  送了方芸兒回房間後,婁錦就去給婁陽請安。

  跨過門檻,門內一道秀麗的身姿立刻奪去她的視線。

  女子眉目若畫,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極美。

  「梁嬌姑娘來了。」婁錦笑著迎了上去,絲毫不顧婁陽驚愕的目光,對梁嬌說道:「你入府怎麼不來找我?」

  梁嬌一笑,有些話,她自是不能說。尤其是婁府的大小姐,城府頗深。

  「大小姐見笑了,爺爺和婁老爺有幾分交情,聽說婁老爺身子不適,我們送了些補品過來。」這麼一解釋,婁陽心底一寬,笑問:「錦兒,你和梁姑娘認識。」

  「嗯,一次出門的時候,我們看上了同一個簪子。」

  婁陽點了點頭,吩咐了兩句,就把兩人打發了去。

  出了門,婁錦笑看梁嬌。

  梁嬌臉上秉著適宜的笑容,面色中淡定自若。

  「梁嬌,我爹爹並非良配。」她勾唇,目光尤為清澈。

  梁嬌顯然一慌,有些驚訝地望著她,見婁錦投來的目光,她尷尬一笑,「大小姐說笑了。」

  婁錦輕笑,仰頭,碧藍的天空上朵朵白雲,一摞一摞地堆在天空,讓人見不真切這一片蔚藍。

  「你的將來絕不可限量,浪費在婁府,可惜了。」

  什麼意思?梁嬌皺眉,「我還不知道大小姐還懂那些江湖術士之言?」

  「妃嬪頭銜你以為如何?」婁錦把她驚愕的目光收入眼底,輕笑了起來。眼底的自信和把握,是梁嬌從未見過的。

  與爺爺接觸過不少達官貴人,也從未見過一個女子如大小姐這般,小小年紀,卻自信沉著。

  下意識的,她問道:「何時?」

  「快了。」

  這幾日過得尤為快,轉眼就是蕭郡公的壽誕。

  一早,烏嬤嬤就讓人準備好轎子,催著流翠和小桃把夫人和大小姐給梳洗好了,才去向婁世昌稟告了這事。

  得了允許,幾人就出了婁府。

  一行人離去,婁世昌才朝下人道:「去把老爺給我叫過來。二夫人也一併。」

  「是。」

  婁陽和萬寶兒到的時候,婁世昌已經坐臥在床上,面色青白,惡聲道:「你們何時想辦法,婁陽,我老實告訴你,你這次一旦出京,這輩子都休想回來!我會把嫡子的身份交給婁城,你們可是想清楚了。」

  「爹?」萬寶兒愣了下,隨即緊張道:「爹,您聽我說,這一切關鍵不就是方芸兒嗎?我這不是和相公商量著,讓方芸兒侍寢,一定很快能拿下。」

  她咬了咬牙,不就是上了那個髒女人嗎?她認了,只要能保住今日的一切,以後萬貴人進一步提拔,還怕沒有日後?

  婁陽撫著胸口,點頭道:「爹,你信兒子。」

  婁世昌扶著發疼的額角,他婁府父子三人堪稱朝廷典範。他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婁陽十二年前娶了方芸兒,獲得美名。婁城更是太子少師。但,最近的事,確實太多了。

  每上一次朝廷,就有言官抨擊。他皺了下眉頭,喝道:「還不快下去。」

  「是。」

  於城東一座府邸甚為熱鬧。來往之人絡繹不絕。來人紛紛道喜,鞭炮聲更是不絕於耳。

  馬車停在蕭府前,方芸兒和婁錦下來,就見一對舞龍在門前表演,聚集了不少來看熱鬧的人。

  方芸兒朝蕭府大門看去,她要問一問,到底是不是他。心思一定,她在幾人簇擁下走了進去。

  剛入門,就見方清雅熱情地迎了上來,方芸兒恭敬道:「姑姑。」

  「錦兒見過姑婆。」

  方清雅臉上帶笑,招呼兩人進來,一邊感慨道:「你終於肯來了?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到這裡來。」

  方芸兒頓了下,垂下眸子,道:「姑姑,我送了雪頂雲茶,您收著。錦兒這丫頭親自釀了一壇蜜。」

  方清雅一愣,笑著牽起婁錦的手。這丫頭自小就與一般千金不同,自釀一手好蜜,卻只送給武家那小子,今天倒是大方了。

  婁錦臉頰一紅,自是知道方清雅想到哪裡去。她太清楚以前自己是多麼唯武世傑為尊。

  李官家上前,道:「夫人,武大人來了。」

  方清雅皺了下眉頭,回頭讓李官家好好招待方芸兒母女,就走了出去。

  門外,武元夫婦和武世傑三人下了馬車,就見方清雅在眾丫鬟簇擁下走了出來。

  武元冷笑了聲,須臾又恢復了一貫的笑容。「蕭夫人。」

  「武大人來了,裡面請。」

  武夫人素著臉,冷哼道:「蕭夫人親自迎客,真是榮幸。」

  今日來往的人誰不是名流權貴,武元當初求娶方清雅被拒的事兒早就應該過去了。偏偏武夫人卻一直耿耿於懷。

  方清雅笑了笑,「貴客來訪,自是要親自迎接。」

  武夫人哼了聲,帶頭走了進去。

  武世傑悄悄問了一旁的丫鬟,得知婁錦早已經到了,便提步朝後院走去。

  婁錦和方芸兒走到院子裡,就見兩個家丁模樣的人匆匆離去。

  方芸兒怪異道:「這府上的人怎麼這麼奇怪?」

  一道電擊迅速從婁錦腦海中一閃,她轉頭對著烏嬤嬤道:「你帶娘去席位上坐,我肚子有些難受。」

  「大小姐?」

  顧不上對烏嬤嬤的回答,她快速閃身朝南方奔去。

  耳邊還能聽到方芸兒略顯焦急的問話,但她已經來不及回答。

  蕭匕安,死於蕭郡公的壽誕上,享年19。

  那場大火過後,京中人人喟歎,蕭郡公只有一女,蕭府上下未來的掌權人非蕭匕安莫屬,蕭匕安初入軍營就得方將軍讚揚,更是出類拔萃之人。

  她深吸一口氣,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直到那宅子前才停了下來。門前兩個丫鬟皺著眉頭望向婁錦,見她一身瑰麗非凡,暖玉的紗衣上掛著一串南海珊瑚,那可是半年前皇上欽賜之物。再看她髮絲微散,一縷墨髮垂下,平添了三分嬌媚。

  「您是婁大小姐?」

  婁錦對上那丫鬟,問:「蕭哥哥呢?」

  「在裡頭睡著。」

  睡著?青天白日?這太詭異了,當初蕭匕安為何會活活被燒死,成了一時熱鬧之言。而前些日子竟然還被人追殺,她黯了黯眼眸,直說:「外頭一相士說為蕭哥哥算命,他只停留一刻,若不出來他就走了。」

  「相士?」

  大齊帝國尤為信任相士所言,相士分為三等,一等相士可以在大齊第一大寺相國寺傳教。

  婁錦點了點頭,「說是藏空相士。」

  藏空相士熟人不知,據說十年前預測過夔州地震,救了當地無數人命。

  小丫鬟不敢耽誤,和婁錦一起進屋去喚了蕭匕安。

  月白色的長椅上,男子身著紅衣,張揚跋扈的五官因著熟睡而柔和了許多。

  小時候,他們有兩面之緣。他總是人群中最為跋扈之人,囂張地挑戰著所有人的底線。他總說,「你與那些女子不同,蠢笨異常。」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說的話。

  他說的也誠然沒錯。可前世的她卻視他若洪水猛獸,就因為他的乖張和出言不遜!

  她抬眸,不再多想,對著那兩丫鬟道:「我們一起把他扶出去。」

  「不叫醒嗎?」

  「不了,看相只要看手和臉就好了。」她扶起他,只覺得他重地可怕,她這小身板幾乎快被壓扁。

  窗戶那吹來一陣風,淡淡的一股火油的味道。

  婁錦心頭一突,連扯帶拖把人帶出門外。

  就在他們的腳跨出門的那一剎那,背後一團火瞬間竄開,巨大的火舌張牙舞爪地跳躍著,這火勢,太觸目驚心了。

  那丫鬟像是被嚇到了一般,顫聲指著屋子,「這……」

  「還不快喊人救火。」婁錦環視一周,見另一個丫鬟早不見了身影,她眸子一暗,掐著蕭匕安的人中,好一會兒,還不見他醒。

  她沉吟了起來,見那丫鬟跑去找人,她生怕那些作惡之人還未離去,便把蕭匕安拖到假山後,見後端有流水,捧起一些,打在蕭匕安的臉上。

  清水順著他豐神俊朗的臉上滴下,落在他突起的喉結上。

  陽光下,竟然泛起了晶瑩的色澤。

  「咳咳。」蕭匕安醒來,喝罵道:「誰不想活了!」

  婁錦挑了下眉,她是來等他一句謝的,不是等他這一句暴喝。「我想,你的命或許還能更久一點。」

  聽到聲音,蕭匕安一愣,隨即扶著發脹的腦袋,見婁錦長髮微亂,目光若水地望著自己,他有那麼一瞬間的錯愕。

  空氣中飄來一股難聞的燒焦氣息,他轉頭看去,神思一晃,房子渾然被火焰包圍,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似乎都能感受到空氣中的灼熱和窒息。

  「你欠我一條命,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婁錦拍了拍衣角,伸手綰起髮絲,一個簡單的扎髮,就把原本的淩亂整理的乾淨俐落。

  蕭匕安斂目,神色頓時嚴肅了起來,「婁錦,你還真不那麼蠢了。」

  婁錦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道:「讓縣公公佈他是當年那擄了我娘之人。我保他無事。」

  蕭匕安詫異,隨即冷聲笑了起來,「你在說笑話?」

  「如果我說,我是知道你會死,所以才來蕭府救你,你信不信?」

  婁錦觀蕭匕安抬頭的姿態,那雙鷹眸中盛滿了不敢置信,須臾,他笑了起來,「原來你早對本公子傾心,那為何要做本公子的妹妹?」

  正是會氣死人!蕭匕安有著令人抓狂的本領,絕對!肯定!

  「信不信由你,給你兩天時間考慮。我想,如果在我外公的保護下,蕭縣公定是安全的。」

  這回,蕭匕安臉上的笑緩緩落下,凝視著眼前的少女,他半瞇起眼,「有意思!沒想到我會多了一個妹妹。」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43 PM

第043章:上了你的丫鬟

  遠處傳來許許多多雜亂的腳步聲,婁錦瞇起眼,蕭匕安站了起來,高大的影子籠罩過來,有些莫名的壓迫。

  出了假山,迎面就見方芸兒焦急的眼神,外公和外婆幾人都震驚地看著這場大火。

  「匕安還在裡頭!」蕭縣公驚地一跳,對著下人喝道:「還不快救火。」

  蕭郡公和方清雅望著這大火,心頭好似被重重一擊,這麼大的火,他還能活著?

  「我在這。」

  人群中一個紅衣少年從中走出,淩亂的髮絲上有幾滴水漬,他笑著掃向在場的人,目光定在婁錦纖細的身姿上。

  婁錦對他施了一禮,耳旁突然一熱,好似有什麼光掃在她的身上。

  她朝人群裡一看,見蕭郡公身旁的白衣男子,墨髮垂肩,一雙鳳眸裡有著擔憂,只在她掃來那一眼的同時,他轉了下頭,臉頰頓紅,好似被人戳破的促狹。

  「錦兒,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這裡的火勢這麼大,那火花飛濺,你……」武世傑走上來,伸手欲檢查她的手臂。

  婁錦退了一步,笑道:「武哥哥,我沒事。」

  武世傑頓了下,察覺到手心中空蕩蕩的,他咳嗽了聲,緊盯著婁錦,道:「你怎麼了?」

  「錦兒還未洗手……」她低下頭,最後低迷的嗓音聽著好似嬌羞一片,他才想起尋來之時,幾個丫鬟說錦兒來解手了。

  他呵笑,絲毫沒有注意身後兩道幽深的目光。

  蕭匕安嗤笑,這婁錦,小小年紀,謊話信手拈來,更是對她這個未婚夫,好像極為排斥。

  喝下一杯安神茶,婁錦便走在眾人當中,說起當時的大火一事。

  顧義熙望著她,見她髮絲整齊,心頭的擔憂才放了放。

  只是,她好像從未看自己一眼。他有些鬱結地想。

  方清雅聽完婁錦的話,面色微沉,下令讓人徹查此事,但她知道,最近這幾日,蕭縣公和匕安遇到了不少暗殺。而且高手雲集,出手也是無孔不入,這個壽宴竟然也會搞成這樣。

  婁錦心裡頭想著事,沒注意到人都去赴宴了。

  在方芸兒的催促下,她才動了動身子。不想踩到了裙角,一個踉蹌,險些落地。她隨手一扯,不知道扯到了什麼,暗自慶幸沒在這麼多人面前出醜。

  可下一瞬,不少女子的尖叫聲傳來。

  耳朵被震地難受,她下意識地動了下手中抓到的布,隨著她的動作同時響起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婁小姐,你要毀了主子的清白嗎?」

  婁錦一愣,抬頭正見自己揪到了顧義熙的衣襟,衣衫扯開,半裸的胸膛前有一道粉紅的牙印,完美的鎖骨上那下巴微張,紅透了的白皙臉龐上閃著錯愕和慌亂。

  「他救了你,你還把人家胸前的衣服都咬掉了……」

  婁錦嚇得立刻鬆手,難道她下手這麼重,這都有牙印了?!

  劉韜黑沉著臉,看眾名流千金或羞澀或好奇的眼神,他只覺得頭疼欲裂,惱恨地看向婁錦。三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在那邊坐的好好的,特地走到這頭來,幹嘛?

  顧義熙瞪著婁錦,轉身立刻把那衣襟扯上,面色難看的幾乎要冒出煙來。

  額頭上的青筋亂跳,婁錦有些尷尬地看向前方眾人,半晌才對顧義熙道:「殿下,真對不起。」

  他眉頭一皺,低低地應了聲恩。過了會兒,他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開口,「何時退婚?」

  婁錦面上的尷尬撤去,一雙水眸掃了下顧義熙,見他不太自然地咳嗽了兩聲,她忍不住一笑,「時機未到。」

  她歪頭調笑,眉目展開,清澈的水眸中有一絲揶揄的味道,好似把他看穿了一般。

  他猛地退開了身子,站得尤為筆直,高高地昂著頭,任著墨髮在他寬闊的肩膀擺出一抹極為清淺的弧度。

  走出了兩步,他回頭,見她行了一禮,他薄紅的唇才微微揚起一抹極為淡的笑容。

  人群裡,武世傑看著這一幕,眉宇間狠狠的一跳。迎著婁錦而來,他皺眉道:「別和三皇子走得太近。」

  婁錦抬頭,天真無邪地望著武世傑,笑著開口道:「武哥哥這幾天都不來婁府,蜜兒生病了你也不來看看,是嫌棄我們家的女兒了嗎?」她低頭,水眸頓時紅了。好似他一答是,便是洶湧滔滔。

  婁蜜?這京中都傳成什麼樣子了,都說婁蜜被人……本以為可以壓下來轉嫁給婁錦,這樣他可一併要了婁氏雙姝。

  可現在,他望著婁錦這張讓他朝思暮想的臉,心裡頭煩亂極了。

  「武哥哥,過段日子有空就到府上來,我想蜜兒一定很高興見到你。」她說著朝方芸兒走去,也不等武世傑回答,匆匆施了一禮就走入人群。

  武世傑望著她的背影,心裡頭莫名一突,她難道就從不懷疑?

  婁錦自小天真爛漫,她又怎麼會去想這些事。他雙眸一定,男人這一生一定要有兩個女人,一是他牽腸掛肚的,二是能助他飛黃騰達的。婁氏兩個女子,他都要了!

  那道灼熱的視線還在背後,婁錦面目一冷。不動聲色朝蕭縣公走了過去。

  蕭縣公正被人勸酒,因著他身上有傷,不敢多喝。只說了兩句,就安靜地坐在席上。時不時的,他朝那位置看去。

  方芸兒好似從未變過。十二年過去了,她還是一樣的清婉,一如那日他救出來之時,迷了他的眼。

  方芸兒低頭,眸子中微微有些黯然。

  只吃了兩道菜就放下筷子,笑著看方宏和固倫公主,開始聊了起來。

  婁錦走到蕭縣公面前,清朗地喚了聲,「蕭叔叔。」

  蕭縣公一愣,見婁錦與方芸兒極為相似的臉,他面上蓄滿了笑,「錦兒長這麼大了。」

  婁錦笑著應了,不著痕跡地把蕭縣公的筷子打掉,歉意蹲下來撿了筷子,迅速地把一張紙灑在他的靴子裡。又多言了兩句,就回了位置。

  蕭匕安挑起眼眸,笑意陡然加深。

  「芸兒,這事你到底怎麼想?你就錦兒一個女兒,我和你爹爹也護不了你一輩子,我們走了,你在婁家要怎麼過下去?」固倫公主歎了口氣,她貴為公主,當初嫁入將軍府不也得起早貪黑做足了事,就因為她太清楚,公主的身份只能對外,而不能對內。

  儘管她護著芸兒,可芸兒在婁府生活,有太多她眼皮子底下看不到的東西。

  芸兒必須要在婁府站穩腳跟,這是對她好,亦是對錦兒好。

  方芸兒低了低頭,半晌才應道。「婁陽,他……」

  「成親都十幾年了,男人皆薄倖,你還能求他於原來一般好?你得依著他,才能拿下他。」固倫公主說了這麼多,終究還是歎了一口氣。

  婁錦坐下時,眉頭就深深皺了起來。發生了什麼了嗎?外祖母一向護短,今天怎麼會說出這番話。

  「外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方宏身子一僵,朝方逑看了一眼,搖頭道:「無事。」

  婁錦看了眼舅舅,前世舅舅本應該升職,皇上卻一道聖旨,讓舅舅去臨近的河郡守一年。外祖母鬧過一次後,皇上把舅舅調地更遠了。

  「是不是舅舅要上任了?」婁錦話一出,固倫公主面色就變了。

  皇室最怕兵權集於一人之手,她太了解。從皇上這次下定決心來看,他是對方宏有所忌憚了。

  方芸兒愣了下,一桌子開始沉默了起來。

  一場酒宴下來,酒席上的熱菜好飯都涼了。

  散席後,方芸兒和婁錦坐在馬車內,兩人神思各異。

  烏嬤嬤看兩人這般,都知道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打擾。

  婁錦先動了下身子,她不能再被動了,計劃該提早進行。她朝烏嬤嬤看了一眼,烏嬤嬤會意,便再無話了。

  回了婁府剛睡下,就聽聞木官家恭恭敬敬地帶著笑在外頭候著。

  婁錦只道疲累,也不去理會木官家,到了傍晚時分,木官家還在外頭等。便喧了進來。

  上等的血珊瑚,羊脂白玉環珮,翡翠琉璃簪子,蜀錦顧繡,江南花娘子的胭脂水粉。均是上品,一樣一樣呈現在花廳裡。

  方芸兒皺起眉頭,聽到木官家說老爺今晚會過來之時,她的心卻平靜了。

  由不得她不多想,頭一次她激動異常,而這次,她卻極為平靜。她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因為這短暫的一個月。

  人走後,方芸兒退到房內,竟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躲在裡頭。

  夜,深了。

  當婁錦看到真切的婁陽出現在穿花樓內,她面上的笑漸漸森冷。

  「流翠,今晚你就在屋外伺候著,我有些累,早些睡了。」

  「是。」

  婁陽寫了一份奏摺後,才入了方芸兒的屋子。

  誰都無法預料他此刻的心境,這個女子他肖想了十幾年,這一天他能碰了,他卻有些惶恐。

  「你忘了,你對著我的時候都會喊那句,讓你叫……你對著方芸兒,難道不會露出本性?」

  深怕露出當年本性,蒙上雙眼,他摸了進去。

  滿室馨香,這種味道讓人聞了甚為歡喜。他朝床上的人摸去,女子嚶嚀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幾乎要酥軟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瞇起笑,入手極為柔嫩,順著曲線向下,竟然是不著寸縷。

  終究是渴了十二年的女人。

  床上的女子十五歲大小,一張瓜子臉上滿是暈紅,身子癢地難受,她迷離的眼神早看不清楚週遭,隨著男人的手的觸碰,那種灼熱幾乎要將她融化。

  另一個房間裡,小丫鬟流螢走了進來,端了一杯熱奶,有些疑惑地問道:「大小姐,怎麼不見流翠姐姐。」

  燭火那端,女子側臥在榻上,柔荑翻開一頁書,「她在娘房間伺候著。」

  「大小姐,全媽媽好像有事要找流翠姐姐。」

  婁錦笑了,放下書,笑道:「去吧。」

  人走了,偌大的房間終於安靜了下來。寬大的睡袍隨著她一動而擺出極為風骨的姿態,婁錦放下書,端起那一杯熱奶喝了下去。

  清冷的目光看了眼那房間,最終安靜的走到廊外,迎面走來的烏嬤嬤道:「夫人一會兒就會醒來。」

  婁錦點了點頭。

  全媽媽由著流螢帶到了房外,見房外沒人,他們詫異了起來。

  全媽媽暗罵,該死的丫頭,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都沒見萬公子來家裡提親,這事她就不著急?現在府中大權在竇夫人手上,她是一點好處都撈不著了。若不是憑著大將軍送給大夫人的補品,這日子真不好過。

  繞了一整圈,還是沒見到流翠。裡頭的叫聲越來越大,男人的低吼,女子的尖叫,聽得流螢面紅耳熱。

  「恩……輕點。」

  這聲音?全媽媽如遭雷劈,僵在那兒,心頭一震一震。

  「你們在幹什麼?」屋內傳來一陣慍怒的尖叫傳出。

  這下,流螢也蒙了。這聲音,是大夫人?

  那……

  婁陽被那一聲冷喝一嚇,打了個激靈,揭開帕子見方芸兒衣袋齊整,他心頭一突,朝那床上一看,流翠花容失色地坐了起來,拉開被子,錯愕地看著這一幕。

  全媽媽急得要跳腳,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方芸兒幾乎要氣出血來,她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怒意,話還未出,眼眶莫名就蓄滿了淚。

  「婁陽,你就這麼厭惡我?在我的房間和錦兒的丫鬟胡來,這樣羞辱我,你會好受?」她不過怕身子不爽利,去喝了人參湯。回來就讓她看到這一幕?

  「芸兒,你聽我說。」婁陽急了,見方芸兒撇開頭,那眼淚洶湧而來,滿張臉都怒紅,那樣子,好像……

  十二年前,她哭著跑到巷子口,對他喊,「婁陽,你站住,我收了你的聘禮,我是你的。從來都是。」

  他誤會了她,認定了她與蕭郎有什麼。

  那是她頭一次在他面前哭成淚人。他那時候動搖過,還要娶萬寶兒嗎?他真的動搖過,為了方芸兒,為了眼前那哭成淚人的少女。

  「婁陽,我從不知道,你這麼看不起我。我從不知道,你這麼噁心我。我從不知道我方芸兒在你眼裡就是地底下的爛泥,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她嗚咽著蹲下來,雙手掩住臉,痛不欲生。

  「我……」

  屋外,婁錦閉了閉眼,眼淚染濕了她的下顎。

  她晃了下身子走進去,清澈無辜地望著婁陽,目光幽幽地朝流翠看了眼,流翠身子一僵,扯了被子,踉蹌跑了出去。

  對上婁錦的目光,婁陽一震,她都聽到了?

  「爹爹,你是不是在嫌棄我?」話一落,一滴淚落下,她不再抬手擦乾。婁陽,你從一開始就選擇拋棄我們母女!從未猶豫,從不遲疑!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44 PM

第044章:和離

  夏日的早晨來的尤為早,墨黑的天邊剛被一抹曙光照亮,湖面上薄薄的霧氣在陽光中漸漸散開。腳步踏著草面的聲音很是清晰,方芸兒在婁錦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緩緩走著,清冷無波地望著前方的路。

  烏嬤嬤朝身後心事重重的流翠看去。不由得歎了口氣,緊跟著婁錦的步伐朝前。

  「通知各房的人了沒?」婁錦問道。

  「嗯,派人通知了。」烏嬤嬤蹙著眉頭,今日必定是一場硬戰。大夫人生了和離之心,婁府上下豈能如她所願。她盯著前方的少女,見她碧青色的身影站得筆直,纖瘦的臉微微揚起,平淡如水的目光平視著前方。

  那從容的姿態看得烏嬤嬤心神一定。

  到了婁府正廳,廳內還尚無一人,婁錦扶了方芸兒坐下,沏上一杯茶,也靜靜地坐了下來。

  方芸兒抬頭,婁府的橫樑很高,這個正廳顯得尤為高大。當初紅綢綾羅在這正廳裡擺成極為好看的模樣,正中的位置貼了個喜字,賓客滿席,她身著嫁衣由婁陽牽著,緩緩走向她以為的命中註定。

  當她執意把聘禮退給他,他卻來到將軍府,在眾人的笑聲中,說他此生一定要娶方芸兒為妻。她以為她是他一生的守候。

  眼淚落下,她急急擦乾,她不介意他變了,他不介意他騙她,她介意他為何騙了她,卻不騙她一輩子!

  「娘?」婁錦伸出帕子,撫上方芸兒發紅的眼睛。道:「娘,錦兒要和娘一道走。」

  望著婁錦那張清澈白淨的臉,方芸兒用力點了點頭。她試著挽留,她試著去改變後半生,但,她怕是一刻也不能呆了。

  「這麼早找我們來什麼事?」白太姨娘和顧太姨娘一同出現,洪娘子扶了婁世昌出來。幾乎同一時刻,婁城夫婦也到了場。

  就差婁陽和萬寶兒了。

  方芸兒不答,幾人均看著方芸兒,只覺得今日的她好似有些不同。

  白太姨娘皺著眉頭,方氏不是想鬧出點什麼吧。她朝婁世昌看了眼,婁世昌亦直視方芸兒。一時也不知她今日意欲為何。

  流翠緊張地朝外看去。見迴廊那出現的兩抹身影,她的心一定,朝婁錦投去一眼,便垂下眸子。

  萬寶兒一身華紫,很是貴氣,溫和地笑著跟在婁陽身後。婁陽盯著方芸兒,她穿得越發清麗了。玉白的紗衣腰間一個暖黃的玉帶素著,頭上只一個金雨蝶簪子。

  他才送他的衣帛簪子,手鐲玉環,她竟一個沒有戴。

  方芸兒見人都到齊了,她才對著烏嬤嬤說道:「遞上吧。」

  烏嬤嬤點了下頭,把一個信箋遞到婁陽面前。

  這方芸兒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幾人朝那信箋看去,只見信箋上赫然寫著兩個大字。「休書?」

  「瘋了嗎?」婁陽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她怎麼敢?她哪裡來的膽子竟然主動遞上休書?

  方芸兒搖頭,只道:「拆開來看看。」

  萬寶兒詫異地看著她,方芸兒是吃了豹子膽了嗎?要知道,下堂妻在大齊幾乎是孤獨一生,母家不認,夫家鄙夷,天下更會嗤笑。方芸兒還背了一個未婚被擄的背景。但,不得不說,這個消息對她萬寶兒而言絕對是個好消息。

  強制壓下心裡頭的歡心,悲傷道:「姐姐,你有什麼想不開的。相公待你極好,公公婆婆也從不敢苛待你。我也一直敬您若姐,你……你這不是作踐自己嗎?」

  方芸兒面不改色,朝婁陽望去,「流翠跟了我們母女好些年,你打算怎麼安排她?」

  萬寶兒愣了下,早上婁陽並未提過流翠的事。這怎麼了?她猛地掃了流翠一眼,見她快速低頭,一雙手使勁絞著。頓時心頭一突。

  「昨晚的事,我聽說了,這府上的女人本就少,流翠我看也是個乖巧的,婁陽,你一併納了去吧。」白太姨娘自是高興,方芸兒這女人她看不上眼,這府上能給她添孫子的人多了去了。方芸兒算什麼?只因為她是大將軍的女兒就自視甚高?

  婁陽皺了下眉頭,看了眼流翠,心頭煩亂地很,他這些年在外塑造的面貌難道要一一毀了?他不能一個又一個納妾,方宏會怎麼看他?固倫公主會怎麼看他?

  婁城笑看著他,婁陽這些年的努力正在一點一點瓦解,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方芸兒才得到的,沒有方芸兒,他很快就會一無所有!

  竇氏掃了眼萬寶兒,有意思了。萬寶兒苦守了十二年竟然連續讓兩個女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與婁陽私通?可笑!可笑至極!

  竇氏的笑毫不收斂,肆無忌憚。萬寶兒看得一清二楚,牙齒間氣得咯咯作響。

  「流翠,我不能納。」半晌,婁陽瞪著流翠,面色兇惡道:「你為何爬上我的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不是那完璧之身!」

  這話一出,一些伺候的丫鬟立刻掃了眼流翠,復又看了眼婁陽,均低頭做著分內之事。

  「爹爹,你在侮辱錦兒。」這聲音不大不小,卻是直直闖入所有人的耳裡。

  婁錦朝流翠走去,面上帶著慍怒,只道:「流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呆在府裡,呆在錦兒身邊,她怎麼不是黃花閨女。」

  那邊嚇得心臟亂跳的全媽媽差點暈了過去,聽到婁錦這話,她一雙眼死死盯著流翠。

  流翠愕然,心裡卻異常沉重。

  「我是男人,她是不是處子之身,我會不清楚。」婁陽嫌惡的目光掃了流翠一眼,那一眼,讓所有人再次盯著流翠,好似要把她拔了一樣,看看她到底是烈女還是淫娃蕩婦。

  一股極為羞恥的感覺從心底膨脹,幾乎要壓迫她的心臟,流翠望著萬寶兒,二夫人,您為流翠說句話啊。

  但,她看到的只有萬寶兒低頭扯了下帕子,這個輕微的,掩飾的動作。別的,再沒有了。

  驀地,她的心冷了。

  在大齊,一個丫鬟敗壞門庭,荒淫無恥是要浸豬籠的!她渾身顫抖了起來,回過頭來望著婁錦,立刻跪了下來,「大小姐救我。」

  婁錦掃了眾人一眼,手垂在身側。

  流翠能看到她碧青的裙角靜靜地垂著。

  「爹爹,說到底你就是看不起錦兒,壞了錦兒丫鬟的名譽,還想讓她去死!」婁錦哭了起來,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爹爹,流翠只是一個丫鬟,她的命是不值錢,與你們而言輕如鴻毛,賤若泥潭,可她一心對我,錦兒和娘要離開了。您就不能顧著娘對您的情意,好好待流翠嗎?錦兒不奢望她有二娘一樣能入您的心,只求您收了她,讓她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

  最後這話,她幾乎是吼出來,那話語裡有壓抑的失望和痛苦。聽得人不禁動容。

  流翠身子一顫,不敢置信地抬頭,深深望著眼前的大小姐。看她因為激動跪著的身子微微朝前,一雙纖細的手撐在地面,眼眶中的淚刷地落下,滴在地上,變成一灘水漬。

  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感受從心底升了上來,壓得流翠說不出話來。

  婁陽沉默了。他望著方芸兒,手上的休書被握地死緊。他以為,等有一天他膩了她,也會遞上這麼一個東西。卻沒想到,今天竟是她先遞上了。

  「誰說你娘要離開了?」婁世昌站了起來,臉色陰沉地奪過那張休書。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他把那信撕得粉碎,豁然撒開。

  「以後誰都別說休妻之事!」婁世昌怒了,現在是什麼時候,能鬧得起這事?一旦方芸兒離開婁府,婁陽光靠萬貴人能得到什麼?

  方芸兒站了起來,拉起婁錦和流翠。面色沉若死水。她深深望了眼婁陽,低低說道:「你真讓我失望。」

  就所有人僵硬的神色中,方芸兒走到婁陽面前,再次遞上一張信,同樣的筆記,同樣的字。

  婁陽幾乎要跳腳,怒氣沖沖道:「瘋了,你真的瘋了!」

  「我沒有瘋,我很清醒。婁陽,十二年前我感激你願意娶我,願意接納錦兒。我們這兩個外姓人佔用婁府大夫人大小姐的名頭太久了。我讓你忍受人前被羞辱的痛苦,我更讓你忍著噁心還要與我圓房。我,方芸兒對不住你!」

  這話清幽幽的,卻在婁陽心底打下一個重錘!

  婁錦撇開頭,如果可以,她絕不希望這話是從娘的嘴裡說出來。她聽著,心都跟著發疼,一陣一陣地抽疼。

  「錦兒並非你親生,我不能求你與對她能像對待蜜兒一樣。可她小小年紀,心思敏銳。我沒有考慮到她,更沒有臉皮地嫁給你,是我不好。」她摟著婁錦,心頭的愧疚將她的眼眶逼得發紅。

  萬寶兒見此,頓時生了怒氣,婁錦一個野種,難道她還想讓婁陽公平對待婁錦和婁蜜?哼,異想天開!

  「簽吧。你簽下休書,我會感激你的。」她話落,朝烏嬤嬤點了點頭,烏嬤嬤扶了她,回頭朝流翠問道:「是要走還是留下來?」

  流翠看了眼萬寶兒,眼神複雜地看了眼婁錦哭紅的眼,心裡頭繁雜紛亂,她低下頭,她不能就這樣走了,她和萬公子還有婚約!

  「我想留下。」

  烏嬤嬤冷哼了聲,果然是狼心狗肺的東西!養不熟的白眼狼!

  「站住!你們要去哪裡!」婁陽跨上前兩步,他不能讓她們走,絕不能!

  正廳外寬廣的坪場上站著三人,夏日的第一道曙光照在他們的身上,拉著長長的影子。他們的背影決絕,腳步亦不慌不忙。

  好似從沒有聽到婁陽的話。

  婁陽急了,衝上前攔在方芸兒面前,目光中有嗜血的陰狠。他不允許一切脫離他的控制,他恨她竟然挑戰他的權威。

  「芸兒,你應該知道,你被我休了,對錦兒才更不好。你忘了,武家當初的婚書上寫著定親對像是婁府大小姐!」想到此,他得意了起來,不是說一心為了婁錦好嗎?那就為婁錦留下來!

  微微挑了下眉,婁錦朝方芸兒看了過去,只見方芸兒明顯一僵,看著婁錦,只覺得心頭疼痛難耐。她到底要怎麼辦?

  婁錦抬頭,盯著婁陽,目光尤為清澈,「爹爹,那蜜兒呢?為何你遲遲不給她婚配?」

  萬寶兒聽言,更是得意地挑眉,你還擔心蜜兒?婁錦別以為你這輩子就是榮華富貴,一輩子好命。你就是個野種,就該享受野種的待遇。

  她笑了笑,「蜜兒這些日子不舒服,京中謠言四起,待謠言散了,二娘再安排她的。你就留下來,蜜兒醒來沒看到你,要鬧的。你可是她的好姐姐。」萬寶兒打算改變策略,方芸兒被休她樂意得見。但婁錦必須留下來。

  一則牽制方芸兒,二則是牽制武世傑!

  她朝婁陽投去一眼,兩人多年默契,早知道彼此的意思。

  留下婁錦?

  那方雲兒?就讓她走?不知為何,想到這裡,心底好似長了一株刺,時不時地刺一下,他腦袋發疼地望著方芸兒。

  「她要走就讓她走!」婁世昌站了起來,留下婁錦自是最好,婁錦年紀小,好拿捏。方芸兒生了去意,強制留下,必然適得其反。

  放她走,而她的心還在婁錦這,她一定還會幫著婁府。一定!

  婁錦瞇起了笑,這可是你們自己選擇的!總有一天,我相信你們會後悔今日的這個決定!她冷冷地掃過在場的人,視線落在了牆角那抹粉色身影下。

  婁蜜,不是我要擋著你成為武夫人,你應該看到你爹爹是怎樣顧念著我!

  她拉住方芸兒的手,轉頭看向婁陽,「爹爹,給娘休書吧。」

  方芸兒垂下眼眸,為了錦兒好,她不能自私帶走錦兒。她眼淚滑下,抱著婁錦,竟覺得心疼難耐。

  耳旁突然傳來一句靡軟的聲音。

  「娘,你等我,我很快就到你身邊去。」

  她詫異,抬頭細細看婁錦,見她一雙水眸裡不是柔弱的淚,而是滿滿的堅定。

  她看得一愣,隨即看到婁錦用力點了點頭。她不由得放下心來,她該信她。

  婁陽拿起那休書,手指竟是微微地發起顫來,從未有人逼他寫下休書,而她方芸兒竟然敢!

  他動手,在那休書上簽下名字的時候,嘴唇咬地死緊。

  方芸兒,總有一天,你會求著回到婁府!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45 PM

第045章:三皇子談戀愛了?

  方芸兒接過那張休書,驀地笑了。從方才入正廳,到現在,這是她第一抹笑。

  只是,那笑意溢滿嘴角的時候,她的淚撲簌撲簌落了下來。

  這就是她以為的天長地久,她全部的夢都破碎了。

  這張休書,清楚地告訴她,整整十二年,她做了一個夢,一個自我編織的美夢!

  現在,夢醒了,她也該走了。

  好似一切都空了。

  堅定的信念,她信婁陽,從未如此信他,信他能夠給她一生。她呵地一笑,把那休書收入懷裡,怔怔望著這高大的門庭,從這一刻,她不是婁府夫人,與婁陽,毫無幹係。

  婁陽看著她頭也不回轉過身去,在烏嬤嬤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跨出這個院子,毫不猶豫地離開。

  手漸漸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氣,對上眾人的目光,他陰狠地掃了眼,道:「送大小姐回屋。」

  「大小姐。」幾個婆子走到婁錦身邊,深怕婁錦跟著出去,追著方芸兒離開。

  婁錦笑了。娘,我終於把你送離了這個牢籠。這裡,很髒。娘,回了將軍府之後,你是方芸兒,是皇家郡主,是誰都不可輕賤的卓然女子。

  娘的身影緩緩消失在視線,婁錦垂下眸,淡淡道:「爹爹,納了流翠吧。」

  萬寶兒臉色一沉,正欲說兩句,不想婁陽皺著眉頭,說道:「好。」

  婁錦走到流翠身邊,用著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流翠,以後,你不再是我的婢女。」

  流翠一震,低著頭,低低應了聲,「是。」

  婁錦勾起笑,臨走之前掃了眼不遠處的牆角,那一抹粉色衣角一閃,消失在視線裡。

  人走後,全媽媽拉著流翠,面色沉地幾乎要擰出水來。走到安靜的地方,她發狠地抽了流翠一耳光,不顧流翠驚愕的目光,她尖聲道:「犯賤啊你,與那萬公子定了婚約,竟然還爬上老爺的床。本來我可以收到聘禮的,你給老爺做妾,家裡正等著錢修葺房子。你說這錢從哪裡拿!」

  流翠閉了閉眼,努力壓下胸口的火氣,她何嘗想,她本是好奇探進去看了眼,誰知道屋內無一人,後來就見老爺進來了。老爺竟然還蒙著眼,就這樣上了她。

  「娘,我想見萬公子,您給我安排吧。」

  全媽媽瞪著她,惡聲道:「見他作甚,還嫌不夠丟臉嗎?你別忘了,你是大小姐身邊的婢女,這要發生在二小姐身旁,她的婢女利用她上了老爺的床,早就亂棍打死了!」她不是為婁錦說好話,只是這樣的好運氣,不是每一次都會有。

  流翠眼底一暗,卻還是固執道:「娘,我是老爺的新歡,銀子一定湊得出來,但你一定要讓我見到萬公子。」他們至少有婚約。

  聽到那銀子,全媽媽雙眼一亮,立刻答應了下來。只是臨走之前,她還是罵罵咧咧。那一筆嫁妝再少都比老爺給的多。畢竟一個末等姨娘,能給的還真是少。

  午飯時候,一道熟悉的笑聲從外頭傳來,配給流翠的丫鬟紅兒懶懶道:「二姨娘,二夫人來了。」

  流翠抿起唇,對著銅鏡收拾了下衣服,立刻走了出去。

  萬寶兒身後跟著不少丫鬟婆子,兩人手上端著一匹上好的布。

  萬寶兒笑了笑,親熱地拉起流翠的手,目光溫柔,「我總以為你和我是自家人,雖然嫁不得我家萬郎,這會兒要喚我聲姐姐,也是樂意的。」

  流翠心頭一黯,低著頭不答。

  若不是婁錦待你這丫鬟婢子還有情,你以為你能在這呆多久?她萬寶兒不養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

  「坐吧,喝點湯。」話落,蘇嬤嬤端著一個盅放到桌上,兀自開了,一股極淡的藥味飄了出來,流翠愕然,這味道……

  萬寶兒瞇起笑,道:「這是安胎用的,快喝了。老爺過不了多久就去邊關了。你要是能給婁府填個少爺,那福分更是大了。」

  說著,她親自操起了湯匙遞了上去。

  湯匙裡黑乎乎的湯水看得人胸口作惡,流翠眼眸一沉,立刻跪下,「承蒙二夫人看重,哪有二夫人親自喂奴婢的道理,奴婢自己來。」

  她幾乎用盡全力讓自己的手不發顫,生怕萬寶兒看出一絲端倪。

  直到那藥入口,那股噁心的味道直衝喉嚨,眼眶頓時被作嘔的淚水蒙上,她眨了眨眼,對著萬寶兒笑了起來。

  萬寶兒點了點頭,笑盈盈道:「這還有呢,可都是好東西,要喝到一滴不剩才好。」

  雙手握成拳,流翠深吸一口氣,放下湯匙,端起那盅,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蘇嬤嬤瞇了瞇眼,這流翠是個好拿捏的。

  直到那碗裡連一滴藥水都沒有,萬寶兒才笑了起來,道:「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蘇嬤嬤端走那盅,臨走時朝紅兒使了個眼色。

  流翠常年察言觀色,怎麼會不知道其中貓膩。目前做了姨娘就是與二夫人謀皮,大夫人她不敢動,洪娘子她目前動不了,就拿自己開刀!

  她抿緊唇,假裝昏了過去。

  紅兒撇了撇嘴,把她挪到床上,在那看了會兒,見流翠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便走到梳妝台前,知道那胭脂一盒要五兩銀子,便坐在梳妝台前,描畫了起來。

  流翠從袖子口拿出一個杯子,無聲地扣吐。

  見杯子滿了,她蹙著眉頭,對紅兒說:「紅兒,去燒一壺熱茶來。」

  這突然的聲音驚了紅兒一跳,見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她也化地差不多,才走出了門。

  流翠起身,對著痰盂,大吐特吐。

  眼淚落下,她深吸一口氣,她不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全媽媽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她這幅模樣,雙眼含淚,目露冷光。

  「怎麼了?」

  流翠擦乾眼淚,道:「沒事?萬公子說好了何事見面嗎?」

  全媽媽皺著眉頭看她,流翠自小好強,有些事,她怎麼都問不透。

  流翠見全媽媽不回答,耐著性子又問了遍。

  「女兒,你這輩子都別想見到那萬公子。我看你是被人耍了。」全媽媽氣地怒罵,想起見到那萬公子和縣令千金過從甚密,聽說雙方禮金都收了。

  看到流翠發白的臉,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說是兩個月之前那縣令千金就收了聘禮。這段日子兩個人過得如膠似漆,再過半個月就要成親了。」

  什麼?

  兩個月之前?

  那時候,她不是正和他商議著何時接她過門的事兒嗎?二夫人還滿口答應的啊?眼前猛地一黑,趔趄一下,她顫抖著扶著桌沿,胸口淨是沸騰的怒意!

  「萬氏!」她冷冷咬著唇,猛地拽緊桌布,險些把那些東西一併掃下桌來。

  見到不遠處紅兒的身影,她平了平呼吸,道:「你回去吧,我會好好克制住,那修葺房子的費用我會出的。」

  全媽媽皺了下眉頭,「你該知道,在這府裡生活,不兩面三刀,長袖善舞活不了多久,二夫人不是個好惹的。」

  「知道了。」

  紅兒見全媽媽出門,努了努嘴,也不問,只把那水放在桌上,就擅自坐在一旁。

  流翠瞇起眼,端正了衣服,朝外走去。

  「二姨娘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見大小姐。」說完,她頭也不回出門。

  紅兒急急趕上,見流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跺了跺腳,還是跑上跟著。

  穿花樓內,兩盆極為新鮮的百合被搬上了桌面,流螢把新裝罈子的蜂蜜打開,挖出一小勺子,笑看那邊沉吟看書的婁錦。

  夏日悶熱,窗門幾乎通通開了,好不容易出來一陣涼風,帶著湖水的清甜味道,讓屋內的空氣頓時舒爽了不少。

  婁錦把書放下,靠著窗,目光悠遠的望著不遠處碧波蕩漾的湖面。

  「看你,吃的滿頭大汗的,看那世傑還會要你?」

  「衣服穿好,娘帶你回外公家。」

  「錦兒,娘對不起你,娘恨那惡賊,為何要這般玷污我,毀了我,害得我一生都不快樂!連累我可憐的女兒……」

  那溫柔的話語言猶在耳,婁錦閉上眼睛,縮著身子,趴在窗上,眼眶微微的濕了。她想她了,才短短一日不到,她就想她了。

  喉頭微微哽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迅速擦乾眼裡的淚跡,轉過頭笑著看向流螢。

  「一罈子送給武……」她頓了頓,改口道:「送給三皇子一罈子,……蕭哥哥也一罈子。另外一罈子先放在地窖裡,等過些時日再送。」

  「不送給武少爺了嗎?」流螢有些詫異。

  婁錦搖頭不言。

  蕭匕安見官家送來這麼一罈子東西,還以為是上等美酒,他瞥了眼,問道:「誰送來的?」

  「說是婁府大小姐派人送來的。」

  算不算私相授受?

  他皺起眉頭,尋思著那日婁錦站得極為筆直的背影。目光微微一冷,腦海中只想到那兩個字,利用!

  一個年級輕輕的小丫頭已經懂得倚仗和憑借所有可利用的人,她當真是不可小覷。

  「放入地窖吧。」他冷冷說道,甩頭上了馬背,長鞭用力一揮,「啪」地一聲,馬兒吃痛,瘋狂地朝遠處奔去。

  劉韜怪異地捧著那罈子,想著今日那跟在婁大小姐身邊的人抱著這罈子,走到他面前。「頭,流螢把這東西交給我們,說是大小姐送給三爺的。」

  劉韜皺了下眉頭,一向配著刀劍的他抱著這麼個大罈子,活像街攤邊上買假藥的。

  到了三皇子面前,見三皇子正站在茉莉花前,園子裡瀰漫著淡淡的花香,他月白色的衣裳長長的垂墜在他身上,夠了出他精瘦的身軀和高昂的體魄。

  衣角披在花瓣上,他不著鞋子的腳白皙,骨節分明。

  「何事?」

  劉韜一愣,復又腹誹了起來。三皇子長得人神共憤。更奇怪的是,從那婁府回來後,竟然在園子裡弄了個花房。真是怪異極了。

  「婁大小姐送來了一罈子東西……」

  「拿過來。」廣袖一動,顧義熙鳳眸盯著那個罈子,眼中閃出一抹極為鮮亮的光芒。

  想來是為前幾日的事兒道歉了。那丫頭……他緩緩勾起唇角。把那罈子打開,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罈子裡的蜜成色不深,伸手勾出一點,絲絲縷縷抽搭在一起。

  顧義熙笑了,一種極為甜蜜的東西在心底氾濫開來,那味道,伴隨著口中泛開的滋味,一點一點一絲一絲浸入他的心田。

  劉韜震驚地看著三皇子此刻的神情,不笑的主子若謫仙清雅,笑起來真是要人命啊。

  他抱起蜜罈子,走出這花壇,朝書房而去。劉韜不明所以,緊跟著上去。

  大大的案板上鋪著一張宣紙,小康公公磨墨,空氣中泛開來墨的清香。

  「加一點點蜜。」顧義熙說道。

  蜜汁暈開,狼毫筆端沾滿了墨汁,顯得尤為鬆軟。顧義熙低頭,墨髮自然垂下,絲縷陽光跳躍著,穿進窗戶,灑在他月白的長衫上。

  他低頭,寫完一行字,落款。

  命人表好,就送了出去。

  劉韜再次腹誹,至於嗎?不就是一封信,用這麼大個框表上,這放在哪裡隨時都能見到。婁大小姐怕是用早膳,睡個覺都能看到這東西……

  誠然,婁錦收到這幅字的時候明顯一愣,這要掛哪兒?

  流螢笑著把那東西掛在床尾那端的牆上。掛好端正了,這才看向上面的字。

  「釀成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

  落款:顧義熙。

  婁錦巧笑,字體渾厚,剛勁有力。每一筆畫都規規矩矩,端正成楷。這字像極了他。

  談笑間,兩隻藍蝴蝶飛了進來,翩翩追尋,在屋內恍若無人地互相追逐,不一會兒,各色蝴蝶不知為何均飛了進來。

  婁錦以為是房裡的花香散去,轉頭卻見屋內再無花盆子,這才想起流螢早上就把花盆子端出去曬太陽了。

  那這是?

  蝴蝶飛舞,堪堪落在那字表上。竟都好似黏在上頭似的,只揮動著華彩斑斕的翅膀。

  婁錦抬眼,心頭猛的一咚,那些蝴蝶擺成了一個字,顏色各異地卻極為整齊地排列成一個秀麗的「錦」字。

  這……

  她心頭一顫,這種震驚和不可思議讓她心頭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微抿的唇角下意識地向上浮動,揚起了一抹淡淡的,乃至名為甜蜜的笑。

  「喲,姐姐這東西可真漂亮,可否送給蜜兒?」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45 PM

第046章:我要護她(三皇子重點戲份)

  婁蜜笑著走了進來,今日的她一身桃色長裙,腰間的娟白素腰帶將她的韻致都烘托了出來。舉手投足間毫無當日相國寺黑洞的狼狽樣貌。

  見到那蝴蝶排成的錦字,婁蜜雙眼陡然瞇了起來。寒芒微閃,道:「三皇子有心。」

  婁錦轉身,凝視著婁蜜。她緩過勁來了?原來時間過得這樣快了。「蜜兒,姐姐看你最近總呆在屋子,那事你就忘了吧。過幾日,我讓爹爹給你找個表裡如一的好兒郎。趕緊把親事定下來。我看二娘最近總忙的焦頭爛額的。」

  婁蜜抿了下唇,杏眼瞪了婁錦的背影。卻笑道:「不急。」

  「哎,父親還有二十天就要離京了。也不知道何時能相見。」婁錦端起桌面茶杯,輕呷了一口。回頭瞥了眼婁蜜,目光清冷。

  什麼意思?

  婁錦歎了一口氣,過來拉起婁蜜的手,她清楚地感受到,婁蜜下意識地想抽出手,只那一瞬,她又安分地任著婁錦牽著。

  「我與武哥哥早定了親,父親離京亦不怕生了變故。可你還未定親,父親這番是被貶到邊關,更不知何時能回京。京官總是低看外官,你若不早定親,姐姐怕……」

  「有何好怕的。」婁蜜瞪著眼,她這輩子非武哥哥不嫁,非他不可!

  婁錦一笑,只說,「爹爹離京,婁家尚無男嗣,我怕二娘辛苦。」

  婁蜜挑眉,雙手微微握緊,是說娘無人可依靠,若自己不早定下親家,怕娘的未來不會好過?她掃了婁錦一眼,並不把這事放在眼底。

  「蜜兒,下個月過後,姐姐十三歲了。」她說完,嬌羞地看了眼蜜兒。

  婁蜜心頭一跳,還有兩年,再有兩年婁錦這野種就要嫁給武世傑了。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幽幽地看著婁錦。

  婁錦低頭,卻清楚地了解婁蜜此刻的剜肉的惡毒眼神。

  「大小姐,二姨娘來了。」流螢的話適時的響起。

  流翠?

  婁蜜看了眼流翠,雙眼險些冒出火來,替娘辦事竟然爬到爹爹的床上去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流翠進來,一眼就看到婁蜜。她笑著低頭,道:「二小姐也過來了。」

  「我以為你沒臉到姐姐這裡來了,沒想到你還真來了。」婁蜜端起一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下午去給我娘敬茶吧,茶都還未敬過,我就不給二姨娘行禮了。」

  流翠咬緊牙,面上依舊笑著。目光明顯被屋內一張字畫吸引,見落款是三皇子之名,她聰明的眼迅速一轉,笑盈盈地朝婁錦看去。

  「大小姐,我想大夫人了。您什麼時候去見大夫人一併帶了我去。」

  砰!

  婁蜜站了起來,喝聲道:「流翠,這府上我娘才是大夫人,休要再提那下堂糟糠。」

  婁錦緩緩站了起來,通順的空氣瞬間凝滯了起來。只聽得一聲啪,婁蜜捂著臉不可思議地望著婁錦。

  「滾出去。」

  婁蜜清楚地看到她用帕子擦手,然後險惡地將帕子丟出去。

  「你!」

  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房。這戲索性就不演了。

  「你早已是殘花敗柳,我這手愛乾淨。」婁錦轉過身去,對著瞠目結舌的流螢道:「送客。」

  好大的膽子!

  婁蜜怒氣沖沖地揚手欲打,一隻手高高地要打下來。

  婁錦轉過臉來,目光森冷,嘴角譏誚地笑著,那樣子看得婁蜜一震。

  「你說姐姐到哪兒,你也要跟著姐姐到哪兒。姐姐突然好想嫁給武哥哥。」

  婁蜜一震,心頭咯登一跳,她什麼意思?

  婁錦冷笑,施施然坐下,目光嘲諷。「武哥哥說了,這輩子非我不娶,也絕不納妾。我提了要納你為妾,我們一併過去,他不願。我是擔心妹妹這輩子都難嫁,才會想著讓二娘給妹妹找一良婿。」

  「他真這麼說?」

  婁蜜話一出,渾身戰慄。

  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婁錦。她是不是知道什麼?還是這只是一個試探?

  婁錦點了點頭,挑眉道:「武哥哥過幾日就到府上,不信我們好好問一問。」

  婁蜜倒吸一口氣,盯著婁錦信誓旦旦的模樣,心頭竟是顫巍巍的。武世傑對婁錦的癡念她從不懷疑,尤其此刻爹爹要到邊關,她婁蜜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而婁錦,她還是大將軍的外孫女,是固倫公主的外孫女。

  她雙眼赤紅,指尖微微泛顫,那日還被武世傑見到她的狼狽。她本可以求爹爹護著,可爹爹……

  她眼中的恨莫名積聚,目光極為幽冷。

  婁錦淡淡地望著她,登一聲,杯子落下,打斷了婁蜜的深思。

  流螢接到婁錦的目光,立刻上前來,「大小姐累了。」

  婁蜜拽緊袖口,盯著婁錦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流螢看著大小姐,目光晶瑩。

  流翠更是深深望了眼婁錦,心裡頭一突。告了退後,她心中的天平開始左右搖擺了起來。

  遲寶樓中,大夫提著藥箱,進去。

  屋內三人都沉著面色。

  蘇嬤嬤皺著眉頭,擔心地凝視著萬寶兒。夫人身上的怪味越來越濃了,現在即便是用香也掩蓋不住。

  萬寶兒躺在床上,春日裡還好些,到夏日越是悶熱,汗味一出,更是難聞。有風的日子,這味道能讓稍微靠近一點的人都忍不住以為哪裡的魚發臭了。

  「夫人,你這段日子可行了房事?」大夫問道。

  萬寶兒一愣,隨即才想到兩個月前大夫的話,不可行房。可婁陽就要走了啊,再不行房,何時能有男嗣。

  大夫看了她一眼,低歎道:「你這病我只能用藥壓制,但效果不大。若你未行房事,那即便不甚好,也不會這麼嚴重。」

  萬寶兒僵硬著臉,下方幾乎癢地她坐立難忍。隱隱有著潰爛的趨勢。

  「大夫,你一定要救我。」她不能讓這種情勢繼續下去。

  「我只能開一些藥,幫你先壓下炎症,但切記莫要行房。注意清理。」大夫提了藥箱正要走出去,腳步一頓,他又回頭。

  蘇嬤嬤和萬寶兒愣了下,接著聽到他低低的聲音。

  「夫人,你的情況越發展下去,可能命都保不住。我的藥能讓你保命,但,怕是再孕,已是難事。」

  什麼?

  萬寶兒一震,她不能懷孕了?

  她急得從床上起來,再一次問道:「你說清楚。」

  「宮內受損嚴重才會如此,若夫人不信,可請太醫。」大夫不再多言,朝外走了出去。

  蘇嬤嬤急得跳腳,看萬寶兒蒼白著臉,站不住的樣子,她立馬扶著她,急急道:「夫人莫急,許是庸醫無能,奴婢立馬去找太醫。」

  萬寶兒愣了下,尖叫了起來,「快去,快去!」

  她不能再孕了?

  一種暈眩感襲來,她扶著發疼的額頭,顫巍巍地站住。

  半晌陰沉著臉坐在床頭,目光極為陰冷。

  一個丫鬟敲了敲門,輕聲道:「夫人,您要的銀耳蓮子湯。」

  砰地一聲,只見門開了,萬寶兒瘋了似的,伸手打掉那蓮子湯,對著外頭的婆子道:「杖斃!」

  那丫鬟不明所以,卻是嚇得渾身發顫,拼了命喊救命。

  然而,婆子們面若羅剎,拖著她走向死亡。

  院子裡血染一片,那本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沒了。

  遲寶樓沉默了。那院子的血在午後一場極為悶熱的及時雨後,消失不見了。待落日到西,晚霞絢爛,院子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當太醫把同樣的話說完,萬寶兒瞬間暈了過去。

  而那夜,婁陽住在了福院,洪娘子伺候著婁陽,解開他的衣角,目光瀲灩。

  「老爺,夫人今天喚了好幾次大夫,是不是身子不適?」

  「能有什麼不適?婁府什麼時候短她好的了。」婁陽說著,一手攬過洪娘子,調笑著把玩著她新繡的肚兜。

  洪娘子適時的沉默。一個婦人下體癢地厲害是斷沒有這麼快就好的,一旦處理不善,問題將很嚴重,她可沒忘了婁陽與那萬氏同房過。這病與那花柳病一樣,一傳十,十傳百。

  「對了,秦氏那可說了什麼沒有?」

  洪娘子一笑,秦氏得知自己是為萬山報仇,竟是笑著要她好好伺候婁陽。秦氏一向帶她好,萬山死了,秦氏一人過那晚年,婆媳二人同仇敵愾,自不會放過萬寶兒。

  她解開婁陽的腰帶,笑道:「有樣東西可增添情趣,老爺隨我來。」

  她早年受過秦氏的調教,又是風韻少婦,一顰一笑均是妖嬈。勾地婁陽心頭麻癢,兩人入了浴桶,洪娘子對著水內滴入兩滴極為香氛的東西。

  笑著道:「老爺,這味道可好?」

  「好極了。」

  洪娘子瞇起眼,這東西可預防行房之時感染,萬寶兒,你的男人我正用的好好的。而這好東西,你這輩子都別想有。

  翌日一早,婁錦婁蜜以及府上多人都去了遲寶樓。

  屋內熏著檀木香,床上的人笑著和眾人聊著。絲毫不見一絲疲憊。

  婁錦勾起唇,在場的人似乎都不知道昨天院子裡的那場雨。屋內的香味不淡,她靠著床頭,似乎也沒聞到什麼特別的味道。

  竇氏看了眼這屋子,笑道:「嫂子,我上次看你屋子裡的丫鬟如月挺好的,正德快回來了,我想從你這屋子裡給他選個通房。」

  蘇嬤嬤愣了下,隨即開口道:「如月那丫鬟昨日裡犯了錯,已經被杖斃。」

  杖斃?

  竇氏我瞇起眼,雖然她那話沒有在明面上講過,可幾次也與蘇嬤嬤通過話,蘇嬤嬤滿口答應。這!她臉色黑沉。

  「犯了什麼錯要杖斃?正德出門之前就說了那丫鬟正好,我不是都和你通過氣了嗎?你們可真會人前一套背後一套。」

  蘇嬤嬤也驚訝,昨天請了太醫回來後,如月那丫頭就被杖斃了。她朝萬寶兒看了一眼,萬寶兒挑眉,冷聲道:「她是我院子裡的丫鬟,犯了錯就要受罰,弟妹做了當家的,就連我院子裡的一個小丫鬟都上心了?」

  婁城拉了竇氏,不與那萬氏胡攪蠻纏。

  竇氏雖不說,對這萬氏越發不滿了起來。

  婁世昌囑咐了起來,「身子不適就好好休息。不過別忘了你相公的事。」這一個月所剩的日子不多了。

  萬寶兒沉了臉,她何嘗沒有努力過,萬貴人在皇上面前一提婁陽,皇上的臉色就變了。

  現在婁陽與方芸兒毫無瓜葛,皇上更不會理會。

  想來,婁陽出邊關那是勢在必行了。

  婁世昌見萬寶兒的臉色,也知道這事還是得看婁錦母女。只是方芸兒回將軍府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為今之計只有把心思落在婁錦身上。

  婁錦好似並不知婁世昌的目光,一雙水眸盈盈地看著萬寶兒。

  「錦兒,你爹爹即將出京了,往後怕是一年也難得見上一面,你可否去尋公主為你爹爹說句話。」

  錦兒笑了笑,仰頭道:「娘都被爹爹休了,據說外祖母很生氣呢,還尋著皇上早些把爹爹送出去。錦兒身在這,不敢再替爹爹多說一句,生怕外祖母以為我捨娘而去,遷怒爹爹。」

  白太姨娘面上一愣,隨即惡狠狠地瞪著萬寶兒。當初就不應該休了方芸兒,婁錦和婁家這不尷不尬的關係能幫上什麼忙?

  萬寶兒握緊拳頭,那又如何,方芸兒早該離開這地了。只不過,這十二年來她卑躬屈膝地伺候著,這屈辱,她勢必要婁錦還的。

  婁蜜若有所思,心頭麻亂成團,明日武哥哥就來了。他……

  門外聽得丫鬟們的聲音,「老爺,大姨娘。」

  進來的是婁陽和洪娘子,兩人來的遲了。洪娘子臉上紅潤一片,嬌柔的樣子看過去身子極為軟。婁陽面上帶笑,那樣子,春風得意!

  萬寶兒森冷著臉,唇角抿的緊緊的。朝婁陽看了過去,好一會兒才擠出了笑。

  婁錦溫婉地走了過去,朝婁陽施了一禮,才緩緩道:「爹爹,二娘身子不適,早盼著您來了。」

  婁蜜掃了洪娘子一眼,見洪娘子那雙精明的眼,心頭莫名一跳,一直都是娘和她共同主宰的婁府,怎麼突然間異軍突起。

  婁陽朝床上面色紅潤的人看了眼,萬寶兒看過去無一分不妥。

  萬寶兒極重面子,即便是病了,也要打扮地面若桃李。更何況男人多愛看你花枝招展,不愛你面色慘白。

  她伸出手,笑著搭在婁陽的手上,身子前傾,道:「相公,我有話要說。」

  知道萬寶兒這話一出,定是有了一層別的意思。婁陽正了正神色,讓婁世昌他們一道出去。

  婁錦雙眸一凝,盯了萬寶兒一眼,終還是隨著眾人走了出去。

  流翠看了眼婁錦,也一併走了。

  屋內只剩下婁陽和萬寶兒兩人。萬寶兒低聲道:「相公,明面上你和婁錦沒一絲一毫的關係,若你為了婁錦受了中傷,你說方芸兒會不會顧念你的好。固倫公主和皇上一定會網開一面的。」

  婁陽雙眼一亮,誠然,婁錦是方芸兒的心頭肉,這事這麼辦,倒是能博得好名。

  只是……

  這要怎麼下手?

  萬寶兒瞇起眼,這事她自有安排。

  他們的時日卻是無多了。

  尤其萬寶兒,她決不能讓婁陽到邊關,否則,她的未來將會搖搖欲墜。

  兩日內,府中極為平靜。這種平靜讓婁錦都莫名地燥熱了起來。驕陽似火,地窖裡撬上來的冰才能讓這屋子稍微涼些。

  流螢和兩個丫鬟拿了團扇,屋子的窗戶都開了,但還是悶熱異常。

  婁錦喝下一杯冰鎮梅子,櫻桃小嘴微微發紅,皓白若雪的臉上泛起了紅。這天氣……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流螢見是烏嬤嬤面上帶了笑,對著婁錦道:「烏嬤嬤回來了。」

  婁錦站了起來,驚喜地看著烏嬤嬤。「您回來了。快坐。」

  烏嬤嬤笑著走了進來,接過流螢地上的茶,擦乾額頭的熱汗,才道:「大小姐,夫人讓我回來幫著你,說放不下心。」

  婁錦點頭,急道:「娘怎麼樣了?可好點了?」

  烏嬤嬤垂下頭,好一會兒才道:「好些了,只是最近常發呆。」

  婁錦聞言,沉默了。她來到案前,開始細細描繪了起來。水墨夠了出一個清秀的影子。因著執筆久了,鼻端冒出汗來,流螢給她擦乾,沒一會兒又冒了出來。

  好一會兒過去,上面一個清麗的女子笑著彈琴,目光若水,溫柔若春日裡的暖陽。這畫的是夫人?

  烏嬤嬤一愣,看了婁錦一眼,不知道這為何意。

  「把這東西帶給娘,她了解。」

  烏嬤嬤點了點頭,收了那畫,便問道:「最近府裡好像越發平常了。」

  婁錦點了點頭,以婁府那些人的性子怎麼耐得住。

  尤其這婁陽出京的日子即將來臨。

  她抿了口碧螺春,目光不經意掃了眼那床尾的那的字。心裡頭莫名地好似靜了許多。

  丫鬟綠兒走了進來,笑著朝婁錦道:「大小姐,老爺夫人都在府外等您呢。老太爺太姨娘還有二老爺他們都先出發了。」

  出發?婁錦皺了下眉頭,陡然想起,婁府一年一度的遊河好似就是今天。

  流螢也想了起來,目光一亮,她一直是大小姐身邊的二等丫鬟,以往的遊河都是流翠陪著一道去的,今兒個也輪上自己了。

  婁府的遊河是婁府大事,歷年都要向河水祈禱,望風調雨順,望福氣若虹。可,她隱約覺得這次的遊河並不是那麼簡單。

  她朝烏嬤嬤使了一個眼色,迅速地朝桌面一趴,那樣子嚇得流螢一跳,登時喊道:「大小姐?」

  叫喚了幾聲,烏嬤嬤道:「怕是中了暑熱。我去找大夫。綠兒,你先回了老爺夫人,就說大小姐不舒服,暫就不去了。」

  綠兒眼睛咕嚕一轉,老爺夫人可說了無論如何都要把大小姐請出來。綠兒本就是個機靈的,她走到婁錦身旁,抬手欲打。

  流螢怒了,「好你個綠兒,敢以下犯上?」

  綠兒笑了笑,「以前我中暑熱的時候我娘就這麼打我一下,我就醒了。我看看大小姐能不能醒。」

  「哼,你也說你娘了。就算是要打醒也輪不到你這二等丫鬟。」流螢小嘴抬得高高的,鼻息一抽一抽,兩隻圓眼瞪向綠兒,好似只要綠兒敢動,她就化身母老虎,撲過去。

  綠兒皺眉,見大小姐還趴著,抬手把頭上的簪子往自己身上一扎,縱身一倒,推開婁錦的案台,若非婁錦早有準備,怕這一摔,必定頭破血流。

  婁錦站在那,眼中毫無睡意,一雙水眸瞬間化為冰,幽冷地看著綠兒。

  綠兒笑了笑,腿上出了血,目光卻略有些得意。但當婁錦蹲下身子,伸手拔出她那簪子的時候,她的臉色頓時蒼白。

  毫無猶豫,那簪子落在綠兒的太陽穴上,綠兒還來不及發出尖叫,瞪圓了眼睛,呼吸卻斷了。

  流螢噤聲不語,她方才差點嚇傻了。這綠兒差點傷了大小姐。

  看那綠兒的眼睛,她抖了抖,最終還是過去,蓋上她的眼。見大小姐低沉深思的樣子,她突然問道:「大小姐,你是不是怕二夫人?」

  這流螢,看過去天真,卻一點不傻。

  婁錦不回答,她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想來,今天的遊河是在所難免的。

  「流螢,你們把綠兒丟到湖裡。拿這個藥把綠兒同房的翠兒帶來。

  「是。」流螢接過藥,心頭隱隱咚咚做響。大小姐……流螢抬眼,正見婁錦凝視的目光,那目光沉著,隱隱中有一絲極為淡的東西,就那樣望著她,好似這一刻只有她能幫著大小姐一樣。

  流螢深吸一口氣,收了藥,就走了出去。

  就在婁陽和萬寶兒等不耐煩的情況下,門內出現兩道身影,只見流螢扶著一身碧衣的婁錦走了出來。

  婁錦頭上罩著一層薄紗,鼻尖沉重地呼吸著。

  萬寶兒怪叫道:「怎麼穿成這樣?」

  「回夫人的話,大小姐一早起來就不舒服,說是中了暑熱,方才烏嬤嬤出去找大夫一定也和夫人說過了。這又悶熱的厲害,不敢讓老爺夫人久等,大小姐就帶上了薄紗。只是大小姐身子不適,有些暈乎。」說著流螢一手扶緊婁錦,歉意地笑了笑。

  像是響應流螢的話,披著綠紗的女子嗚嗚地說不清楚,腦袋耷拉著,顯得極為睏倦。

  婁陽看了婁錦一眼,不管她是不是病了,今天上演的戲碼一定要好好演。

  幾人上了馬車,婁蜜就掃了眼婁錦,目光中有著一抹得瑟。雖然不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麼,但娘從不會主動叫婁錦一道,以往都是婁錦主動上馬車,怕是今天要有事發生了。

  因著婁錦的暑熱,車內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生怕把婁錦吵醒了,一會兒吵鬧著要下馬車玩那街邊的人偶。

  婁錦自小就活躍,性格討喜,又喜歡街上各種街攤,幾次遊河,都要先下來看看。萬寶兒都耐著性子陪著,可今日,她可不想再容忍。

  馬車經過鬧市,婁錦還是渾渾噩噩的。萬寶兒舒了一口氣。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馬車停了下來。

  廣天河是京城最大的河,上游是大齊最大的河汨羅河的分支。上游尤為湍急,到京城,河水就尤為平緩。

  兩岸是一般的百姓人家,因著每年雨季一到河水上漲,京中貴人不敢在這置家設府。一般百姓倒是願意的,也只猜測著雨季到了,就要搬遷到後頭的山上住。但今年夏天,雨水好似少了多了。河岸旁有不少良田,平坦的一片地方很是廣闊。

  一艘高高的船停在岸邊,船上的人朝這邊看來,面上都帶了笑。

  婁陽和萬寶兒下了馬車,兩人朝船上走去。流螢也扶了婁錦朝船上而去。

  平靜的河水流淌著,順著河水流淌的方向,能看到遠處的幾個小村莊,抬眼能見到天上的雲朵緩緩飄來。

  萬寶兒笑道:「今日倒是個好天氣,雖是悶熱了些,在這河上,倒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婁陽笑了笑,朝那坐著的婁錦看去。

  船越開越遠,幾個僕人把東西送上來,由婁世昌和婁陽把這些東西丟到湖中,只聽著一聲一聲咕咚咕咚,好似東西都被那湖水吞了一般。

  有些是新鮮的牛羊,肉質上等,有些是江南新產的米麵。

  幾人禱告著,好似這母親河能聽到他們的話語一般。

  「呵呵,我終於知道為何有話叫做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看來,我們劫上了大頭。」一個彪形大漢喝了聲,同時幾個大漢從船艙裡出來,各個手持大刀,鋒利逼人。

  來了!婁陽瞇起了眼,與萬寶兒對視一眼,就看向婁錦。

  流螢嚇得縮了身子,一雙手卻還是緊緊拽著婁錦。

  「把銀子交出來。」

  白太姨娘嚇得看向婁世昌,道:「快把銀子交出來啊。」

  「銀子我們沒帶出來啊,我們只帶了祈禱用的麵米之類的。這位兄台,你莫要胡來。」婁城壯著膽子說道。

  「不交?」

  那帶頭的漢子順手拉起婁錦,鋼刀鋒利就架在婁錦的脖子上。

  「這女子好似是大將軍的外孫女吧,和你們婁府沒半分關係竟然也讓她一起來?呵呵,這人我帶走了。若是想要回她,婁大人,我要你親自送三萬兩紋銀到沙家村村口等我!」

  說著,幾人迅速地朝一個方向跳下,只見不遠處一個小船迅速離去。

  船上,萬寶兒嘴角微彎,下一瞬才朝婁陽尖叫道:「老爺,快救救錦兒啊。」

  「是啊,老爺。」流螢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船上唏噓一片,流翠看著那小船的放下,那雙眼一轉,盯了萬寶兒一會兒,才斂目。

  「把船開回去,我們馬上去準備三萬兩銀子。」

  「大伯,我們府上開支目前湊不出三萬兩。」竇氏說道,面上有了幾分難看之色,她現在去哪裡給出三萬兩銀子?府上開支本就大,她自是要吃些,要取這銀子必然要查賬……她迅速掃了眼萬寶兒,難道她想乘著這個機會要回掌家的權利。

  想到此,她目光微斂,道:「府上沒辦法立刻湊出這麼多錢,更何況,是你們硬要拉著婁錦來的,本來她不是好好的呆在家裡的嗎?這事你們到將軍府去看看。」

  鬧到將軍府?

  這絕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府上湊不出三萬兩?

  萬寶兒瞇起笑,她要那匪賊說出三萬兩就為了從竇氏手上拿到權利,自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弟妹,這三萬兩說什麼都要拿的,我掌家的時候明明還有兩萬八千兩,到你手上就沒有了?我們各自再湊出兩千兩就夠三萬兩了。」

  竇氏倒抽一口氣,刷地站了起來,兩人就要爭吵的時候。一艘大船出現在河面,船足有二十米長,寬達十米,疊層的構建,樣子極為豪奢。一陣風吹來,長長的帆布被垂得瑟瑟做響。

  婁陽詫異地看著那船,正驚訝時,那船迅速靠近,船上的侍衛跳下船,迅速列成一隊,各個面色嚴肅。

  帶頭的侍衛面無表情說道:「婁大人,麻煩你們到我們船上去一趟。」

  婁陽一愣,那侍衛不與他多說,抽出刀就道:「立刻!」

  婁世昌驚得看那船,幾人均不敢動彈,走在侍衛前頭朝那大船走去。

  船上下來一身白衣男子,長衫月白,髮絲若墨,只那麼垂著,一根玉簪穿在發首。

  「三皇子?」婁城和婁世昌同時叫了出來。

  跪拜不及,就被劉韜給喝了,「別耽誤時間。」

  待人都上去了,劉韜才對著那大船道:「開回去。」

  開回去?

  而三皇子他們呆在婁府的船上,這更讓人怪異了。

  劉韜低聲道:「爺,在沙家村。」劉韜想著,還是三皇子想得周到,這船不易驚動劫匪。

  路上,顧義熙並不說話。只站在船頭,目光望著湖面。只一會兒不到,他就問:「什麼時辰了?」

  明明就一刻鐘不到,他卻問了好幾遍。

  「爺,到沙家村還要一個時辰才能到。您先坐吧。」

  白皙的手指搭在圍桿上,一下又一下敲擊著。好一會兒,他才道:「不用了。」

  天悶地異常,穿花樓裡,碧青的身影躺在床上,偶爾睜開眼,她能看到那一筆一畫,漂亮正行的楷體。

  婁錦眨了下雙眼,坐起來磨挲著那字,想像著哪一筆他加了蜜,哪一筆他只用墨,到底是怎麼做,才能讓那個錦字毫無突兀,就這樣隱藏在這字裡行間中。

  突地,不知道哪裡來的一陣風刮了起來,而且一陣比一陣大,婁錦打了個噴嚏,身子打了個顫,好似有些冷了。

  這怪異的天氣突然降溫,倒是讓她想起山雨欲來風滿樓。怕是要下大雨了。

  沒一會兒,風更大了,空氣中的冷意驟然襲來。案面上的書被垂得颯颯做響,婁錦看了眼屋外,見天邊烏雲一團襲來,朝南邊看去,天邊竟全黑了。

  一道閃電啪地一閃,方才還晴空萬裡,現在竟覺得整個天地都黑了。

  雷聲緊接著轟來,震耳欲聾!

  門外,一道身影竄了進來,帶著一抹驚慌,她轉身把門關上,喘著粗氣,道:「大小姐,翠兒被人當成你被擄了去。」

  婁錦瞇起眼,聽著流螢把事情說給她聽。聽到三萬兩銀子的時候,她了然一笑。

  知道婁府上下都回來了,她便安心坐下品一口熱茶。

  屋外,一顆一顆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都能聽到瓦頂上滾豆子的聲音,讓人生怕這瓦頂要塌了。

  「小姐,真是怪了。當我們要回來的時候,一艘大船靠近,竟和我們換了船,那為首的男子長得極俊,我聽老爺喚他三皇子。」

  砰!

  杯子落下,婁錦站了起來,耳邊的雨聲震耳欲聾,一道閃電劈來,把她此刻驚愕的樣子照耀地明亮。

  「三皇子去那做什麼?」

  「不知道,不過奴婢聽到他一個侍衛說在沙家村,那是翠兒被擄的地方。」

  婁錦一顫,轟隆隆的雷聲似乎要炸開天地,她錯愕地看著流螢,手腳竟不知道要放哪裡才好。流螢想起一件事,實誠地說道:「這次幸好不是小姐被擄了,不過也奇怪,在相國寺是三皇子救的小姐,這次三皇子怎麼也出現了?」

  雙手握成拳,她的心猛地被重重一捶,流螢這話若那山寺的鐘,咚咚咚的在婁錦的心裡敲起。顧義熙在她身邊派了人,一定是。他在護著她……

  眼眶一熱,她朝窗外看去,才一會兒,湖面好似更豐滿了。那水好似漲了點。

  她的心一跳,轉而看天邊的烏雲,竟一點沒少,更是漫了過來,遮天蔽日!

  「大小姐,我看這雨要下兩天不止。」烏嬤嬤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她走了過來,看這天,道:「怕是雨季到了,這廣天河要漲了。」

  婁錦聽言,再也坐不住。

  她記得前世,雨季來臨,廣天河上風雨大作,一艘船全翻了,死了整整五十人。

  她站了起來,胸口哽地厲害,推開門就欲往外跑去。

  「大小姐,你是要去哪兒?」烏嬤嬤走了出去,面上透著擔憂。

  「烏嬤嬤,你說,廣天河上的水漲了沒?」她小心翼翼問道。

  「漲了,據說京兆尹已經派人去那廣天河疏散百姓了。有的百姓不願走,被打暈了帶走。」這雨下地可比往年都大,晚年可以讓你收拾下,趕緊走。可現在,怕是不行了。

  這收拾可是要命的事。

  「給我傘,快啊。流螢,去準備馬車。」她突然高聲一叫,目光沉重地望著天邊,一雙腳重重地跺在地面。

  流螢一愣,還是頭一次看大小姐這般急躁的樣子。她這是?

  「還不快點!」

  索性,也不要傘了。她衝出穿花樓,穿過迴廊,朝馬廄的方向而去。

  馬伕正小解,殊不知一匹馬兒被牽了出門。婁錦跨上馬,雨點打在她的身上,一顆一顆地疼。

  「三皇子,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日後我與未婚夫解除婚約,還請三皇子護我一程。」

  「你個姑娘家,怎麼這般不知檢點!」

  「幫是不幫?」

  「為何是我?」

  「我能找的只有你?」

  只因為這些句話嗎?他是傻了還是……婁錦揚起馬鞭,高高打下,馬兒吃痛,飛一般越過城門,朝外奔去。

  廣天河河水滔滔,雨水讓船上滿是積水,幾個侍衛稍有不慎就會摔下。船身被風刮得搖搖晃晃。劉韜的臉色開始發沉,「把水都清出去。」

  他低頭到三皇子身邊,心頭一緊。「三皇子,我們靠岸吧。」

  雨水把顧義熙渾身打濕,墨髮緊貼著他極為俊美的臉。月白長衫緊緊黏著他。

  顧義熙皺著眉頭,回頭冷冷瞥了眼劉韜。

  劉韜欲言又止,只好低頭,對著眾人道:「繼續前進。」

  幾個侍衛鐵青著臉,廣天河很深,河下青藻眾多,多的漢子不是不會泅水,而是不小心被那青藻勾住,脫力溺死。

  這要是掉下去……

  他們均不敢想。

  一陣風吹得大了,尤為劇烈。船身狠狠地搖擺了下,幾個侍衛擺動著帆,心頭劇烈地跳了起來。

  眼前的人是三皇子啊,他要是出了什麼事,自己是萬死都難辭其咎。

  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主子,我們到岸上,到岸上往下游找,劉韜求您了。」

  風夾著雨打來,就連喘息都變得尤為困難。他抬頭盯著三皇子。只見三皇子蹲了下來,聲音極低,「我答應了她,要護著她。」

  劉韜瞪大雙眼,愣了下,心裡頭大罵,你是昏了頭了!

  「全部人,各自扛一沙袋,繫在船的八個方位,根據風的力度,把船調穩了!」顧義熙站了起來,高聲一喝,侍衛們俱站直身子,迅速往船艙裡拿出沙袋。

  劉韜看著三皇子高昂的身軀,咬了咬唇,竟也站了起來。道:「前進!」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47 PM

第047章:方宏殺上婁府

  船繼續航行,侍衛們極力保持著船身平衡,雨水刷地迷了人的眼。

  墨髮貼在顧義熙的臉側,他平靜的鳳眸陡然一瞇,目光直直地射向遠處的一處河岸。心頭被劇烈一震。

  前方的河水渾濁不堪,巨大的泥石流衝出河道,汙濁之中依稀可以看到幾個茅草屋的痕跡。河岸兩遍二三十人向分向奔跑,不時看到有人被捲入泥石流中,衝入河裡。

  尖叫和哀哭的聲音此起彼伏,有的百姓跑到了安全的高地,怔怔地看著這場大雨侵吞了他的家園,後蹲下身子,慟哭地望著親人被那泥石流吞沒。

  「救命啊!」有個婦人抱著孩子身子卻漸漸沉下去,她高舉著繈褓裡的孩子,一雙眼睛無助又驚慌地看著四周。

  眼看著那泥就要淹過她的嘴,有人見那一幕,懼怕地掩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那被生吞了的慘烈樣子。

  心驚膽顫的尖叫此起彼伏。

  「靠岸,快。」顧義熙深吸一口氣,目光劇烈地掙扎,一雙大掌握地死緊。

  船緩緩靠到那泥石流附近,泥石的衝擊力讓船身陡然晃了下,侍衛們臉色一白。奮力壓住沙袋才勉強穩住船。

  婦人的救命聲終於被吞沒,孩子的啼哭越來越大,好似知道娘親已經歿了,那聲音聽的人心頭顫地厲害。

  一道繩索揮下,鎖住婦人的手。

  劉韜和幾個侍衛緩緩上提,生怕用力一大,繩子就斷了。

  山腰上的百姓不由得都朝這邊看來,他們的眼睛亮亮的,嘴唇微微地顫抖,目光盯著那繩索,身子微微朝前趴在地面上。一雙雙眼裡都閃著希冀。

  「你們幾個到岸上去,把船上的繩索帶下去。」顧義熙話一落,侍衛們應是,從船上飛躍而下,落在了安全的地方。

  幾個百姓見狀,紛紛不跑了,不知道誰自發說了句,「山上有竹竿,大家都去拿來救人。」

  聽了話,百姓們往那山腰方向而去,侍衛們眼一定,拋開繩子,朝一個個露出半截身子的人拋去。

  顧義熙凝視著這一幕,目光尤為沉重。他看向前方的沙家村,雙手一扣,船槓上多出了幾道凹痕。突然,他身子一躍,月白的身影掠過河面跳到岸上。

  劉韜驚道:「主子?」

  「你在這救人,我去沙家村。」顧義熙看了下遠方,目光微微閃了閃。一個大漢走了出來,神情驚訝道:「這位相公要去沙家村?這可使不得啊。」

  對上顧義熙略顯疑惑的眼神,他道:「我就是從沙家村過來的,聽說沙家村整個村都被泥石給吞了,我這不是先走,怕也沒命了啊。」

  顧義熙一震,身子不由得一顫,高昂的身軀僵立著。

  「哎,去不得啊。」那大漢的話未落,眼前的白衣男子已經遠在十米外,朝那沙家村而去。

  劉韜慘白著臉,見下方的婦人被拉了出來,隱約能聽到她的咳嗽聲。

  孩子的哭聲小了,許是哭久了,竟還打了個響亮的嗝。

  有個男子在岸上大哭,「娘子,娘子,我在這裡。」

  那婦人兩腿無力蹲在船頭,朝他揮了揮手,眼淚卻是撲簌撲簌落下。

  劉韜朝岸上幾個侍衛看了眼,命人把那婦人送下船,立刻道:「避開泥石,到沙家村。」

  「是。」

  風越發大了,不知道是雨水沖刷還是大風刮起,一聲巨響,劉韜他們朝聲源看去,只見帆上那槓好似要斷了,搖搖晃晃。

  隨即船身劇烈搖擺。

  「頭,快把船靠岸吧,否則這船很快就翻了。兄弟幾個撐不住。」

  劉韜深吸一口氣,見三皇子已經走遠,心幾乎提到嗓子眼,三皇子莫要出什麼事啊。

  「靠岸。」

  幾個受救的百姓圍了過來,直問:「敢問恩公大名?」

  「三皇子。」劉韜說完,留下一堆瞠目結舌的百姓,閃身朝那沙家村的方向而去。

  沙家村是廣天河一帶最為貧瘠的地方。這裡的土地太過鬆軟,一年收穫的糧食也尤為少。所以官府都這一村徵收的糧食稅亦是最少的。

  只沒想到,這一場大雨,還不等他們到達沙家村,這兒就被泥石流淹沒。

  河面上漂浮著幾具屍首,有些看不到的怕都被帶入河底了。

  顧義熙看著這一幕,倒吸了一口氣,雙眼卻凝望著村口的那一株石榴樹,開始尋找些許上好的碧青衣料。

  一眼過去,只能看到渾濁的黃泥。

  久了,就連他的眼睛都快累了,眼眶微微地發起了熱,他高大的身軀好似要在那望成一尊雕塑,突然,一抹碧青色的衣角浮現在沙泥上,他右手一揮,繩索在泥面上狠狠打了下,卻夠不到任何東西。

  見那繩索躺在泥面上,顧義熙的心陡然一沉。

  見那上頭漂浮著一根長槓,繩索變了方向,把那長槓一挑,收入手上。把那碧青色的身子往上一勾,卻發現那身子越發遠了。

  而那抹碧青隨著泥石朝那河裡衝去,最後滿眼只能看到望不到邊際的渾濁的黃!

  「婁氏阿錦!」他喃喃地喚著。

  這幾位空曠的天地,好似更靜了。聽不到任何哀哭,聽不到尖叫。耳邊只有那潺潺流動的河水,更多的,是他耳畔裡,靡軟可人的聲音。

  「幫是不幫?」

  「因為我能找的只有你。」

  「婁氏阿錦會記得你。」

  他撇開頭,鼻尖微微的一抹酸意,眼眶灼熱地難受。

  木棍子在他手上生生被擰成兩段。

  劉韜到達的時候,心驚膽顫地看著三皇子背後的一塊大石,那大石在山腰上,好似承受不住似的,看過去搖搖欲墜。

  「三皇子!」侍衛門齊齊叫了起來。

  幾個飛奔過去,卻終究看著那大石滾下來,重重地砸在三皇子的後腦,那聲音咚地好似在他們的心臟處砸出了一個大坑。

  只見一抹血花在漾開,一滴一滴濃稠的血液落在他月白的長衫上。

  馬蹄的聲音傳來,只聽得馬兒一聲嘶叫,馬上的碧青身影一顫,身子僵硬地看著那月白的身影轉過頭來,那清冷的鳳目好似炸開了一道光,極亮,極亮。

  婁錦下了馬,飛也似的跑過去。

  劉韜幾人驚訝地看著婁錦,頓時眼中迸射出一股怒意。

  胸口哽咽地厲害,她就連呼吸都覺得眼睛發疼。扯下裙擺,把他的頭部包扎好,指尖卻顫地厲害,她深吸一口氣,低低地喚著:「殿下。」

  劉韜壓下怒氣,對上婁錦道:「我要把殿下背回去治療,借你的馬兒一用。」

  侍衛們自是怒不可遏。卻不敢多說什麼。知道三皇子擔心婁錦,留下兩人來,護送婁錦回府。

  她看著那抹月白身影,那後背的鮮血觸目驚心。

  那一刻,淚一滴一滴落下。她低著頭,竟也無法直視他身旁的幾個侍衛,只覺得心頭顫動地很。好似有些東西莫名在心頭泛開,然後侵蝕著她有些僵冷的心。

  「殿下會沒事吧。」她問著侍衛。

  侍衛們臉色發沉,掃了婁錦一眼。他們對三皇子的忠心不僅僅因為他是三皇子,更多的是他的俠骨柔腸,三皇子極重承諾,希望婁錦莫要利用三皇子才好。

  路上,幾人均是無話。

  婁錦並沒有回婁府,而是找了個客棧住下來。

  天字號客房裡,婁錦坐在床上,心亂如麻。三皇子回宮了,必定會沒事的。她不免瞇起眼,婁陽,萬寶兒,你們惹地過了!

  以往的心平氣和頓時消失了去,她深吸一口氣,忍著胸口的狂烈躁動的怒意,朝外頭一個侍衛道:「麻煩你到婁府,就說那三萬兩銀子到手後,才肯放人,否則這事就捅到將軍府去。」

  跟在婁錦身邊不少暗探都把婁府的事兒告知,侍衛們自知婁錦對婁陽恨之入骨,只不知這其中為何。

  婁錦抿了下唇,見兩侍衛不動。她道:「若我說,今日這一事是婁陽和萬氏主導的,你們是否要為殿下報一下仇?」

  聞言,侍衛們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目光猶疑地望著婁錦,見婁錦目光灼灼,神情冷靜。

  他們對視了眼,朝婁錦拱手,點頭離開。

  婁陽一行人一回府就報了案,為的就是讓這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京兆尹派了人到沙家村去了解,沒想到下午時分,就傳來沙家村全村被掩埋,無一人倖存。

  將軍府的人二話不說,直接打到婁府。

  固倫公主怕方芸兒受不住刺激,生生把事情掩了下來。而方宏帶著方逑上了婁府,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婁陽,是你說要把錦兒留給你,你說那對她好,現在呢,我外孫女呢?」方宏對婁陽簡直失望透頂!那匪徒為何不劫了婁陽!

  方逑險些怒地拔刀,他再過幾日就要離京上任,沒想到離京前竟然聽到錦兒被活埋了!

  「舅舅,錦兒知道舅舅最疼娘和我了。」

  「舅舅,過些時日,錦兒要和方瑤一道上國子監,錦兒也要好好學習,不丟將軍府的臉。」

  方逑眼眶一紅,她才十二歲,犯了什麼錯,要遭這個罪。她與婁府無一分關係,那劫匪怎麼就劫了她,要說這事沒貓膩,他死都不會信!

  方宏閉了閉眼,女兒被休了,外甥女又這樣莫名地死了。這要他一個沙場猛將承認他這個爹爹失敗,更不配做人家外公。而錦兒,怕是屍骨也找不到了……

  他怒目圓睜,朝那婁陽道:「你跟我一道入宮。姓婁的,以後休要在京城呆了,你們全家都給我滾!」

  婁世昌一愣,天知道這事會發展到這步田地。

  他隨即一愣,不顧老臉面,立刻跪在方宏面前,哀哭道:「錦兒是我孫女啊,我們也不知道會爆發山洪,我答應把她納入我們婁府的祠堂,您……」

  一道閃電劈來,轟隆隆地把婁世昌的可悲樣子,和婁府上下慘白的臉色都照耀個透徹。

  方宏不動,婁家祠堂?

  我家錦兒和你家一分關係沒有!

  「走!跟我一道上金鑾殿。」方宏扯了婁陽,不顧眾人阻攔,轉身朝外走去。

  萬寶兒驚地一跳,「將軍,你莫要這般不講理。並不是我們要錦兒死,即使是到皇上那兒,我們也有理說。」

  「是嗎?」方宏抬起一把劍,利刃從手中一脫,刀鋒鋒利,一股強勁的風逼迫而來,惹得萬寶兒退了兩步,只聽得鏘一聲,劍扎在她耳旁的柱子上,瞬間幾縷長髮落下。

  萬寶兒面色青紫,若非蘇嬤嬤扶著,怕早就癱倒。

  就在兩方僵持的時候,木官家硬著頭皮走了進來。道:「門外一人說來取三萬兩。」

  三萬兩?

  竇氏站了起來,渾身氣地發抖,人不是死了嗎?

  萬寶兒愣了愣神,隨即站直了,「錦兒一定還沒死,弟妹,你不是準備好了銀子嗎?快,快。方宏是什麼性子,她寧願背地裡用招,也不敢直面和方宏對抗。

  竇氏瞇起眼,不甘不願地取出了錢,讓木官家提了出去。心頭卻是肉痛地很,這銀子就這麼去了。

  婁陽欲走上前,他可沒忘了,他要在那些賊匪前受點傷,救出婁錦。這樣,才能重贏名聲,再得皇上看重。

  「老爺,那人說只要錢,不要人。」

  不要他送銀子?怎麼會這樣?計劃有變,他轉頭看萬寶兒,見萬寶兒也一臉茫然。暗想,壞了!

  方宏和方逑對視了眼,朝外走去。到門口時,方逑對守在婁府外的方家侍衛道:「看住婁陽,不准他出婁府一步。」

  兩人默默跟隨那侍衛,見侍衛走到一家客棧,進了門,兩人立刻推開門,與那兩侍衛打鬥了起來。

  侍衛雖都是高手,但方宏和方逑術出名門,過了幾招,兩人被治下。

  「我外孫女在哪兒?」方宏掐著其中以侍衛的脖子,手上的勁一點不小。

  那侍衛喘不過氣來,在方宏刻意放鬆之後,他依舊不言,一雙眸子亦環視了這屋子。

  方逑抓了另一侍衛,道::「你說是不說?」

  「外公,舅舅。」溫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方宏和方逑回頭看,正見婁錦捧著一本書,從外頭走了進來。

  這?

  他們上前,檢查起婁錦,見無傷無痛。才怒道:「怎麼回事?」

  婁錦讓兩個侍衛先退出,才說了今日之事。但,她只說那丫頭翠兒穿了自己送給她的舊衣服在自己房間暈倒了,流螢不知道,就扶出去。並未說出婁陽和萬寶兒的事。

  她低眉,外公要是知道這事,怕是一刻都不會讓她呆在婁府。那豈不是太便宜婁陽了。

  「那這三萬兩?」

  婁錦笑了笑,「這次廣天河水患成災,這銀子就捐出去。」

  方宏皺了下眉頭,錦兒是不是有事情瞞著他?

  婁錦再次低頭,看著手上的一本醫理常識,心頭顯得憂慮不安。他還好吧?

  顧義熙倒下去那時的眸子好似要刻在她的腦海裡,那麼明亮,燦若星辰。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47 PM

第048章:婁蜜暈倒

  夜裡,雨下得更大了,熱鬧的京城街道空無一人。

  婁錦把方宏和方逑送到客棧門口,聽著他們囑咐了幾聲,道:「你要早些回去。若不想回婁府就跟外公回將軍府。」

  婁錦點了點頭,她有太多的事兒要做。自是不好回婁府。

  到天字房,她讓店家送來熱湯,泡了下。坐在浴桶裡,她輕輕閉目,眼簾微顫。

  把疲倦洗淨,她換上衣服坐在榻上。好一會兒,她站了起來,朝門走去。

  「三皇子有消息嗎?」

  侍衛們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婁錦低頭,沉默著轉身,把那三萬兩銀子的布袋拿了出來。朝那兩侍衛說道:「夜裡幫我去各米行分批買來一萬兩米。城西那頭有個廢棄屋子,用五千兩買下,不必過戶。剩下的一萬五千兩全用來買柴火。把那米和柴火都放到城西的屋子裡。行事切記小心謹慎。」

  侍衛們不解,買這麼多糧食和柴火作甚?

  婁錦不答,耳邊的雨聲越發大了。她聽著那聲音,心頭顫動地厲害。烏嬤嬤說這場雨最少要下兩天不止。世人皆以為只下個兩三天就停了。

  她也險些忘了,前世的一場大雨正是發生在她十二歲的那年,那雨下了怔怔十八天。商人哄抬糧價,就連柴火都瘋狂漲價。

  那時,婁府有這三萬兩,自是安然無恙。到情況緊急的時候還和將軍府借了不少銀子。只不過,後來也沒見萬寶兒吐出一文銅錢。

  她瞇起眼,城西僅有一棟廢棄屋子,乃萬氏早些荒廢的了,只要不過戶,想必事情到最後會很是精彩。

  收拾了下東西,跟店家要了一輛馬車,她自是無須通知那兩侍衛,相信已經有人就在她附近。

  風刮地大了,馬車的帷帳被吹地幾乎都飛了起來。雨水冒了進來。車伕披著蓑衣,有些歉意道:「小姐,我這馬車略有些舊了。」

  婁錦一笑,見婁府就在眼前,就讓馬伕停車。

  雨水過來,她周身一冷,看婁府前的兩個紅燈籠都滅了,她敲了下門,門咿呀一聲打開,門童驚叫了起來,「大小姐?」

  婁錦呵笑。門邊上站著兩人。

  烏嬤嬤一雙眼睛赤紅,流螢看到婁錦,半晌才舒了一口氣。

  婁錦雙眼一黯,愧疚地望著烏嬤嬤,「讓烏嬤嬤擔心了。」

  烏嬤嬤愣了下,背過身去,擦了下眼角。大夫人不在婁府,大小姐幾乎就交給她了,若她不能好好照顧大小姐,讓她怎麼辦才好。

  婁錦還想說什麼,一簇火光由遠及近。

  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只見丫鬟家丁們手持燈籠從兩邊迴廊過來。身後婁家主心骨人物也都出來了。

  婁錦雙眼微瞇,臉上的笑立即收斂。

  見婁陽過來,她立刻跪下,紅光照在她碧青的紗衣上,映出她光可鑒人的髮絲。

  婁陽皺起眉頭,目光深深盯著婁錦。

  「爹爹,錦兒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她磕頭,目光凝視著婁陽,一雙眼睛滿是水漬,不知道是淚還是雨。

  竇氏上前,對著婁錦道:「那三萬兩你可見到?」

  婁錦搖搖頭,哭著道:「嬸嬸,錦兒愧對嬸嬸。嬸嬸剛當家,錦兒就給嬸嬸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是錦兒的錯。」

  竇氏一愣,沒想到婁錦的回答會是這般,見她言辭懇切,說話中多有慚愧之意。才想起,前些時日還是方芸兒把大房的賬轉到她手上,才得了這掌家之權。也不知道是不是惻隱之心作祟,她轉頭看向萬寶兒,「當初你怎麼回事?」

  「讓婁錦一個小姑娘去做人質,你怎麼不和那匪徒談一下,你去做那人質!」

  萬寶兒被堵地一噎,瞪眼看著竇氏,肺氣得快要炸了。那野種,她也配!

  婁陽瞇起眼,看婁錦額頭磕地青紫,抬手道:「起來吧,地上涼。」

  烏嬤嬤朝萬寶兒冷冷一瞥,心頭的怒火蹭蹭地往上冒,好,好一個賤人!

  婁錦站在一側,低頭不語。

  看著婁錦這樣子,婁陽只覺得頭疼地發脹。萬寶兒竟也聯繫不到人了,那幾個賊人竟然獨吞那筆錢!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見婁錦好似什麼事都不知道。才想起早上婁錦中了暑氣,暈乎乎的。他握緊拳頭,冷聲道:「都散了吧。」

  「是。」

  遲寶樓裡。

  幾個丫鬟剛剪燭芯,就見婁陽和萬寶兒回來。

  萬寶兒見婁陽臉色不好,撤了所有丫鬟。

  蘇嬤嬤警惕的望著萬寶兒,那目光提示著她,切記,不能同房!

  萬寶兒面色一沉,看著婁陽的背景只覺得煩躁難安。

  「你看你出的計策,這三萬兩銀子愣是沒了。當初你怎麼不說個五千兩!」他深吸一口氣,這人萬寶兒都找好了,可這找的都是什麼人!

  萬寶兒張嘴,自也覺得委屈,那些人與她配合了多次,自是可信之人。也不知道為何拿了錢就走了。

  婁陽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的怒火。努力讓自己把這事忘了,好在有驚無險,婁錦要真出事了,這事一定會追究到底。

  「過來!」婁陽見萬寶兒離得遠,以為她還在為那事憂心,便喚了她。

  萬寶兒身子一僵,面上的笑有些不自然。

  「相公,今天你也累了,快早些歇息了。」說著,她就要去吹燈。

  婁陽才三十二歲,正值壯年。萬寶兒雖曾生產,體態婀娜,深為婁陽所迷戀。想著這幾日,他與洪娘子呆在一起,冷落了她,笑著走到萬寶兒面前。

  萬寶兒驚得一跳,本想躲開。耳裡卻聽到婁陽疑惑的話語。

  「什麼味?」

  一股曖昧的腥味在屋內飄了起來,雖不重,但這味道確實讓人忍不住做噁。

  她臉色一變,僵著笑道:「這不是前幾日有個丫鬟杖斃了,我怕有邪氣,讓人燒了點東西。我們這院子得過幾天才能清淨,行不得房。相公,要不,你去流翠那。她可是錦兒的貼身婢女,你待她好點,錦兒自也好說話。」

  這話說的在理,婁陽一改面上的沉鬱,笑道:「還是你懂事。」

  說著,就轉身朝外而去。

  她重重突出一口氣,背部因著方才的僵硬現在放鬆下來竟覺得有些酸疼。該怎麼辦?她這事瞞不了多久,紙不包住火,早晚婁陽會知道她的病,他……

  穿花樓內,燭火已滅。

  外頭淅瀝瀝的雨聲依舊。

  月白的長裙披在她的身上,站在窗前,婁錦看著那湖的方向,因著雨下的大了,天地間灰濛濛的,從她的角度看去,好似水和天都連在了一起。

  一道悶雷想起,沒一會兒閃電在天邊畫出了一道猙獰的裂痕。將這個偌大的婁府照耀地極為清楚。

  婁錦閉上雙眼,記得以前的自己很是懼怕這雷雨閃電,這一世,對著這樣的雷雨,她竟能如此平靜,倒是多虧了前世那一死。

  她看了眼遲寶樓的方向,萬寶兒,你可做好了準備?

  接下來的事,或許會讓你應接不暇……

  翌日,雨下的小了。

  青草好似被清洗過一般,映著一片的綠,放眼看過去,竟覺得哪裡都是新的一樣。

  婁府裡幾個丫鬟說著話,都笑著說下午要出去採買點胭脂水粉。

  烏嬤嬤走進了穿花樓,笑道:「大小姐,聽木官家說,今天武公子會來咱們府上。」

  榻上的婁錦放下醫書,淡淡地看了眼天空,應了聲恩。

  流螢見婁錦看那天色,以為她正擔心這天氣,道:「大小姐,我看這雨是停歇了。下午估摸著就能放晴了。」

  婁錦搖了搖頭,嘴角緩緩一勾,怕是這雨不依不撓,倔強地不容許你去猜測呢。

  「大小姐,奴婢剛剛聽府裡的家丁說,外頭都在傳一件事。」烏嬤嬤說著,幫著把婁錦的長髮盤起,看著對面的菱花鏡道。

  「何事?」

  「外頭都說廣天河那日受災的村民都在歌頌三皇子呢,據說三皇子為了救那些百姓被大石擊中,現在還躺在床上,昏迷未醒呢。」

  啪嗒。

  一塊上好的胭脂落地,紅粉散開,落在地上,好似一團濃稠的血泛開一朵花似的。

  「大小姐?」

  「……恩。」婁錦緩緩吸一口氣,目光怔怔地看著對面的鏡子。看著裡頭的一個少女,十二歲的臉孔微微有些長開,乍一看還是個孩童的樣子,而且還掛了別人未婚妻的頭銜……

  他,是傻了嗎?

  當她看到他背後那渾濁發黃的泥石流滾動,看到那些漂浮的屍體。只一瞬,有些生命就這樣沒了。她惜命,比誰都惜命。她怕死,比誰都怕。

  可他是堂堂三皇子,他的命何其金貴。就那樣看著活著的她笑,是傻了吧。

  「三皇子還未醒嗎?」她猶豫著開口。

  烏嬤嬤點頭,「早上固倫公主都有進宮看望,說昨天勉強止住血。」

  婁錦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心口抽疼。「烏嬤嬤,傍晚時候你和我一道去一趟將軍府。」

  「是。」

  婁錦依舊一身碧青紗衣,裡頭穿著月白的長裙搖曳,腰間戴著綠玉,頭上只簪著紅珊瑚珠子。黑髮只綰了半頭。留下一半光可鑒人的長髮垂到腰間,勾勒出她漸漸形成的曲線。

  「去通知二小姐,就說我在湖邊花房等她。」想來武世傑到來的消息已經傳到婁蜜那兒了。她不是一心想知道那武世傑到底是何心思。今日就讓她好好見識。

  流螢道了是,就朝萱蜜園去了。

  木管家為武世傑引路,到達花房前,見一抹碧青身影站在湖前,雨停歇後,這人和後天的青草碧湖好似都連在一起。

  湖水因著一夜的雨,更為豐滿,好似與那青草相平。遠遠看去,婁錦好似站在湖面上。而天地間有些茫茫的霧氣,平添了兩抹仙境之感。

  他怔著望著她,心裡的願望越發強了。

  婁錦,將會是他的,這輩子都會是他的。

  「錦兒。」他喚著,見那女子回過頭來,盈盈一笑。

  木管家見狀,退了下去。

  婁錦朝武世傑道:「武哥哥來了。」

  武世傑走了過去,少年清俊的臉上有著激動,走到婁錦身邊的時候,他道:「錦兒,你越發美了。」

  淡淡應了聲是,她笑著說:「你看,昨日下了大雨,幸好花房這弄的好,否則這些花都壞了。」

  武世傑一聽,點了點頭,想起他前些日子送的一個極為漂亮的玻璃罐子,「錦兒,你好些日子沒送蜜過來了。」

  蜜?會再送一次的,只不過要看你有沒有福氣消受了。

  「武哥哥,錦兒心裡有事。總不想釀蜜。」她歎了口氣,掃了眼不遠處的一處高樹,見一抹粉色身影躲了起來,她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何事這般鬧心?」

  武世傑一直如此,總一副把她掛在心上,捨不得傷,捨不得痛的溫柔樣子。她上輩子或許就是被他這一面所騙,別的好似都看不到了。

  「蜜兒一直敬重我,你也知道京城裡都怎麼說她。她日後還好嫁嗎?武哥哥,蜜兒的終身大事一直是我的心頭難事。我知道你對她有意,不若你娶了她為妻,我與爹爹和外公說,我們退婚可好。」她說著,眼淚啪嗒落下,那一顆一顆的惹得人尤為心疼。

  武世傑忙遞上帕子,道:「我何時喜歡她了,你莫要亂想,我武世傑今生唯一的妻子只有你一人。她要真急得嫁人,我……」他猶豫了下,但見婁錦這幅燕子,真叫人肝腸寸斷。

  「你怎麼樣?」

  「我明日讓爹爹物色個好兒郎,只要她看得上就好。」話說到這份上了,婁錦自是一笑,只不過她的秀眉再次蹙到一起。

  一絲擔憂浮現在武世傑眼前。「錦兒,你信我,休要再提那退婚一事。」

  「那武哥哥可會納妾?」她知道這話一般女子問出就是過分了,可她方才提了退婚,即便是欺騙,武世傑也會先緩了婁錦的情緒。

  果然。

  「武哥哥只要錦兒一人。」他強調了起來。

  婁錦一笑,目光朝那大樹看去。突地,她的目光一凝,轉眼朝武世傑看了一眼。突然,她驚叫了聲,「蜜兒?」

  順著婁錦的方向看去,武世傑一震。

  只見婁蜜顫巍巍地站在那樹旁,目光幽冷地望著他。他腳步一動,她卻是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二小姐暈倒了,快叫大夫。」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49 PM

第049章:這胎墮不得(婁蜜的命運)

  萱蜜園的主屋子裡放著博山爐。

  滿室熏著寥寥的香氣,到門前就能聞到極為難得的味道。人說萬貴人重香,身上的香味幾乎艷壓群芳。而婁蜜這屋子裡的味道也絲毫不差。

  「大夫,我這女兒到底怎麼了?」婁陽問道。

  床上的女子眉頭皺地緊緊的,緊閉的雙眼微微顫了顫。一向紅潤的臉上此刻好似蒼白了些。

  武世傑望著婁蜜,心裡生了憐愛之意。

  婁錦站在大夫身後,兩手交握著,一雙水眸朝那武世傑一望,武世傑趕緊撇開看婁錦的目光,立刻朝窗外看去。

  悶地一聲雷響起,眾人朝外看去。好不容易停了一會兒的雨,再一次瓢潑而下。

  此時,屋內的人心事重重。

  大夫收了手,站起來看了眼婁世昌,小心地瞄了眼萬寶兒,才道:「二小姐最近胃口可好?」

  婁陽不明所以,回頭看了眼萬寶兒,萬寶兒一愣,心頭咯登一跳,雙眼微微一閃,一時間拿不住那大夫的意思,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動作惹得婁陽眉頭一皺,他轉頭看婁蜜的貼身丫鬟白朮,「你回答。」

  「回老爺的話,二小姐最近胃口不好,只吃了點就不吃了。就到了晚上又容易餓。」

  大夫了然,他道:「二小姐有了身孕,已有近兩個月。」

  「什麼?」

  一旁聽著的婁世昌站了起來,他迅速看了眼驚愣的武世傑,轉頭惡狠狠地瞪著萬寶兒。那雙陰沉的眼頓時萌生了幾分冰冷,看得人心裡寒磣。

  婁陽面色一變,望向震驚的萬寶兒,他拳頭緩緩握緊,讓木官家送了那大夫出去。屋子頓時安靜了下來。

  「打掉,聽到沒有!」婁世昌深吸一口氣,敗壞門風!敗壞門風!

  「爺爺,打掉是沒有用的。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蜜兒在那麼多人面前暈倒,她胃口不好怕是早讓人聯想到什麼了。」婁錦頓了頓,對上萬寶兒嗜毒的目光,她緩緩道:「娘當初被人毀了清譽,若非爹爹願意娶她,只外公護著怕早就萬劫不復了。」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訴說著這個過去,目光微微一抬,「想來蜜兒更小,她怎麼承受得住,若是有人此刻願意納她為妾,想來,蜜兒的心裡會好過許多。」

  納蜜兒為妾?

  萬寶兒臉色一沉,「要我女兒做妾?」

  婁錦退了一步,恭敬地拱手,「並非天下人都如爹爹這般真性情,能娶娘為妻。蜜兒能找一個真心愛護之人為妾,那於蜜兒也是好的。」

  「蜜兒的事何時輪到你來多嘴。」萬寶兒怒道。此時蘇嬤嬤扯了下她的衣角,她頓了下,才發覺自己態度強硬。她努力壓制住心頭冒出的火焰,才見婁錦開口。

  「爺爺,錦兒說的是錯是對,爺爺心裡定有乾坤。娶為妾尚可,娶為妻怕是難了。」

  婁世昌看了眼武世傑,見武世傑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心頭不免一提,這事千不該萬不該就是被武世傑看到。他掃了眼萬寶兒,把主動權交了出去。「錦兒說的對,等蜜兒醒了,再找合適的人選。」

  萬寶兒心頭一跳,就這樣決定了婁蜜的地位?一個妾?

  她再不濟,也得了平妻的頭銜。蜜兒千金閨秀,為何要許人為妾?

  「爺爺,錦兒想,這裡就有合適的人選。」她笑了笑,朝武世傑走了過去。

  婁錦嘴唇微微一勾,帶著三分調皮,七分溫婉。惹得武世傑移不開眼,只看著她朝自己走來。

  「武哥哥甚好,待我們姐妹一視同仁。錦兒不介意與蜜兒共事一夫,只不過,錦兒最近看醫書,知道女子過早墮胎會影響日後生育。」她的話一落,萬寶兒只覺得額頭上的青筋以劇烈的速度暴跳,這孩子還墮不得!

  這個理由也是為何當初方芸兒沒有選擇喝那墮胎藥的原因。

  只後來肚子越發大了,方芸兒就越是喜歡肚子裡的孩子,待婁錦瓜熟蒂落,她那與方芸兒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惹得方芸兒心疼不已。母女之情切割不了。

  武世傑低頭看了眼婁錦,錦兒是要他納婁蜜為妾,而且要接受婁蜜肚子裡的野種?

  開什麼玩笑!

  婁錦好似沒有發現武世傑漸漸變黑的臉,笑著抬頭道:「武哥哥,你就與爹爹尚待我一樣善待蜜兒的孩子。錦兒相信你會是個好父親。」這話說得尤為溫柔,好似情人間的暖語。那般淡淡的如軟刷毛瘙過他的心底,他望著婁錦巧笑的嘴角,心頭一突,然後一下一下咚咚地跳著。

  萬寶兒雙眼瞪大,這是什麼意思?要讓蜜兒重蹈方芸兒的路?

  方芸兒生的是婁陽的種也不見得婁陽對方芸兒有幾分真心,蜜兒懷的還是別人的種,武世傑他……

  武世傑瞇起了眼,朝那婁蜜看了眼,要他做那烏龜王八,他不願的。這事一定要說與父親聽,怕是萬寶兒給不出更好的條件,這孩子非拿不可!

  婁錦低頭,想著過些時日要準備退婚事宜了。

  婁蜜並不知道,她在昏睡之時,她的命運已經在原來的軌道上再一次偏離。而這一次,或許只是個開始。

  婁陽平了呼吸,頓覺得這屋子悶得慌,也不多說一句,掀開簾子就走了出去。

  婁世昌倒是看了眼婁錦的方向,深深凝視了她一眼,見她恭敬地低頭的大家閨秀樣子,眉頭一皺,好似有什麼事說不上來。

  婁錦抬了抬頭,目光平靜地與萬寶兒對視。須臾,她福了福身子,溫聲道:「錦兒告退。」

  武世傑緊跟著婁錦走了出去,一句話從她提議讓他立婁蜜為妾的時候,就想問了。

  「錦兒你等等。」

  碧青色的身影在前頭微微一停,並未轉過身來。

  「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何想法?你好似……很大方?」他試探地看她。

  院子前頭重了好些薔薇,一片片的紅,婁蜜的院子一直都比她的更美,她以前從不深究,現在才知道點點滴滴都決定了她婁錦的地位,不過就是個外人罷了。

  一陣涼意蔓延而來,雨聲嘩啦啦地在她的耳邊盤旋,那嘩啦啦地炸開的聲音讓她緩緩閉了閉眼。「武哥哥,你也喜歡蜜兒,我不過是在成全你罷了。」

  說著,她頭也不回,抬腳朝外而去。

  武世傑望著她的背影,心頭微微地顫了顫。她是何時知道的?這是她的退讓還是?

  到穿花樓,雨聲伴隨著響雷一陣,大地好似搖晃了起來。

  婁錦身子一定,批了件大的蓑衣就朝外頭等候的烏嬤嬤說道:「走,去將軍府。」

  傍晚的雨驟大,馬車緩緩走動。不知道經過了哪個地方,聽到有人喊了聲,「把這水都裝到桶裡,別漫進來了。」

  婁錦扯了下馬車的簾子,見風雨中,一個低窪的胡同口掩了三寸左右的水,幾個人在門前清著水,各個都面色發沉。

  「這水都積成這樣了?」烏嬤嬤有些驚訝,那那些農田?

  婁錦放下簾子,心頭頓時一沉。

  兩人均無話,到了將軍府,門童高高興興地把婁錦迎了進去。

  進了花廳,就見婆子們把飯菜擺上桌子,熱騰騰的還冒著氣,食物的香味飄了出來,讓人食指大動。

  烏嬤嬤笑了笑,道:「這是到了晚膳時候了。」

  婁錦點了點頭,見方宏和固倫公主從側門進來,隨後跟著的是方逑和方雲兒,最後到來的是方瑤。各個臉上都帶著笑,見到婁錦都道:「快坐。」

  方芸兒走了上來,拉著婁錦就細細地看,「這怎麼又瘦了?」

  婁錦搖了搖頭輕笑,「娘,錦兒長大了自不會再圓嘟嘟肉呼呼,娘莫要擔心。」她細細觀察方芸兒的臉色,見她眉間還有一絲輕愁。但一雙略顯蒼白的臉倒是紅潤了些。

  「娘,錦兒聽聞蕭縣公最近有到將軍府上來。可是真的?」婁錦一笑,朝固倫公主看了眼,雙眼調皮地一眨。固倫公主瞇起笑,點了點頭。

  方芸兒頓了下,笑著的臉有些肅下來。

  婁錦暗歎,本還想多問兩句,怕娘多想,也不敢多提。想那蕭叔叔必定命途多舛,只不過苦盡甘來還是指日可待的。

  一頓飯,婁錦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剛放下筷子,她就問道:「外婆,三皇子可好?」

  沒詫異婁錦的問話,固倫公主道:「還昏迷著呢,只是聽小太監說他迷迷糊糊念著什麼氏阿什麼的。太醫說得再觀察,情況算是穩定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

  婁氏阿錦嗎?婁錦的心咯登一跳,忙低下頭來又扒了一口飯。

  半晌,她又抬頭,試探道:「外婆,你帶錦兒入宮去看看他吧。錦兒聽說他那時候救翠兒的時候被石頭砸中。翠兒是代錦兒死的,若那日真是錦兒被抓了去,那三皇子就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錦兒心裡有愧。」

  那日與外公說了翠兒被誤抓的事,想來外婆他們應該都知道了。

  「喲,這……這還真得要去看看了。」固倫公主接過嬤嬤遞上來的方巾,擦了下唇角,就道:「跟外婆一道去。不過我們得早些回來。這也快入夜了。」

  「嗯。」

  方瑤走了過來,面若玉盤的臉上小嘴微張,「錦兒,你說那三皇子真如百姓說的那樣?俠義心腸?」

  婁錦停下腳步,抿緊的嘴角緩緩放鬆,淡淡道:「他是個特殊的人。」

  特殊的人?

  是對誰特殊?還是?

  方瑤沒有多問,只心裡一遍一遍回憶著這些日子聽到的關於三皇子的故事。一個心懷天下的皇子,該是何樣?

  宮門口的守衛尤其森嚴。兩遍羅列的侍衛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長戩,列成長長的隊伍。目光都朝這邊的馬車看來。

  「固倫公主的馬車,無須攔著。」一個侍衛的聲音傳來。

  馬車緩緩動了,大概走了一刻鐘的時間,停了下來。

  來到華清宮前,兩排紅燈籠高高掛著,把那華清宮三個字照射地尤為清楚。赤色的大匾子上用隸體寫著濃黑色的三字。

  一個嬤嬤走了出來,笑著道:「奴婢見過固倫公主。」

  「起來吧。」固倫公主提了提手,示意婁錦前來虛扶一把,這才緩緩走到裡頭。」這是我外孫女。」

  那嬤嬤立刻笑了,「見過婁大小姐。」

  婁錦笑著點頭。路上只聽著固倫公主與那喚作厲嬤嬤兩人聊著三皇子的傷勢。倒也沒人問為何外祖母會帶著她來。

  迎面走來一個紫衣的華貴婦人。婦人的黑麗頭髮綰成飛仙髻,妖嬈的鳳眼瞇起笑,她的目光停在婁錦身上只那麼一瞬就瞥開了,對固倫公主福了下身子,才道:「公主又來看義熙了,他醒了該多高興。」

  固倫公主一笑,道:「昨日我來的時候不見你,問了下宮女,都道你不舒服,可好了?」

  不舒服?

  婁錦挑了挑眉,看不出來這身子有哪裡不好。

  萬貴人的身子保養得極好,臉色紅潤,嘴唇豐潤可人。哪裡會是個病態樣子。

  「母妃,你可有想過我也是您的兒子。」

  前世,三皇子在殿前的這話飛也似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兒子生病了,她去哪兒了?

  「都好些了。快進來吧。」

  這回,固倫公主倒沒有向萬貴人介紹婁錦,而是帶著婁錦進去。

  床上的人頭上包著一團白紗布,那白皙若玉的臉上很是蒼白,殷紅的唇都變得淺肉色。依稀能聽到他極為淺又綿長的呼吸聲。

  「真是個好孩子。萬貴人,皇上這次可賞了好東西吧。真是教子有方,這大齊沒有人不誇三皇子的。」固倫公主說著,抬眼朝萬貴人看去。

  萬貴人笑了笑,「那也是皇上教的,我何德何能?」

  「阿錦……」低迷的聲音突然在空氣中流轉。那聲音很低很渾濁,可婁錦卻打了個激靈,目光迅速盯在他身上。

  他剛剛是在喚自己?

  婁錦刻意讓自己的聲音略大些,她道:「三皇子一定會吉人天相。外婆,您看錦兒被人抓了險些就被那泥石流給沖了也無事,三皇子定也無事。」

  固倫公主皺了下眉頭,一向溫柔細語的婁錦怎麼這麼大聲說話。

  萬貴人亦看了婁錦一眼,道:「是芸兒的女兒?」

  固倫公主點了點頭,轉頭看婁錦心不在焉看著那床,笑了笑,「自然是吉人天相。」

  婁錦不應,她發現顧義熙緊皺的眉頭緩緩疏開,那肉色的唇幾不可聞地扯了下,他要醒了!

  她立刻走到固倫公主身邊,有些窘迫道:「外婆,我們回去吧。」

  她方才那麼大聲說話無非就是讓他聽到,自他為她做了一番傻子,她就覺得,一會兒他醒來之後,他們之間會變得又怪異又尷尬。乘著他還未醒,趕緊逃。

  「好,好,我們回去。」

  就在兩人準備背對著床,走到門口的時候,屋內傳出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婁氏阿錦。」

  這一次,清楚洪亮!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49 PM

第050章:萬寶兒,你自尋死路

  婁錦身子微微一頓,身後的男子緩緩站起身來,清冷的五官上略帶了一絲暖意。

  婁錦轉頭,朝他施了一禮,憖憖然道:「民女又欠了殿下一份情,他日殿下若有要求,民女絕不猶豫推遲。」

  顧義熙扶著床,目光漸漸凝在她的身上。好一會兒,他才道:「我記下了。」

  萬貴人皺著眉頭看著他們,半晌道:「快歇息吧。」

  顧義熙點了下頭,「讓母妃擔心了。」

  「嗯。」

  萬貴人沒多言,轉身朝外走了出去。經過婁錦身側的時候,她明顯停滯了片刻,又快速朝外走去。

  婁錦朝顧義熙道:「三皇子多休息。」

  顧義熙輕輕答了一聲,月白的長衫籠罩在他高昂的身軀上,隨著他一坐,顯得尤為勻稱。他朝那抹碧青身影看去,對上婁錦略帶擔憂的眼,他彎唇一笑,「早些回去,我很好。」

  婁錦頓了頓,立刻收回目光,有些話梗著,愣是說不出口,只看著那抹月白色身影暈染著略黃的燭光,心頭微微有些暖。

  到子午街前,和固倫公主分道揚鑣後就回了婁府。

  入了夜的婁府靜了下來,她與烏嬤嬤走在迴廊上,偶爾見到兩三個丫鬟走動。一股涼風吹來,婁錦發現今年的夏天總沒有那般熱。

  迴廊外頭的一處草坪積了水,在紅燭燈火照耀下,那兒亮堂堂的。

  「小姐,這雨好似小了點。」烏嬤嬤看著外頭,不太確定道。

  婁錦眼簾微微一顫,不答。

  又走了兩步,她頓了下。目光微微一凝,「烏嬤嬤,你明日回一趟將軍府,替我借下兩萬兩銀子,就說錦兒有急用。」

  烏嬤嬤愣了下,疑惑地望了眼婁錦,半晌道:「是。」

  「藥方你可得拿好了,莫要丟了。」不遠處一個丫鬟的聲音傳來。

  朝那聲源看去,見是婁蜜的貼身丫鬟白朮在說話,她身旁的一個小丫鬟點了點頭,迅速朝婁錦這邊走來。

  略顯慌張的她一眼瞥見婁錦,踉蹌地退了兩步,結巴道:「大小姐。」

  「我最近學了些醫理,給我看看藥方子。」婁錦瞇起眼,想墮胎?門都沒有。

  白朮走了過來,面上帶笑道:「大小姐,都是我這身子不爭氣,沒大礙的,總是女人那些小毛病,隨便抓點藥就好了。」

  婁錦挑眉,笑著走到白朮身旁,「恰好,我早就和烏嬤嬤說了,這家裡時不時這個病一會兒,那個躺一天,讓烏嬤嬤去幫我尋個大夫專門替我們家看病。烏嬤嬤,人可找到了?」

  烏嬤嬤機靈地點頭,道:「找到了,本想說過幾天再到府上來。看府裡需要,我馬上派人去請。」

  白朮面色一緊,有些難看地望著婁錦。半晌,有些騎虎難下。

  「大小姐,我看這麼晚了,這大夫就明日再請,我也不要抓什麼藥了。這病其實也是小毛病,我總是愛瞎操心。」她冷硬地笑著,朝那丫鬟招了招手,兩人迅速朝婁錦施了個禮,就往回走去。

  烏嬤嬤看了白朮一眼,暗暗道:「大小姐,這些人還在做困獸之鬥。」

  婁錦點了點頭,「看緊府上的藥材,找個大夫好好問問,哪些藥材合著吃會小產的。都給我記下來。」

  「是。」

  萱蜜園。

  「你說什麼?被那賤人碰到了?」婁蜜猛地站了起來,身子晃了晃,一張桃花臉因為怒極而氣得通紅。

  該死的婁錦,打著為她好的旗號,竟然不讓她墮胎。

  「我是不會與人為妾的!」她要做堂堂正正的武夫人,她不要成為那卑賤的妾!自小就聽到娘對妾是如何謾罵,她太了解為何娘當初會爭得一個平妻,只要佔這一個妻字,那與妾就是天壤之別。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一低掃向自己的腹部,孽種!

  她竟然與那方芸兒一樣壞了野種,現在她還被迫要生下來!

  她重重地捶打起腹部,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那暴戾痛恨的樣子看得幾個丫鬟們一呆,紛紛上前來道:「二小姐,使不得啊,保住身子要緊。」

  婁蜜奮力推開他們,她恨不得恨不得親手把肚子裡的野種砸出去。

  「做什麼!」門口突然出現一抹身影,萬寶兒站在門前,雙眼瞪著,蘇嬤嬤皺著眉頭看來。

  萬寶兒真想掐死婁蜜。

  最近的事兒一堆,她的腦子一團亂,現在婁蜜還在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底的怒火,半晌讓那些丫鬟下去,才走了進來。

  「娘,你要我怎麼辦?我不要做妾。我是婁府堂堂嫡女,他武世傑之前是那麼想娶我為妻,我為何要自降身份?」婁蜜哭著跑了過來,趴在萬寶兒身上抽抽搭搭。

  「好了。」

  萬寶兒耐著性子把她帶到床頭,說:「你這孩子不能打掉,你莫要肆意妄為。」

  「是啊,大小姐,你才十二歲,這打孩子一個撈不著,以後可是永遠不能懷上的。到時候即便你當了妻,怕日子不見得比妾過的好。」蘇嬤嬤頓了下,想起不孕,她朝萬寶兒看了一眼。

  萬寶兒面色發沉,那燭火的影子在她的眼裡跳動,一下又一下。

  婁蜜閉了閉眼,只覺得頭重腳輕,身子沉地很。

  「那我這孩子以後要跟著我嫁到武府?我可不想成為第二個方芸兒,更不想呆著一個婁錦一樣的野種。」婁蜜尖叫了起來,自小她都暗暗嘲諷著他們母女,最不齒的就是她們。想到與他們一樣的命運,她的心就抽疼地厲害。

  而明明她可以躲過那一場戕害,可爹爹,他寧願親眼看著她被人那樣虐害,卻能忍著不出手。她的指尖微微發顫,那被她刻意掩埋的記憶瞬間爆發了出來。她竟覺得週遭都發冷,陰沉沉的。

  安慰了婁蜜後,萬寶兒和蘇嬤嬤就回了遲寶樓。

  命了丫鬟給她收拾了番,她才安心地坐在桌前。

  「夫人,您早些歇息。」丫鬟萊兒欲出門,就被萬寶兒喚住了。

  「綠兒和翠兒呢?怎麼這些日子都沒見到她們?」

  對上萬寶兒的目光,萊兒搖了搖頭,「奴婢也沒見到她們。」

  萬寶兒正疑惑,來不及細想,就聽萊兒道:「夫人,方才老爺要到這裡來,洪娘子說過來請安,請著就把老爺帶到她那兒去了。」

  萊兒說完,就關了門出去。留下皺著眉頭的萬寶兒和一臉擔憂的蘇嬤嬤。

  蘇嬤嬤道:「洪娘子絕不是個小角色。夫人,你要提防著她點。莫要讓她先懷上了。」

  「現在提防有什麼用,我這身子,我更怕的不是誰懷上,而是老爺今晚若真留下來了,我要怎麼辦?」她低眉,莫名開始暴躁。

  她現在更盼著老爺離京,最起碼他不知道她現在的身子狀況,怕這紙包不住火,一旦露餡,老爺就知道她是個生不出蛋的病頭,到時候……

  「倒是好了,我要懷一個懷不上,蜜兒卻懷上了。」她閉了閉眼,額頭青筋跳動地厲害。

  一個東西迅速從她的腦海一跳,她猛地睜開眼,陡然笑了起來。

  蘇嬤嬤一愣,「夫人?」

  「我想,我知道該怎麼改變這個困局了。」她說著,眉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這個婁府依舊不變的是她當家主母的身份,而婁蜜絕不能以妾的身份嫁出去。

  翌日一早,停歇了半夜的雨,再次下了起來。到今日,就連府中的下人都不免抱怨了起來。

  「都第三天了,這衣服幹不透,這雨何時才能停。」

  「是啊,這雨下得大,夜裡總是涼涼的,府裡的柴火用的也快。我看過不了幾天又得去採買了。」

  幾個丫鬟絲毫不覺身後的人影,人都散了去,婁錦才走了出來。

  烏嬤嬤從外頭走了進來,遞上了銀票,擔憂地望著婁錦。

  婁錦笑了笑,倒也沒多說。把那錢直接交給烏嬤嬤。

  「嬤嬤,你盡快把這兩萬兩銀子買下糧食和柴火,這事交給你兒子來辦。事情最好隱秘些。」怕是現在有人在哄抬物價了。

  這是?

  婁錦垂眸,她是很想報復萬寶兒,但絕不是麻木不仁地看著無辜的人受苦。她深吸一口氣。走出了屋子。

  婁錦,你上輩子就是那麼麻木,別人的喜怒與你無關,你只在乎你的武哥哥,你甚至連娘的苦和悲都收在眼底卻只說著無關痛癢的安慰之話,上輩子的她,活得太過蒼白。

  流螢捧著一壺熱茶出來,放在亭子裡的石桌子上,她笑著走過來,把手臂上的一件月白絲綢披風披在婁錦身上。道:「大小姐,最近這幾日冷了。」

  婁錦點了點頭。

  聞著那股香味,她走了過去,品了一口清茶,心頭微微有點發甜。

  「大小姐,方才奴婢從廚房那過來,聽廚娘說要做一些滋補的給夫人吃。據說早上夫人吃了一點就吐了。」

  婁錦瞇起眼,她吐了?

  萬寶兒,你是自尋死路!

  婁蜜,或許有一天你要感激你的父母,你會明白,你一直引以為豪的婁家將把你推入怎樣的境地。而你,必須承受!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50 PM

第051章:那三萬兩銀子不是二娘拿的

  下午時分,遲寶樓裡傳來萬寶兒只吃了兩口飯菜就退了一桌子的菜。

  兩頓飯下來,倒是讓下人們猜測不已。

  午後,歇息了一日的雷聲再次響起,猛地轟打著大地。雷雨大作,而這一日,已經是第四天了。

  洪娘子扶著白太姨娘穿過迴廊,幾個丫鬟在身後跟著,一邊幫著把白太姨娘的衣角掖好。

  「娘,夫人應該沒事,據說夫人已經派人請了大夫,一會兒就來了。」洪娘子瞇起眼,抬眼看了下近在眼前的遲寶樓。

  白太姨娘蹙眉,離婁陽出京城的日子僅有那麼些日子了。這萬氏卻沒有任何動作,這要她怎麼辦?

  到了遲寶樓。兩遍的丫鬟引了白太姨娘進門。

  只見萬寶兒坐在床上,床頭備著痰盂。她時不時拍著胸口,一副噁心欲嘔的樣子。

  白太姨娘雙眼一亮,抬腳走到萬寶兒面前,笑道:「月信多久沒來了?」

  萬寶兒雙眼一低,抬頭好似一愣,隨即道:「有近兩個月了。」

  兩個月?

  「你怎麼這麼糊塗,兩個月沒來都不找大夫好好問問?」白太姨娘挑眉,雖是責罵,嘴角卻是彎了彎。

  洪娘子直直盯著萬寶兒,上次看那帶下科大夫,按理說萬寶兒沒有這麼快懷上才是。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嗎?

  萬寶兒抿嘴一笑,正開口,就低頭乾嘔了起來。

  蘇嬤嬤道:「太姨娘,我已經請了大夫,一會兒看過之後就知道了。太姨娘莫要太著急。」

  白太姨娘點了點頭,耐著性子坐在床頭。

  沒一會兒,外頭傳來了高亢的婦人聲音,萬寶兒嘴角微微一扯。竇氏,你鬥不過我的。

  門外,竇氏命了丫鬟帶上上好的雪山頂翠,笑著走了進來。」幾個丫鬟說嫂子不舒服,我帶了可治胸悶嘔吐的好茶來。來人都放在桌上。」

  她說著,目光緊緊地鎖在萬寶兒身上。一寸一寸觀察著萬寶兒的臉色,發現並無特別蒼白,她沉默了會兒,才笑道:「請的大夫呢,還沒到?」

  「就要到了。」蘇嬤嬤應了。

  蘇嬤嬤說著朝外看去,正見一抹碧青色的身影走了進來。她眸子一凝,臉上的笑頓了下,道:「大小姐來了。」

  婁錦嫣然一笑,由著流螢虛扶一下,走了進來。

  「錦兒見過太姨娘。」她福了福身子,目光停在了竇氏身上,唇畔漾開了一抹極為淡薄的笑意。

  白太姨娘擺了擺手,她要等得可是那大夫。

  婁錦走到萬寶兒面前,低頭看了眼那痰盂。面色微微發緊,「二娘可是懷上了?」

  沒想到第一個扯出這話的人是婁錦,萬寶兒一笑,順著婁錦的話往下說。「二娘也不知道呢,這幾日身子不太爽利。」

  婁錦一笑,轉頭看向竇氏。」嬸嬸,上次為了救錦兒,嬸嬸主動拿出那三萬兩銀子。現在府上用度可夠?」

  竇氏愣了下,不由得想起這幾日管事的婆子說府裡的米糧和柴火都快用完了,得先採買。

  「嬸嬸,雖都是錦兒的錯。但若是二娘懷上了,這也不能缺衣短食。或許二娘能為府裡添一位小少爺呢。」婁錦說著,朝萬寶兒眨了眨眼睛,那調皮的樣子與前些日子未落水時幾乎一樣。

  萬寶兒自是希望有人能替她把話說了。竇氏一旦虧空多了,自會主動交出掌家權利,到時候那不一切都握在自己手上。

  白太姨娘點了點頭,朝竇氏說道:「府裡是少了些銀子,別的可省點。萬媳婦這是不能缺的。」

  竇氏臉一沉,眉頭高高地挑起,冷冷地盯著萬寶兒。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了?被奪去了三萬兩銀子這府內暫時還真是缺,又逢這發例銀的日子。她哪裡還有空去應付你萬寶兒!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微微一定,好一會兒才道:「還不知道嫂子是不是懷上了呢。」

  萬寶兒點了點頭,狀若無辜,「弟妹說的是,畢竟被奪去了三萬兩,日子也不甚好過。」

  「我們婁府何時會不甚好過了?」白太姨娘瞪了竇氏一眼,只肖她竇氏沒中飽私囊,那真夠。

  婁錦瞇起了眼,怕是這糧價和柴火一漲,這婁府現在也拿不出多少了。

  門外傳來了婢女的聲音,「大夫裡面請。」

  幾人屏住呼吸,那大夫走了進來,恭敬地朝各人行了禮,就坐到床頭,開始診脈。

  竇氏死死地凝視著大夫的側臉,一會兒又看了萬寶兒一眼。

  好一會兒,那大夫站了起來,面上帶了笑意,「恭喜夫人,夫人約有兩個月的身孕,往後可要注意飲食啊。」

  婁錦諷刺一笑,這場戲她也陪著演了。只看著你萬寶兒往後如何自圓其說了。

  白太姨娘站了起來,雙眼微微發亮,她轉頭朝丫鬟道:「還不快去通知老太爺和老爺。讓廚房做些滋補的送來。錦兒,你那藥房的藥都讓大夫去選一下。」

  跟隨著婁錦來的流螢皺了皺眉頭,那藥房裡的東西都是大將軍送給大夫人的,現在大夫人走了,這東西自然是大小姐的。那藥房裡的藥材價值可不低呢。白太姨娘怎麼這般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婁錦笑了笑,低低應了聲,「是。」

  回了穿花樓,打發了流螢去通知全媽媽。婁錦就見烏嬤嬤走了進來。命了打掃的丫鬟們退下,才道:「可買好了?」

  「嗯,都買了,暫時就放在奴婢家裡。只不過奴婢今天去買的時候發現糧價開始漲了。只不過漲的不太猛。」烏嬤嬤答道。

  現在才第四天,自然是如此。要知道,七天後,那一切就不同了。

  藥房裡,全媽媽皺著眉頭聽著流螢把話說完,她緊蹙著眉,目光微微一凝,「你是說,一會兒白太姨娘的人會來這裡拿藥材?」

  流螢點了點頭,叮囑了兩句,就走了出去。

  全媽媽望著流螢的背影,心頭的怒火竄地飛到胸口,這府中會中飽私囊的人又不止她一人,等著在這藥房裡摳出點好處的人多了去了。這幾年她防地緊,自也沒有人敢在她手裡拔點東西。

  可今天,依著流螢的意思。白太姨娘是想一次多抽些,好給萬氏補身子?要知道懷胎十月,這可是一筆大支出。

  全媽媽只管著這藥房,如今覺得有人要剜她的肉一般。

  家裡的房子還等著休憩,流翠那又不爭氣,就拿了兩個金鐲子給她,哪裡夠用。她怒地走了出去,逕直朝流翠屋裡走去。

  流翠聽聞萬寶兒懷上了,就沒安心過。讓紅兒退下後,她就要朝遲寶樓而去。

  迎面見到全媽媽,她詫異道:「娘?」

  「還知道叫我娘?銀子沒見你貼回來多少,我那藥房就要被人掏空了。」她說的理所應當,根本忘了這藥房還是方芸兒交給她打理的。她竟然生了佔為己有的心思。

  流翠低頭,嘴角死死地抿成一條直線。想起前兩日伺候了老爺後,紅兒又端了一碗湯藥來。她雙眼狠狠一瞪,眼底的恨意悄然浮動。

  「娘,再過幾日,事情會好轉的。」流翠抬頭,望著全媽媽的臉,雙手握成拳,緊緊地掐著手心的嫩肉。

  全媽媽望著她,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心頭不免疑惑。過幾日老爺就離京了。難道還能發生什麼課逆轉的事?

  流翠不答,只盯著早上來不及撤掉的藥碗看了一眼。

  竇氏從遲寶樓出來後,心情就差極了。連著看幾個丫鬟不爽快,就讓人牙子把人送出去。

  招來木官家,她眉頭緊蹙,道:「莊子裡的銀子收上來了沒?府裡的糧食也快吃完了。莊子裡存著的先拿來。」

  木官家點了點頭,道:「銀子還沒收,等著新的一匹糧食賣了就有了。莊子裡的我去催一催。」

  竇氏點了點頭,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

  木官家無聲退了出去。

  竇氏雙眼閉了閉,朝外說道:「正德來信了沒?」

  丫鬟道:「回夫人的話,說是再過幾天就回來。這雨給耽誤了路程。」

  「嗯。」正德再過兩年也到了議親的日子了。早些把好姑娘定下來才是。她站了起來,走到門外,見雨水連連,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而前頭,見湖邊,幾個丫鬟穿著蓑衣,冒雨抱著花盆子往裡走。婁錦打著傘站在那指揮著眾人,陡然想起方大將軍不是有個孫女方瑤嗎?

  她笑盈盈地命了丫鬟準備好傘,就朝湖邊走去。

  雨連連下了幾天,天地間霧濛濛的,煙雨籠罩的感覺幾乎連呼吸都帶著幾分水汽。

  婁錦看著那些花,目光淡淡的。

  記得前世那場大雨,她是那麼著急,生了病還下床讓丫鬟快些把這些花盆子轉進屋子來,只因為武世傑他最愛她釀的蜜,而她只有這麼一個花房。

  而今天,她不緩不慢的動作,讓她極為舒心。這種感覺名為幡然醒悟。

  「錦兒,這麼大的雨也出來嗎?」

  竇氏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她笑著回頭,走上前去,朝竇氏施了一禮,道:「嬸嬸不也出來了嗎?」

  「我這有事堆積在心頭,有些鬱結,就出來走走。」竇氏看了眼婁錦,等著婁錦問她何事,她好說出方瑤一時。

  不料——

  「嬸嬸都知道了?」婁錦雙手摀住嘴,像是說錯了什麼話,極為緊張地看向四周。

  竇氏眉頭一挑,狐疑地望著婁錦,她像是話中有話。

  她順著婁錦的話說下去,「哎,沒想到會發生這事,我……」

  「嬸嬸別怪二娘,或許是錦兒聽錯了。那三萬兩銀子不一定是到了二娘手上。」她急著解釋的樣子落入竇氏的眼中,竇氏瞇起了眼,三萬兩銀子在萬氏手上?

  「嬸嬸,錦兒被送回來之前隱隱聽到那些惡人說的,許是他們故意讓錦兒聽到。我不信二娘會綁架我。」她說著,身子微微一顫,那樣子好似有些懼怕,又極力隱忍。

  竇氏深吸一口氣,婁錦是不信,可她在婁家待太久了,她太清楚萬寶兒那溫柔的表面下是怎樣的一副心腸。若說上次的一次綁架就是萬寶兒的計謀,她還真是願意信了!

  牙關咬得緊緊的,她的眸子定在婁錦身上。

  婁錦目光一定,抬頭看向竇氏,儘是維護之意,「嬸嬸莫要多想了,定是那惡人要讓錦兒誤會,二娘一向對錦兒好,錦兒不信。」她說著朝那些婢女們走去,再次指揮起來。

  這蠢貨!

  竇氏走出了兩步,心頭微微一冷,萬寶兒竟也開始對她使暗招了。利用婁錦?不過區區三萬兩銀子,等莊子裡的銀子收上來,再好好找她算賬。

  只不過,竇氏的如意算盤在兩日後,木官家的報告中宣告慘敗。

  「夫人,莊子裡的銀子收不上來了。因著這雨下了好幾日,我們的好些田地都被積水淹了,那些新鮮種的糧食怕是蔫了。糧倉裡儲存的糧食所剩不多,還有些不知道為何都黴了,潮了。」

  什麼?

  竇氏站了起來,糧倉一向沒有出現發黴的情況,這!她眉眼一跳,雙眼瞇成一跳縫,兩眼中有一絲冷意迸射而出。

  「所以,我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市面上很多糧食開始漲價了。昨天和今天就差了十幾紋銀。」他硬著頭皮道。

  竇氏倒抽一口冷氣,驀地站了起來,喝道:「去借銀子,有多少借多少?」

  「來不及了,據說各家各府聽說糧價漲的厲害,都花了不少銀子買了。還不知道這雨要下多久呢。」

  竇氏身子一晃,當下木官家又來了一句,「就連柴火也都漲了。」而他聲音一落,竇氏轟地坐了下來,目光沉地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退下!」

  「是。」

  她一定要借到銀子,絕不能讓萬氏從中得利。看她笑話!

  穿花樓內,婁錦靜坐著,隨手翻開一頁醫書,朝幾個丫鬟道:「竇夫人去皇宮了?」

  「是的。」

  婁錦一笑,這會兒,好戲終於來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51 PM

第052章:婁蜜要呆觀音廟一年?

  坤寧宮裡,各宮妃子都散了去,請安過後,倒是安靜了許多。

  竇氏在芳姑姑的指引下,到了坤寧宮。

  皇后坐在席上,赤金的鳳簪子下的頭髮黝黑濃厚,一雙眸子帶著點滴笑意看向竇氏。

  「今天你怎麼來了?」

  竇氏一笑,福了下身子。「自是想姑姑了。」

  皇后不言,愁了竇氏好一會兒,才道:「什麼話,直說。」

  「姑姑,這幾日外頭陰雨綿綿,前些日子本過得踏實,因著婁錦被綁一事,府上陡然少了三萬兩銀子。但這糧價和柴火都漲價了。那萬氏又懷上了孩子。侄女剛掌家,不想就此被奪了位份。」她低頭,心頭陰霾地很。若說這些陰招是那萬氏出的,定要讓她好過!

  皇后朝身後的芳姑姑點了點頭,芳姑姑就走到後堂去。

  竇氏心頭一顫,越發覺得姑姑的話少了。這樣謹言慎行,即便坐了這皇后的位置,也沒那般自然了。

  皇后端起一杯茶,輕呷了一口,才道:「你盯著那萬氏,婁陽與五皇子走得近了。」

  竇氏點了點頭,道:「是。」

  萬貴人在皇后面前極盡謙卑,人人均道與皇后情同姐妹。

  但事實呢?

  竇氏清亮的眸子一眨,接過芳姑姑手上的銀票。抬頭道:「姑姑,這銀子?」

  「不必多言,這銀子只夠你買糧和柴火,你只要保住自己的掌家之位,那萬氏,不必盡心。」皇后瞇起了眼,抬手由著宮女扶著轉了進去。

  竇氏頷首,領了那些銀票就走了出去。

  婁府今日熱鬧地很了。

  木官家見前頭一輛馬車迎來,就迎了上去,熱情道:「萬公子,萬夫人來了。」

  那頭兩個小廝跑了進去,道:「我立刻去通知夫人。」

  萬全與康氏走了進來。

  徑直朝遲寶樓走去。「姐姐這些日子可好了?聽聞姐姐懷上了。一家均高興地很。」他說著,攬過康氏,眉眼中帶笑。

  康氏就是那洪山縣令的女兒,過門幾日了,這聽聞萬氏懷上了,就與萬全一同來了。

  蘇嬤嬤早早就站在門口,見萬全他們來了,道:「快進來,夫人一早就等著你們呢。」

  兩人到床邊,一一向萬寶兒行了禮。

  才道:「恭喜姐姐。」

  萬寶兒朝兩人笑了笑,讓丫鬟們上了好茶,才道:「這就是我弟妹啊,長得尤為玲瓏剔透。難怪我弟弟朝思暮想。」

  康氏抿嘴,臉上一紅,直笑。

  萬寶兒在萬家立足,多靠這些堂姐弟表姐妹,在婁府做了夫人,更是想方設法拉攏家中上下,提拔他們成為外力。

  此刻,婁陽走了進來,笑著朝那萬氏道:「我一回來就聽來了好事。」

  他朝萬全點了下頭,算是給足了臉面。

  萬寶兒低頭,道:「老爺,你快離京了。我都沒做什麼……」

  婁陽搖了搖頭,眉宇間的愁思好似散了去,眼底的胸有成竹,讓萬寶兒看得一愣,難道老爺還有方法不成?

  婁陽一笑,命了人送來好些東西,就走了出去。

  萬全留下康氏好好說話,自己倒也隨處走走。

  流翠聽聞萬公子來了,一顆心霎時一顫,見紅兒眼角毫不掩飾的嘲諷,她雙手緊緊握成拳。然後朝外走去。

  「紅兒,陪我一道出去走走。」

  外頭還下著雨呢。紅兒白了眼,努了努嘴,還是走了出去。

  假山那一片的草地都被雨水覆蓋,都快淹成潭了。幾個丫鬟們被使喚著把這水清了。

  流翠走到那頭,目光陡然一定。

  前方的男子立在那兒,嘴角的笑意在瞥見她的那一刻漸漸退去。

  即便如此,他還是拱手走上前來,「見過二姨娘。」

  二姨娘?多麼諷刺的字眼。

  她為了他連婁錦都背叛了,想起當日那些人論著要把她浸豬籠,唯有大小姐還顧念著。救了她一命。

  萬氏呢?萬全呢?

  她流翠在他們眼裡算什麼?

  康氏從遲寶樓走了出來,正見萬全在這。笑著道:「相公。」

  臉色一白,雙腿微微發軟,流翠的嘴角僵硬地抿成一條直線,這麼快?竟已經過門了。流翠,你這個蠢貨!

  她看了那康氏一眼,眉眼高挑,比她好看些。

  康氏好似才見到流翠,疑惑道:「這是?」

  「是姐夫新納的二姨娘。」萬全的姿態恍若從未認識過她。風輕雲淡的,極為自然。

  流翠深吸一口氣,見不遠處婁陽走了過來。她眼眸一轉,朝婁陽走了過去。

  憖憖然施了一禮,眼眶微紅,嘴角卻掛起笑,「老爺,流翠為老爺準備了好東西,老爺陪流翠一道去看看可好?」

  萬全皺了皺眉,暗地裡淬了一口,下賤!

  流翠握緊拳頭,從萬全他們眼前走過。眼眸幽深,一股恨意從心底鑽了出來,刺激著她心底最柔軟和脆弱的一隅。萬寶兒,你會後悔的。

  萬全拉了康氏就道了別,兩人走後。

  雨好似小了些。

  婁錦打開窗,聽著外頭淅瀝瀝的雨聲,她沉聲道:「離爹爹離京的日子還有幾天?」

  烏嬤嬤道:「十天不到。」

  婁錦點了點頭,見不遠處那抹粉色的身影走來,她眉毛微挑,笑意漸濃。

  「烏嬤嬤,蜜兒來了。」

  她站了起來,整理一下著裝,想著武家好似並未有動作。那武元是什麼人,怎麼會容許婁蜜生下野種。

  婁蜜走了進來,那雙明亮的大眼看了下婁錦。嘴角掛著笑,親暱地走到婁錦面前來,笑道:「姐姐。」

  忍著她的親密,婁錦低頭,道:「你這有著身孕,怎麼就來了?」

  婁蜜一笑,道:「姐姐,我要準備去觀音廟住上一年為爹娘祈福。現在來看姐姐一眼。」好記住你這幅模樣!

  娘說得對,只要她住在那觀音廟一年,她只要忍受一年,沒有人會記著她的事。

  她不急,晚點與武哥哥定下婚禮也無礙。只要不是做妾。

  瞇起了眼,水眸微微一凝,婁錦盯著婁蜜看了眼,嘴角一勾。難道她不知道山間一日,人間千年。外頭千變萬化,你婁蜜以為躲起來就無事了?

  天真!

  「這樣也好,好好養身子,能不能等姐姐過完壽辰再走?」婁錦凝視著她,那樣子很是遺憾。

  婁錦的十三歲生辰?她婁蜜根本不屑參加。

  儘管如此一想,婁蜜還是搖了搖頭,「姐姐,你知道我最近胃口不好,不想給姐姐的生辰上惹不必要的麻煩。」

  「嗯,那姐姐也不勉強你。」

  婁蜜緊緊盯著婁錦的側臉,那張容顏她一定要好好記著。只要她生下孩子,就能留在武哥哥身邊,光明正大嫁給他。

  而你,婁錦,你的夢終究只是夢罷了。

  送走婁蜜,婁錦索性就躺在太妃椅上,悠然自得地看起了醫書。

  華清宮。

  皇上坐在桌旁,黑眸幽深,盯著花太醫。

  「你是說三皇子頭上有血塊?」

  花太醫顫了下身子,硬著頭皮道:「回皇上,三皇子頭上確實有凝結的血塊,要根除很麻煩。只是這血塊暫時不影響三皇子的日常生活。微臣亦不知道這血塊何時會散掉。只能暫時先開了藥活血化瘀。」

  皇上陰鷙地望著他,沉吟道:「若是血塊不除會怎樣?」

  「……微臣也不知道,有人失明,也有人失憶。有的人昏迷。但都沒有馬上發生,有的人十年才爆發了病症,有的人兩年,還有的人三個月……」

  「滾!」

  「是,是。」

  看著花太醫連滾帶爬的動作,皇上逼人的鳳目深深凝了起來。頭隱隱有些發疼。

  萬貴人從外頭走了進來,面上帶著合宜的笑,「太醫可說了什麼?」

  「沒什麼,老三很好。」說完,皇上站了起來,逕直朝外走去。

  低眉斂目,皇上有太多事瞞著她了。

  日復一日,已經過去了五日。

  京城的米糧和柴火的價格幾乎瘋漲。朝廷震怒,終於下達了逮捕令。倒賣糧食,哄抬糧價的一律關入天牢,重罰重刑。

  奈何,這一番動作下來,糧價還是沒降多少,淫雨霏霏,已經過去十幾天了,卻還是陰雨綿綿。就連一般官家都快忍受不住,更別說一般百姓了。

  而今日一早,乃是婁陽出京的日子。

  婁家上下都忙裡忙外,一早就把該帶的,該拿的都帶上了馬車。

  當要選家中哪個女人一道去的時候,唯有流翠一人主動站了出去。她這一動作,讓婁世昌和白太姨娘頗為滿意。

  婁陽也是一愣,他與流翠相處最少,沒想到提出與他一起走的會是流翠。

  心頭一暖,他拉起流翠的手,上了馬車。

  婁世昌幾人憂心忡忡,這一去,何時能回京?

  上了馬車,流翠掀開一隅,目光盯著萬寶兒,萬氏,希望我回來的時候能給你帶來驚喜。

  她目光一轉,看了眼安靜的婁錦,眼神微微有些複雜,放下簾子,靜坐在婁陽身邊。直到馬蹄聲響起,馬車緩緩動了起來。

  她才閉上雙眼。

  流翠,從這一刻起,你也捲入了這個鬥爭,再無過上平常日子的期望,再無!

  婁錦望著那漸遠的馬車,心頭緩緩升起了一股極為難言的感覺。

  婁陽的離開,太平靜了。

  好似認命了一般。可真會如此?

  雨突然又下大了。

  烏嬤嬤催促著回去,她卻瞇起了眼,眸光微微一凝。

  眾人都走了進去,婁錦乘著大家轉身的空檔,對著烏嬤嬤說道:「派人跟著爹爹。」

  「是。」

  朝屋內走去,婁錦的心一度惴惴不安。

  流螢剛從外頭進來,淋了一身的雨,她臉色微微有些發白,怔怔地望著婁錦。

  「怎麼了?」

  「大小姐,我剛剛經過子午街,發現有一些百姓積在一個小巷子裡,說了搶什麼來著。大小姐,你說京城會不會動亂啊?」她說著,緊張地摀住嘴巴,心下顫地厲害。

  動亂?

  婁錦一顫,上輩子並未出現過。她倒吸一口氣,不知道為何,竟也開始隱隱有著不安。

  「快去通知將軍府。」

  「是。」

  烏嬤嬤從外頭走了進來,臉色有些難看。

  對上婁錦凝視的目光,她道:「跟著老爺的人說在一個勾巷把人跟丟了。現在據說馬車都出城了。」

  馬車已經出城了?

  下午時分,雨水嘩地下得尤為大。天地間蒙上了一層灰,一道閃電照地物影幢幢。

  婁錦瞇起眼,盯著不遠處的湖水,深深吸了一口氣。

  「三皇子?」流螢驚叫了起來。

  婁錦順著聲音看去,見那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出現在這灰濛濛的天地間,竟覺得若詩畫一般,水墨橫鋪,間白若雪。

  他昂著身軀,臉色凝重。

  四目相接,他鳳眸黑曜,幽深若潭。

  「下去。」只這麼一聲,威嚴逼人。流螢看了眼婁錦,見婁錦點了點頭,她立刻提步走了出去。

  顧義熙走到她面前,那一步一步籠罩著長長的陰影,背對著光的他讓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隱約能見到他刀鋒雕刻成的輪廓,還有那不知是不是憤怒而鼓起的腮幫。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他的嗓音嚴肅而充滿磁性。

  婁錦搖頭,對他這莫名的怒氣,她隱隱覺得心虛。好似真做錯了什麼一般。

  顧義熙握住她的肩膀,讓她與他對視。提高了聲線,「那三萬兩銀子買了哪些東西,你要自己說還是讓我的侍衛說?」

  婁錦一愣,隨即有些慌亂地說道:「那,我不是用來倒賣的。」

  「不是用來倒賣的那你用來幹嘛?你知不知道一旦被父皇查出你存了那麼多的糧柴,你會有什麼下場!」他怒氣沖沖說道。更是心痛,她不過十二歲,到底要做什麼?

  「若你要揭發我,就去揭發。」她轉過身去,有些賭氣地說道。她何嘗不知道,所以她才掛名在萬寶兒的荒宅裡。

  顧義熙皺著眉頭,看著她這幅不知悔改的模樣,喝道:「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需要這麼一口糧食,他們多麼需要這麼一柴火。你知道的,我從不包庇!」

  他說完,眉頭皺地死緊。低聲道:「劉韜,把大小姐押……」這句話梗在喉嚨口,他望著她,見她倔強的目光。拳頭握緊,半晌卻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爺?」這到底是綁還是不綁?

  「走!」

  婁錦怔住,呆呆地望著他們主僕的背影。心一寸一寸地沉下去。他怎麼會放過自己?

  一向公私分明,行事規矩受禮的他,怎麼會允許她的離經叛道。她閉了閉眼,朝外頭大聲道:「烏嬤嬤,把上次買的兩萬兩的米和柴火,派發了去。」

  什麼?

  無償派發?

  「小姐?」

  婁錦咬緊牙關,她是想報仇,卻沒有完全喪失本性。「還不快點去!」

  「是。」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52 PM

第053章:皇上答應我一個要求

  雨越下越大,屋子裡的說話聲都顯得小了。

  流螢蒼白著臉色跑了進來,目光凝在婁錦臉上,心裡頭惴惴不安。

  婁錦看著她的臉色,心頭一沉,道:「怎麼了?」

  「奴婢從將軍府回來,見到勾巷那不少亂民和官兵打了起來。雨水沖刷滿地的血。奴婢從那兒經過,有個人跑到奴婢身側,舉起刀就要搶……」她心有餘悸說道。

  似乎想起當時的凶險,她兩眼睜大,「街上的人都走空了,就只有那些亂民和官兵。」

  婁錦瞇起了眼,這場大雨竟然還弄到了這步田地,可前世,並未到這一步?

  「烏嬤嬤呢?你看到烏嬤嬤了沒?」她有些緊張道。

  烏嬤嬤?流螢搖了搖頭,好似想起了什麼,「我看到三皇子了。奴婢看到他從一個米糧店裡走出來。」

  婁錦咬了咬牙,索性朝外走去。

  「大小姐,莫要出去,外頭亂地很,有一批亂民都衝到子午街了。京兆尹都派了人鎮壓了。」她說著,朝外看了一眼。

  烏嬤嬤還在外頭呢。

  婁錦抿起唇,對著空蕩蕩的走廊喝道:「不用護著我,去幫我保護烏嬤嬤,婁錦感激不盡。」

  大小姐在跟誰說話?

  流螢走到外頭,詫異地看著這四下無人的走廊,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外頭傳來了厚重的腳步聲,只見家丁小廝站成一條直線,朝正門的方向跑去。

  木管家高亢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家丁們臉色更為嚴肅,嘴角抿地死緊。

  「在外面守著。」

  「是。」

  「木管家。」

  木管家看了過來,臉色極為嚴肅,「三小姐莫要出去,現在亂民紛擾,禦林軍已經出動。各家各府都加緊了防備。」

  婁錦垂眸,思緒卻早已紛飛,一個下午就這樣靜待了過去。

  直到一個聲音打破了她的安靜,那聲音略顯渾厚。她朝那看去,見是劉韜素著臉站在那,直直地望著她。

  「大小姐,三皇子讓屬下在這保護你。」

  「他呢?她下意識地問。

  「三皇子他……」劉韜臉色一變,想起早上三皇子從病床上起來就直奔婁府,一向秉公守禮的三皇子在婁大小姐面前竟然破戒了。只不過人才出了婁府就暈在馬車上了。

  劉韜面色微微沉了下去。看婁錦的時候,有種咬牙切齒的衝動。

  劉韜的沉默,讓婁錦心下微沉。又是為了她?當初找上三皇子,是不是她錯了?

  一個歎息從她的唇畔出來,緊接著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靜。

  「禦林軍的藍統領來了,說是老爺治亂民有功,已經帶入宮領賞了。」丫鬟們欣喜的聲音傳來,婁錦嘴角抿成一條線。

  這場亂民爭鬥怕是與婁陽脫不了關係了。

  為了留京,他可真是兵行險招了。

  她轉頭看了眼劉韜,沉聲道:「你回去吧,好好照顧三皇子。告訴他,婁氏阿錦記著他的恩德,日後必定結草啣環來報。」

  劉韜望著她,嗤笑。三皇子會期望你的回報?他是個認死理的。怕是答應了你就斷沒有回頭的路。

  看到劉韜的神情,婁錦眸光一黯,她能做的,不多。這份情義暫先欠著,有一日,她會徹底還他。

  到書房口,見到白太姨娘笑著給婁世昌沏茶,幾人面上都有了笑意。

  萬寶兒笑著坐在案桌下第一的位置,笑著道:「相公,今日立了大功,往後我們就能在京城站穩腳跟了。」

  「那是自然。」白太姨娘點了點頭。神情極為得意。

  婁錦走了進來,笑盈盈地看著眾人,朝婁世昌行了個大禮,「恭喜爺爺,爹爹終於不用離京了。」

  婁世昌高興,走上前來扶起婁錦,心頭寬慰。

  這些日子在朝廷上受的惡氣,也終於要揚眉吐氣了。人都道婁陽靠方芸兒才得了皇上的重視,今日他倒是要讓所有人看看,他兒子婁陽也有建功立業的大好本事。

  他哈哈一笑,已然是一副等不及要入宮炫耀的時候。

  「我先入宮,皇上下午必定要論功行賞。」

  「恭送老太爺。」

  府內眾人看著婁世昌離去,各人臉色各異。

  婁城和竇氏相視一眼,兩人的臉色均有些凝重。婁城對竇氏使了個眼色後,緊跟著婁世昌的背影而去。

  婁錦勾起笑,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或許會很短很短。婁陽,萬寶兒,你們可承受得起?

  木管家走了進來,面上帶了幾分恭敬。「大小姐,公公來了,說是皇上要見您。」

  見我?

  婁錦朝遠處的劉韜看了眼,見劉韜靜靜地望著她,面上並無特別的神情。她眉頭一蹙,倒也沒多言。也走了出去。

  萬寶兒凝視著婁錦的背影,暗暗咬了牙,這是婁陽立功,難不成還和她一個小丫頭有關了?

  「兒媳婦,你說皇上這回會不會給我提個二品夫人?」白太姨娘瞇起笑,她想做正夫人這個念頭已經太久了。久的她差點忘了。

  萬寶兒笑了起來,倒是忘了自己這平妻的位置,她該讓婁陽給她提一個位份了。

  木管家招待著海公公,海公公濃眉大眼,白皮膚,五十歲上下。那雙大眼一見到婁錦就帶上了笑意。「大小姐讓奴才好等。」

  婁錦笑了笑,對上海公公的大眼,她目光不閃,淡漠的笑凝在嘴角。

  海公公暗暗點了點頭,走在婁錦身後,就道:「大小姐小小年紀就懂得體恤百姓了,不知道是大將軍的功勞還是婁大人的功勞?」

  婁錦腳步微頓,看來烏嬤嬤在皇上手裡了。

  她不動聲色繼續走著,神色自然道:「自是皇上的功勞,皇上廉政愛民,才能讓小丫頭我有一樣學一樣。」

  海公公瞇起了眼,這丫頭竟是個機靈圓滑的。

  到了養心殿,海公公讓婁錦在外稍候。這亭台樓閣,碉樓畫壁於前,不遠處水流潺潺,雨水依舊淅瀝瀝地不知疲倦地下著。

  眼前,花太醫走了出來,有些詫異地看著婁錦,半晌才道:「婁大小姐。」

  花太醫?

  她目光一轉,陡然想起顧義熙的傷勢,朝花太醫生後的人看了眼,才道:「三皇子可好些?」

  花太醫迅速朝她看了眼,又飛快轉開視線。

  「三皇子一切都好。大小姐無須掛心。」說完,他朝身後緊閉的門看去,三步並作兩步朝外走去。

  婁錦愣了下,花太醫的樣子,不妙!

  「婁錦覲見!」海公公的聲音傳來,婁錦正了正臉色,抬腳朝那開著的門走去。

  剛踏進門,就聽到婁世昌的聲音。

  「皇上,犬子本應該離京戍守,可京中有難,婁陽擔憂皇上,這才留下來出一己之力。皇上若真懷疑婁陽的忠心,臣願意與犬子一道戍守邊境。婁府一家願自請離去。」

  好一個「將軍」!

  竟以退為進,逼皇上肯定婁陽的功績!

  婁錦走了進去,見到裡頭幾個大臣,有兩個言官面色發沉地看向婁世昌,一副被氣到的樣子。

  屋內靜了下來,好似誰都屏住呼吸,靜靜等著皇上的話。

  「婁卿家一心為朕,朕怎麼會怪罪於你。只這一次功可抵過,你就留在京城。」皇上笑著說完,下方的婁家父子面上都帶了喜色,連聲道謝。

  婁錦深深望著他們,臉上平靜,那樣子好似在看兩個陌生人一般。

  鼓動平民暴動,然後無情鎮壓,婁陽好大的本事。

  皇上轉過頭來,見是婁錦,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快過來。」

  婁錦應聲走了上去,恭敬地行了禮,脆生生道:「錦兒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好。」龍顏大悅,誰都不知皇上所為何事,只看著皇上這股熱忱勁,紛紛看向婁錦。

  皇上朝他們瞪了一眼,半晌才笑了起來,「你們一個個的女兒沒一個比地過固倫公主的外孫女。京中鬧地那般大,有一大部分的難民後來消失了,可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婁陽神色微緊,說他鎮壓有功,可他也打不出還有一大部分的貧民去了哪兒。

  「婁錦快十三歲了吧。有什麼要求與朕說,朕答應你一個要求。」皇上這話一落,幾個大臣心中咯登一跳,這是莫大的榮幸。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姑娘,皇上竟如此寬仁?

  婁錦嘴角一笑,先是叩拜了兩下,才轉頭看向那些大臣,「這可是皇上說的,婁錦不是僭越之人,皇恩浩蕩,婁錦自沒有不接的道理。只不過,婁錦尚未想到好的要求,待來日婁錦自會向皇上討要。皇上莫要忘了才好。」

  婁錦的大膽和調皮的語氣惹得皇上哈哈直笑,幾位大臣卻忍不住多看婁錦一眼,就連婁世昌都顯然驚詫了起來。

  婁錦竟然敢這麼回,而皇上竟也沒推遲。這讓所有人都疑惑,婁錦到底做了什麼?

  婁世昌朝婁陽看了眼,暗示的意味甚濃,或許婁府日後陞官發財還真要指望著婁錦這個要求。

  見到婁世昌與婁陽的互動,婁錦面上不動聲色,嘴角卻是冷冷地抿著。

  「好了,朕累了,你們都退下。錦兒,你留下來陪朕聊聊。」皇上的聲音好似真帶了疲倦,臣子們識相地告退,既然在皇上這面前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問問海公公。

  在外人看來,婁府一門是即將飛黃騰達,今非昔比。

  一反方才在眾人面前的調皮大膽,婁錦跪了下來,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而皇上的臉色也變得越發孤冷。

  這丫頭竟然能看得穿他的心思。就憑著她現在的動作,敢測君心者,就夠拉出午門斬首了!

  「錦兒有罪。」

  「你何罪之有?」皇上緩緩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她身上,那種傾巢而來的壓力讓婁錦的呼吸都有些困難。

  婁錦咬緊雙唇,臉色刷地一白。

  前世,外祖父道:「皇上,是天下最不能揣測的人,伴君如伴虎。往往上一刻龍心大悅,下一刻就被定入逆賊一黨。而你,從不知道。」

  她屏住呼吸,謀權天下的天子就站在她面前。

  或許,外祖父就被皇上歸入逆賊一流,所以直到外祖父死了,朝廷也未大肆調查。她深吸一口氣,高高昂起頭,道:「皇上,錦兒未掛任何人的名義,大將軍未有,婁陽亦無,只婁錦,只因為婁錦身為野種,洗不清我身上的冤孽。婁錦所做不過是為這身髒汙贖一份罪罷了。」

  她太清楚皇上的擔憂了。

  無論她掛上誰的名頭,皇上皆以為她野心勃勃。因為她特殊的身份,她是大將軍的外孫女,是固倫公主的外孫女。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歷來天象變動,災難發生均是怪罪君王。若此時救助難民的好事落在了方宏身上,想必百姓們的重心必然轉移。

  她目光微閃,眼淚奪眶而出。

  見皇上看著她,神情依舊凝重,那雙陰鷙的眸子緊盯著她,似乎她說錯了什麼,就萬劫不復了去。

  「皇上,那兩萬兩銀子是前些日子錦兒為了娘和錦兒所求。爹爹休妻,娘不能長年累月住在將軍府。錦兒雖住在婁府,掛著婁家大小姐的名頭,可錦兒深知自己是野種,擔不起這麼大的名。錦兒想與娘住一起。不是我和娘想拋下外祖母,是因為,從娘被人侮辱的那一刻起,誰都拋棄了我們!」

  話一頓,她哽咽地看著前方的金龍靴子,眼眶模糊。

  喉頭梗塞地發疼。

  她最後的話語尖銳沉痛,皇上皺起眉,低頭看著她發顫的纖細背影,以及地面上一顆一顆豆大的淚水,好似把這地面都燙出了一個個小小的洞一般。

  婁錦笑了笑,抬頭望著皇上,嘴角輕輕一扯,有些無力和蒼白。「娘她陰陽失衡,又被爹爹休棄,偏偏她早年被人侮辱,就算娘要改嫁,誰還要?是,她是大將軍的女兒,是固倫公主的女兒。可她還帶著我,誰還要……」她深深望著皇上,她沒有說出那句,她還是皇上您的親外甥女。

  皇上被她那一眼看得一震,陡然升起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婁錦低頭,紅唇微啟,「奈何百姓動亂,爹爹出京,婁錦無依無靠,生怕亂民紛擾。我揣著這麼些糧和柴,過得不甚安穩。看著那些百姓頭破血流就為了這一口糧,錦兒突然覺得,野種而已,只一個名頭,至少我過得衣食無憂,不用像他們狗一樣互相啃咬廝殺。那一口糧,與我,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她垂頭,好似在回憶當時的百姓強搶的樣子,眼底流露出的憐憫讓皇上身子緩緩僵硬。

  她寧願留在婁府與母親兩地相隔,也不要看那些人悲慼的樣子?

  說他的臣民像狗一樣?

  皇上瞇起了眼,空氣中暈染著濃重的沉默和壓迫。

  婁錦壯大膽子,她不是不怕死。她本可以不必分那些糧食給百姓,可那三萬兩銀子,她囤積的糧柴不少,於心,她不忍。

  她到底是心軟了。

  「起來吧。」良久,皇上的聲音響起,屋內的氣息好似通順了多了,竟不覺得那般悶熱。

  婁錦抬頭,見皇上緊盯著她,不知道他那雙眸子裡到底閃過了什麼。

  「回去吧。」他轉過身去,負手而立,那身明黃色的龍袍把他高大的身影映襯地越發威嚴和森冷。

  婁錦眸光微閃,低頭行了一禮。「婁錦告退。」

  起身的那一刻,她能清楚聽到胸口震如雷聲的咚咚作響。那股撞擊,幾乎讓她的胸口悶疼難耐。

  「朕答應你的一樣有效,只要不過分僭越,朕答應你一個要求。」

  腳步一滯,婁錦高高應了聲,「謝主隆恩。」

  再無別的聲音,婁錦走了出去。

  外頭新鮮的空氣伴隨著空氣中雨水的氣息,就那般輕鬆鑽入她的鼻息。她深吸一口氣,真覺得那一刻,伴君如伴虎。

  到宮門外,詫異地看到婁陽和婁世昌站在馬車旁慈愛的微笑。

  「錦兒,快上車吧。我們早些回府慶祝。」婁陽走上前來,方才海公公的話他們都聽了個清楚,原來是錦兒施了糧柴,難怪那些難民都不見了。皇上這般看重,那是他們婁府的榮幸。

  婁世昌想起那些官員綠著臉離開的樣子,心裡早笑開了花,見婁錦過來,自也問了句,「回去換一身薔薇紅的衣服換上,日日這一身碧青,倒看不出多少喜慶。」

  婁錦笑而不答。這一身碧青就夠了。

  於這婁府而言,她該穿一身孝白才是。

  馬車到達婁府前,幾聲嗩吶聲傳來。掀開帷帳能看到門童們點著炮仗,舞龍舞獅的隊伍排得很長。惹了不少的百姓們圍觀。

  婁世昌笑著下了馬車。

  幾人到了婁府前,正欲抬腳往裡走,就見海公公出現在眾人身後。

  高聲道:「皇上禦賜血珊瑚一對,黃金千兩。南海夜明珠十顆。白氏教子有方,許以三品夫人頭銜。婁陽晉陞一等侍衛。」

  「謝主隆恩。」

  一等侍衛乃是京中正三品的官職。

  萬寶兒得意地笑了起來。從此,婁陽就是京官了。與官太太當中,她也佔了一席之地。

  婁錦嘲諷一笑,隨著眾人站了起來。

  白太姨娘朝顧太姨娘掃了眼,眉眼中淨是張揚的笑。

  婁城看了眼臉色刷白的顧太姨娘,眸色微微一黯。

  竇氏握緊雙手,心頭頓時堵地難受。這一切均不是她的。

  回到穿花樓,見到烏嬤嬤站在門外,婁錦臉色才好了些,見烏嬤嬤無事,她才呼出一口氣,道:「烏嬤嬤,辛苦您了。」

  烏嬤嬤搖了搖頭,她一回來就聽聞婁陽立了大功,心頭的怒火就竄地跳了出來。

  「大小姐,現在該怎麼辦?」

  婁錦一笑,嘴角漾開一朵白梨。「若說先捧上天,再墜入地獄,倒是最有意思的。讓官兵查到城西的那座廢宅,盡快。」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53 PM

第054章:萬寶兒入獄

  傍晚時分,婁府辦了喜宴。

  天邊的餘暉依舊顯得沉重,婁府的燈籠早掛了起來。紅燭映著所有人的臉紅光滿面。笑意盈盈。

  「大小姐,老爺喚您一道去前廳。」流螢走了進來,笑道。

  想來,今日婁府做客的人定是數不勝數。

  婁錦搖了搖頭,「就說我身子不適,不去了。」

  「怎麼能不去,武家和蕭家都來了。就連將軍府也來了舅老爺。」流螢頓了下,才想起現在方逑也算不上舅老爺了。

  烏嬤嬤走了進來,餘暉下能看到她還算康健的背挺得直直的。那雙精明的眼睛朝流翠看了眼,道:「廚房裡的燕窩好了。」

  流螢才想起正事,忙退了出去。

  「消息已經公佈出去了,方才奴婢看到大夫人了。」烏嬤嬤擔憂著說道,這是婁陽最為得意的時候,大夫人怎麼會選擇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舅舅帶娘來了?

  婁錦站了起來,目光看向前廳的方向,臉色微微一正,道:「我們一道去。」

  剛出穿花樓,就不少丫鬟穿梭在迴廊期間,幾個婆子帶著丫鬟們魚貫而出,一盤盤珍饈從眼前經過,端出前堂。

  婁錦靜靜地走著,耳邊時不時迴響著丫鬟們卑微的請安聲。

  到了前堂,正見婁陽與人一一敬酒,京中貴官紛紛說著好話,那熱忱的臉色一張一張紅彤彤的擺在婁錦面前,看過去像是婁府又多了不少紅燈籠似的。

  「老爺,大小姐來了。」木管家眼尖,一眼就看到婁錦。想著婁錦的事跡已經傳開了,這漲的可是婁府的面子!

  婁陽一笑,朝婁錦走了過來。

  拉過婁錦的手,到眾人面前說道:「這是我婁陽的女兒,婁錦。」

  這一刻的熱情,讓她頗不舒服,她下意識要扯開自己的手。

  前世,他從未在公眾場合下告知她的身份,他的女兒?她曾經多渴望有這麼一幕。

  可現在,對她而言,諷刺地好比一把尖刀把她早就近乎腐爛的心再絞碎一把罷了。

  「錦兒。」人群中,溫柔的話語響起,雖不大,卻讓婁錦聽了個清楚。

  方芸兒站了起來,那雙清冷的眸子流光溢彩,睜的大大的看著她。這是她的女兒,她引以為豪的女兒。天知道,她得知京城動亂的時候,她有多擔心。

  沒想到皇宮裡傳來的消息竟是如此。

  婁錦一愣,她從未見過娘的眼裡有那樣的神采,流光斐然,珠玉失色。

  方芸兒本就是京城第一美女,十幾年過去,竟沒有在她的臉上刻上任何歲月的痕跡,倒是顯得越發成熟和秀雅。在場的人都紛紛側目,有人忍不住嘖嘖稱奇,這樣的女子婁陽竟然碰都還未碰過?

  蕭縣公直直地望著她,他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她的瑰麗,卻忘了,她本就出塵不染,質美秀麗。

  婁陽頓了頓,僵硬地盯著她,窘迫地發現所有人都盯著被他休棄的下堂妻看,那感覺,他好似就是個傻的,那感覺像是一把重錘打著他的胸口,悶悶的咳不出,嚥不下。

  婁錦朝她走了過去,眼角的笑意掛著,嫩紅的唇微啟,聲音靡軟,「娘。」

  方芸兒一笑,淚緩緩落下。

  一種莫名的激動,伴隨著幾日不見的擔憂,竟一下子傾斜而來,「錦兒,娘想你了。」

  婁錦咬了咬唇,難受,胸肺都壓抑著難受。她望著方芸兒,發現她緊緊蹙著的眉頭已經形成一個淺淺的印記留在她的眉間。

  那一刻,她只望著她,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半晌,她才道:「娘,錦兒很快就陪著娘。很快。」

  萬寶兒一走出來,就看到這一幕,臉色頓時發紫,道:「姐姐也來了。」她走了過來,面上的笑意溫柔,看過去人畜無害。

  方芸兒沒看萬寶兒,只又坐了下來。朝兩看了過去。

  只見武世傑笑著朝方芸兒拱了拱手,道:「給夫人請安。」

  婁錦的拳頭緩緩收緊,夫人?婁夫人?她朝蕭縣公那一桌看去,只見蕭匕安嘴角噙著一抹笑,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她眉頭微微一蹙,低頭安分地坐了下來。

  萬寶兒被這對母女忽略,尷尬的笑僵在臉上,下一瞬又驟然瞇起笑。

  武世傑見婁錦看那蕭匕安,眉角頓時一跳,好似有什麼東西變了,悄然從他的指縫溜走一般。

  「婁錦,你是因何而突然開化了?」倒是覺得這女子,越發值得探究了。蕭匕安仰頭,一杯清酒入喉,灼熱的燒著他的腸胃。這個妹妹,想必不認是不行了。

  婁陽一一陪酒,終於到了方逑這一桌,舉杯高引道:「有人說我是靠女人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我不予理會,那些不過是閒言碎語罷了。」

  他高聲的話讓吵嚷的前堂變得安靜下來。

  幾人面色難看地看著婁陽,有人不屑地撇開嘴。

  婁陽又喝了一口,挑釁地望著方芸兒,笑道:「今日印證了這些都是廢話罷了!」他攬過萬寶兒,萬寶兒作勢靠近他,那股親密的樣子讓有些好事者哄笑。

  方芸兒面色一沉,手上的筷子隱隱有些不穩。

  烏嬤嬤站在婁錦身後,身子氣得發起了顫來。暴脾氣跳了上來,雙眼瞪著這對夫婦,恨不得手上就有個剪刀,在他們身上戳出幾個血窟窿來才好。

  衣服下擺被一雙小手微微一扯,烏嬤嬤愣了下,看了眼見是婁錦抓住她的衣角。這是在暗示她稍安勿躁?

  再看婁錦那張白皙的鵝蛋臉,平靜無波,右手還時不時地給方芸兒夾菜。

  深吸一口氣,烏嬤嬤平復呼吸,這口惡氣,總有一天能還的。

  婁陽哈哈一笑,一杯酒下肚,低下身子,朝方芸兒笑道:「若是芸兒還想回來,我為你留一個平妻的位置。」

  砰!

  方逑站了起來,那一拳把桌子打歪,嘩啦啦一桌子好菜都倒了下去。

  鍋碗瓢盆砸碎了去,杯盤狼藉。

  方芸兒驚看方逑的怒色,一雙手緊拽著方逑。

  人群中,站起來一人,他高大的身姿傾來,那雙桃花眼危險地瞇了起來,走到方芸兒身側。「我想婁大人過於自信了。不過是一個新晉的京官罷了。」

  蕭縣公的話讓人聽的一愣,隨即想起,不過就是個新晉的外官,何須如此捧著。

  就算現在皇上看重,這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蕭縣公低頭看了眼方芸兒,大聲道:「若是你還想嫁,蕭府夫人的位置永遠都是你的。無平妻,無妾!」

  眾人一震,蕭縣公這話……

  蕭郡公眉頭皺了起來,朝方清雅看了眼,神情有些難看。蕭府怎麼說都是京中貴族,娶方芸兒,不說她早些被人強暴生子的事,就說她還嫁過人,就不行!簡直是癡人說夢。

  方清雅看了眼蕭匕安,見他竟只埋頭喝酒吃菜,對這一事置身於外,不聞不問,這也太怪異了。

  婁陽的臉明顯黑了,冷冷地看了眼方芸兒,臉上的嘲笑意味很是濃厚。才短短幾天,你方芸兒就有這本事,讓人騰出這麼大的位置?

  你可想過,你到底配不配得上?

  被他看得身子發僵,方芸兒覺得雙腿竟有千斤重,那一刻,她動彈不得。

  婁錦牽起方芸兒的手,清澈的眸子望著她,眼角瞄了眼蕭縣公,得了他這句話,日後不怕娘再受人欺負。

  婁陽,你等著!

  一場宴會不歡而散。

  唯有婁家幾口子還歡欣鼓舞,分著皇上送來的夜明珠。

  穿花樓早早就關了門,歇了燈。

  窗外淅瀝瀝的雨還在繼續。一聲一聲地擾亂人的思路。

  撫著夏涼蠶絲被,感受上面清晰的繡紋,她閉了閉眼。腦海裡閃過婁陽的笑,萬寶兒的得意,婁世昌的「慈愛」,婁蜜的黏勁,武世傑的狀若深情。

  這些人的臉孔一個個在她的腦海中盤旋。

  她發狠地抓緊被角,指尖因為過於用力而發起了顫。

  屋外,一個人影站著。

  那影子,她認得。是劉韜。

  幾番努力,還是睡不下。索性披上披風,咿呀一聲開了門。

  劉韜轉過身來,恭敬地拱手,「大小姐。」

  窗外的雨水打了進來,落在劉韜的衣襟上。躲在窗下是最不易被人發現,卻也最容易被淋到。

  「回去吧。我不需要保護。告訴三皇子,我們的協議從我退婚那一日開始算起。」她眸子一黯,想起那月白長衫,他黑髮若墨,垂肩而下。鳳目清冷,幽幽看來。

  「他,還好吧?」

  劉韜退開兩步,道:「屬下的主子只有一個。」

  言下之意就是只聽三皇子的話了。怕是不會回宮。

  婁錦看遠處漲地滿滿的湖水,嘴角漾開一抹極為苦澀的笑。她不會再走同一條路,可她現在所走的一條,算是對的嗎?

  三皇子,是被她無辜牽涉的嗎?

  對上劉韜的沉默,她抿緊唇,唇邊被她咬出血來。腥甜的味道在口中泛開,她輕笑。顧義熙,我婁錦這輩子註定欠你的。

  劉韜盯著她,發現她嘴邊的笑意不到眼底,他歎了口氣,道:「大小姐早些歇息。屬下夜裡就回皇宮看看三皇子。」

  這是他頭一次服軟。本不想回答她的那句「他還好嗎?」只這一刻,莫名的,被她身上濃重的孤單所感染,破天荒的一次,他違背了三皇子的命令,選擇入宮為婁錦探一次病。

  婁錦轉頭,驚訝地望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她道:「告訴他,我很好。告訴他,我沒有做違背法紀的事,我並沒有讓他為難。」

  她頓了頓,大聲道:「把今天我施了糧柴的事告訴他。」

  她的黑眸發亮,嘴角的笑溢滿眼底,好似就是一個孩子等著把好消息告知大人,等著那人一句誇。那種興奮和得意,讓劉韜抿了抿唇,有什麼話堵在喉頭,欲言又止。

  自他這幾日觀察可知,婁錦並不喜歡張揚,從得皇上表揚起,就沒有把那施糧柴的事掛在嘴邊,而今日卻是命令他把這「好事」說與三皇子。

  想到此,他呵地一笑。

  目光定在婁錦身上,竟帶著兩分莞爾。

  一種極為不自然的感覺襲上心頭,婁錦瞪了劉韜一眼,砰地關上門。

  劉韜的笑越發大聲了,在這空寂的夜裡,顯得那般肆無忌憚!

  婁錦淬了一口,想著那個謫仙男子聽到她的話,該作何感想?想著想著,臉頰微微發起熱來了。酡紅把她暈染成少女的癡傻,她努力甩開心裡頭的一絲不自然,三步並作兩步跳上床,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好似這般就聽不到劉韜折磨人的笑聲。

  夜,很長。

  婁錦也不知道何時睡的。

  醒來的時候,天邊一片魚肚白。

  流螢敲門走了進來,臉色有些怪異地望著婁錦。

  「怎麼了?」婁錦皺起了眉頭。掀開被子走了下來,才發現昨晚因為躲避地匆忙,連繡花鞋都未脫下就睡了。

  她尷尬地看著白皙的腳面上那雙紅繡花鞋,對上流螢不解的神情,彆扭的厲害。她咳嗽了兩聲,道:「給我換一聲衣服。」

  「是。」

  流螢也不多問,選了一件月白色的素錦,碧青絲帶垂在婁錦的手側,腰間掛上了一個紅珊瑚石。梳洗完畢,流螢才道:「奴婢進來的時候看到一個侍衛站在門外,遞給奴婢一樣東西,上面還有一個紙條,奴婢不識字。」

  她頓了下,把那東西交給婁錦就退了下去。

  見一個通體碧青的翡翠玉帶串成一條,上面有兩個翡翠刻著兩個字,渾然一體的字,熟悉的「阿,錦」,這兩個字若是用他的嗓音念出,定是溫柔好聽的。

  皇宮內,他當著萬貴人的面,那般喚了她。

  她心頭一動,迅速拆開那一封信,只見那信紙上只有兩個字——「甚好」。

  一抹甜蜜的笑從嘴角泛開,一絲一絲就這樣鑽到她的心底。是誇她施了糧柴一事嗎?磨挲著上頭的字,婁錦低頭,止不住又笑了起來。

  「大小姐……」流螢瞠目結舌地看著婁錦,愕然道:「大小姐,你是怎麼了?」

  一早上看著大小姐喝粥都能笑。

  水眸一轉,婁錦翻開醫書,對流螢道:「一會兒誰來找我,就說我身子不適。」

  「是。」

  華清宮裡。

  劉韜一臉無語地望著站在花房裡,忙著搬花的三皇子。

  月白色的長衫被雨水打濕,墨髮有幾縷黏在他刀刻的輪廓上,他嘴角的笑意淡淡,卻難得溫柔,「她可看到信了?」

  劉韜翻了個白眼,卻還是恭敬道:「看到了。」

  砰。

  一根雜草落在劉韜頭上,劉韜噤聲,忐忑地看著三皇子。

  「都要我問一句,你才答一句嗎?」顧義熙盯著他,劉韜何時也變得這般笨了。他把花房的花搬了進去,接過宮女遞上來的手絹,擦乾後,就接過早就泡好的婁錦特釀蜂蜜水。

  清冷的眼享受地瞇了起來。

  最後冷冷地望著劉韜。

  劉韜心頭一咯,立刻道:「大小姐把那玉帶套在腰間了,真漂亮。」

  不知道為何,感覺說道真漂亮這三個字的時候,屋裡好似更冷了。

  劉韜縮了縮脖子,繼續道:「侍衛說,大小姐把爺給的信放在了上次爺送的字後面了。」

  「嗯。」低低的一個恩字結束了劉韜的淩遲。他吐出一口氣,得了特赦般站了起來。最後道:「奴才告退。」

  顧義熙低頭,喝起了那蜂蜜水。

  宮女見狀,道:「奴婢觀殿下只喝這蜂蜜水,可需要泡點花茶?」

  「無須,這味道甚好。」

  就在各家各府都在稱婁陽往後官路亨通的時候,禦林軍把婁府團團圍住。為首的侍衛闖入婁府,不由分說就道:「誰是萬氏?」

  一早,萬寶兒就披上顧錦,這邊裁縫還等著為她量身設計,就見侍衛門提著刀劍走了進來。這陣勢,頓時讓她警鈴大作。

  「敢問統領大人何事來府上?」

  「廢話少說,誰是萬氏?」

  說話強硬,絲毫不給人兜轉的時間,見萬氏說話,就抓了她過來,道:「我奉皇上聖旨,捉拿萬氏。若你們不說,全都抓入天牢!」

  話落,幾個侍衛紛紛上前。

  白太姨娘顫聲道:「你們是幹什麼?這裡是婁府。我是皇上昨日親封的三品夫人白氏。」

  統領一笑,譏誚道:「怕是今日就不是了。」

  再冷喝幾聲,幾個丫鬟禁不住嚇,就說出了他手上的即是萬氏。眾目睽睽之下,他扯了萬寶兒,就道:「走!」

  白太姨娘一驚,忙喚:「快去宮門口守著,讓老太爺和老爺去查查看,到底出什麼事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53 PM

第055章:求我,我也不一定救你

  婁府的人留在宮門口守了許久,都未見婁世昌三父子。

  來往的官人眾多,與昨日不同,他們上去詢問兩句就被那些人狠狠地訓了頓。情況很是不妙。

  侍衛們冷冷地盯著他們,也不理會。

  蘇嬤嬤急得要上火了,這會兒求見的權杖送入皇宮,這麼久了還沒見人帶個口信。夫人犯了什麼事了,怎麼就被抓入天牢了。

  上次夫人進入府中的地牢,那帶下病就嚴重了起來。

  這要是……

  她不敢多想,直瞅著那高高的朱紅色宮門,一雙眼緊盯著門內那高高的台階。

  霍地,一道棗紅入了眼簾。

  蘇嬤嬤揉搓著手,著急地迎了上去。

  厲嬤嬤笑著出來,把權杖通與那侍衛看到,才領了蘇嬤嬤走了進來,拐到牆角下,才皺著眉頭道:「現在宮內亂地很,萬貴人這會兒也被皇上冷著了。」

  聞言,蘇嬤嬤噤聲,詫異地看向厲嬤嬤。

  厲嬤嬤歎了一口氣,更是瞪了蘇嬤嬤一眼,「表小姐廢屋裡那些糧柴被查到了。近三萬兩的糧柴啊,皇上幾乎認定了萬寶兒囤積糧柴。就連婁陽昨日立的功都被皇上一併推了去。」

  什麼?

  廢屋裡有近三萬兩的糧柴?

  蘇嬤嬤兩眼一黑,險些暈過去。她強自鎮定,可指尖的輕顫洩露了她的緊張,她瞪大眼睛望著厲嬤嬤,一時間六神無主。

  「厲嬤嬤,老太爺和老爺他們?」

  厲嬤嬤搖了搖頭,道:「皇上讓他們在養心殿外跪著。這回就算太子都不敢求情了。」

  皇上震怒,不由分說就讓人去了婁府抓了萬寶兒。萬貴人就說了一句,就被請回華清宮禁閉了。

  蘇嬤嬤眉頭緊緊蹙成一個川字。厲嬤嬤也不理會她,忙說了幾句就回去了。

  廢屋的糧柴,定是他人蓄意陷害。那屋子都荒廢太久了,早些年一道士說那宅子風水不好,所以萬氏舉家遷移,那廢屋也不受重視,只偶爾讓人去看看,沒想到讓人鑽了這麼大的空子!

  她咬了咬牙,心急如焚。

  現在二小姐去了觀音廟,府中能主事的就白太姨娘了。可白太姨娘本就是丫鬟出身,能有多大能耐?

  偏偏現在就連太子都不敢說話,這會兒婁城定也被罰跪了。

  這,這都什麼事啊!

  她心神恍惚,回來的路上險些撞上一輛馬車。

  只聽著馬伕怒罵的聲音纏繞耳邊,她抬頭,掃了那馬伕一眼。

  「蘇嬤嬤走路可要擔心了。」

  這聲音,好耳熟。

  白皙的手指掀開帷帳,一滴雨水落在那雙手上,顯得越發嬌媚。

  一張秀美的臉出現在她面前,蘇嬤嬤愣了愣,洪娘子?

  洪娘子不是送二小姐去觀音廟嗎?本想著讓她呆在觀音廟裡,久了老爺就記不得她了,沒想到她竟然回來了。

  眸光一閃,蘇嬤嬤躬身行禮,「奴婢見過大姨娘。」

  洪娘子緩緩勾起嘴角,淡淡地掃了眼蘇嬤嬤,「一道上來回府吧。」

  隨著話落,簾子亦落下。

  雨點一顆一顆砸下來,好似身上恨不得都要被鑽出一個洞才罷休似的。

  蘇嬤嬤眸子一低,就上了馬車。車內軟毯輕裘,一張小木桌上放著兩旁綠豆糕點。

  「哼!」

  「蘇嬤嬤看過去很是著急的樣子?」洪娘子說完,斟了一杯茶,兀自飲了一杯,才笑:「觀音廟雖大,對入住的人要求卻極為苛刻。二小姐要在那住上九個月,還真是受罪。好在這雲霧茶不錯。」

  蘇嬤嬤臉色微微一變,發現內裡不少好東西,她才瞪眼道:「這些都是給二小姐的,你有何資格帶回來?」

  好似沒聽到蘇嬤嬤的話,洪娘子垂眸,配上一口紅櫻桃,道:「何時帶我去見見夫人?」

  夫人已經入了天牢了!

  洪娘子笑看蘇嬤嬤緊抿雙唇的樣子,嘴角的笑漸漸擴大。

  「蘇嬤嬤,你說我們府最近是不是太奇怪了。能主事的一個一個往外調離,留在府中的有誰?掛了個虛名的三品夫人?呵呵,堂堂一個婁府,怎麼淪落到這般可笑的地步。」她又端起一杯茶,聞著那香味,對蘇嬤嬤那黑沉的臉視若無睹。」若是大夫人還在,定還能幫襯著。」

  蘇嬤嬤雙眼一亮。府上還有一人能做主。

  方芸兒是不在,但還有婁錦。皇上不是答應了她一個要求了嗎?

  君無戲言,婁錦一旦提出赦免萬寶兒,這事再大也大不過哪兒去。

  想通了,自然也安靜了下來,不管洪娘子說什麼,她都一副端著架子的老嬤嬤樣子,自不願意理會她。

  洪娘子眉頭微微一蹙,又笑了起來,自也安靜下來嘗幾枚黑棗。

  馬車到了婁府,蘇嬤嬤迫不及待就朝內而去,直奔穿花樓而去。

  到門前,流螢和幾個丫鬟守著,對上蘇嬤嬤,她們溫和道:「大小姐身子不適,現在睡下了。」

  身子不適?

  牙關緊咬,蘇嬤嬤能聽到牙齒間發出的咯咯作響。

  「我有急事。」

  「蘇嬤嬤,真是不好意思,大小姐需要休息。」流螢道。

  這婁錦,何時擺起這麼大的譜來了?我就是硬闖,一會兒她醒了,自己跪著磕頭就行了。正抬手推了兩個丫鬟,不知道哪兒來的侍衛各個提著刀劍指著她。

  這,蘇嬤嬤臉色刷白,對上流螢,眉角跳地厲害。

  「蘇嬤嬤,你想以下犯上嗎?大小姐說了,以下犯上,就地處決!」流螢的話一落,兩個侍衛的刀高高舉起。

  砰的一聲,蘇嬤嬤倒退兩步,驚魂未定地看著她急急躲過的地方,那的木桌子被砍成兩半。

  好,好一個野種!

  以下犯上?看來她得找個人來了。

  她退了兩步,轉身朝外走去。

  嘴裡卻是罵罵咧咧,以往爹爹二娘叫的親密,一遇上事,躲地比誰都快!野種就是野種,養著還不如養一條狗,人一條土狗養幾年也會搖頭擺尾,這根本就是一隻白眼狼!

  穿花樓那傳來一聲咿呀聲,門兒打開,走出來一抹碧青身影。

  女子長髮黝黑,光可鑒人。

  白若初雪的臉上一雙黑瞳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光芒。

  「去通知一下嬸嬸,就說七天後,我十三歲的壽辰要辦得隆重些。」

  「是。」

  竇氏接到消息的時候,眉毛挑地高高的。

  一早,聽人道萬寶兒廢屋裡的糧柴近三萬兩,她就知道那盜匪就是與她萬寶兒一夥的。生生就是要奪了她的當家之權。

  這事,她記心上了。

  只不過,昨天婁陽鋪張了一天,請了流水席,今日就傳出所有恩寵都被沒收了去。這婁城還在那養心殿外跪著,婁錦這時候要辦壽宴?

  婁府真要成為全京城最大的笑話不成?

  她深吸一口氣,朝站在面前的烏嬤嬤道:「你回去告知她,府中用度緊地很。」

  烏嬤嬤一笑,倒也不急,「竇夫人忘了皇上賜給大小姐一個要求,這要求可大可小。大小姐不求別的,只想著七天後的生辰壽宴辦地隆重點罷了,要知道,皇上的餘怒未消,這京城能說上話的怕就我們大小姐一人了。」

  上次皇上震怒,婁世昌跪著暈了過去。

  這次,為了給臣民一個交代,怕並不只是暈過去那麼簡單。皇上先前那般褒獎婁家,現在查出萬寶兒那藏有大量米糧,不就是當著天下臣民的面狠狠刮了皇上一頓耳光。

  本這天災一出,百姓就臆測皇上昏庸無道。

  若不重懲,怕難以服眾。

  竇氏哪是不知道這些,她一早也入了皇宮,皇后只回了她一句,回家等消息。

  天知道這一等會是怎樣的結果。

  烏嬤嬤說的也沒錯,目前婁府上下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是婁大小姐,所有人都鄙夷無視的婁大小姐!

  她咬了咬牙,應了聲「好。」

  烏嬤嬤點了點頭,福了下身子就退了出去。

  竇氏握緊拳頭,這婁陽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婁城幾番被他連累。

  偏偏皇上又倡導兄友弟恭,婁世昌和婁陽跪著,他還能站著?

  她坐了下來,大聲道:「來人,去安排一下七天後大小姐的壽宴。」

  十三歲的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竟然也敢在婁家這種情況下大肆舉辦壽宴?竇氏不免皺著眉頭,總覺得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碧青身影落在窗前,靜看著湖水狀若溢出的樣子,她瞇起眼,這場大雨,險些要了她的命,可沒想到,到最後會把萬寶兒送入天牢。

  「大小姐,白太姨娘來了。」

  流螢的聲音有兩分緊張,白太姨娘一向不是省油的燈,又應了個長輩的身份,怕不好應付。

  「嗯。請她進來坐。」

  婁錦入了床,蓋上被子,一雙水眸定定地望著門的方向。

  白太姨娘素著臉進來,一路上蘇嬤嬤已經和她說明了利害,她自是明白,這婁錦的一個要求比皇后,甚至是太后的話還有效。

  見婁錦躺在床上,她勉強扯出一抹笑,「孩子,可是哪裡不舒服?」

  「沒事的,勞太姨娘掛心了。」婁錦坐了起來,咳嗽了一聲,流螢立即送上枕頭。靠著枕,婁錦眼眶一紅,道:「二娘真做了那事嗎?」

  白太姨娘和蘇嬤嬤一愣,婁錦這話問地太突兀太不合情理了。

  該是問婁陽他們可好才是。

  婁錦低頭,臉頰上掛了兩滴晶瑩的淚珠,「二娘做了那事,錦兒即使施米糧再多也挽不回百姓心目中對婁家的看法。百姓心中看法不變,皇上自也不會原諒爹爹。錦兒,也枉做好人了。」

  白太姨娘一頓,這話是說?

  她與蘇嬤嬤對視一眼,是說再多施捨些米糧,或許能挽回?

  蘇嬤嬤緊盯著婁錦,想從她這幅柔弱的面孔中看出點怪異的端倪,卻發現她清澈的眸子裡除了清澈,別無她物。

  「太姨娘,皇上剛許了我這一個要求,若我馬上去求,皇上定會以為婁家野心勃勃,早有準備。到時候牽涉起來,可是大禍臨頭了啊。」

  這話不假,皇上疑心頗重,他們二人求救心切,真忘了那事。

  難道真要施糧柴?

  把他們猶豫的眼神收入眼底,婁錦低頭,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萬寶兒,你的好日子怕是不多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55 PM

第056章:抄家?

  送走了白太姨娘他們,穿花樓才安靜了下來。

  婁錦走了出去,迎面而來的雨水把她額前的髮打濕,服貼著她的輪廓。

  黑眸若潭,長睫剪羽,懸膽的秀鼻下一雙水潤紅唇微微一張,「我們去將軍府吧。」

  「是。」

  烏嬤嬤垂下眸子,緊跟在婁錦身側。

  雨漸漸下大了起來,烏嬤嬤一邊幫著打傘,一邊顧著婁錦的衣衫。

  「烏嬤嬤,別勞煩了。」她轉頭,凝視著烏嬤嬤,烏嬤嬤的額頭上有一兩縷銀髮,唇畔兩條不淺的笑紋,額角上只一個挑眉就有了幾條深紋。

  婁錦抿了抿唇,轉頭朝流螢道:「流螢,你陪我一道去,烏嬤嬤你累了。好好歇息。」

  「我不累,小姐……」

  「烏嬤嬤,我還是那句話,我和娘還需要你,你最近日日跑動,就多休息。往後需要烏嬤嬤的地方太多了。」

  雨聲啪嗒啪嗒地落下,打在她的裙角,視線中,婁錦眸色凝重。

  「……是。」

  婁錦點了點頭,朝外走去。

  流螢轉頭看了眼烏嬤嬤,有些不解道:「大小姐,烏嬤嬤看過去很累嗎?」

  婁錦搖了搖頭,沒有誰該用一輩子的時間陪著你,若有,你該好好珍惜才是。

  長長的街上行人不多,偶爾能聽到小販的吆喝,整個子午街顯得冷清多了。前方一尊大大的奇麟石像旁站在兩人。

  婁錦拉開簾子,看了個細緻。

  兩個男子,一個挺拔俊逸已到而立之年,另一人黑衣高昂,少年風貌。

  幾個侍從站在他們身後,紛紛打著傘。馬車停在他們身後,那匹白馬低著頭,時不時地轉頭看了眼那石像奇麟,像是等地有些不耐的樣子。

  朱紅大門開了,走出來一個門童,面有難色,「縣公還是回去吧。」

  蕭縣公笑了笑,眉眼中神色依然。「代我轉告她一聲,我明日還來。匕安,走吧。」

  黑衣少年看了那門童一眼,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馬車內的婁錦嘴角緩緩一勾,靡軟的聲音自馬車內響起。

  蕭縣公等人腳步一頓,視線中,一道碧青的身影從馬車內走了出來。清麗可人的身姿,宛若白梅的女子出現在他們眼前。

  蕭匕安瞇起了眼,雙眼深深盯著她,才幾日不見,這女子的氣質恍若又不同了。

  「婁錦見過蕭叔叔,蕭哥哥。」

  她輕盈的步伐迎來,笑容可掬,行禮的動作一氣呵成,空氣中一抹極為清淡的香氣,讓人聞了鼻端清新,渾然透徹。

  好一個出類拔萃的女子。

  若非還只是十二歲,怕早就迷惑京城了。

  蕭匕安扯開一抹笑,這女子若真如外表這般乖秀,他倒也無一分興致。只是這樣的面孔下,該是一顆怎樣的心?他走上前兩步,打著趣道:「錦兒也來了,上次你救了我,我還沒報答你呢,正想著該如何報答。」

  婁錦起身,一個陌生的氣息近在咫尺,她警惕地退了一步,對上蕭匕安那張放大的俊臉,臉色僵硬。

  俊野的五官隨著他一笑都張狂了起來,幾分桀驁不馴,幾分乖張囂張。

  「呵呵,你怕什麼?我又不會以身相許。」

  握緊的拳緩緩張開,婁錦淡笑,道:「既然來了,就一併入將軍府做客如何?」

  這女子,如此淡定,竟不見她有絲毫臉紅的徵兆,蕭匕安眉頭一蹙,心裡莫名地堵上了。對上她這句邀請,他也不避諱,回頭看向蕭縣公,「爹,既然錦兒邀請,我們就一道進去躲躲雨。」

  蕭縣公笑了笑,諱莫如深的眸子望著那朱紅大門,神情微黯。

  門童見是婁錦,自不用通報,又是婁錦邀請,只好開了門。

  門內,一個丫鬟匆匆跑開,婁錦認得她,小桃。

  婁錦淺淺一笑,才走入正堂。蕭縣公和蕭匕安跟在她的身後,兩人思緒迥異。

  正堂內,方宏正下著棋,方逑與他對弈,時不時皺著眉,偶爾舒眉一笑。

  方瑤在一旁伺候著,見方逑杯子裡的水盡了,又沏上一杯。

  隔著雨簾,這一幕在婁錦眼裡,顯得那麼溫馨和自然。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這將軍府成為廢墟,人去樓空,白骨成堆。

  她靜靜地望著,那麼一瞬間這空無一人的府邸好似浮現在她的腦海裡,所有人都沒了,就連她也消失了。

  眼眶灼疼地厲害,發現的時候早已熱淚盈眶。

  身後,一抹視線緊跟著她,蕭匕安看了方宏他們一眼,轉頭又深深凝視著她。看到了什麼竟然傷心至此。

  是的,她的那抹憂傷,在那纖瘦的背影下很是孤獨落寞。

  那腮邊的淚一顆一顆落下,好似一個孩子,望著這茫然的世界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而她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裡,渾然忘我,直到一聲呼喚打斷了她的回憶,她才愕然又急迫地擦乾淚水,朝那聲源處望去。

  固倫公主站在迴廊那頭,笑著看了過來,「孩子,來了怎麼不說話。」她面上的笑一頓,見婁錦眼眶通紅,她眉頭一皺,道:「婁府的人欺負你了?」

  婁錦望著她,那是疼她的外祖母,從不在她面前提及一句野種的刁蠻公主。她不似別人看來的跋扈張揚,她也溫柔細心,關心著她們母女。

  前世,怎麼會莫名病逝了?

  婁錦深吸一口氣,是這雨吧,下得她思緒紛亂。她展開笑顏,道:「想外婆了。」

  「這孩子。」固倫公主笑了,牽起婁錦的手,轉頭看向蕭縣公,眉眼中沒有一貫的嚴厲和不可一世,「既然來了都進來坐坐吧。」

  「芸兒……她在嗎?」蕭縣公來了不知幾次,都被拒之門外,若非上次在婁府相見,怕是久也難見上一面。

  「不急,錦兒在,她會出來的。」固倫公主臉色一暗,他們能護著芸兒多久,一輩子?若是蕭郎真有這份誠意,芸兒,你不妨放開心懷。

  婁錦走到方宏身邊,朝方瑤調皮地一笑,接過她的活,倒了杯水,才道:「表姐,舅舅就要去邊關了。」

  方瑤垂頭,緊盯著方逑,後歎了口氣。

  舅媽早亡,舅舅也沒有納妾續娶,方瑤怕也放心不下吧。

  「錦兒來了。」兩人放下棋,方宏站了起來,對著婢女道:「還不請大小姐出來。」

  方宏見到蕭縣公的時候,臉上的笑意一斂,有些嚴肅道:「你倒是越挫越勇。」

  「見過將軍。」

  方宏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蕭匕安。只一眼,他本轉開臉,卻又再一次深深看著他,一種怪異的感覺從心底湧了上來。

  蕭匕安對上方宏的視線,眉頭微微一挑,恭敬道:「見過將軍。」

  方宏垂下眸子,笑道:「這幾日的假也放地不少了,明日回軍營。」

  「是。」

  婁錦笑了笑,蕭匕安對外公倒是顯得安分多了。

  「錦兒。」門後,一道身影翩然而出。白衣女子身上繡著淡淡的睡蓮,她拉過婁錦,面色中有兩分責備,卻是一眼也不看那蕭縣公。

  「娘。」婁錦皺著眉頭道:「這兩日太醫都和錦兒說了,說娘的身子還不見好。」她的話一落地,屋子頓時靜了下來。

  怪那婁陽,害得芸兒陰陽失衡,又思慮憂多,真是令人擔心。

  這事當初鬧地大了,蕭縣公自也有所耳聞,他望著方芸兒,眸色中有深深的愧疚。

  若是那一年,他堅持,或許她就不會受這麼多年的苦。

  只是,他親眼看著她鳳冠霞帔,笑著嫁給婁陽,教他如何能再上前一步。

  愧疚?

  方芸兒看到他眼中的愧疚,頓時心頭髮疼,是他對吧,就是他在那裡姦汙了她。帶給她所有的不幸,所以,所以他愧疚。

  抿緊唇,齒間咯咯作響。她瞪著他,拳頭握緊,「你回去吧。」

  「方芸兒,我從沒有忘了你。從沒有過!」他凝重的話語裡有著幾分痛楚,她一直拒絕他,十二年前是,現在還是。

  「……」

  她的無聲讓這屋子再次陷入詭異的平靜。

  蕭縣公深深望著她,驀地轉頭走了出去。

  蕭匕安轉頭看向婁錦,神色變得深沉,亦跟著走了出去。

  方芸兒重重吐出一口氣,對上婁錦,笑得勉強。「錦兒,娘有些累了。你陪外婆一會兒,我先去休息。」

  「好。」婁錦凝望著她的背影,心頭有種難以言喻的疼痛。

  為了蕭縣公和娘的錯過。蕭縣公愛了娘多少年?若是前世娘死了,他當會痛不欲生吧。

  娘被婁陽所騙,騙了近半輩子,刻意地選擇忘了蕭縣公,可她不知道,蕭縣公過得是怎樣的日子。或許,該有那麼一日去蕭府去看看,娘才會明白,這世上有個人比那婁陽好,而她現在還來得及,不會終身錯過。

  娘,這輩子,你當是幸運的。因為,現在都還早,不是無可救藥。夢醒了,而並非絕望無助。

  馬車裡,婁錦怔愣地望著一棟棟過往的房子,心裡頭盈盈有著期盼。

  翌日一早,天色還是陰霾地緊,婁府上下已經開始忙了起來。

  外頭依稀能聽到幾個丫鬟的聲音。

  「這些糧柴要運到哪兒去?」

  「說是太姨娘要資助城民,都要搬去城東施糧布柴呢。」

  婁錦打理著幾盆花,收集著蜂蜜,自己嘗了一口,才封了蓋子。目光幽幽地望向下頭。

  「大小姐,奴婢不明白。」流螢把蜂蜜罐子抱了起來,探究地望著婁錦。

  「說。」

  流螢壯大膽子,道:「大小姐為何還要對他們那麼好,奴婢蠢笨都知道那日遊河內有乾坤,大小姐還要告知他們佈施糧柴?」

  婁錦笑了,「怕是還不到傍晚,你就知道我為何要這般做了。」

  白太姨娘和蘇嬤嬤累了一個下午,花了不少的銀子見不少百姓都過來了,她們臉上紛紛露出小臉,皇上該明白他們的忠心了吧。這都兩天了,不知道老太爺他們能不能熬地過去。

  「讓開,都讓開!」突然,兩隊官兵衝了過來,拉開周邊的人,嚴肅地走上前來。

  「把這些糧柴均沒收了。」那官兵說完,對上白太姨娘和蘇嬤嬤,「皇上有旨,搜查婁府所有糧庫,不得放過一處!」

  這,這怎麼回事?

  為何還要搜查婁府的糧庫?

  白太姨娘見事態不好,連忙問道:「為何要沒收我們的糧柴,我們是在做好事。」

  好事?

  那官兵嗤笑,「你們婁府夫人囤積糧柴,現在又出來施糧柴,真是笑話。皇上懷疑婁府囤積的糧食不止那三萬兩,現在全面肅清婁府相關的莊子。」

  蘇嬤嬤愣住,發直地看著那些人離開。

  眼前的攤子被撞地亂七八糟,所有米糧都被沒收了去。

  一片狼藉!

  她雙手握緊,好,好一個婁錦!

  穿花樓內,婁錦聽著下人傳來的消息,嘴角緩緩一勾。皇上多疑,本就懷疑你萬寶兒囤積了不少的米糧。今日,你婁府主動佈施,不會讓皇上覺得你厚德,反而讓他懷疑你婁府還囤積了更多的糧柴。

  而你婁家在皇上心裡從忠變成奸。

  「大小姐。」流螢噤聲,她看著那些官兵衝入婁府,一一搜查,眼睛幾乎都瞪直了。果然是還未到傍晚時刻。

  婁錦輕笑,朝遠處看了眼,就把窗子放下,拿起醫術看了起來。

  婁世昌三父子怕是還有的跪了。

  而萬寶兒,天牢的滋味要嘗個夠才是。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57 PM

第057章:想要方芸兒,我教你

  蘇嬤嬤六神無主,知道事態越發嚴重。

  一下午,看著官兵們出入婁府,她的心提地高高的。

  「太姨娘,我們去找大夫人吧。大小姐怕是早就恨上了夫人,所以不肯幫忙,她詭計多端,我們斷不能再找她了。」她聳著眉頭道。

  「你說方芸兒?她早已經被休棄,怎麼會幫著婁陽?」白太姨娘說著眉頭皺了起來,只覺得太早放了方芸兒,沒想到婁錦竟是個有心計的,可她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這些城府?

  這不幫也得幫,「我們去試一試吧。」

  蘇嬤嬤瞇起眼,最起碼這方芸兒可好拿捏多了。

  將軍府外兩個門童沉著臉,見蘇嬤嬤和白太姨娘,只道:「婁老爺說他能平步青雲並非靠女人之力,就莫要見大小姐了。大小姐再有能力能有他一個男人厲害?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都說了那話,還能到將軍府求見,就連我這門童都沒這麼沒臉沒皮。」

  「你說什麼?」白太姨娘氣地直發抖,瞪大雙眼看向那門童,怒道:「當真是欺人太甚。」

  門童掃了她一眼,自是將軍府出來的,氣勢也不低人一等。

  「怎麼了?我們把婁大人當成男人看就欺人太甚了?太姨娘,你剛封了三品夫人,別潑婦罵街,掃了皇上的顏面!」

  蘇嬤嬤沉著一張臉,那緊抿的唇角洩露了她的僵硬。

  見來往眾人多了,立刻扯了白太姨娘就閃身離開了。

  白太姨娘在上馬車之際還罵罵咧咧,對上蘇嬤嬤的沉默,她終究是撫平了狂躁,道:「這可怎麼辦?」

  她能知道怎麼辦就好了!

  「下來。」不知道誰在外頭低聲叫了一聲,蘇嬤嬤正頭疼之際,聽著這聲音,掀開簾子一看,是宮裡接應的人。

  她看了眼白太姨娘,安撫了兩句,先讓她回去。在與宮內的嬤嬤說話。

  「萬貴人很氣憤,你幹的什麼蠢事?」

  蘇嬤嬤垂下頭,半瞇的雙眼流出兩分怨毒,她上當了,上了那十二歲小姑娘的當!

  那嬤嬤看了她一眼,道:「你們誰都稍安勿躁,不許輕舉妄動,待皇上氣過了,自不會連累婁府。最多對萬寶兒做處治。」

  蘇嬤嬤猛地抬頭,「做什麼處治?」

  「萬貴人會想辦法降低罪刑。只要她肚子裡還有孩子,婁陽他們自不會放棄萬寶兒。」她舒了一口氣,又說了幾句才離開。

  蘇嬤嬤眉頭緊緊皺起,肚子裡的孩子?

  這關天牢到底還要關多久?她眉頭重重地跳了下,臉色微白。

  終於,三天過後,婁府三父子,兩人病倒,一人昏厥。皇上才命人把他們帶出去。

  婁世昌已經昏迷兩天了,婁城也躺在床上一天一夜才醒了過來。

  婁陽在一天後醒了,一醒來,他就急著找婁錦。

  府裡的人甚是詫異,卻也不敢多問,到了穿花樓就報告了這事。

  榻上,女子側臥著,單手撐著頭,一頭黑亮的髮垂下,絲絲縷縷勾勒出秀美的弧度。那張清麗的臉上毫無表情。只睜著一雙大眼,道:「爹爹需要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那丫鬟一愣,被噎地說不出話來。

  婁錦甩了甩手,沒再理會她。

  人走後,婁錦才緩緩站了起來,朝流螢道:「去告知蕭匕安,說他欠我一條命,兩日後我十三歲生日,我要他送我一個大禮。」

  「是。」

  話說,蕭縣公回府後,就命人把府中唯一的侍妾送出去。可那侍妾死活不肯,事情在府中鬧大了。

  廣林苑裡,幾個婆子扯了那周氏,周氏不願,包住柱子,淚如雨下。

  「他就這樣不要我了?」她質問的聲音帶著一抹苦澀。

  「周姨娘,走吧。您知道的,二爺定的事,從沒有轉圜的餘地,否則這些年這廣林苑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人。」許嬤嬤道。

  呵呵,她笑了起來。這是在告訴她,她已經佔有太多了嗎?

  可她沒有付出嗎?

  每個夜晚,她守在院子裡等著他回來,為他燉煮夜宵。冬天一到,她捨不得他人為他暖被,都是她任著冰寒,把被子捂熱了才離開。

  夏天,他最愛喝她做的酸梅湯。

  每個秋天,她都要為他做一份菊花糕。

  十二年來她已經習慣了伺候他,沒有他,她要怎麼辦?

  「不,我不走。就算死,我也要死在這。」從他愣愣地盯著她看那一刻起,她便是他的。

  毫無疑惑,認定了至死相隨,她怎麼可能中途退出。

  她以為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她願意做方芸兒的影子,一輩子,她甘之如飴。

  可為什麼,她的好日子到頭了嗎?

  許嬤嬤素起了臉,冷聲道:「周姨娘,你應該知道縣公為了方芸兒,日子過得什麼樣子?現在方芸兒被休棄在家,對縣公而言,就是個救贖的機會。你擋著他,可真是對得起他。這十二年來,你雖是只是個姨娘,過得可是蕭二夫人的生活。」

  蕭縣公從沒有虧待過她,敢說京城裡,沒有哪個姨娘過得有她自在。這十二年是她偷來的,難道還想奢望什麼?

  「是,我沒資格奢望。可我習慣了,我不知道往後每一天都看不到他那會是怎樣的日子。你知道嗎?他看著我的時候,總會習慣性地怔愣著,那雙眸子深若潭水。我早已經習慣了!」她嗚嗚地哭著,滿室只有她悲慼的哭聲,其他人的動作都頓住了。

  蕭府的人均不是瞎子,蕭縣公對待周氏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裡。

  縣公總是走到哪兒都帶著周氏,生怕有那麼一刻見不到似的。

  周氏不過是一個替身,可她無怨無悔地做了十二年的替身,就這樣被趕出去嗎?

  許嬤嬤歎了口氣,她雖可憐周氏,卻始終站在縣公身邊。她記得很清楚,十二年前,縣公見到周氏的第一眼,說的那句話言猶在耳。

  「你的眼睛好像她,你替她活在我身邊可好?」

  那時候的縣公鬍渣在腮,長髮淩亂,眼神迷離。憔悴地剛從酒缸裡站起來似的,那話是明明白白與周氏說的,周氏竟也答應了。

  許嬤嬤就站在一邊,聽到縣公那話,鼻腔都酸澀地厲害。

  可那方芸兒一心一意只要婁陽一人,縣公在她眼裡,早與那陌生人無異。

  這麼些年來,許嬤嬤為縣公不值,可縣公癡迷了十二年,天知道,十二年前,縣公還是個流連花從的翩翩紈褲。

  而她從一開始的懷疑,到麻木,到現在認定了唯有方芸兒才能救他。別的,也再也不想了。

  「周姨娘,走吧。」她雙眼一黯,對著下人們使了個眼色,道:「把東西帶出去。」

  「是。」

  周氏突然瘋了一般,撞著那柱子,眼淚斷了線。

  「讓我見他,就讓我見他最後一面。」她悲傷的哭著,頹然地跪在地上,一雙手緊抱著柱子,額頭撞地紅腫。

  幾個丫鬟看得眼眶通紅,她們不懂縣公與方芸兒的過往,只是不信一向那麼寵周姨娘的縣公被什麼迷了眼,竟說不要就不要了。可憐周氏,癡心一片,如此一個晴天霹靂,她怎麼受得了。

  「許嬤嬤,您就通報一聲,讓縣公過來一趟吧。」

  許嬤嬤皺了皺眉,聽著周氏的哭泣,她深深歎了口氣。

  這場過往,誰錯了?

  縣公錯了嗎?他曾明明白白告知,她就是個替身。

  周氏錯了嗎?她不過就是心甘情願做了這麼一個替身。

  方芸兒呢?

  她錯了嗎?

  可傳言,她並不幸福。與她引以為的婁陽,他們兩人竟從未同房過。

  一切,好像都是上天開的玩笑。

  她朝那幾人看了一眼,最後遲疑地走了出去,迎面的一個人影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抬頭,對上縣公那張成熟剛毅的臉龐。

  立刻福了下身子,「見過縣公。」

  蕭縣公走了進來,幽深的眸子望著周氏。低沉的嗓音響起,「起來吧。」

  「你不趕我了嗎?」

  「……」

  對上他的沉默,她的心一寸一寸往下沉。

  「就因為我這雙眼睛嗎?你留了我十二年,可為什麼不繼續留著我,我這眼睛我一向保護地很好。」

  因為他愛著她的眼睛。所以,即使穿針引線這種事,她該做,卻不做。怕傷了這麼一雙眼。

  又常和大夫聊如何養眼,她那麼卑微,卑微到為他,就連她最愛的繡花都不碰了。她唯一的樂趣就是保護這一雙眼睛。

  縣公走上前去,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半晌,他才道:「對不起。」

  周氏哭了,難以自抑地哭了。她還能再要求嗎?本來這一切都是她奢望來的。

  自早年一次偶遇,她就知道她與那方芸兒有三分相似。

  迷上了縣公,她義無反顧出現在他的面前,只求他因為這麼一個相似,留下她。她如願以償了不是嗎?

  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偷來的幸福要還了吧。還給那個美麗嬌媚的女子,從此,她這個見不得人的影子該走了。

  驀地,就在所有人都放鬆的那一刻。

  一聲巨大的砰聲傳入耳朵。

  所有人一震,震驚地看著那張美麗的臉上鮮血橫流,女子顫抖著手,撫著疼痛的頭,眼淚肆意洶湧。

  縣公僵住身子,濃黑的刀眉緊緊地蹙在一起。

  「你何至於斯?」他跪在她的身側,伸手把她抱了起來,命人去請了大夫,才忙扯開衣角,「忍一忍。」

  周氏笑了笑,昏昏沉沉的腦袋讓她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她憑借記憶伸出手,撫著他一縷長髮。「若我只嫁作平民婦,即便是過得再不堪,也不會尋短見。可嫁給你,那種蝕骨的天堂生活,你讓我覺得這世上沒人比我更幸福,就連那方芸兒都不如我。嘗了甜的滋味,我又怎麼捨得放手?」

  咳咳,她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眼前的一切變得那麼模糊。

  「可我羨慕她,很羨慕。」

  幾聲嗚咽在耳邊響起,她笑了起來,沒人能了解,她不過就是去莊子裡過的也是富裕日子,可她無法想開。

  相信這天下女人被縣公那般愛著,怕也無法想開。

  只因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只因為,他要從她的生命裡徹底退出。

  她深吸一口氣,眼眶灼熱。「縣公,若她跟著你,定是極幸福的。」

  「……恩。」他低聲應著。

  除了這個,他再無話語可說,看著照顧了自己十幾年的女人鮮血直流,他的心跟著發疼,「你撐著。」

  周氏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可以,她不願意走。更不願意退讓。可她憑什麼?

  滿室皆靜,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幾個丫鬟放下手中的活,跟著哭了起來。

  甚至有人大聲道:「縣公,周姨娘沒做錯,為何要被趕出去。」

  是的,為何?

  是那方芸兒容不得人嗎?沒人再提,因為周氏的手垂了下去,那樣無聲無息的,再無別的。

  縣公撇開頭。

  透過光,能看到他的眼裡晶瑩透亮。

  是的,誰都沒有錯。

  可他,也執念了十二年。這輩子都擺脫不得。他為了她成了可笑的柳下惠,只因為她一句玩笑。可他甘之如飴。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覺得不夠。

  他想給她至上的榮耀和尊嚴,別的人,再多,也多不過一個抱歉。

  微微仰頭,他靜靜地走了出去,腳步微微有些踉蹌。

  當迷雨霏霏,落在他的肩頭,他只覺得喉頭梗塞地厲害。方芸兒,我為你執念了這麼多年,你可否回頭看看我。

  我也同樣卑微地堅守著我的執著。

  許嬤嬤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人把周氏抬了出去,遠遠看著縣公的背影,她眼角濕潤。

  那背影顯得落寞蒼涼,映著遠處的孤亭和高樓,竟覺得縣公不比她過得自在幸福。

  她歎了口氣,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他由衷的笑,而不是這般,總遠遠望著,不知道在尋找什麼。

  「少爺。」一道黑衣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她頓了頓,立刻退了下去。

  黑衣軒昂,少年走上前,對上縣公的眼,嘴角慢慢勾起苦澀的笑,「娘走了。」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想要方芸兒,我教你一個辦法。」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57 PM

第058章:求娶方芸兒

  蕭郎轉了過來,那一瞬間,他的黑眸幽深,緊緊鎖在蕭匕安身上。

  蕭匕安輕笑,只不過上天要硬塞給我一個妹妹。

  「記得十二年前徹底改變方芸兒命運的事嗎?」這事鬧得京城皆知,儘管那時候他才七歲,但也略知。

  蕭縣公瞥了他一眼,似是不願意提及那一段事。對誰而言都不算好事。

  「爹,那時候方芸兒一直掛在嘴邊的話你可記得?」

  他怎麼會不記得,那時候她像是要瘋了一般,咳咳叨叨,延續著那句話。

  一顆硃砂痣。

  他眉頭一挑,對上蕭匕安邪氣的笑,道:「你想說什麼?」

  「爹的胸口也有一顆痣,雖非硃砂,但也可以假亂真。」

  以假亂真?

  「只要爹耐得住方宏和固倫公主那一關,方芸兒一定會被爹的悔過感動。」

  悔過?

  他深吸一口氣,要他承認他就是當年那混蛋!他恨不得把那惡賊給吞了,竟要他代替那人的身份?

  蕭匕安見蕭郎面色鐵青,笑了起來。這婁錦當真是要人命,這樣的要求都敢提出來。

  別說方芸兒怎麼想,就說方宏和固倫公主那護短的個性,絕對會扒了爹爹半層皮。她當真能護得了他?

  「爹,方芸兒是認死理的人,她知道您對她一片深情,為了婁錦能認祖歸宗,她也會退一步。就算退個一萬步不說,你是她唯一的男人。這一點她也必須認同。」

  蕭匕安瞇起眼,這一切真是越來越好玩了。

  雙手握成拳,久久又鬆了開來,如此反覆下,蕭郎才定定地望著蕭匕安。

  一時間出了神。

  蕭匕安一笑,少年薄唇殷紅,他轉身離去,「兩日後,婁錦生日。方芸兒也會去。」

  聲音漸遠,蕭郎聽得不甚真切,卻一個字一個字咚在他的心上。

  若真選擇了那般,這將會是一場硬戰。

  下午,一直死氣沉沉的婁府,迎來了這麼多天頭一次的熱鬧。

  木管家興致高的讓人準備好上好的酒菜,讓下人通知各房的人於晚飯時間聚在花廳裡吃上一頓。

  就連一向不願意走動的竇氏也都早早在花廳裡等著了。

  婁陽早就出了門,說是出去迎接一個貴客。

  烏嬤嬤出去打聽了會兒,才回來告知。

  婁錦坐在窗外的迴廊,明日雨就該停了吧。陰霾了大半個月的天氣終於開始放晴了。就連人的心情也莫名好了些。

  「小姐,老爺讓您傍晚時候務必出現在花廳。全部人不得缺席。」流螢說道。她有些詫異,會是什麼人需要全府的人都出來相迎?

  萬寶兒被關在裡頭尚無消息,婁家還能有什麼法子?婁錦挑眉,轉頭讓流螢再去好好探聽。

  一個下午並無什麼具體的消息,只說是個高人。

  很快,雨停了,天邊的晚霞絢爛極了。

  不知道哪個丫鬟叫喚著彩虹,不少人都出門駐足而視。

  有人笑了起來,有人暗歎了著終於放晴了。

  婁錦望著那湖面,陷入了平靜。

  直到丫鬟們的催促聲傳來,她才換了身衣服走了出去。

  到了花廳,幾乎全部的人都到了,唯獨缺了她一人,不,還缺了萬寶兒和婁蜜。

  她笑著走進去,迎面一個六十開外的道人頭戴灰黑帽子,身上的灰袍廣袖寬背,那頭銀髮卻顯露了他的年紀。

  那人朝婁錦看了過來。

  極為冰冷的一眼,犀利,寒光寸寸。

  婁陽走了過來,道:「錦兒,快來見過藏空相士。」

  藏空?

  就是那日她為了救蕭匕安而找的藉口?今日竟然讓她看到了藏空?

  她抿了抿唇,從容地朝藏空施了一禮。

  「婁錦見過藏空相士。」

  「不敢當!」他沉重的聲音帶著一股極難辨別的怒意。只見他幽深的眸子望著她,目光極為冷冽。

  婁陽皺起了眉頭,卻也沒多言,讓婁錦入座後,他與藏空共飲佳釀,幾杯下肚,才入了正題。

  「相士,最近婁府的事層出不窮,敢問是哪裡不對頭?」以往一直一帆風順的婁府,近日的麻煩一件接著一件。

  若說人為,這婁府上下幾乎都是他婁陽的人,誰能胡作非為。

  若說天禍,那該如何擋去。

  婁錦扯了扯嘴角,在這個時候竟然不問蒼天問鬼神了。

  她索性夾起東西,埋頭吃了起來。

  白太姨娘瞪了她一眼,一雙眼睛又虔誠地轉了過去,望著那藏空相士。

  婁世昌拖著疲累的身子,一雙眼睛總睜不開似的。那樣子好似老了十歲。

  靜默的婁錦突然被一道視線鎖住,她握緊拳頭,手中的筷子被緊緊捏著。

  當婁陽問藏空這個問題的時候,藏空竟然看向她?

  索性放下筷子,她一臉無辜地望著藏空。眉眼中顯出了幾分興趣。

  「哼!黃口小兒。」

  藏空撇開頭去,又探究似的看了眼婁錦,才轉過頭來看向婁陽。

  「記得十數年前我告誡你的那句話嗎?你身上有個東西是婁家的福緣。去了,整個婁府的好運也都去了。」

  婁陽一愣,瞬間怔住。

  手下意識地摸向胸口,那裡的硃砂痣早沒了,剩下的是一道淺淺的疤痕。

  他慌張地站了起來,恭敬地彎腰道:「相士救我。」

  婁錦挑眉,嘴裡吃著的蜜汁火腿溫熱,她好似只顧著吃似的,渾然沒聽到那相士的話。

  藏空看了婁錦一眼,道:「解鈴還須繫鈴人。」

  婁錦勾起笑,放下火腿,接過流螢遞過來的手絹,才緩緩起身。「爹爹與相士談大事,錦兒就不打擾了。」

  說著,她對眾人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解鈴還須繫鈴人?你是讓婁陽自盡呢,還是讓我死在婁陽手上?

  天下第一相士不過就是殘忍跋扈之人!

  婁陽也知這硃砂之事不能外傳,這會兒自是讓婁錦走了。

  本聽信了蘇嬤嬤的話,認定了婁錦有問題。所以今日一道請了婁錦來給相士看看。沒想到相士的回答竟是說錯在於他?

  而他除去硃砂痣一事,誰都沒說過。

  藏空望著婁錦的背影,心頭被狠狠一擊。好一個女子,他生平為人看相重多,從不會有錯。

  這女子本是苦短之命,可她的眼神卻清楚地告訴自己,她不在他的認知之內。

  他皺起眉頭,早在蕭府那場大火過後,就聽聞這女子說他為蕭匕安算命,那時候他遠在離城,就因為這事,他對這女娃上了心。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

  婁錦回頭望著那相士,若你真什麼都算到,這場大雨,你為何毫無預兆?

  她婁錦不信他,只信自己。

  待人都散去,婁陽才與藏空關在書房裡。

  「相士,請明說。」

  藏空斂目,眸光幽遠。「若我說,你這輩子只有靠一個女人才能飛黃騰達,你信我與否?你的命中缺水,而方芸兒乃是水命,你卻把她休了。你真是……」

  他沒說,方芸兒是純然的水命,所以到死,她方芸兒也是死在水裡。

  婁陽愣住,可這人他已休了。

  「你從不後悔休了方芸兒?」若他真答不後悔,怕是蠢笨異常,也無須他多提點。

  婁陽低頭,十二年來,幾乎只要他想要何時升職,只要方芸兒回將軍府說一聲,沒多久,他總會如願以償。

  誠然,休了她,他辛苦了些。

  可他是男人,他不用全城的人告訴他,他是靠一個女人。

  若是婁錦在,定會笑他。

  當事實如蠶絲一根一根把他纏繞,他卻掙扎了起來,做那困獸之鬥。

  藏空道:「這世上,能改變你命運的人只有方芸兒。」

  離開她,你的日子將會一日不如一日。

  說完,腦海裡迅速閃過一張少女的臉。婁錦好似冥冥之中與這婁府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可他看不破她。

  這話,他終究是說早了。

  多年以後,他看著滿目瘡痍的婁府,不免喟歎,「那婁錦,竟也是水命!」

  婁陽陷入了沉默,現在讓他去追回方芸兒?萬寶兒還被關在天牢,他此時去……

  他抬眼看了下藏空,目光毫無疑惑,只是有著一抹詢問。

  「我能說的僅有這麼多,你記得給玄妙觀籌備祭祀。」

  「是。」

  多年修養才能一句道破天機。

  以往那次說出地震那事之後,他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恢復身子。

  看著藏空離去的身影,婁陽瞇起了眼。方芸兒,我這一輩子都要與你捆綁在一起嗎?

  若真是如此,那有何難,天下除了我婁陽還有誰要你?

  而你,不早就盼著我?

  他呵地一笑,見敞開的門外木管家走了過來,他才嚴肅道:「何事?」

  「老爺,夫人進去幾天了,這還懷著孩子。那天牢可髒了,怕久了不妥。」

  婁陽緊著眉頭,要入宮求見萬貴人,希望她能幫著與那刑部的人通氣,好送點東西進去。

  「嗯。」

  木管家撇了撇嘴,繼續道:「大小姐明日要辦十三歲壽辰。說要請京中權貴都一併來。」

  壽辰?

  婁錦是什麼身份,她自己不知道?京中權貴誰會屑與一個野種的壽辰?

  「老爺,皇上答應了大小姐一個要求。」

  婁錦瞇起眼,這就對了。就衝著這一個要求,權貴們自然也會給九分熱情。

  到時候,方芸兒也會來的吧。

  或許,要聽聽藏空的話,重新納她一遍?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58 PM

第059章:壽宴風雲(一)

  兩日後,婁府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

  湛藍的天空萬裡無雲,放晴的日子一掃這半個多月的陰霾和低沉。就連百姓們都紛紛籌備起了農田的事,一早就聽聞喜鵲啼鳴。

  「大小姐,各府的人都來了。我們快出去吧。」流螢笑著走進來。看著婁錦換上一身淺緋,不同往日的碧青紗裙,顯得尤為柔美。

  幾縷細碎的劉海下她的水眸瀲灩,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沾了蜜水一般的唇若花瓣般半開著。看得流螢雙眼發直。

  「大小姐,再過一年半載這高陽公主天下第一美女的稱號怕是要換了。」流螢忍不住道。

  高陽公主?

  婁錦恍然,萬貴人生了兩位皇子,一位公主。這高陽公主乃天下第一美女,繼承了萬貴人的風姿妖嬈,才十六歲就奪得了大齊第一美女的稱號。

  婁錦一笑,他人又與我何干?

  走出了穿花樓,婁府的丫鬟都笑盈盈上前,迎著婁錦就走了出去。與以往不同,他們面上都堆足了十分的笑意。萬寶兒入了天牢,婁蜜又被送上了觀音廟,這府中就連竇氏都要主動為婁錦辦這場盛大的壽宴。府中的風向——變了。

  正堂前擺了數十張桌子,每一張八仙桌都擺上了珍饈美味。金盃玉碗裡刻著白釉牡丹花,盛開的風姿尤為富貴宜人。

  婁錦到了正堂,見最靠前的一桌正是方宏一家,方芸兒笑著站了起來,目光落在了婁錦的身上,眼底有著難以抑制的喜悅。她的女兒要長大了,這一身緋色衣裙上半身以薄紗板捲成花一般裹著胸,腰部猛地縮了下去,突出腰臀的曲線,這樣的婁錦幾乎讓人移不開眼。

  婁錦笑了笑,正欲走過去,卻見婁陽的目光直直鎖在方芸兒身上。

  這惹得婁錦眉頭深深一蹙,嘴角幾不可聞地嘲諷一笑。

  「錦兒,過來給外祖母看看。」固倫公主穿著赤金服,黑髮被高高束起,威嚴的雙眼因見到婁錦而瞇起了笑。這會兒,又對著方宏道:「看我這外孫女,真是越發出挑了。」

  方宏不住點頭,一面朝方瑤道:「過些日子,你就和錦兒一道去國子監,我已經讓人把文書遞了上去。」

  方瑤一聽,雙眼亮了起來,看著婁錦不住笑了起來。

  人群中,一道目光灼熱襲來,婁錦才剛坐下就能感受到那抹視線,她目光微凜,見那頭武世傑舉杯,一口飲盡那酒水,目光幽幽而來,眼底帶著某種澀意。

  婁錦瞇起眼。武世傑,我很期待看到你未來的每一日。或許今天你就要先嘗個滋味。

  武世傑望著婁錦的身姿,眼眶變得灼熱,才十三歲的婁錦就出落地極為窈窕,他知道到十六歲那一年,婁錦必定乃京中千金翹楚,絕不下於任何人。他,很想娶她。

  腦海中突然閃過婁蜜那張妖嬈的臉,他嘴角緩緩勾起,婁氏雙姝總有一天都會落入他的手中。

  婁陽端看方芸兒,那邊白太姨娘走了過來,扯了下婁陽的衣角,道:「都有人催促著送禮了,你還呆愣愣地幹嘛?」

  婁陽收回目光,怔愣的樣子迅速被收了起來。

  今天是錦兒的生日,或許他可以藉著這個日子好好求一求芸兒,她心意一定,這婁家飛黃騰達自不在話下。這麼一想,他目光一沉,朝那方芸兒看了一眼,就笑著轉過頭去。

  「各位前來乃是我婁府的榮幸,小女錦兒得皇上喜愛今日辦這一場壽宴一是要彰顯天恩,感謝皇上仁德,二是小女得幸為婁府祈福。這裡,我婁陽敬各位一杯。」

  人紛紛舉起酒杯,說了幾句客套話。

  這婁府倒楣的事還少嗎?若不是為了皇上對婁錦的一個要求,他們至於來這是非之地?有人不免嗤笑,婁陽前幾日還風光地很,不可一世,今日倒是要借女兒的風光了,而這個女兒還和他婁陽沒半分關係。

  有人笑著看了過來,看向婁錦,道:「大小姐今日生辰,我送上小女繡的百花圖。」

  望那百花圖清新卓越,手法上乘,針腳縝密,確屬上品。

  這一番送禮,引起了宴會上的潮流。

  一份又一份好禮送了上來,倒都不是別具富貴之物,樣樣都取巧,倒是顯得特別了。

  婁錦一一笑納,只迎面而來一份比翼雙飛的玉珮時,她的水眸凝滯了會兒。

  武世傑站了起來,手捧著那玉珮道:「錦兒,你還記得小時候你看到我娘身上的玉珮時說什麼了嗎?」

  婁錦愣了愣神,才記得那時候她八歲,聽人說那比翼雙飛的意思,就跑去找武世傑,愣是要他把武夫人身上的比翼雙飛玉送給她。想她那時還真是天真。被武世傑一頓罵,才哭著回去。

  自那之後,她再也沒提過比翼雙飛這四個字。

  武世傑看婁錦發呆,嘴角的笑緩緩揚起,把那玉珮遞了上去,才道:「快戴上。」

  婁錦像是觸電一般,身子猛地一顫,後退了一步,抬頭笑著朝武世傑道:「武哥哥,這東西錦兒不能要。」

  「你拿著,娘不介意的。」他說著看了眼武夫人。

  武夫人僵硬著笑了笑,低頭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

  婁錦太了解這玉珮對武夫人的意義了,那是武元送給武夫人的定情信物,這一回武夫人願意送出來,怕就是看上皇上答應的一個要求了吧。

  婁錦退了兩步,執意道:「請武哥哥收……」

  「婁大小姐請收禮。」她的話還未完,一個陌生的聲音衝了進來,打斷了她的話。

  見是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從人群中走出來,婁錦覺得他有些面熟,但也認不出。只平靜地望著他。

  武世傑的禮被婁錦拒了本就心情不好,這會兒見有人打斷,更是惱了。「你是何人?」

  那侍衛不理他,抱著一大卷的畫在地上攤開,強大的氣流在眾人之中打開,有人忍受不了這種逼人的氣勢,不免後退了兩步。

  方宏看了那侍衛一眼,暗歎,好強的內功。

  那畫卷在地上鋪開,眾人看去,只見那畫上空無一物,這怎麼能算一副畫?什麼東西都沒有啊?

  婁錦雙眼一瞇,朝那侍衛看了一眼。

  只見那侍衛唇角一勾,手上潑出什麼汁水,滴在那素白的紙上。

  紙張上迅速翻開一點點眼色,慢慢地串成一副畫面,畫面裡畫了一副極為美麗的鹹蛋黃,碧藍的海面被太陽曬出一層金燦燦的光,天邊的眼色變得極為絢爛和妙麗。

  海面上的海鷗展翅高飛,海裡的鯨魚噴出高高的水泉。

  而這些,竟是一個個慢慢浮現出來。

  最後,那海邊竟浮現出字跡渾然的楷體。

  「旦生於海,辰韜不盡。」末了那三個字看得婁錦一震,顧義熙。

  旦生於海,辰韜不盡。首字相連,便是旦辰。

  他來了嗎?

  婁錦下意識環視了一周,見眾人中並未有那一抹月白,她神情緩緩一窒,看著這幅大畫,一時間胸口如那大海,波濤起伏,澎湃蕩漾。

  「大小姐,三皇子送上這一禮,還望您笑納。」侍衛把那大畫一卷,厚重的畫捲成一桿,遞了上來。

  眾人看去,唏噓不已。

  都說三皇子才思敏捷,文思出眾,果然不凡。

  這三皇子竟還送了這麼大的手筆。這心思果然是妙啊。這會兒見婁錦讓流螢收起來才正視起婁錦。她還與三皇子有交情?

  三皇子是皇上最為看重的皇子,又富有俠名,婁錦當真是不可小覷。

  那侍衛肅著臉,恭敬地拱手告辭。

  婁陽瞇起眼,深深望了婁錦一眼,當初留下婁錦當真是對了。他呵呵一笑,得意地朝眾人道:「都先坐下休息吧,木管家上好菜。」

  「是。」

  竇氏朝婁錦看了眼,眉頭緊緊一跳,復又朝婁城看去。

  婁城搖了搖頭,見方宏面不改色,他的心才安了下來。婁城現在是太子一黨,方宏一直保持中立,若是方宏偏向三皇子,這未來儲君之爭還真是血雨腥風。

  方宏和固倫公主平靜地喝了兩口茶,目光中都微微閃過什麼。見婁錦過來,才道:「三皇子有心了。」

  「嗯。」

  她淺淺的笑掛在唇畔,那種若花骨朵兒悄然綻放的味道越發明顯。

  固倫公主臉色一定,神情複雜地看了眼方宏,最終低頭,喝了一口湯。

  婁陽走了過來,態度極為恭敬地端了茶,神色嚴謹,從容。「婁陽給大將軍公主敬茶。」

  「不敢。」固倫公主先是嗆聲,這好好吃頓飯,怎麼他還來攪和。

  婁陽抿了抿嘴角,道:「以前多有得罪,是婁陽的不是。婁陽在這賠禮,望大將軍和夫人多多見諒。」說著,仰頭就是一杯。他擦乾唇角,眼中露出愧疚之意。

  「當初放芸兒走,並非出於我本意。芸兒執意要走,我先覺自己失敗,又明知自己就要被安排出使邊陲,芸兒身子本就不好,怎麼還受得了陰陽失衡呢?我又捨不得帶她出邊陲受苦,只好捨了她,放了她。放她去尋更好的人,可我日思夜想,總睡不踏實。一切都是我的錯。芸兒……你可否原諒我,沒有你,我的日子很枯燥。」

  好一番說辭!

  握住茶杯的手一寸一寸縮緊。婁陽,你真是越發能耐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7 11:58 PM

第060章:宴會風雲(二)蕭郎到場

  方芸兒望著婁陽,這十三年來,這是他頭一次在自己眼前說了這麼一番話。

  是因為要放了她嗎?

  還是因為嫌棄她?

  她晦暗的眸子低了下去,一條帕子被絞在一起,眸子緊緊凝視著杯盤裡那一朵牡丹花。

  方宏瞅了眼婁陽,同是男人他太了解一個男人過門不入是什麼情景,出了厭惡和道德,沒有別的理由。

  芸兒已經是他的妻子,道德上自是佔了理字,怎麼能過門不入?那唯一的理由便是厭惡!

  想到此,方宏神色一凝,淩厲的眸子寒氣森森。

  固倫公主站了起來,身上的金絲瓔珞一顫,她呵呵一笑,道:「若真對芸兒這麼好,你現在就休了你婁家上下所有姬妾。」

  婁陽瞪大雙眼,端著茶的手微微一顫,面上的笑有些不自然。

  「公主,婁陽不是那不負責任之人。」

  底下不少人都哄鬧了起來,這方芸兒當真這般容不下他人?當初婁陽能容了方芸兒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這天下再找這樣的男人怕是比那鳳毛麟角都要少地多。

  婁錦看了眼固倫公主,一貫的囂張跋扈和護短,確實讓她這番話欠缺了考量。婁錦朝蒼白著臉的方芸兒走去,小手握住她的。

  方芸兒抬頭,猛地撞入婁錦那雙水眸,那裡有著一灣平靜的湖水,深深的黑瞳裡寫著沉著。她看得一怔,不由得道:「錦兒?」

  婁錦一笑,緊了緊方芸兒的手,朝固倫公主看去,「外婆,爹與娘緣分已盡,無須強求。」

  婁陽瞪了眼婁錦,轉頭看向方芸兒,語氣變得祈求,「芸兒,你原諒我。我答應你,往後和我一起,絕不會虧待你一分。」

  虧待?

  是啊,前世就連身在其中的婁錦也不覺得婁陽萬寶兒虧待他們。吃穿住行用哪一個短了他們母女了,可這就不算虧待了嗎?

  娘鬱結於心,母女二人沉湖。外祖父外祖母,還有舅舅莫名死了。方瑤嫁給竇氏的兒子婁正德之後可有一日是好過的?

  婁錦譏誚一笑,當真是不虧待了!

  方芸兒低頭,鼻腔微微酸澀。十三年了,他為何不說。難道拿在手心的就賤若地泥,而捨棄的才是人間上品,天堂佳釀?

  方芸兒緩緩站了起來,端起一杯酒就飲了進去。一時間雙頰酡紅,眉間紅顏微動,旖旎如畫。

  「婁陽,我與你緣分盡了,無須耗費唇舌,今日純屬錦兒生辰,我不想與你糾纏此事。」說完,她把那酒杯一丟,清脆的響聲應起,杯子應聲而碎。

  翅膀果然硬了,才放了她幾日,就這般不知天高地厚了嗎?

  他瞇起眼,神情中有著一抹陰狠。

  「芸兒,我願意照顧你一世,若問這世上誰能陪你一世,怕也只有我了。當日,你被人丟在婁府外,我可有一句怨你怪你。一直,我都善待你,待錦兒也視如己出。難道我做的不夠?每每出門,總被其他官員損幾句,我可有在你面前埋怨過一次?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罷,我都不會與你計較,只是你不能這樣懲罰我,我過得很苦。」

  他深情並茂,誰都想起婁陽這十三年來經受住的風言風語,他始終都笑而不答。對婁錦自然都是好的。就拿今日這場壽宴,京中名流嫡女還不見得能辦這麼大一場呢。

  不少人動容了,都勸起了方芸兒。

  方芸兒眼角一跳,是她要求地多了嗎?她不過就是想放了他,他不是厭惡她,不是那麼地噁心她?

  婁錦的眼危險地瞇了起來。

  他這一番說辭勾動人心,煽動情緒,更是指鹿為馬。

  烏嬤嬤見婁錦的眼神,心下一驚,她自是知道婁陽對方芸兒不是真心,只不過按目前來看,婁陽的確也沒做什麼對不起方芸兒母女的事。為何婁錦的眼底竟是恨意噴發。

  固倫公主皺了皺眉頭,朝方芸兒看了一眼,女兒能被她保護多久,若是婁陽確實真心……

  這時,風頭一轉,所有人都幫著婁陽說話,不說話的都等著看熱鬧,等著方芸兒回話。

  桌上的人低垂著頭,那雙白皙的手搭在桌上,她緩緩抬頭,朝那婁陽看去。他就沒有怨嗎?若是他真這麼心甘情願,為何這十三年來都不願意碰她?

  只為了救她就把她娶回去嗎?

  他為何永遠都站在道德的至高點,而她要這般卑微,祈求他的心意。

  她方芸兒,就這般低賤?

  鼻腔澀地難受,眼眶灼熱地發疼,她怔怔地望著婁陽,淚一滴一滴落下來。他終究還是噁心她,儘管他還願意娶她,卻不願意碰她。

  她不過是被人強了的髒女人,還剩下了錦兒。

  苦笑一聲,她再次端起酒杯,這一次,倒的是烈酒。一口狠狠地喝下,嗆地她鼻端發疼,她終究是隱忍不住,捂著臉哭了起來。

  當年的事,她洗不乾淨,擺脫不得。

  所有人都讓她妥協,而她呢?難道背負著那重身份就活不成了嗎?

  婁陽,他並不愛她。

  所有人都以為她的哭是因為婁陽的心意,卻不知道她真正失聲痛哭是因為她意識到十三年來,他的愛不知何時就不見了。

  她過得比誰都卑微,而她擁有的卻一點一點流失了。

  不,她還有女兒。

  她好似突然想起婁錦,踉蹌著身子走過去,抱著婁錦,顫抖著身子道:「娘有錦兒就夠了。」

  這話,來得突然,卻是顫著聲說完的。

  在婁陽和她之間,方芸兒選擇的是她。

  婁錦眼眶一紅,抱著方芸兒止住身子的顫抖,娘過得太不容易了。

  肩膀濕透了,那是娘的淚水洗下的,婁錦咬了咬牙,朝門外看了眼,該死的簫匕安怎麼還不來。

  婁陽聽到方芸兒這話,心頭陡然一慌,她這話什麼意思?他提示地不夠明顯嗎?

  這天下除了他婁陽還有誰會要她?難道她真要孤獨終老嗎?

  「錦兒,你勸勸你娘,我一定會對你娘好的。你也只有我一個爹爹,難道你想看著你娘鬱鬱而終嗎?」

  所有人都轉了目光,有人面上露出了不屑,「她不過就是個野種,能有多大的見識。」

  這話可刺了不少人。

  就連方芸兒臉色也變了,狠狠地剜了那說話的人一眼。

  固倫公主更是站了起來,拉了方芸兒就走,「走,別留在這裡。」

  「娘,這是錦兒的壽辰。」方芸兒朝婁錦望去,神情中隱隱有著愧疚,好好的一個生日宴就這樣被毀了?

  婁陽有些急了,跟上兩步,道:「芸兒,你經歷過那些,難道真要孤獨終老嗎?我不嫌棄你,願意接你回來,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

  方芸兒面色一變,又是怪上她了嗎?

  她臉色蒼白,唇角刷地血色全退,她就是那樣的女人?

  就在她抬腿要與固倫公主一道走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這安靜的正堂之中。

  「這裡可真熱鬧,這好戲都快沒看到了呢。」吊兒郎當的聲音,帶著一抹肆無忌憚。這聲音傳來,婁錦的神色一正,看過去正見蕭匕安雙手抱胸,邪氣十足地走了進來。

  而他身後的人在拱門的陰影下緩緩顯現出輪廓來。

  此人身長七尺,眉宇間英氣沉著,來人正是蕭縣公無疑。

  蕭縣公徑直走向方宏,神色間有著入沙場的決絕和豪氣。

  眾人正奇怪今天蕭府沒人前來,沒想到這一來,蕭縣公的神色就不大對頭。

  方宏皺著眉頭看蕭縣公的動作,略有些疑惑。

  蕭匕安走上前來,朝婁錦挑了挑眉,行動間有三分風流,七分俊逸,嘴角勾起的笑極為囂張得意。他低聲道:「以下的靠你了,我的好妹妹。」

  婁錦渾身一顫,只聽著他這聲音恨不得掐死他算了。她看了眼蕭縣公,就走到方芸兒身側,深怕方芸兒就此走了。

  下一刻,全部人瞠目結舌望著眼前的一幕。

  只見蕭縣公跪在方宏面前,頭重重地垂下去,那一跪,地板都發出了一聲悶響,轟地人心頭一震。

  方宏站了起來,神情也變得嚴肅。

  「你這是作何?」

  蕭縣公抬頭,唇角抿地死緊,那額頭冒出了一層汗,那雙眸子轉過來看了方芸兒一眼,帶著一抹決絕和歉意,又迅速轉過頭去。

  方芸兒揪著一顆心,心底隱隱有著一股不安湧了上來。

  他……

  婁陽看了眼蕭縣公,眉頭緊緊蹙了起來,他朝婁世昌看去,見婁世昌眼底浮現了一抹危險和急躁,他也不免不安了起來。他可沒忘了前幾日蕭縣公還想許一個正妻的位置給方芸兒。

  蕭縣公抬頭,朝方宏磕了三個頭,一聲又一聲,極重。

  每一下都咚地在婁錦的心底敲出一個洞一般,見蕭縣公的額頭紅腫,她拽緊方芸兒的手。娘,這天下當真有那麼一人待您極好。

  固倫公主錯愕地看著蕭縣公的做法,想著這孩子是怎麼了?

  要知道這磕頭分天地君親師。方宏與他未有關係,這磕頭為免來得太莫名其妙了吧。

  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著縣公,這縣公不會是瘋了吧?

  「大將軍,我有話要說。」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12:00 AM

第061章:宴會風雲(三)她不能嫁給婁陽

  他的聲音平穩,卻在話語落地之時,微微頓了頓,緊抿的唇僵直成一條線,炯炯有神的雙眼略有些痛苦地閉上,眼角褶皺出細微的痕跡。

  婁錦心頭一咚,他當是懼怕吧。要承認他是當年的惡人,娘定是極恨他的。可一切只是開始,若熬不過去,未來揭穿婁陽的那一刻,娘又怎麼受得住?

  她自私了嗎?她晦澀地低頭,自私地要救贖娘,而把蕭郎拉下了馬。可今日,蕭郎有勇氣跪下,便有能力熬過去,她信,君子厚德載物,蕭郎必定會化腐朽為神奇。

  「方芸兒不能嫁給婁陽了。」

  平靜的聲音,卻咚地把所有人的好奇都引了出來。

  不少人都為婁陽鳴不平,道:「京城皆知你癡戀方氏,可方氏自來是婁陽的正妻,就算休了,為何不能再嫁給婁陽?」

  「豈有此理,婁陽為方氏做過了什麼我們有目共睹,你做了什麼?當真以為找了個眉目相似的侍妾就以為深情款款?」

  這些人說話的聲音大了,有些自也是過了。

  蕭縣公如何京中自然有人知道,不鳴的人當然也不少。

  「蕭縣公可留了那正妻的位置十三年,府中可只有那一位侍妾,據說前兩日也趕出去了。」不知道誰說了這句,眾人的的吵鬧聲落下,皆唏噓不已地望向蕭縣公。

  何至於斯?

  「更何況,蕭縣公這十三年來可從未入過勾欄院,只因為當年方氏的一句笑言,這世上癡情之人怕也敵不過蕭郎。」

  人人轉向婁陽,他的臉上青白交加,努力咬著牙才能平復怒氣。

  誰都知道,婁陽儘管娶了方芸兒,可這青樓也去過幾次,多是那萬氏管地嚴才少去了些。而今年,府中的侍妾也納了兩個,男人啊……

  固倫公主深深看了眼跪著的蕭郎,轉頭看了眼方芸兒,見方芸兒低垂著頭,神色尤為僵硬。她長睫一閃,微微抬眼瞅了蕭縣公一眼,又迅速低了下去。

  眼底閃過一絲愧疚。

  他把那侍妾趕了嗎?就這樣空出一個後院是為何?她如斯想著,心頭咚咚直跳,有些驚地抬頭,對上蕭郎頎長的背影,他身上的青白長衫因為跪著下擺擴地極大,如一尊佛座般。低著頭的樣子像是在懺悔,長髮把他的眼遮住,看不清他此時的容貌。只覺得就那般跪著,是他從未有過的卑微。

  她抿了抿唇,又低下頭去。

  方宏看了眼蕭郎,臉色有些緩和,那些人的話他也聽進去了,蕭郎對他女兒如何,他倒是聽了個清楚。

  「說吧,因何不能?」

  蕭縣公放在膝蓋的手陡然握成拳,骨節分明的拳頭上青筋畢露,一根一根如粗壯的樹幹虯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氣,眉目間有著一絲懼怕。

  他何曾懼怕過,從前他是京中的翩翩少年郎,從不想與女人為伍,成親與否與他似乎毫無關係。可那日,他送聘禮上將軍府。

  從未有過的惴惴不安,惶恐,以及那麼一絲絲期待的甜蜜,他以為這世上有勾欄院足矣,可那一刻,他迫切地想歸於平靜,就那樣守著一人,於看山看水間,得知朝曦雨露恩澤。

  可她拒了他,他才知道,這世上並非事事如意,而那些不如意的事,在與她退出聘禮的那一刻對比是那樣的天壤之別。

  他呵癡一笑,還有什麼懼怕的。

  她與他疏離了十三年了,剩下的日子要他孤獨一生嗎?縱使只有這一搏,他也要試一試,成,則是執子之手白髮到老。敗,呵呵,他不過就是一枯槁罷了。

  他苦澀的笑看得婁錦心頭一疼,莫名的,她的淚滑下,撇過頭去,她看向方芸兒,見方芸兒手上的帕子擰了又擰,像是下一刻就要被拗斷了去一般。

  娘也看到了嗎?那蕭郎當真是令人心疼。

  「我是婁錦的生父。」半晌的沉寂後,他高高地說了這話。霎時,一石激起千層浪。全場嘩然。他終究是說了。

  方宏和固倫公主對視了一眼,兩人均詫異道:「這玩笑開不得。」

  婁陽猛地後退了一步,驚詫地望著蕭縣公,他到底要做什麼?這天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日是誰擄走方芸兒。

  「你胡說!」方芸兒瞪著他,生怕聽到他的肯定。天知道,這惡人她恨了多久,恨不得生吞活剝,她多希望不是他,這樣她可以恨地理直氣壯!

  蕭郎的頭低了低,又豁然抬頭,定定地望著她,才道:「還記得你說的那顆痣嗎?」

  痣?

  方芸兒顫著搖頭,那是一顆硃砂痣,他的不是,她親眼看到他胸口那是一顆黑痣。

  婁陽的眉頭重重一跳,好似有什麼東西朝著他不可知的方向移動,心口被一個重錘打地悶疼,一時竟然闖不過氣來。

  他伸手撫上胸口,藏空相士說那硃砂痣來之不易,若非前世姻緣,世上絕少有。他死死盯著蕭縣公,那人怎麼會有?

  方宏站了起來,面色極為嚴肅。長年的帶兵生涯讓他不怒而威,只這麼一站,就帶給週遭的人莫大的壓力,狹長的雙眼淩厲一掃,下方的閒言碎語便停了下來。

  「你說什麼!」聲音尤為低沉沉重,如同悶雷炸開,轟地人耳膜生疼。

  長滿繭子的手緊緊握成拳,方宏冷冷地望著蕭郎,那一眼,冰冷,殘酷!

  蕭郎正了正身子,抬頭與方宏對視。

  四目相接,空氣中凝滯著一股沉重的壓力,好似風沙瀰漫,讓人喘不過氣來。

  「其實那日她看到的不是硃砂痣!」說著,他拉開衣襟,扯開的口子那有一顆暗黑色的痣立於白淨健壯的胸口。

  觸目驚心!

  「你胡說,那就是一顆硃砂痣!」方芸兒斬釘截鐵道。

  婁錦握了握方芸兒的手,無聲地站在她的身後。

  有人開始懷疑了,若真是一顆硃砂痣,蕭郎為何要來這一遭,要知道方宏和固倫公主極為護短,假冒亦好,真的也罷,非得拔了一層皮不可。

  不少人開始勸了起來。

  「蕭縣公,可別胡說,你可得想清楚。」

  「是啊,縣公,即使你對方氏情有獨鍾,也無須這樣。」

  蕭縣公聽而不聞,只注視著方宏。「那日我在子午街那頭劫了她,於相國寺的秘密洞穴裡做了那事,洞內只有那一束光,大家都知這黑痣內也是血,被燈光一照,是黑是紅大家會不知?」

  方芸兒臉色慘白,難道真是她看錯了?

  他竟知道相國寺的秘密洞穴,還有那僅有的一束光。

  有人閃了閃眼,誠然,黑痣被光一照也是紅彤彤的。難道那日之人真是蕭縣公?

  那為何要隱忍了十三年才說?

  「初時,我恨她。恨她戲言毀了我。可我做了那事之後,看著她哭泣難過,竟覺得自己骯髒至極,見她一面都不敢。直到她與婁陽結親,我才想,這事過去了。沒想到這十三年來婁陽竟沒有碰過她。終究還是我的錯。得知後,我怎麼能還一錯到底。」

  他定定地望著方宏,眉宇間透著一抹決絕。

  「我知道今日這一說非死即傷。誠然我隱瞞了十幾年,不是為自己掩藏罪行,而是我想著她能忘了,婁陽他們都忘了,如此她的生活平靜若水,以往的均若浮雲散去。可婁陽,終究還是記得太過清楚,芸兒,受苦了……」

  他梗塞的語氣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那種無可奈何和喟歎罪責,讓人瞠目。

  婁錦望著他,見他眼底的愧疚,心裡震地厲害。他為何?

  蕭匕安眉頭一挑,難得嚴肅地抿起了唇。爹怕是在慚愧未在十三年前在方芸兒受難那日把她奪過來吧,那一場傷痛傷了多少人?

  方芸兒怔住,眼角的淚悄然落下。

  她猛地上前兩步,高高抬手,一掌重重地落在蕭縣公的側臉。

  瞬間,那俊逸的半邊臉腫地高高的,髮絲淩亂地覆蓋在他的臉頰。人們能看到的就是他那一雙複雜深情的眸子。

  淚模糊了她的眼,她高聲道:「為何要說出來!」

  天知道,她有多恨,她死死咬緊牙關,聽著內裡咯咯作響,胸口悶疼地幾乎要被扯開。

  蕭郎愣住,看著她這幅樣子,心裡發疼。她隱忍了多久?這種恨意在她平靜的外表下竟全然看不出,唯有此刻,他才知道,她過得是那般不容易。

  婁陽只覺得四肢發麻,一股冷意從腳底心迅速竄了上來。他瞪大眸子,一瞬間惶恐不安的感覺直襲胸口,那是一種被水母觸及的麻痺。疼地他身子重如千斤。

  蕭縣公不是瘋了,根本就是要搶走他的結髮妻子。竟然利用十三年前的他親自釀成的悲劇來攪局。而他婁陽竟一句都不能說。

  他從主宰所有畫面的主角變成了看客。

  而莫名之中,他又好似被什麼東西耍弄著。這種感受,就好比眼睛前有一正被釘子釘進來的木板,木板即將被穿透,他的眼也要血濺當場。

  「蕭縣公……」

  「婁陽你不必說,我知道你娶芸兒委屈了。是我的錯,從今往後芸兒與你無一分幹係。我蕭郎願意承載芸兒所有的痛,至死方休。」

  他浩大的聲音充斥整個正堂,屋內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12:01 AM

第062章:認祖歸宗?

  婁陽趁著臉,嘴角抿地死緊。他瞪著蕭縣公,他怎麼會知道相國寺秘密通道的事。那屋子裡發生過什麼,迄今為止除了他就只有方芸兒知道。

  難道是她?

  冷地掃向方芸兒,婁陽的眸子變得陰狠毒辣,她竟要藉著這事把自己嫁了?

  好一個奸猾的女子!

  「蕭郎無須多說,莫說你這一言,皇上必定會賞你一頓板子,就今日乃錦兒的壽辰,也見不得紅啊。」

  他走向婁錦,眼角陰狠地瞇了起來。

  三人並排站著,那一副樣子刺眼的很。

  蕭縣公抬頭,只對著方宏道:「大將軍帶我去見皇上吧。」

  這低沉的話讓固倫公主的神情一怔,他當真不怕。迄今為止,她都對那惡賊恨之入骨,早對皇上言明,若查出這惡賊必定手刃。

  他竟然求著見皇上?

  方芸兒身子止不住一顫,驚地看他。

  他長髮綰地半高,俐落地用黑玉緞子一束,那雙黑眸子望著方宏,毫無退縮之意。

  一直抱胸而立的邪氣男子鳳眼一瞇,有些警告地看向婁錦。

  婁錦神色不動,眼角把蕭匕安的神情納入眼底,才猛的上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雙水眸滿是淚水。

  「外公,不要帶蕭叔叔去見皇上。錦兒求您了。」她跪著爬到方宏身側,纖細的身子偶爾踉蹌,險些栽倒,看得方芸兒心頭一緊。

  武元和武世傑緊盯著這一幕,兩人心裡都敲響了警鐘。

  這婁錦要是認了蕭縣公,那武家與婁家的婚事……

  「錦兒,這是大人間的事。」武世傑的話還未說完,就見婁錦那雙蒼白的臉看了過來,清麗的眸子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武哥哥,你也讓錦兒一輩子當野種嗎?」

  她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帶著一抹失望和痛心。

  武世傑被問地一愣,見她低頭,那光可鑒人的黑髮垂下,猶如一道碧影如清晨水洗過後的山霧。她的眸子通紅,眸子裡熱淚奪眶而出,她緊抿著唇,朝方宏和固倫公主的方向重重磕頭。

  每一下,不比那蕭郎輕多少。

  只見她細嫩的額頭上紅腫著,每一下都震到人心裡去。

  方芸兒望著婁錦,眸子沉了下去。她又把錦兒放到這樣的境地裡,儘管這十幾年來她處處護著,也免不了讓她聽到「野種」這兩個字。

  她的心裡被一種晦澀的味道充斥著,隱約中,她知道那喚作慚愧。

  「好了,別磕了。我的錦兒,再磕下去,外婆可要暈了。」固倫公主走到婁錦身前,就要扶起她,不想婁錦搖頭,端看著蕭縣公,道:「錦兒有爹爹了。有親生爹爹了。」

  那語氣中的喜悅呼之欲出,宛若一個孩子,笑呵呵地興高采烈。

  可那種喜悅讓在場的人悶地沉了聲,他們有的低頭,有的細細看著婁錦。

  蕭縣公有些愕然地望著婁錦,她眼底的喜悅讓她整個人都散發出一抹極難被忽略的光芒,這種光芒他早些時候見農民端著豐收的穀子時才有的。

  當他聽蕭匕安說起今日的謀略出自婁錦時,他還在想這孩子城府極深,謀略出眾。可她,到底還是個孩子,那一種渾然的純真,並非被扭曲的當下所消滅。而縱觀在場的人,無人有她這份神采。

  「外公,外婆,錦兒也有親生爹爹了,往後沒人敢喚錦兒野種了。」她說著,朝蕭郎一笑,挪動著身子朝他那靠了過去,眼中的孺慕之情傾瀉而出,刺了在旁那人的眼。

  什麼叫做有了親生爹爹了。婁錦竟然認賊作父,我婁陽才是你親生爹爹!

  他怒地兩眼發紅,被氣地眼前一黑,踉蹌了兩步才站穩了。

  手臂被人一拽,他怒氣沖沖回首,見婁世昌那雙平靜的眸子帶著警告,他才渾身一個激靈。那事,他絕不能說。

  可這股怒氣,他該怎麼出。

  自己親生的孩子竟然認別人做父親,那樣子竟好似與自己從無幹係一般。

  牙關被咬得緊,隱約中咯咯作響。

  婁錦低頭,眸子一轉,看了婁陽一眼。又再次彎腰,欲磕頭之際,方宏才冷聲道:「行了,我也不管了,看你娘親怎麼說。」

  方芸兒聞言,渾身一僵,她望著婁錦,又看了眼蕭縣公。

  手掌漸漸握成拳。

  婁錦眸子一黯,「錦兒雖然生在婁家,掛著婁府大小姐的名頭,可總有人肆無忌憚在錦兒面前提醒著野種這兩個字。錦兒自知身份擺在那,哪裡還由不得他人說。娘,日日憂心掛著前塵往事,錦兒不敢和娘說。可是錦兒過得很苦。蜜兒是有口無心,我聽著過來也罷。二娘許是哪裡不順心了,也偶爾讓錦兒聽到。」

  婁錦抽噎了起來,她那纖細的肩膀抽搭著,那樣子顯得那般柔弱無助。

  方芸兒心頭抽疼,一直以為錦兒在婁府過得不錯,婁陽疼她,萬寶兒也待她極好。就連婁蜜也愛粘著她。

  可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方宏和固倫公主冷冷看了眼婁陽,你們婁府當真是沒上沒下了!

  婁陽被看得一愣,隨即有些懷疑地看向婁錦。他們可真說過?下人們他自是沒辦法都知道,可婁蜜和萬寶兒沒成事之前自然會忍著,難道真被婁錦聽到了?

  蕭匕安掃了眼婁錦,心頭不免一顫,這丫頭的能力不可小覷。

  蘇嬤嬤鐵青著一張臉,大小姐在夫人和二小姐不在場的情況下把話說到這份頭,偏偏她一個下人還不能說她一句不是,這沒人做主,就固倫公主在,她多說一句,怕是免不了杖責。

  「小時候,蕭叔叔把迷路的我抱回家,他很疼我的。人都說蕭叔叔對娘好,他待錦兒也好。」她說著,朝方芸兒道:「娘,錦兒也想和別人一樣,有親生爹爹。」

  「錦兒?」

  方芸兒有些僵硬地望著婁錦,她虧欠錦兒的太多了。

  面對蕭郎,她當如何?

  武世傑急得欲跨出一步,婁錦卻轉過頭來,朝武世傑笑道:「武哥哥,你替錦兒開心嗎?」

  他的神色有些慌張,對上婁錦清澈的眸子,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卻是硬生生把腿收了回來。「自然,自然。」

  婁陽握緊拳頭,朝婁錦走了過去。

  方芸兒心頭一緊,立刻跑了過去,道:「你想做什麼?」

  婁陽面上堆起了笑,卻笑得有些苦澀,他的妻子女兒都要送給別人了?!

  「你就這麼不想回到我身邊?錦兒我一直視如己出,從未虧待過她,難道你要把她送給別人做女兒?」這麼一說,他的心裡更不是滋味了。

  雖然這十幾年來他對蜜兒很是關愛,可錦兒剛出生那會兒,他也愛不釋手,整日抱著。她畢竟是他頭一個孩子。

  他轉頭看向婁錦,蹲下身子道:「錦兒,爹爹待你如何?」

  他的聲音很溫柔,一如前世那十幾年一般。

  婁錦點了點頭,卻還是抿唇道:「爹爹待我好,但我不是爹爹的孩子。在婁府住著名不正言不順。錦兒知道爹爹因為娘受了委屈,既然休棄了娘,那錦兒自更不能給爹爹添加麻煩了。」說完,她朝婁陽施了一禮,然後扶起蕭郎,朝蕭匕安使了個眼色,才道:「外公,外婆,我先扶爹爹回蕭府了。明日錦兒親自到皇上面前為爹爹受那杖責。」

  「這……」方宏挑了挑眉,迅速朝固倫公主看去。

  固倫公主看了眼渾身僵硬的方芸兒,怒道:「胡說什麼,這是你爹犯的錯,和你有何關係?」

  婁錦笑了,扶住蕭郎走向方芸兒,一邊道:「若是別人,錦兒自也不願意認的,可蕭叔……爹爹待錦兒好,他待娘如何錦兒都看在眼底。這是錦兒十幾年來才發現的珍寶爹爹,怎麼忍心讓皇上打了去。人言父債女償,自是有理。」

  方芸兒深吸一口氣,半晌才道:「娘,明天能否請你去跟皇上求情,免了杖責?」

  婁錦雙眼一亮,這可是迄今為止,娘第一次讓步。

  武世傑和武元臉色一變,迅速看了眼婁陽,見婁陽瞪大著眼盯著方芸兒一行人,那雙眸子火光沖天。

  方芸兒說完那話,逕直走了出去,朝那馬車上一坐,就道:「我先回去了。」

  話落,車伕颯爽地高高揚起馬鞭,重重地抽了下馬兒,馬車哧溜一聲就揚塵而去。

  婁錦眼角帶笑,娘雖牴觸,可也沒有全然拒絕。

  她回首,朝婁陽和婁世昌行了一禮。「爹爹,爺爺。錦兒自今日起要認祖歸宗,往後你們要好好照顧身子。」

  一口惡痰堵在胸口,婁陽氣得渾身直顫,「逆女,我才是你爹!」

  婁錦挑了挑眉,別著急,總有一天有你百口莫辯的時候。

  「爹爹,錦兒多謝您這十幾年的教誨。等過些時日,錦兒再送爹爹一份大禮。」她說完,就轉頭看向固倫公主和方宏。

  他們二人皺著眉頭,卻也拗不過婁錦。只道:「這事,並非這般簡單就過去了。」

  婁錦點了點頭,拱手朝眾人道:「婁錦暫且先退下了。」

  他們瞠目結舌地望著婁錦,就這樣走了?對這婁府無一絲掛念?

  「烏嬤嬤,流螢。我們走吧。」

  她恣意笑著,扶著蕭縣公的胳膊,眉眼若畫,飛揚得意。

  婁世昌緩緩站了起來,半晌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爹!」

  「老太爺?」

  一處角落裡,兩個人站著望向遠處走遠的一行人。直到其中一人看得不耐煩了才道:「二姨娘,人都走了。」

  流翠低了低眼,久久不答。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12:02 AM

第063章:看住婁蜜,她不會讓我失望

  婁陽從婁世昌屋內出來的時候,裡頭還傳來婁世昌的怒罵聲,幾個丫鬟低著頭從裡頭出來,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

  「逆子,看你做的好事!你不想個好辦法,我就報與皇上,棄你而選婁城為嫡長子!你好自為之!」

  一聲聲咳嗽傳來,急促又響亮,末了一個長長的呼吸伴隨著嘶喘,讓人聽得頭皮發麻。

  婁陽站在門前,朝陽炙烤著地面。幾處闊葉榕在陽光下綠地尤為刺眼,他有些不適地瞇起眼,眉目間緊緊皺了起來。

  到現在,他落得了什麼?

  十三年來精心策劃,他這次回京,本可以得方宏一句承諾,留為京官,官升正三品。他相信慢慢來,總有一日能取而代之,成為大齊手掌兵權,舉足輕重的人物。

  可如今,好似遙遙無期了。

  曾經,左有方芸兒為他在大將軍和固倫公主面前好言,右有萬寶兒在萬貴人面前美言,皇上看重。

  他握了握拳頭,可為何就好似全都沒了?

  他下意識抬手,撫著胸口那硃砂痣的地方,藏空相士的話言猶在耳,這顆硃砂痣真繫了婁府的命?

  當初,他為何就……

  朱紅的大門處,蘇嬤嬤站在那,最近緊抿著,這幾日她好似老了些,眉間軸成了川字,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夫人在天牢定要熬不住的。

  人說天牢潮濕陰暗,比婁府的地牢那是有過之無不及。就算夫人原先身子毫無問題,進去後不免也百病纏身,她那帶下病……

  蘇嬤嬤眉頭重重一跳,想起夫人還是姑娘那時,永遠是府上起地最早的。因為是投奔親戚,她不敢有一絲驕縱。天還未亮,她就已經等在門外,等著給舅公那家請安。

  當時她總會問蘇嬤嬤,這衣服可有穿地不好的地方?可有一絲一毫不符合規矩?

  她總是那麼小心翼翼。

  直到認識了婁陽,她才開始大了些膽子。未婚先孕,若非她有手段,早被舅老爺一家打死,保住了婁蜜也成功嫁為平妻。

  夫人對蘇嬤嬤而言,並非主僕那般簡單,在蘇嬤嬤眼裡,夫人的謀略更讓她欽佩。

  只不過,那對手卻是一個十三歲的黃毛丫頭,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丫頭來勢洶洶,皆有後招。她們不敢有一絲鬆懈。

  「老爺。」蘇嬤嬤上前,她最近一抿,恭敬地施了一禮,見婁陽微微側過頭來,瞇起的眸子裡略帶一絲冷酷,她噤聲,半晌才道:「夫人她……」

  話還未完,木管家的聲音就闖了進來,臉上略帶了一絲焦急。

  「老爺,二小姐的馬車在府外了。」木管家硬著頭皮把話說完,頭頂招來淩厲的一眼,他閉了閉眼,二小姐如今可是懷有身孕,都快四個月了。

  衣服大點雖然看不出來,可這京中多是眼睛毒的婦人,看走路姿態便能懷疑一二分,二小姐此時回來?

  婁陽越過他,腳步飛快,木管家不敢逗留,忙跟著走了出去。

  蘇嬤嬤的心頭咚地一響,二小姐怎麼挑這個時間點回來。

  三人走到門口,就見一輛暗灰色的馬車停在門口,身著淺粉色衣裙的婁蜜從車上下來,她一隻手小心地搭在車軾上,踏著凳子走了下來。

  行走之時,能見到她的腰挺得直直的,右手總有些無意識地往腰上去掐一下。

  這一幕看得蘇嬤嬤心頭一跳,忙應上去,扶住婁蜜。

  「二小姐回來了。」

  婁蜜應了聲,臉色卻不甚大好。觀音廟的用膳總過於素了,儘管府裡都送了些好菜,可她總是睏倦難耐,聽聞娘被關入天牢,她費了好一番說辭才能讓慧靜師太放行。

  她憖憖然施了一禮,柔軟的身姿在粉色長裙下顯得尤為柔美。「女兒給爹爹請安。」

  婁陽整了整臉色,好一會兒,才道:「進去吧。」

  人被帶了進去後,婁蜜的臉色也沒方才的好了。

  聽聞婁錦竟然棄府而去,要認那蕭縣公為爹爹的時候,她緊張地問道:「那娘怎麼辦?誰幫娘說好話?」

  面色鐵青的婁陽瞪了婁蜜一眼,道:「你回來作甚?」

  「爹爹,我想見娘。你知道,娘懷著弟弟,這在天牢待久了,指不定出什麼事呢。」這府上的女人多了去了,娘拖累婁府,雖然爹爹目前未說什麼,這事拖久了,必定壞事。

  就說那洪娘子和流翠,皆不是善茬。她這嫡女的身份,若保不住,也別想與武哥哥結成親家。

  婁陽深吸一口氣,深深望了眼婁蜜,才道:「你姐姐雖然就要改姓蕭,可你自小與她幹係甚好。她都願意讓武世傑納你為妾,說明她還是顧念你的。只是你說她野種被她聽了去,怕是有芥蒂於身,你去與她好好道歉。她答應了爹爹要送給婁府一份禮的,就讓你去求回來。」

  婁蜜嘴角一扯,臉上寫滿了不願。

  婁錦都出了婁府,自然與她無一分關係。現在婁府大小姐是婁蜜,依照婚約,武世傑就得娶我。

  「爹,難道爹爹就沒覺得虧欠於我,我現在頂著肚子,還要四處亂跑不成?這要是出個意外,婁府的面子還要不要?」她暗指那日洞中一事,這事他倆心知肚明。

  婁陽皺了皺眉頭,最後只好作罷。

  只是想起婁府的名聲,他還是下令道:「回你的觀音廟,孩子未生就莫要再出來。」

  「爹!」她想武哥哥了,這麼長時間未見,武哥哥又不去觀音廟,她難道還不能出來一步嗎?乘著現在肚子還不算明顯,她才偷偷逃了出來。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木管家遞來一封信。

  原來是萬貴人與刑部之人疏通好了,拿了牌子就可去天牢探刑。

  得知這一消息,府中有兩人執意要跟著一道去。

  當洪娘子和流翠收拾好走出房門的時候,婁陽婁蜜以及蘇嬤嬤也在外等著。

  洪娘子已經迫不及待要見一見萬寶兒的樣子了,這段日子快把她憋出病來了。她掃了眼流翠,見流翠眉宇間有三分興致,眼皮子底下有一層陰影,邊走邊笑道:「怎麼?捨不得婁錦?」

  流翠動作一滯,腳步頓了頓,才遲緩一笑,「姐姐說笑了。」

  「我說笑?怕是這府上沒一人能想到當初我們明著暗著嘲笑的野種竟然找了個不錯的靠山,蕭府!」蕭府乃世家名門,與婁府不同,早在前朝之時,蕭家就是京中大戶,上溯到蕭家曾太爺爺那一輩就是皇親國戚,皇上雖未怎麼委以重任,但對蕭家人一直親和有加。

  蕭縣公對待方芸兒如何,怕是整個京城就連孩子都能道出一二。

  想到此,洪娘子一笑,眉眼微挑著看向流翠。「當初,你怕也是瞧不起婁錦的吧?」

  流翠心頭咯登一跳,面色刷地蒼白一片。

  眼簾微顫,她低下頭去,道:「我自來服侍她,何來瞧不起。」

  洪娘子也不說,心照不宣走著,只是心頭不免佩服起婁錦。昨日她那一番神情就知這婁錦並非池中物,就連一向自詡聰慧過人的洪娘子竟也看不透她。

  流翠心頭亂地很,她不知道為何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曾經她多麼堅信婁錦會死在二夫人手上,並且體無完膚。可現在,婁錦走了。

  連帶著大夫人,毫髮無傷。

  可現在二夫人被關在地牢,是什麼控制了這一切,顛覆了她所知道的未來。

  是大小姐麼?

  她甩了甩頭,甚至洪娘子那番話讓她心驚,洪娘子都能看出她有不臣之心,大小姐難道看不出來?若說早前的婁錦,那就是個單純到蠢的女子。可現在呢?

  她不敢肯定,她甚至覺得,自己嫁給婁陽,好似冥冥中也被安排了起來。

  這種感覺,好似四周張開著一張黑網,把她牢牢鎖住,而她從未察覺。而驚覺之時,她已經被困在這宅院之中,與周邊並未深仇大恨的人纏鬥個不停。

  她伸手撫著微微挺出來的肚子,這一個多月來的湯藥,她一口沒喝。

  而從這一刻起,她必須要參與這場角逐,至死方休。

  昨兒個夜裡,她總是睡不踏實。夢裡總有著大小姐清澈的笑顏,還有她在燭火下寫著那個「悔」和「毀」字。

  若是那一刻起,她選擇站在大小姐身側。

  或許今日,她的結果會有些不同。

  三皇子器重大小姐,蕭縣公疼愛大小姐,方宏和固倫公主更是把她疼在手心裡。就連皇上也允了她一個請求。

  她幡然醒悟,自己跟了大小姐十二年。往年,大小姐總是笑道:「流翠,等我嫁了,我一定給你找個好郎君。」

  她那時候一笑置之,大小姐,不過就是一枚棋子。她誠然是看不起婁錦的。

  可此刻,她的人生好似已經刻上了第一個字「悔」。

  而這只是開始。

  馬車停在外頭,幾個人上了車,就平靜了下來。

  倒是洪娘子時不時找婁蜜說幾句話。

  「二小姐,不,現在是大小姐了。我們府中現在也只有一位小姐了。」洪娘子面上端起笑,朝婁蜜恭賀道:「這武家的婚事怕是逃不掉了。」

  這是婁蜜愛聽的話,她朝洪娘子笑了笑,手下意識撫著肚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只要她生下這孩子,她與武哥哥的婚事必定就要板上釘釘。

  流翠一直望著窗外,嘴角抿地緊緊的。這府裡好似孤單多了。在這,她一句亦不願意講。

  但她清楚地知道,面對萬寶兒那一刻,她或許比誰的話都多。

  到了天牢外,士兵們列隊肅穆,婁陽領了牌子遞了進去。好一會兒,才放行。

  鐵門好似生銹了,隨著帶路的士兵輕輕一推,就發出重重的一聲。迎面匡當就迎來了一股難聞的味道,婁蜜先是打了好些噴嚏,摀住鼻子才跟在婁陽的身後走了進去。

  洪娘子瞇起眼,越過一根火柱子過去後便是一直往下的樓梯。

  不知道是不是漏水的原因,地面上很是潮濕,越往裡走,裡頭的越發陰暗,地面的水也越多了。

  時不時能聽到火把霍嗤嗤地燒著,若是這些火熄滅了,這裡必定伸手不見五指。

  婁陽沉聲道:「我夫人在哪兒?」

  那士兵在這地什麼人都見過,進入天牢的人少有生還的,更早聽聞萬寶兒囤積糧柴,陷百姓於不義,也沒好臉色。

  「在裡頭呢,就在水牢和這地牢之間。」

  蘇嬤嬤臉色一正,雙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水牢和地牢之間?

  那低必然更為潮濕陰暗,夫人怎麼受得了?

  婁蜜雙手一緊,狠狠瞪了眼那士兵,才一道朝前走去。

  兩遍的地牢時不時有幾個刑犯衝出來,張牙舞爪道:「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鐵鏈子重重一扯,他們有的摔倒在地,狼狽不堪。

  流翠撇過臉去,幾人的臉色顯得尤為沉重。

  「到了。」隨著那士兵的話一落,他們見到眼前的木柱子天牢裡,幾隻發黑的老鼠啃噬著一個灰饅頭,一個頭髮披散的女子雙手雙腳拷上鐵鏈子。

  披頭散髮地低著腦袋,四周散發著一股極為難聞的味道。

  只見女囚犯身上的白色囚衣髒亂透了,她好似聽到聲音,猛地抬頭,尖叫著:「我沒有囤積糧柴,讓我見萬貴人!」

  蘇嬤嬤看得眼眶發紅,顫巍巍道:「夫人,是我們。」

  萬寶兒聽到身子,身子陡然一僵,她瞪大的眸子迅速閉緊,頭重重低了下去。雙手有些慌亂地開始梳開頭髮,露出那雙還算漂亮的眸子。

  儘管她極力打造出一幅清麗嬌媚的模樣,可終究還是枉然。

  婁陽皺了下眉頭,鼻端充斥著那股怪味,神情有些凝重。

  「寶兒,過幾日我一定把你救出來。無論如何,你得保住我們的孩子。我會向萬貴人請求,讓你換個好點的牢房。」

  萬寶兒雙眼一亮,猛地點頭道:「一定要給我換個好點的牢房。及早把我救出去。」

  婁陽點了點頭,顧不得說太多,就閃身走了出去。

  「你們陪她聊聊。」

  蘇嬤嬤看了眼萬寶兒,忙跪下來道:「夫人莫擔心,老爺一定有辦法的。」

  「是不是求了方芸兒?還是婁錦?蘇嬤嬤,你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們為我求情。」這該死的天牢,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身上瀰漫的怪味道越來越重。身下都能聞到一股腐爛的味道。

  而且,奇癢難忍。

  蘇嬤嬤臉上一僵,須臾,她道:「方芸兒要改嫁給蕭縣公了。婁錦已經離府了。」

  什麼?

  萬寶兒一愣,隨即面目猙獰了起來。她伺候了那母女那麼多年,一點利息沒收,就讓他們給跑了?

  「不能讓她嫁人,聽到沒!」方芸兒只能被休離,只是一個髒了的棄婦,何來的資格享受這世上的真情。即便婁陽不要她了,她方芸兒也絕嫁不得。

  蘇嬤嬤點了點頭,只是,現在他們何來心思去管方芸兒。夫人還未救出去呢。

  婁蜜跪了下來,她一直沉默著,不敢相信這就是她娘親。怎麼狼狽成這樣?

  「娘?」

  萬寶兒愣神,才發現在黑暗之中的三人。

  見到婁蜜的那一刻,她雙手緊握成拳,「你回來做什麼?回去!」

  她現在讓婁陽惦記的唯一一點勝券就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儘管她入了天牢,蘇嬤嬤一定也同往常一樣讓他人服用湯藥,這府上就她有孩子,婁蜜要是有一分差錯,她萬寶兒怕就在這天牢一直這麼呆下去了!

  「娘,我這是擔心你。」

  「回去,若真擔心我,就在觀音廟為我祈福,京中所有人都會覺得你是乖孩子。」

  洪娘子一笑,倒是在一旁說道:「方才我還有話沒有說完,武世傑他們一家或許會來退婚也說不一定。」

  婁蜜猛地轉過神來,抬手就欲打洪娘子。

  洪娘子冷冷地望著婁蜜,才道:「你這麼一個大肚子,武世傑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夫人又在天牢裡毫無辦法。一直護著婁府的婁錦母女也去了蕭府。他們大可打著當初定親也是因為婁錦一人才下的親事,隨時可悔婚!更何況,現在的大小姐,與那婁錦比,怕是比不上了。」

  她咳嗽了聲,鄙夷地看了眼萬寶兒,這身上的怪味真是難聞!

  「快到國子監開課的日子了。大小姐早些時候得罪了賢妃,去不得國子監,今年自然也失去了先機。而國子監裡,各色美女多了去了。武世傑能有幾番能耐守得住?莫要怪我說話重了,我也是為大小姐著想。」

  婁蜜心頭一跳,她驚懼地想著往後的各種可能。

  據說,天下第一美女高陽公主也會前往國子監。她……

  洪娘子甩了甩頭,轉向流翠,「我先出去了,這怪味。」

  萬寶兒瞪大雙眼,看那洪娘子離去,暗暗淬了口,「騷狐狸!」

  「夫人,流翠有一事想和夫人商討。」說著,流翠退後了兩步,朝萬寶兒道:「流翠想停了那湯藥,夫人可願意?」

  蘇嬤嬤瞇起了眼,這才幾日,一個個都翻了天了!

  流翠笑了笑,道:「若是夫人不允,我也不強求。」只不過同樣的藥,她會讓婁蜜一道喝罷了。

  蘇嬤嬤和萬寶兒懶得理她,見她走了,就商量起大事來。

  只是婁蜜的心思卻百轉千回,在武哥哥入國子監之前,她必須要把武哥哥拐來才行。這想法一形成,就如魔一般在心底澎湃了起來。

  大將軍府裡,烏嬤嬤悄然說了幾句話就退到一邊。

  掛著那副海上生明日的圖,婁錦又把另一張楷體「錦」字掛在牆上,才笑道:「終究是沉不住氣了。看緊婁蜜,絕不會讓我失望的。」

  「是。」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12:06 AM

第064章:改嫁前奏

  話說蕭郎與蕭匕安回到蕭府就被蕭郡公拉入書房。

  蕭縣公命方清雅去一趟方府,再把這事好好周旋一番,才提起一口氣來到書房。一雙瞪圓的眸子緊盯著蕭縣公二人。

  「知道你們兩人做了什麼事嗎?」蕭郡公望著自己的弟弟。這十幾年來,他還沒忘了方芸兒?

  十三年前,得知縣公頹廢放蕩因那方芸兒,可方芸兒許了婁陽,又出了那事。任由縣公胡鬧下去,這蕭府在皇上心中便不再是端方知禮。

  所以,他千辛萬苦下找到了周氏。

  可現在呢,不過就是看似平靜了十三年。

  他歎了口氣,道:「知道我們蕭府為何會安然無恙這麼多年嗎?雖說我們在京中沒有重權。可當今也是文人天下。我們蕭府自來在文人心中地位崇高,雖不說勘比遠古時期顓頊,但也算是舉足輕重。所以皇上看重我們。」

  他頓了頓,雙眼裡閃過一絲自豪。

  蕭府一門文曲星下凡,蕭府出生子弟從不落於榜眼之後,只不過……

  眼下他只有蕭琴一個女兒,而弟弟也只有匕安這麼一個孩子。

  蕭縣公低了下眸子,他何嘗不知,皇上忌憚方將軍的兵力,婁陽娶方芸兒對皇上來說並非大事,而蕭家若是與方家聯姻,皇上必會打壓。

  「你是我兄弟,十三年前那天你與我一道,怎麼會強了方芸兒,只要我這麼一說,怕是事情也不能如你所願。」說著,蕭郡公站了起來,背對著他們,思緒紛亂。

  蕭匕安眸子一定,突然呵呵一笑,「大伯,你是爹的兄長,這事你說京中之人自會認為你袒護弟弟做的假證。我看無須多費口舌了。」

  面對蕭郡公沉下來的臉色,蕭匕安挑起眉,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我還等著多一個妹妹呢。皇上早答應了要還方芸兒一個公道,這可是當著天下人的面,怎麼會出爾反爾。就算爹受了點皮肉之苦,那也不算虧了。方大將軍和固倫公主還能把這好女婿打殘了?」

  雖是這麼說,他的手不自覺地握了握。

  這方面究竟如何,還要靠婁錦那奸詐丫頭了。

  沉默了許久,蕭郡公深吸一口氣,道:「這事還是由我上門比較好,重在方芸兒如何想。我這做兄長的上門道歉,她當會賣我幾分薄面。能娶過來最好,最怕好事多磨,皇上改了心意,你爹前日做的事怕是白費了。」

  說完,也不等蕭縣公多說什麼,轉身就走了出去。

  蕭匕安倒覺得這是一門好戲,大伯一向冷冷淡淡的,能見大伯上門,這狡猾的狐狸對上婁錦,那定是極為有趣的。

  他拍了拍黑袍子,抬手一揚,就跟著出去了。

  蕭縣公靜靜立於書房內,聽著夏日的大風垂得美人蕉颯颯作響。他是蕭家子弟,可他也是一個混帳男人。為一人傾心,付諸努力,值也。

  將軍府。

  「小姐,錦兒小姐說了七夕時間就要到了,要小姐一道去外頭採買點繡花乞巧的東西呢。」小桃說著,眉眼帶笑。

  「……我不想出去,你和流螢陪著錦兒一道去。」方芸兒手中的東西一頓,抬眸看向遠處曠遠的天空,天邊是絢爛至極的雲彩,豁然一副燃燒的霍霍模樣,一顆金黃的落日被雲彩環繞。今年的七夕之夜,該是極美的。

  她眸子一暗。

  她有多久沒期待過七夕了。她去,不合適。

  小桃鍥而不捨,道:「小姐,您就一道去吧。據說蕭縣公也會一道去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小桃明顯感受到方芸兒背過身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小桃撇了撇嘴,就見烏嬤嬤走了進來。

  烏嬤嬤恭敬地站著,低頭道:「夫人,蕭郡公來了。這下正與大將軍請罪呢。說是要當面向小姐賠罪。」她頓了頓,繼續道:「小姐已經去見他了,這下真不知道怎麼叫了呢。」

  方清雅嫁給蕭郡公,這喚一聲郡公為太姑爺,這下要喚大伯父了。

  方芸兒眉頭一皺,道:「錦兒去作甚?」

  問完,想起婁錦看蕭郎的眼神,她雙眼閉了閉,才道:「郡公在外多久了?」

  「很久了。據說在外頭直站著,坐也沒坐。」

  身旁的人動了,烏嬤嬤見方芸兒離開,這才忙趕了上去。

  婁錦一入門就對憖憖然朝郡公行了一禮,嘴角勾起一抹喜悅。一身碧青色的長裙勾勒出她逐漸窈窕的身子,那麗若冬雪的肌膚晶瑩透人。

  「郡公大人來了。」

  婁錦說著,快步迎了上去,一雙水眸張地微圓,笑盈盈地走了上來。

  蕭郡公看了眼婁錦,這女娃。

  聽聞到婁錦的表現,他倒是忍不住要細細一看。

  「郡公,蕭府何時來娶親?」她一脈天真地望著他,說出的話卻讓蕭郡公一愣。

  「這不是還要看你娘親嗎?」

  婁錦眨了眨眼,隨即哼了聲道:「我娘受了委屈,又怎麼肯張嘴下嫁。蕭府若有心認錯,就應該娶了我娘。做出點好事來。」

  這話怎麼說的?

  好似不用管方芸兒怎麼想,只要娶過去就好?

  可這強娶,不會出事?

  「你一個女娃,莫要隨意胡說!」

  婁錦扯了下嘴角,只道:「夜長夢多!」

  蕭郡公這才看了婁錦一眼,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方芸兒到的時候,正見幾人坐著,幾人均不說話,場面很是安靜。

  蕭郡公猛地站了起來,看向方芸兒,半晌隻道:「既然不原諒蕭府,蕭家稟告皇上,以杖刑亂打之!」

  方芸兒心一提,有句什麼扯在嘴裡,最終還是嚥了下去,只能望著蕭郡公的身影遠去。

  今年的乞巧節,方芸兒還是悶在自己的屋裡。

  這幾日比以往更沉默了些。

  只不過……

  「小姐,這是什麼啊?」小桃看著牆上的一副字畫,眼瞪得很大。

  一個桃林子裡,女子髮絲濕透,躲在樹幹身後,眼神怯怯的。

  方芸兒瞪了小桃一眼,這場景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兒見過。

  突然,她的眸子一定,定在女子的臉上,雙手一纏,身子陷入僵硬。

  這是她嗎?

  是他畫的?

  女子髮上簪著瑪瑙玉朱釵,那朱釵是她當年最喜歡的一款。

  他何時畫的?竟連那朱釵都絲毫不差?

  又一日,方芸兒正品著茶,突然間茶杯不同以往,這打開一看,正見茶杯下刻著字。

  「芸兒。」

  她皺了下眉頭,隨即翻開其他的杯子。

  連成一串,這幾個字便是,「芸兒,我本是想來見你的。可身子不便。寄情於杯,聊表思念。」

  方芸兒抿了抿唇,想起郡公所言的杖刑。

  眉頭重重一跳,半晌才朝小桃道:「叫錦兒來見我。」

  「是。」

  半柱香不到的時間,婁錦就來了。

  「娘?」

  這一聲呼喚,讓正在發呆的人猛地驚醒,正見方芸兒轉過身來,命小桃把那茶杯帶下去,才道:「這些東西都是你帶來的?」

  婁錦一笑,才道:「正是。錦兒聽蕭府的嬤嬤說蕭家哪裡都有娘的痕跡呢。我不過就是讓人送了兩樣過來罷了。本以為我這爹爹是個笨的,要讓他現寫幾首詩才行,沒想到有些東西還早就放在床頭了呢。」說著,婁錦眼裡瞇起了笑,繼續道:「只不過,爹爹的身子不大好,受了一頓打,還讓我瞞著您。說怕您見了血腥。」

  方芸兒眸子一暗,道:「傷得可重了?」

  「倒是沒多大重,只是太醫說得半個月下不來床。他院子裡又沒個女人,男人也不懂得伺候,據說每個夜裡都疼得睡不著呢。」婁錦說著,嘴角卻是悄然一笑。

  皇上倒是顧念著固倫公主,沒讓下重手。這倒是成了蕭郎的名。

  「為何沒有個女的?」

  婁錦搖頭道:「郡公不也催著他找個女的嗎?這十三年過去了,就那妾侍周氏也都出了蕭府,他也不知道犯什麼渾,整日地不讓女人靠近。這男人一個個沒輕沒重的,下手可真是疼。」說到疼這個字的時候,婁錦適時抽了口氣,像是親眼見到那一幕似的。

  方芸兒雙手握緊了帕子,到底心地良善,這也只是沉默了會兒,才道:「你讓他好好休息。」

  婁錦點了點頭,隨即道:「都瘦了好大一圈呢。」

  方芸兒不動。

  「說是每天出恭都嫌那衣服擱地疼。」

  方芸兒眉頭一跳。

  「說是昨晚傷口發炎,藥都吃不進去,只念著娘的名字,這會兒魂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匡噹一聲,方芸兒站了起來。臉色尤為嚴肅,「走,去看看你那出息的爹爹!」

  婁錦兩眼一瞇,得意地一笑,朝烏嬤嬤使了一個眼色,才迅速跟了上去。

  馬車上,方芸兒的臉色沉地幾乎都要擰出水來了。他真是出息了,受了頓懲罰就要死要活的。男人不多是皮糙肉厚的嗎?怎麼一頓打就挺不住了?

  好似知道方芸兒所想一眼,婁錦悲慼道:「皇上下手可重了,也是愛重外祖母和娘,這才要給爹爹一個好看。,據說被抬出來的時候,屁股上那塊皮都粘著褲子呢。那個皮開肉綻啊。」

  「好了!」方芸兒有些難耐地堵住婁錦的嘴,深吸一口氣,才道:「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爹爹存了尋死的心,這下湯藥故意不喝了。怕是早想用死來贖罪呢。」

  死?

  方芸兒聽得心一跳。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12:17 AM

第065章:二女相爭

  方芸兒看向婁錦,心頭顫動地厲害。

  他何至於斯?

  是,她恨了那惡人十三年,每次入睡她都怕,因為那一場夢總會在酣睡之際折磨著她。

  夜裡的顫抖,驚醒!

  看著暗黑的天邊,她再也無法入睡。只睜著等天亮。

  天亮了,她舒了口氣。

  可這日復一日的夜晚太漫長,太磨人。半夜驚醒,她摸著枕邊濕透的枕巾,慟哭不止。

  十三年前那一場折磨綿延不絕一般,扯痛撕碎她每一個孤單的夜晚。

  婁陽,從不到來。

  他,從未知曉。

  她恨那帶給她痛苦的人,可那人是蕭郎……

  她對他的愧疚又何止一點?

  即便恨,也要她親手來折磨,他尋死是怎麼一回事?

  她眉頭一皺,朝婁錦道:「我們出發吧。」

  「好。」婁錦扶著方芸兒走了出去,烏嬤嬤早已命人準備好了馬車。

  幾人上了馬車,就朝蕭府而去。

  早上有些冷了,這夏尾接秋頭,過得還真快。

  經過鬧市的時候,馬車猛地一停。

  「你怎麼駕車的!」對方馬伕大喝。接著,他回頭朝馬車內輕聲道:「小姐可還好?」

  「還不快點!」這聲音一出,婁錦這頭幾人眉眼一閃。

  烏嬤嬤看了眼婁錦,婁錦笑了一笑,拉開簾子看了眼那車伕。

  「大小姐?咳咳。錦兒小姐。」那車伕反應過來,臉色有些難看地看了眼婁錦,對上婁錦那似笑非笑的眸子,他下意識地拉動馬韁,退了兩步。

  「退什麼退?」婁蜜拉開簾帳,詫異地看著那一抹碧青身影巧笑著立於馬車那頭。

  眉眼帶笑,那一灣水眸凝視過來,看得婁蜜心頭一愣。

  「蜜兒回來了。」

  婁蜜身子微微一挪,眼角掃了眼路人,笑道:「是啊,姐姐這是要去哪兒?」

  「蜜兒這是要去找武哥哥玩嗎?」她的聲音不弱,週遭的人也都聽了個清楚。他們皺著眉頭看了眼婁蜜。回頭又望向婁錦。

  婁蜜面色一變,只道:「蜜兒只是隨意走走罷了。」

  婁錦一笑,這才指著蕭府的方向道:「我去看我爹爹。蜜兒,雖然我們並非親生姐妹,你若真喜歡武哥哥,我明日就去武家找武哥哥好好說說,納你為妾。」

  婁錦這話可說得清楚了。

  這又指了蕭府,又說了武家。

  街上行人這才了解。原來這是婁大小姐,不,現在是蕭家小姐了。

  而這婁二小姐怕是看上了人家姐姐的未婚夫,看這馬車行走的方向正是武府的方向。

  人群裡傳來一片唏噓。

  這姐姐才走,妹妹就這般迫不及待回來要會一會姐夫?

  「婁二小姐不是在觀音廟為婁夫人祈福嗎?怎麼回來地這麼突然?」

  「娘親哪有終身大事重要?」隨即傳來一聲嘲笑,幾人了然地望向婁蜜,均搖頭道這婁府教出來的好女兒啊。

  婁蜜被眾人的目光看得臉色發紫,又氣婁錦說要武哥哥納她為妾。

  惱羞道:「婁錦,你不是婁府中人了,依著婁武兩家的婚約,是要娶婁家大小姐的。現在婁家大小姐是我,與你無一絲一毫的幹係。」

  婁錦捋了捋紗衣,望了下武家的方向,嘴角的笑緩緩退去,臉上略帶一絲憂愁。」可是武哥哥還未上門退婚,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她說著,迅速睨了眼婁蜜的小腹。

  婁蜜瞪著她,狠狠咬了下牙根,道:「何須與你退婚,只要按著婚約辦就行!」

  「我就不信武家這般忽視蕭家,我與武哥哥兩人定下婚約,人都認得武哥哥未婚妻是我,就算是他要娶你了,也要堂堂正正來蕭府退婚。」婁錦低頭,心裡卻暗襯。武世傑,我倒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膽子退婚!

  婁蜜瞪大眼,喝道:「自然會到蕭府退婚!」

  眾人皺著眉頭看兩姐妹劍拔弩張,婁氏姐妹上演這一幕搶夫君的戲碼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這都等著觀望武世傑的動作,他到底會認準婁錦,還是娶了婁蜜?

  只見婁錦顫巍巍地退了一步,躲進簾帳後,餘光照耀下,那纖瘦的身影掩面哭泣,打在那簾帳上,徒留一隅可憐的影子。

  那車伕配合著高高舉起馬鞭,抽了馬兒一下,馬兒徑直朝蕭府跑去。

  「小姐,你莫要理會二小姐,武少爺一定會履行婚約的。」流螢安慰道。

  她看了眼皺著眉頭的方芸兒,道:「夫人……」

  方芸兒歎了口氣,只回頭遠遠望了眼婁蜜的馬車,道:「錦兒要認爹爹,自是要冒險。」

  她當初私心留下婁錦呆在婁府,自然也是為婁錦的終身大事著想。可現在……

  她看向低頭的婁錦,伸手拍了拍,道:「武家不會輕易退婚的。」她正想怪那蕭郎那日生日宴上那一局,害了錦兒。不想婁錦抬頭,那雙眸子裡清澈無波,微微勾起的唇角帶著一抹調皮。她笑看方芸兒道:「娘,蜜兒搶我夫君,往後有她的苦頭吃。」

  「你?」

  婁錦一笑,只讓車伕駕快些。

  「娘,他人待我三分好,我必以五分回之。他人不善待於我,我自也無須給人好臉色看。我與武哥哥的婚成不成,但憑他一人表現。我們觀望即可。」她眉眼一閃,眼底的痛恨被她抹去,她還不能讓娘知道這婚絕成不了。

  對於四年後的那一個噩夢,她自己知道就好。娘往後的日子必須與那婁府無任何關係。她想著,掀開簾帳,看蕭府就在前方,目光微微一凜。

  「停下。」

  「是。」

  馬車停下,迎面而來的正是方清雅,她笑著上來,周邊圍著不少婆子丫鬟。一大波的笑聲聽得人心神俱好。

  「快,讓我看看。」方清雅見方芸兒母女下了馬車,這就接過方芸兒的手,細細一看,才道:「這氣色看過去怎麼也沒多大好?」

  方芸兒笑了笑,低頭不語。

  烏嬤嬤幾人看向方清雅,道:「太姑奶奶真是體貼著夫人呢。夫人這兩日倒是好些了。只不過夜裡怕又醒來。」

  婁錦眸子一暗,看了眼正門,見一道紅色身影在門邊倚靠著,少年長眉入鬢,邪笑道:「我妹妹來了。」

  婁錦狠不得早生他幾年,聽他喚一聲姐姐舒坦。

  「蕭哥哥也在啊。今日不用到軍營訓練?」婁錦施了一禮,明顯看到蕭匕安的臉色一變,他愣了下,笑道:「今日倒真是不用的。」

  說著,他走了過來朝方芸兒行了一禮,道:「爹在裡頭等著夫人呢。」

  方芸兒眉頭一皺,似是不願意直接去見蕭縣公。

  方清雅看出端倪,只道:「不急,你們都下去準備好茶點,我帶芸兒去看看蕭府。」

  婁錦樂得清閒,朝那蕭匕安一笑,才跟著走了進去。

  「婁錦,很快你就要跟著我姓了。」那略帶邪氣的嗓音聽得人渾身一顫,流螢走在婁錦身後,回頭看了蕭匕安一眼,見他原本邪氣的笑消失,投來淩厲一眼,忙跑到身邊,不敢再回頭看。

  婁錦黑沉著臉,什麼叫跟著他姓!

  她呼出一口氣,這一路方清雅帶他們去的地方均是縣公的院子。

  經過一個畫棟雕樑,拱門上的褐色牌匾用青料寫下了「追芸間」三個字。

  方芸兒低了低頭,臉頰微微有些發熱。不知道該說那蕭郎深情還是孟浪。

  「這裡是老二種的一些樹,正值夏日,這涉梅園景致自沒有冬日好,但也算不錯。」說著,她入了拱門,兩人隨之而入,正見一株株梅樹骨幹驚奇,雖無梅花相稱,倒也有仙風道骨隱逸。

  裡頭走來兩個丫鬟,她們笑著朝方清雅施禮,手上都拿著兩個沉甸甸的粉色帕子。

  「這是?」烏嬤嬤問道。

  「哦,這是老二吩咐他們把落下的梅花一一挑選,一次選一批上等的製成梅花香囊,時時要掛在腰側。」

  方清雅眉眼含笑,轉過頭來看向方芸兒道:「他說有人特愛這梅花味道,他便留著。」

  婁錦勾唇一笑,看石桌上有兩個製成的香囊,走過去一聞,頓覺心脾淨美。「那兩位姐姐怎麼不把這香囊拿走?」

  兩丫鬟笑道:「這味道雖然還在,但也淡了多了。二老爺夜裡要聞著這味道才好入睡,淡了,他睡不著。所以那兩個香囊也就丟了。」

  流螢一愣,隨即道:「這一年得用多少梅花,味道又如何能保得住?」

  「為了保住這香味,我們也用了不少法子。我們有些花弄成乾花保留下來。有的都製成香,熏一熏,便還能用。」

  「他當真睡不著?」方芸兒驀地問道。

  兩個丫鬟一愣,面上的笑馬上就多了起來。「正是。二老爺偶爾睡不著。第二天眼眶都紅紅的。」

  方芸兒神情一淡,又閉口不言。

  方清雅也不多言,引了他們前往另一個地方。

  這個樓閣建在小湖上,陽光映照下波光粼粼,能看到屋子上幾道折射的水紋,顯得清涼不少。

  方清雅推開門,一張偌大的畫擺在正中的位置。生生奪了不少人的眼。

  烏嬤嬤驚歎了口氣,迅速朝方芸兒看去。

  流螢直道:「夫人,快看,那是您。」

  這畫,真是傳神極了。

  只見女子身著紅袍,頭山的鳳冠閃耀出金黃色,姿容俏麗下的人笑著,眉眼有著一股淡淡的憂傷,只那麼站著,好似在思索著什麼。

  霞帔拖長,背影婀娜,那當是方芸兒最美的時候吧。

  「這……」

  方清雅不回方芸兒的話,只看著她睜大雙眼,眼角微濕。

  她掃開地上一卷紙,只見這一卷卷紙張開都是方芸兒,均是那新娘模樣,樣子極美。只有些神韻唯有七八分相似。

  但凡作畫,不求十分。八分足矣。

  這蕭郎還真是執著。

  方芸兒有些發愣,只站在那,怔怔地望著這環繞的牆,都是她,除了她,還是她。

  「夫人,二老爺有請。」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12:21 AM

第066章:答應成親

  送方芸兒到蕭郎處,婁錦就退了出去。

  流螢緊張地立在門外,朝婁錦輕聲問道:「小姐,我們不進去幫著多說好話嗎?」

  婁錦笑了笑,搖頭道:「這是他們十多年來頭一次獨自相處,我們就不去了。」

  她倒是不懷疑蕭郎的能力。

  蕭郎本不是木訥之人,只因為娘的一句話而自我約束,並不表示他不知曉女人心事。

  流螢點了點頭,耳朵卻還是束地高高的,一雙眼睛哧溜地轉,總怕夫人怒氣沖沖跑了出來,今日所做就功虧一簣了。

  不過,她皺了皺眉,看向坐在石椅上的碧青身影。

  高高的花棚子搭成的一個小小一角,陽光灑落,風兒一吹,碧綠的葉子跳動,刷刷地發出聲響,顯得尤為清爽。

  婁錦的碧青更為這一隅的綠意平添了一抹清意。

  「小姐,你當真不恨蕭郎嗎?他當初做了錯事,拋下你不管。你……你在婁府也過得甚是小心,真不恨嗎?」流螢可沒忘了那一次祭拜河神的時候,小姐險些就成了被人劫持之人,差點就埋身於泥石流之中了。

  見婁錦的臉色微微一暗,她頓了頓,流螢明了,她是恨的。

  是的,婁錦自然恨。恨婁陽把她當做一顆棋子,她的命在她親生爹爹面前賤如螻蟻。

  恨的,太多了。

  有時候她都有些麻木,甚至更多的是懷疑。

  她若是不出生當有多好。

  無須親身經歷這麼一場悲痛。就算是在世人面前說出是婁陽的女兒那又如何,她寧願這輩子都不認他。

  他人得知了不過就是笑她,笑她命途多舛,笑她自一生下來就被親生父親掛上了野種的頭銜。

  甚至,有那麼一刻她想,若她不是娘的頭一胎,或許她早就被一碗紅花湯藥奪了性命,這輩子誰都不會挽留她,而世上也絕無婁錦一人。

  曾經,有那麼一瞬,她懷疑她就是可有可無的。

  但,悲痛神傷過後,她還是她。娘疼她,外祖父外祖母從來都沒有嫌棄她。舅舅,方瑤也都護著她。

  這些人,是她今生的財富。

  她笑了笑,看向屋子。驀地朝流螢看去,流螢被她看得一愣,道:「小姐?」

  「今日起,蕭郎便是我爹爹。我也不會再喚他人爹爹了。」

  流螢怔了怔,目光一轉,朝拱門處看去。

  婁錦正疑惑流螢的反應,見拱門那處,一個身影僵直,那雙熟悉的眼望了過來,眸子裡儘是失魂落魄。

  「哦,婁大人說要來看望二弟,我就帶他過來了。」方清雅本是讓婁陽來看看方芸兒和蕭郎的進展,讓他趁此死了心。沒想到,一到拱門就聽到婁錦這話。

  婁陽直直地望著婁錦,見婁錦緩緩站了起來。憖憖然地行了一禮,舉止有禮,卻略帶疏離。「婁錦見過婁伯伯。」

  他的眉頭皺起,雙眼凝視著她。

  許久,婁錦看到婁陽的身子微微一顫,雙手扣住拱門,才站得穩了些。

  而那兩側的木屑抖了抖,紛紛落下。竟是他深深扣住木門,一點一點扣了下來。

  婁陽撇開眼,心頭竟不知為何一下又一下揪疼。眼眶灼熱地疼,「你喚我婁伯伯?」

  流螢緊張地盯著婁錦,見婁陽那低沉的話語再起,「你喚我婁伯伯?」可婁錦只是點了點頭,並未多回。

  婁陽突地呵呵一笑,滿眼的怒意噴薄而出,竟咆哮道:「逆女!」

  胸肺好似脹了滿滿的氣焰,灼燒地疼痛,他養了十幾年的女兒竟然喚他伯伯?可笑,可笑至極!

  一雙娟秀的手握成拳,婁錦腰背挺得極直,那一頭黝黑的青絲垂下,勾勒出她傲骨的風姿。

  「婁伯伯,其實,在我會說話時你就要教我這麼喚你。最起碼我對你可以毫無期待。這樣,多好。」她的鼻腔微微酸澀,她喚了他十幾年的爹爹。可那十幾年,若是他教她喚伯伯,那有多好。那改有多好。

  或許,前世臨時之前,她還不會太過於怪他。

  可,現在她恨,恨極了。那是一種咬舌時胸腔都會隱隱作痛的恨。

  「我是你爹爹……」他怒吼,他對婁錦不是沒有感情,這是他頭一個孩子。是他與方芸兒的孩子。自小又乖巧聽話,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那雙水汪汪的眸子總是亮晶晶的。

  可從何時起?

  她好似都低著頭,不愛看他了。

  那孺慕之情也悄然不見了。是何時?

  婁錦搖了搖頭,「你是蜜兒的爹爹,婁伯伯。錦兒不就之後就要改姓蕭了,皇上允了錦兒消去婁家族譜上的名字,改在蕭家族譜。往後錦兒有爹爹了。」

  「混帳!」婁陽深吸一口氣,右手舉起來重重拍了拍胸口,竟覺得胸口悶堵異常。「混帳東西,看我不打死你。」與其讓你認他人做父親,還不如打死你這孽障!

  方清雅看形勢不對,立馬朝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一記淩厲的掌風襲來,婁錦險險躲過,卻在下一個轉身之時,後背被重重一擊,疼的她痛叫了一聲,嘴角溢出一口鮮血。

  流螢立刻上去,抱住婁錦,顫聲道:「婁大人,你這是行兇殺人!」

  幾個侍衛立馬攔住婁陽,婁陽正怒,一個用力不小心被刀割傷手,才收回理智。

  婁錦站直,隨手抹開唇邊的血。「婁伯伯還以為錦兒是婁家的孩子,想殺就殺,想利用就利用?那祭拜河神那日,那相國寺一行,我若非命大,是何下場?從今日起,你莫要再說你是我爹爹!」話落,她粗喘著一口氣,咳嗽地一張小臉都通紅。

  方清雅聽這話,心中起了疑惑,難道錦兒在婁府還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

  她冷冷地盯著婁陽,這是她重生以來,頭一次在婁陽面前表現出她真實的情緒。她恨他!

  她都知道?

  婁陽一顫,怎麼可能?她竟然都知道?

  「你……你聽爹爹說……」

  「出去,往後你只有婁蜜一個孩子,休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她撇過頭去,吐出一口鮮血。記住,你只有婁蜜一個孩子……再無別的。

  門咿呀一聲打開,門邊的女子雙目含淚,望著婁錦嘴邊的鮮血,她沒有看婁陽一眼,只跑了出來,扶住婁錦,喝道:「快找大夫。」

  「是。」

  蕭郎走了出來,那高大的身姿昂首而立,冷睨了婁陽一眼,他才道:「今日你打傷我女兒一事,往後再與你好好一算。來人,送客!」

  「是。」

  好,好一幅閤家歡樂的樣子。

  婁陽的拳頭緊緊一握,嘴角勾起了笑,「你們會後悔的。方芸兒,我會讓你知道,你這輩子所托非人。」

  「已經是了。」方芸兒淡淡說道。她沒有回頭,忙和幾個婆子扶著婁錦送入屋子。

  婁陽只覺得心瑟縮地難受,在幾人的推送下,被送出了蕭府。

  他今日是來做什麼的!

  本想著打探一下蕭縣公的情況,了解清楚後,好知道皇上心中所想。

  可,那對母女……

  「老爺?」

  「回府!」他只覺得頭疼腦脹,上了馬車後,他緊閉眸子,不發一言。

  可他的耳邊總是鬧哄哄的。

  「我不會再喚他人爹爹了……」

  「出去,往後你只有婁蜜一個孩子,休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你們會後悔的。方芸兒,我會讓你知道,你這輩子所托非人。」

  「已經是了。」

  呵呵,方芸兒以往不是期盼著他嗎?婁錦不是一向好拿捏的嗎?

  可為何?

  他們臉上的決絕,婁錦冰冷的眸子,方芸兒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記得十幾年前,芸兒笑道:「過門後,你要待我好。不可以騙我,不可以不理我。」

  「好。」他知道,當時這句回答他答地認真,無一絲敷衍。

  可從什麼時候起,他忘了,忘了那時候的一心一意,忘了為了一個人而傾心不已。

  他噗地一笑,那硃砂痣的地方疼痛異常,若灼燒一樣。

  他緊緊閉上雙眼,唇亦抿地死緊。

  這胸上的硃砂若是為她而留,是不是去了,她亦走了?

  可這裡,怎麼還會疼,一陣一陣的,抽疼的厲害。

  他臉色一白,眼中紅絲畢現。

  他蒼白一笑,連車伕的叫喚都沒有聽到。只知道有個地方,疼地厲害。

  「老爺?老爺?」

  多的,他再也聽不到了。轉而迷幻中,他看到一個黑深的洞,女子驚叫的哭泣,男人瘋狂的叫囂聲。當她被他肆意淩辱的時候,她絕望地喊著「婁陽救我。」

  男人的身子一頓,他有一瞬間不忍心。

  放了她,就娶她一人。從此一步一步慢慢地陞官加爵。可是他等不及了。只那麼一頓後,他毀了她。

  在一個紅綢環繞的世界裡,男人牽著紅綢子帶著女子一路走著。

  突然,畫面一轉。

  一個俏生生的女子把鳳冠砸地,蒼白的臉看得不甚真切。只聽著她嘲諷道:「利用完了,就露出真面目了嗎?」

  而他怒意極盛,踹了那女子一腳。

  那女子滿面鮮血地喚著他,「爹爹……」

  他猛地驚醒,睜開雙眼的那一剎那,胸口劇烈跳動,悶地他極疼。

  「老爺,你醒了?」

  他轉頭看去,見是洪娘子和流翠。他愕然地擦著額角的冷汗,這是一個什麼夢。為何最後那聲爹爹那般熟悉?

  他何時踹過他自己的女兒?

  洪娘子道:「大夫看過說你這兩日急怒攻心,莫要思慮過多。」

  婁陽愣了愣,沉默了起來。

  那個夢,太真實了。

  那個滿臉是血的女子是誰?這個夢只是一場虛幻還是……預兆?

  「老爺,藏空相士來了。」木管家道。

  婁陽頓了下,立刻掀開被子,命流翠和洪娘子退下。

  「快請。」

  藏空相士走了進來,見婁陽臉色發青,歎口氣道:「若非你我有緣,我也不想管你諸多事。今日你聽我一言。」

  「相士請說。」

  「昨日我觀你府中命相,說明府中一切皆發生了變化。若是想要事情好轉,必須要抓好靠山,不可左搖右擺啊。」藏空說完,也不等婁陽發問,逕直走了出去。

  婁陽眉頭一皺,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蕭府。

  「大夫,我女兒如何了?」蕭縣公問道。

  「無礙,只要多休息兩日就好。只是小姐好似有諸多心事,有一脈絡略是淤塞。我開幾副藥給她好好調理一下就好。」

  方芸兒聽完,眉頭緊緊蹙在一起。

  諸多心事?

  她臉色一暗,錦兒終究需要一個父親,她欠錦兒一個親生父親。

  蕭縣公望著床上那張纖瘦的臉龐。烏髮把她晶瑩的臉襯托地越發小巧了。自那日她喚了自己爹爹,他倒是對這女孩上了心了。

  這便是他的女兒了。

  「芸兒,我會做好父親。錦兒在蕭府會過得比婁府開心。我保證。」他轉過頭來,本就沒挨過多少板子的他神清氣爽,一雙桃花運凝視過來,萬分認真的模樣那是她從未見過的。

  在她的印象裡,他總是玩世不恭的樣子。

  可此刻,他……

  「芸兒,你嫁給我好嗎?我想娶你想了十幾年了。我答應你,婚後絕不騙你,不會不理你。」

  方芸兒猛地抬頭,詫異地看向他。

  「當年你與婁陽說話時,我也在。你們都沒發現我。」他笑了笑,嘴角抿著一抹苦澀。

  他就這樣記住了?記住了十幾年?

  她幾乎都要忘了對婁陽的要求,可他怎麼記得?

  一股暖流從心底緩緩流過,今日所見所聞均讓她難以忘懷。她幾乎不知道到底是她欠他的多,還是他欠她的多。注視了他半晌,她低低道:「好。」就算她暫時無法原諒他,可錦兒需要一個爹爹。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12:30 AM

第067章:探望婁蜜

  夜色把京城染黑,繁華的街道兩側是懸掛著的大紅燈籠。子午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漸漸少了。幽靜的巷子裡,傳來幾聲犬吠。

  驀地,一聲極為低的悶哼聲傳來。

  幾個黑衣人一閃而過,只見一身紅衣的男子在前方飛快奔跑著,黑衣人追得緊了,男子受了一刀後,發狠地朝那幾人砍出致命一刀。

  飛得竄到一個高牆後。

  兩個黑衣人斃命,還有一人正欲追,聽著裡頭侍衛們大喝後,立刻逃離。

  跪在地上的男人站了起來,臉色陰鬱地聽著外頭的動靜,帶血的唇角緊緊一抿,朝那些侍衛道:「是我。」

  「少爺?」幾個侍衛立刻拱手,見蕭匕安受了傷,忙扶了一把,一人跑去通知蕭縣公。

  蕭匕安突出一口血,冷聲道:「夜裡加強防備。」

  「是。」

  經過幾個迴廊,燈籠辟辟啪啪的聲音不斷在耳邊迴旋,蕭匕安陰鷙的眸子微微瞇了起來。還未到房前,就見蕭郎站在那,面色嚴肅地望了過來。

  而蕭縣公身側,站著一個女子,女子一身碧青色長裙,那雙靜默的眸子裡有著深思,但只一眼,就笑著道:「別我還沒掛上蕭姓,你就沒了。」

  蕭匕安扯出一抹笑,「那你還不趕快認祖歸宗,好讓方將軍派兵過來。」

  婁錦勾唇,「快了。」

  蕭縣公皺著眉頭看向他,火光一下一下跳躍著,照耀出他此刻眼中的光火。「把少爺扶進去休息。」

  「是。」

  望著那些侍衛們的身影,婁錦的眉也擰了起來。誰要刺殺蕭匕安?

  只怪前世蕭匕安早在郡公壽辰那日就亡故,一切事情都掩埋了起來。只是,這些人處心積慮要殺了蕭匕安所謂何故?

  日子相安無事過了幾天。

  而越是平靜無波的海面就越是驚濤駭浪。

  就在三天後,傳聞皇上要為太后娘娘造一個慈悲庵,蕭縣公被派去監察動工。而這事由工部侍郎武元包攬下。

  將軍府的一落碧水潭前倒映著一抹碧青色身影,女子坐在鞦韆上,幽幽地把手中的花瓣往水中灑去,漾開一層極為清淺的波紋。

  「烏嬤嬤,你看水潭裡的魚怎麼跑了?」婁錦拈花一笑,一雙水眸望著那水裡的鯉魚們,嘴角扯著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

  「這波紋驚了魚兒,自然就落跑了。」

  她說完,推了下鞦韆,婁錦瞇起眼,「魚兒倒是精明。」

  「蕭府剛上報了近日成親,皇上就召了他去看那勞什子的慈悲庵。」她憤憤說道,眸子深深瞇了起來。那武元這一次竣工必然要撈一大筆銀子。

  烏嬤嬤擰起眉,臉色也尤為難看。這事必定有人背後鬧騰。

  兩人立在水邊均沉默,直到身後傳來一聲低喚,兩人才回過頭去。

  「給公主請安。」

  見是外祖母,婁錦也行了一禮,道:「外婆去了趟皇宮可知道那設置慈悲庵的提議是誰提出的?」

  「還能是誰?」固倫公主氣地瞪著眸子,大步流星走了過來,幾個婆子忙跟上去,卻被她勒令在十米外等著。

  「皇上去了一趟華清宮就說要為太后祈福。」

  是萬貴人?

  婁錦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嘴角浮起一抹淺笑。

  外頭一人走了進來,低身在烏嬤嬤身後耳語了兩句,才退了出去。

  烏嬤嬤道:「小姐,這事怕與老爺脫不了幹係。」

  婁錦點頭,對上固倫公主疑惑的目光,她笑了笑,道:「怕是婁伯伯要為萬寶兒做出點什麼努力了吧。據說他這次把翠微峰那的宅邸獻了出來,頗受太后嘉獎。」

  固倫公主恨恨道:「他可真捨得,從沒見他為芸兒做點什麼好的。」這會兒還要拖累芸兒改嫁!說到這,她怒氣越是騰地竄了上來,看向婁錦道:「錦兒,這建這麼一座慈悲庵,少則要半年多一年,多則三五年。你娘可拖不起啊。」

  就算娘拖地起,蕭縣公想必也要癲狂了。

  婁錦握著的手緊了緊,好一個建庵堂,一舉數得。既讓武元一下子就滿載而歸,又奪取太后歡心,指不定那萬寶兒很快就出來了。

  更讓娘與蕭縣公的婚事遙遙無期。

  她咬了咬牙,眸子一冷,卻在下一瞬眉眼疏開,盈盈一笑道:「烏嬤嬤,還有幾日就要動工?」

  「左不過三日吧。」

  婁錦點了點頭。

  記得藏空相士曾說那翠微峰風水極好,若非婁家先祖早買下那一塊寶地,他也要用來建道觀。

  她依稀還記得那兒山清水秀,後山處有瀑布靈泉,深山古寺裡能聽到流水潺潺,見碧潭清影,乃京中一亮景。

  雲霧繚繞,頗有幾分仙境模樣。

  只不過這樣的地方卻不好建築一般的民宅,因著水汽濕重,地面較為潮濕。有些地方形成噴泉湧流,又在較為隱秘的地方。

  有些地皮很薄,稍微刨下去,就湧出水來。

  她笑了笑,這可真是個好地方。

  安撫好固倫公主,送了她離去後。婁錦才在烏嬤嬤耳邊悄然說上幾句話。烏嬤嬤一聽,立馬笑了起來,忙閃身走了出去。

  婁錦這才安心地坐了下來。

  這幾日為了給娘改嫁的事忙得有些忘了婁府的人,倒是給了婁陽一個翻身的機會。她瞇起了眼,神情肅穆。

  「小姐,武公子來了。」流螢雙眼一亮,就知道武世傑沒有那般瞎了眼,要真不來找我家小姐還想娶婁蜜為妻?

  她不屑地掃了一眼,二小姐那樣的女子,她撇了撇嘴。

  婁錦一掃肅殺的神情,起身平了下衣角,就朝外走去。

  流螢忙跟上去。

  想起昨日起,京中不知道誰壓了賭注,有人賭武世傑必然會娶婁錦,有人賭他會娶婁蜜。這本是一場無聊的玩笑,卻不知道誰壓了個重頭,竟然是買了婁蜜那一注。

  這事,她抬頭,對上婁錦微微側過來的臉,頓了頓,把這事說了出來。

  「還有這事?」

  婁錦笑了起來,朝流螢道:「去拿了我的銀子令開一注,買他誰都娶不到。」

  「啊?」

  流螢愕然,「這,不是啊,小姐,你要他誰都娶不到?」

  婁錦不答,只注視著流螢,雖然是笑著,可那目光卻顯得尤為沉寂,看得久了便覺得那是一潭枯水,讓人不寒而慄。

  流螢忙收回目光,施了一禮,就回了婁錦的屋子。

  待她出來,手上已經多了一個布袋子。

  「那流螢去了。」

  「嗯,做得隱秘點,不必報出我的名字。」

  「是。」

  流螢走後,婁錦才走到前堂,於穿花廊那頭,見兩個赤紅色大柱子旁那熟悉的身影,她最近抿了抿,對上武世傑的笑,她笑道:「武哥哥來了?」

  武世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執著地想在她身上看出一朵花兒似的。

  婁錦面不改色,笑著問:「可是哪裡不妙?」

  「我從不知道你會在大街上與你妹妹吵架?」他蹙著眉頭問道。

  婁錦面上的笑淡了下來,她撇開頭,嬌俏的容顏上寫滿了無辜,「我不過是再次提了納她為妾。武哥哥是想與我退婚嗎?」

  武世傑明顯一愣,這怎麼會談及退婚?他瞇起眼,這事他已經與爹爹商量好了,暫時就靜觀其變,兩邊都答應著,待形勢確定了再看。

  「錦兒,你莫要胡思亂想。」

  「我要你納她為妾是偏私了點,她是我妹妹。本沒人辱了去,我不該讓你娶她。可武哥哥,你若不願,我也絕不勉強。今日你一道隨我去看蜜兒,給了她一個答覆,要她還是不要她都說一說,免得她胡思亂想。要知道她現在身懷六甲,不得過多憂思。」她凝眉,那雙若水的眸子中凝了淚,她抬頭緊緊望著他,那眼神好似他不願意跟她去一趟就直接找婁蜜,告知她武世傑不要她了。

  武世傑只覺得頭疼。

  婁家兩姐妹均不好對付。

  他過來一是為了安撫婁錦,深怕她生了別的心思。二自然是生的思念之心需要平復。

  「好,我隨你去便是。」

  婁錦命人準備好車馬後,就與武世傑一道去了婁府。

  馬車停下的那一瞬間,婁錦清麗的臉龐笑容可掬。婁家正門的兩個僕人正奇怪這麼一輛馬車,就見那身碧青,神情立刻肅穆了起來。

  婁錦笑著看了過去,道:「去告知婁蜜,就道我與武哥哥一道來看她了。」

  僕人們愣了下,看了眼緊跟著婁錦走下來的武世傑,隨即轉身走了進去。

  婁錦定身於門外,眼前的偌大府邸曾經是她的家。

  或許,從來不是。

  她低了低眉,看灰牆黑瓦旁那一株高大的榕樹,長鬚懸掛,遮天蔽日。這棵樹見證了太多,從她出生到死亡。

  而從此開始,它便要見證一場較量角逐,從此逐漸蒼涼。

  武世傑一路上都在盯著她看,那探究的,疑惑的,乃至於一瞬間產生的慌亂。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望著婁府的方向,陷入了深思。

  「武哥哥!」那驚喜的呼叫傳了出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婁錦站在武世傑身側,朝婁蜜勾起一抹笑,成功看到婁蜜臉上的笑漸漸淡去,才道:「不請我們進去?」

  她睨了眼婁蜜那很是寬大的衣袍,才看婁蜜那不情不願地退了一步。

  進門的第一步,就見到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偏門處。那人,她十分熟悉。

  「流翠近來過得可好?」

  流翠怔怔地望著婁錦,疾走了兩步,便施了一禮。「見過小姐。」

  這一舉動成功激怒了婁蜜。

  「你行這禮作甚,你是誰家人!」她過去,抬腿就往流翠身上踢,流翠側身一躲,雙手下意識護住肚子,見婁錦掃來的目光,她迅速放開手,朝婁蜜道:「我不過是還那主僕之情。」

  婁錦瞇起眼,倒也沒為流翠多言什麼,只道:「進去吧。」

  婁蜜狠狠瞪了她一眼,才過來走到武世傑身側。她知道,不速之客不請自來自有危險。

  臨行的時候,婁錦望了流翠一眼。流翠竟懷孕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12:41 AM

第068章:武哥哥,我懶得這麼喚你了

  婁府的湖水靜謐無波,碧草環繞的湖邊夏意漸退。

  婁錦遠遠望著,就看到那岸上的花房不翼而飛,她眉眼一挑,朝巧笑的婁蜜看去。「這花房沒了啊。」

  婁蜜冷瞥了眼原本花房的方向,道:「府中唯有姐姐懂得釀蜜,姐姐走了,這自然也無需留著。」

  婁錦一笑,歎息了聲,一雙眸子望著那花房,眼眸中略帶痛意。

  「武哥哥,往後很長一段日子都不好為你釀蜜了。」

  對上婁錦那帶著歉意的眼神,他有些不自然的撇開頭,不經意對上婁蜜那張得意的笑臉,心下莫名有些厭惡了起來。

  「錦兒,在蕭府亦可釀蜜。」他如是說著,想著下一次婁錦送的蜂蜜必定要好好品嚐才是。

  婁錦不以為意,看向婁蜜的目光中帶著一抹平和。

  「蜜兒,我許久沒回來了,你和武哥哥好好聊一聊,過段時日我讓武哥哥把納妾的一些禮送來。先定下來為好。」她說著,恣意走了出去。

  婁蜜被她氣地臉頰通紅,狠狠瞪了婁錦一眼,她才望向武世傑,「武哥哥,你別忘了,你當初要娶的人是婁家大小姐。現在我才是。」

  武世傑顧左右而言他,只笑不語。

  他太清楚這兩個女子對他而言幾乎是夢寐一般。婁錦端莊爾雅,舉手投足乃大家風範。婁蜜溫柔繾綣,可愛嬌俏,乃男子心中之夢。天下男子誰不期望能享齊人之福,他亦然。

  且她們身後代表的勢力足夠讓所有男人趨之若鶩,更是讓他生了得隴望蜀之心。

  婁蜜見武世傑避而不談,不由得氣結。

  想起婁錦那志得意滿,躊躇滿志的樣子,她的心沒來由地一緊。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她必須找個幾乎抓住武哥哥的心。

  「武哥哥,你能不能一個月去一次觀音廟。下個月觀音廟連同各個廟宇要舉辦一次生辯。場面定是壯觀,你一道去好嗎?」

  她一雙眸子望著他,期盼地若小鹿一般可憐。

  這足以勾起他身為男人的虛榮。

  他點了點頭,眼中帶笑。「好。」

  婁蜜笑了笑,心中微微一定。她一定有辦法讓武哥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快十三歲了。這孩子還有幾個月就出生,到時候,讓爹爹去讓武家給婁錦退婚。她就不信,武哥哥還能與她再有瓜葛?

  一直在婁府走著的婁錦面上帶笑,從容有禮和府中上下打著招呼。見前方一簇花叢假山那頭,竇氏站在那,正命人端了食盒送去給婁世昌。

  好似察覺都婁錦的視線,她轉過身來,笑道:「錦兒回來了。」

  婁錦上前兩步,眉眼中依舊帶上笑意。這府中之人沒一人好對付,均上笑容滿面,笑裡藏刀。她行了一禮,道:「嬸嬸,正德哥哥要回來了吧?」

  雖是這麼說著,她卻極為肯定。婁正德出外遊學歸來,怕就在這幾日了。思及此,她眉頭一攏,竇氏看上了方瑤,前世她樂見其成,可這一世,她不會允許。

  竇氏觀察著婁錦,見她不卑不亢,神情尤為自然。她蹙眉,暗覺得這丫頭心機城府均不輕。再次回到這生她養她的地方,她竟然沒有一絲不安。

  「正德是快回來了,你若閒著無事就多回來看看,你哥哥他也想你。你表姐方瑤好一段日子沒來婁府玩了,你有空一併帶她來。」

  婁錦笑笑,沒答應也沒拒絕。

  竇氏瞅了她兩眼,才道:「皇上允你一個要求,你可想好了?」

  婁錦搖頭,轉移話題道:「我聽婁伯伯說,再過些時日就放萬寶兒出來。我本以為嬸嬸過不久就要成為府中嫡室,正德哥哥找親事必定多有選擇。哎。」

  她低頭,卻明顯察覺竇氏的眉頭緊蹙。

  竇氏何嘗不知。

  婁城雖然是太子少師,可他畢竟庶出。手中錢財自然有限。掛著一份庶出的名義,自然沿襲不了婁家的風光,一般女子倒是可以,可她的兒子憑什麼要娶一般女子?

  門當戶對,自然是不過。

  方瑤固然好,可今日沒有婁錦這一條線,這再提,便是難了。

  也是她惦念地緊,今日婁錦一提方才記得,這談何容易。

  她抿了抿唇,萬寶兒要出來了嗎?

  婁錦不打擾她,一雙靈動地眸子低了下來,輕輕行了一禮,就朝流翠居住的地方而去。

  流翠,久沒有見了。

  她一步一步行走,踏著這無比熟悉的土地,腳下的絹絲繡花鞋很輕,可腳步卻粘著一些土,她皺了皺眉,到門邊把泥土擦乾,聽聞裡頭傳來女子的聲音。

  「紅兒,我想歇息了。」

  流翠那雙眼朝紅兒看去,她低眉,見紅兒離去,就拿出帕子,把一口湯藥吐出,眼眶微紅地瞪著那一碗藥。

  手心被指甲刺到,一股濃鬱的腥味傳出,她皺著眉頭,警惕地看了眼窗外。

  婁錦退了兩步,眸子一轉。躲在門後。

  流翠抽出一個小小琉璃瓶,把那剩下的藥湯放到玻璃瓶中,就朝外走去。

  只見小廚房那有一人走了出來,接過流翠手上的東西,朝流翠點了點頭。

  婁錦站在廚房外,見那人去了萱蜜園。

  待流翠回屋的時候,門內一人坐在桌子前,那雙眸子含笑,唇畔一朵嬌媚的雪梨花,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她一愣,隨即行了一禮,「小姐。」

  「你不必如此多禮,現在我已不是你的小姐,你享受的是婁府姨娘的風光。」她如是說道,卻也有些疑惑。曾經流翠雖然恭敬,那也是表面活。現在早無幹係,何須多此一舉。

  她不知道,流翠對她生了忌憚之心。

  流翠起身,道:「小姐要喝點什麼茶?」

  「毛尖吧。」她淡淡說道。

  見流翠去泡茶,她環視了下周圍,見案幾上擺了墨汁和宣紙。她一笑,流翠果然是識字的。

  她執筆,點著墨,鼻端是飄香的墨水味道,寫下幾行字。

  流翠回來就見婁錦在那寫字,心頭一顫,冷不丁想起她寫的「悔」與「毀」字。

  婁錦寫完,放下筆正見流翠那張蒼白的臉。

  她一笑,道:「這東西送你。」她舉起那張紙,然後碧青的廣袖一揮,逕直迎面走來。

  那逼人的,成竹於胸的自信和傲氣,讓流翠身子明顯一冷,她端著茶几的指尖微微一顫,道:「那是什麼?」

  婁錦不答,只越過她去,道:「我該走了。」

  身邊專屬於她的清香飄散,流翠才猛地回頭,見她那抹碧青遠去,消失在拐角的灰白牆頭,她才急匆匆朝那案幾走去。

  幾行字,是她看不懂的東西。

  只有一個詞,她認得,「當歸。」

  外頭傳來腳步聲,她立刻把那紙收入袖口,才看到來人是紅兒。

  「我去看一看全媽媽,你幫我去廚房催一催,一會兒我要弄雞湯給白太姨娘送去。」

  紅兒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了是。

  全媽媽已經不在藥房做事了,自婁錦走後,藥房就被蘇嬤嬤管下,全媽媽被退去了大廚房做了管事。

  全媽媽憤慨不已,更上惱恨早些時候沒把那些藥偷盜去賣了。

  在這廚房裡,雖然有些油水,但儘是竇氏的人,也撈不到什麼好的去。

  「娘。」流翠見全媽媽閒著,便立刻喚了她出來。

  「什麼事?」自從知道流翠懷孕後,她總是暗地裡找了些養胎的好東西送上,也見不得她走動。別說這夫人什麼時候能出來,要是流翠先生下孩子,那就是婁府的長子。

  流翠把那張紙攤開,讓全媽媽過目。

  全媽媽把這紙看過一遍後,就警惕地瞪著她道:「這是誰給你的?」

  「怎麼了?」

  全媽媽忙把她拉到牆角下,道:「你那事可告訴了別人?」

  流翠搖頭,突然眉眼一跳,朝全媽媽看去,難道婁錦看出了她懷有身孕?

  那這張紙?

  「娘,這紙上到底寫了什麼?」

  全媽媽見她不肯說,只道:「這是一張安胎的藥方,雖然我記得不甚清楚,但這一些藥均是安胎好藥。我一直不敢帶你去看大夫,你自己去了?」

  流翠愣神,只搖頭。

  怔了怔,恍惚中聽到全媽媽喜悅的聲音。

  「這回也不怕要去看大夫拿藥方了。只要派你哥哥拿著這藥方去娶就好了。」

  大小姐,就連這都知道了嗎?

  她閃了閃神,見全媽媽把那藥方收起來,心頭莫名一暖。

  不知為何,又想起前些日子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她若是早沒有背叛小姐,是不是就不用留在在吃人的府邸裡,是不是不用這般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

  或許,會有一個好兒郎,日子平凡,簡單?

  她怔住,望著遠處那空置的穿花樓,眼眶微微熱了起來。她像是被丟棄的一樣。

  而早在那個眾人討論要不要把她進豬籠的那個早晨,她就是一枚被萬寶兒丟棄的棋子。

  而她,卻在更早前丟棄了婁錦……

  她緊咬牙關,雙眼陰狠地望著水面的倒影。

  不論如何,那是萬寶兒引她上鉤,卻棄她如敝屣。

  撫上微微挺出的肚子,她深吸一口氣,「萬寶兒,你會嘗到該嘗的苦果。」

  全媽媽有些擔憂地望著她,道:「你莫要背著我做些什麼?」

  流翠瞪了過來,道:「難道我不做什麼,她們就肯放了我?我已經懷上孩子了,容不得我退縮。」她深吸一口氣,胸脯一上一下喘著,道:「懷孕的人每日喝一點那湯藥,多久才會出事?」

  全媽媽歎了口氣,道:「少則一個月吧。」

  「哦?」

  流翠瞇起了眼,神情淡淡的。

  武世傑決定離開的時候已經上傍晚時分,他命人去尋找婁錦,卻得知婁錦早已經離去的消息,一時間心下一慌。

  她從沒有不等他就離開的時候。

  顧不得和婁蜜多言,他朝急匆匆上了馬車,朝方府而去。

  婁錦一路上沉默不言,只到了鬧市的時候,聽到了不少百姓茶餘飯後所言。

  「皇上要為三皇子舉辦一場壽宴。說是要在這次壽宴上為三皇子選一位妃子。」不知道誰的聲音如此之大,莫名中,有些刺耳。

  「停下來。」她喝了車伕一聲,馬車就停在那個熱鬧的巷子口。

  「可不是嗎?大皇子二皇子早夭,皇上的長子就是三皇子。三皇子二十歲了,身畔還無一女相伴。」

  婁錦蹙眉,唇角微微抿緊。緊接著,不知道誰說道:「這京中怕只有皇后母家的紫曉姑娘和蕭郡公的女兒蕭琴才會入皇上的眼。你說三皇子會屬意誰?」

  「這可難說,紫曉姑娘去年入的國子監,成績斐然。蕭琴與她一道,不相上下。人說魚與熊掌難以兼得。皇上那般寵愛三皇子,不會二人都許配與他吧?」

  後頭的說些什麼,婁錦已經聽不到了。

  她只是怔怔看著風捲輕簾,聽著那重重的呼嘯聲,只覺得眼睛被吹得有些乾澀。

  她閉了閉眼,朝車伕道:「走吧,起風了。」

  「是。」

  到了較為寂靜的路段,馬車驟然一停,只聽得馬伕恭敬的聲音,「武公子。」

  婁錦也不知道為何心頭本就窩火,這會兒馬車被堵,聽到武世傑的名字,一直壓抑的怒意噴薄而出,她掀開簾子,見武世傑一臉怒容站在她的面前。質問她,「為何不等我?你還未嫁與我就這般不知婦德了?」

  他著實惱火,最近婁錦對他的態度越發無法捉摸了。

  從婁錦大方地讓他納妾開始,他雖是高興能享齊人之福。可暗暗也覺得不對頭。她的性子何時能這般豁達了?

  記得小時,他與一個婢女親近,她一言不發,半個月沒有理他。

  直到他把那婢女調離,她才肯與他說一句話。

  婁錦冷冷一笑,朝他道:「怎麼辦?武哥哥,我懶得這麼喚你了。」

  武世傑一愣,隨即緊盯著她,眸子裡火光霍霍。

  婁錦站在馬車上,風刮得盛,把她的頭髮吹亂。索性她抽下髮簪子,任著一頭青絲隨風揚起,對上武世傑那漸漸癡迷的樣子,她輕笑,「武世傑,你與婁府的婚約乃是婁家大小姐。這事已經與我無關,若你再來找我。哪怕一次,我也會讓武家狠狠丟一次面子!若是你有誠意,就退了婁府的婚事,到我認祖歸宗那日到蕭府來提親!」

  說完,她刷地回頭,對那車伕喝道:「還不快走!」

  「……是。」

  不明白小姐為何發火,但車伕並不想因此丟了飯碗。

  武世傑愣在當場,看著那馬車揚塵而去,他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一般,愣神,惱羞,憤怒!末了,竟是無邊的慌亂。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02 AM

第069章:示威了

  路上,婁錦沉默著。

  她悶不吭聲地坐在車內,這儼然降溫的天氣對她來說,還是悶熱異常。

  她喘息著,鼻端微微有些熱。

  望著掛在馬車裡一上一下的晃動的吉祥結,她愣了愣,卻是望著那晃動的紅繩,出了神。

  「小姐?」車伕把她從沉默中喚醒。

  可能是傍晚來臨,一陣秋風冷冷地捲掃而過,簾子被狠狠打了進來。她因為方才的悶熱出了一身汗,這會兒被冷風一吹,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

  她下了馬車,打了個噴嚏,白裡透紅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烏嬤嬤見到她略顯蒼白的臉時,就擔心道:「莫要傷風了,這夏秋交接的日子越要小心。」

  攙扶著婁錦進屋,她命下人煮了薑湯,見婁錦昏昏欲睡,她才歎:「小姐,大夫說你憂思過多,還是多多休息。」

  她轉身出門的時候,婁錦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皇宮的壽宴,何時舉辦?」

  她的聲音低低的,卻帶著一抹堅定,她想知道。

  「再過兩日。」烏嬤嬤說完,回頭朝婁錦道:「皇上不僅為三皇子舉辦,四皇子與三皇子同一日出生,兩人一道辦的。」

  婁錦點了點頭,便躺了下來。

  窗外還有著夕陽的餘光,一大片金燦燦地透過窗子灑進來。照耀出一條長長的不規則的影子。從灰石磚一路延伸到梳妝台前。

  婁錦就凝視著,見天邊的雲彩都焚燒成落日的披肩,她笑了。

  起身站在窗前,朝外喝道:「出來吧。」

  不一會兒,兩個黑衣侍衛拱手站於身前,恭敬道:「給婁大小姐請安。」

  他們嚴肅的神情不變,紀律嚴明地等著婁錦發話。

  「知道三皇子最喜歡什麼嗎?」她如是問著。

  兩人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

  像是思考了會兒,其中一人道:「爺喜歡行俠仗義。」

  婁錦一愣,隨即瞇起笑,「還有嗎?」

  那人答不出話來,看著婁錦搖了搖頭。

  另一人道:「爺喜歡出海,爺每隔兩三月就與漁民一道出海,有時候就在海上看日出,有時候就隨漁民捕魚。」

  婁錦挑眉,倒都不是實質性的東西,卻是讓人極為神往。

  出海?

  她陡然想起那幅畫來。

  心神猛地一震,才道:「你們回去告知三皇子,明日卯時我在角隅碼頭等他。」

  「小姐約三皇子出海?」兩侍衛同時問道?他們驚訝地望著她,有些遲疑地打量著她。十三歲的她發育良好,身姿修長,長開的五官清麗脫俗,就這麼看著,便覺得風姿楚楚,秀麗無邊。

  婁錦被他們二人看得一愣,方才想到她提了一個什麼約定。頓覺得耳旁燒地厲害,皓白如雪的肌膚猛地竄上一抹緋紅。

  她心下暗惱,正欲推了這個決定之時,兩侍衛躬身,下一瞬就跳窗而去。

  她的手握成拳,良久放開。好一會兒,又再次握成拳。

  那雙水盈盈的眸子瞪著菱花鏡中的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孟浪了?她竟然主動約了男子?

  是何原因?

  她揪著眉頭,只覺得腦袋脹痛地厲害。

  定是腦袋發昏了!她肯定地想。

  可是看那鏡子中的女子眉目含嬌帶嗔,柳眉一彎,星眸璀璨,她看著看著,竟無端端笑了起來。

  只想著,該送他一個禮物了。

  命人拿來了繡面,就開始倒弄了起來。一下子入了神,到了晚膳時候,便是丫鬟們來喚,她也沒理會。

  過了一會兒,就見方芸兒走了進來。

  而此時,天已經大黑。

  婁錦才發現原來丫鬟們都已經挑好了燈,她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活,朝方芸兒道:「娘,您用膳了沒?」

  方芸兒不搭理她,走到那繡畫前,眉眼一亮,道:「你在繡魚?」

  那是一個江面,魚大張著嘴,躍出半個頭,江面上半垂著一株楊柳樹,魚兒那嘴像是差點就夠到楊柳枝葉,而波浪一個翻弄,打在那枝葉上,一副生態昂然之像。

  而這裡,盡只用灰色線條,勾勒出一副水墨畫的樣子。讓人一看便以為是畫,可細細一磨挲,才知道,這是刺繡。

  繡中有畫,畫中有繡。

  此乃上品。

  方芸兒驚歎道:「怎麼突然想起作畫?」

  婁錦笑了笑,直道:「不過是一時興起。」

  方芸兒眸子一低,看了過來。婁錦唇一張,又抿了起來,半晌才道:「娘早些歇息。」

  待方芸兒走後,她才喘了口氣,她為何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見時辰慢慢過去,她不敢耽誤,坐下來繼續刺繡。最後在畫的左邊繡下「自歌自笑遊魚樂,詩去時來白鳥雙。」

  她頓了頓,落款時留下一個錦字。

  完成之時,萬物俱靜,她看了下時辰,把那帕子收在袖口中,就靜靜坐了下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窗子那傳來一聲細響。

  婁錦推開窗,見那兩個侍衛低著頭道:「小姐,爺說孤男寡女夜間相會,於禮不合。」

  婁錦一愣,心頭的惴惴不安頓時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極難言明的沮喪。

  她沉了沉聲,嘴角的笑緩緩消失,道:「知道了。」

  把窗戶關上,疲累的感覺若潮水一般,侵吞她的身體。她重重地躺下,眼皮子沉重地闔上。

  窗外的兩個侍衛退開兩步,朝陰暗處一個男子道:「爺,小姐睡了。」

  黑暗中,一席月白長衫高昂闊步,那頭墨髮垂在他寬闊的背上,他狹長的雙眼清澈地望著那緊閉的窗門。

  他眸光一閃,朝侍衛們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一牆之隔,裡頭的燈火跳躍,照耀著屋內那清月女子。

  外頭,男子站在牆外,就那般望著那道牆,唇角輕輕勾了起來。

  他還以為她忘了他。

  每一次問劉韜,他的回答總是小姐今日並未提及三皇子。

  他低頭,輕輕笑開。

  夜,很短。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在屏風後,映射在銅盆子裡,屋子滿是金燦燦的。

  流螢敲了敲門,未聽到動靜,她退了兩步。突地,右側一個極為低淺的聲音傳來,她眉頭一皺,朝那邊跑去。

  見小姐房間的窗外空無一人,她疑惑了起來,方才好似聽到什麼聲響的。

  難道是貓?

  搖了搖頭,回頭的瞬間卻瞪大了雙眼,張口結舌地望著窗前那塊地。

  顧不得多想,她拍開門,衝了進去。

  床上的人兒被這浩大的聲響吵醒,有些不悅地看著流螢。

  流螢顫聲不止,瞠目結舌道:「小姐,快出來看看。」

  「何事?」她迷離的眸子望著她,見流螢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她掀開被子,朝外走來。

  見到窗子下方那個深足有半寸的腳印,她也著實一愣。

  「小姐,昨晚有人偷窺你。」流螢說道。

  她捂著嘴,不能理解在守備森嚴的將軍府,誰有這膽子?

  難道是府中的下人?

  是廚房的阿才?他看著小姐的時候總是特慇勤。不對不對,這腳印這麼大,阿才那小子又瘦又小。

  是許侍衛?他一看到小姐就臉紅了。

  也不對啊,許侍衛很快就輪班一次,這腳印這麼深,像是站了許久才留下的。

  難道是……

  流螢草木皆兵地想著。

  她驚疑不定地看向婁錦,道:「小姐,我去稟告將軍,讓將軍加強戒備。」說完,風風火火就要離開。

  「慢!」

  婁錦輕喝。

  在流螢訝異的目光中,她蹲了下來,伸手在那地面按了按,張開手掌,竟好似在量那鞋碼。

  「小姐?」

  流螢疑惑問道。

  見婁錦的水眸一瞇,隨即笑開,唇邊漾著一朵嬌嫩的白蓮一般。流螢愣住,道:「小姐,你知道是誰?」

  婁錦不答,卻是轉身走了進去。

  金色的光圈在她旋轉的頭髮上揚出一道迷人的光彩,只見婁錦轉過頭來,笑盈盈地看向流螢,道:「他來了。」

  他是誰?

  婁錦呵哧一笑,道:「一人為我駐足成雕,我為他踏足百步。」

  流螢挑眉,好似聽懂了,「小姐,可是武公子?」

  婁錦搖頭,心下卻泛開了暖,他定是剛走不久。

  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難道在室外偷窺就是有禮了?

  流螢不懂她所想,想起今天公主祝福的事,她忙道:「小姐,奴婢送來了新制的衣裳,午膳過後,您得準備一下,參加三皇子的壽宴。」

  婁錦頓了下,右手探入袖口,那裡是她送與他的禮。

  「好。」

  傍晚時分,當方瑤到來的時候,著實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眼球,她驚歎了一聲,卻是凝眉望著婁錦。

  只見她烏黑可鑒人的頭髮垂墜而下,只用金鉸鏈墜蝴蝶抹額把額邊的頭髮輕盈束縛,那一身嵌珠金絲繡花蓮色衣襯托她嬌艷若雪,艷若桃李。素白半月水波腰封把她不盈一握的腰扎了起來,順著那腰身曲線看去。

  儘是婀娜的線條,圓翹的臀隨著她一回頭,而曲線玲瓏。

  方瑤笑著上來,從不見錦兒好好打扮,今日一見,果真是驚艷卓絕。

  「錦兒,你今日?」

  婁錦一笑,大大方方迎面而來,雲帶飄飛,淡淡的香氣襲來,就連一向自信從容的方瑤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婁錦撲哧一笑,道:「不過就是一身裝束罷了。」

  方瑤抿了下唇,笑道:「走吧。」

  婁錦腰背挺直,或許,她今天可以見見皇上要指婚的那兩家千金。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15 AM

第070章:御前讓你心服口服(逼你退婚)

  到達宮門之際,一行人都停了下來。

  外頭馬兒踢踏聲作響,婁錦和方芸兒看了眼外頭,便笑看固倫公主。

  方芸兒道:「娘,我許久沒見到蕭琴了。」

  想起蕭琴,婁錦臉上的笑斂了下來,她久沒有見過她了。

  前世,自從蕭琴入了國子監他們就再無交集。

  儘管是姑婆方清雅的女兒,年紀卻不比她大多少,僅有三歲之隔,卻在京中名流中聲名彰顯。

  「是啊,這丫頭入了國子監就鮮少走動了。」固倫公主說道。

  婁錦身子站地直直的,突然不遠處一輛馬車靠了過來,只見馬兒停下,車伕恭敬下車,擺了一張矮椅子,輕聲道:「小姐請下車。」

  婁錦幾人站在那,見那馬車簾子掀開,一抹紫色入目,女子姿態萬千朝他們看了過來,那雙杏眼恍若桃花,嬌顏懾人。

  見到婁錦和方瑤的一剎那,她眸子一頓,隨即輕輕一笑,下了馬車朝他們這走來。

  「紫曉見過將軍,公主。」她憖憖然施禮,舉手投足間端著自信有禮,還有那麼一點點刺眼。

  婁錦如是想著,臉上卻淡淡笑著。

  記得前世見到她,左不過就覺得她氣質不俗,也就是與她無交集的一人罷了。於她,那是一個不痛不癢的人,今日,倒是怎麼了?

  她還未細想,手被方瑤一扯,她才恍然看向笑容可掬的紫曉,見她凝視著自己,目光中猶有一絲疑惑。

  方瑤提醒道:「她方才與你打了招呼。」

  婁錦一笑,福了下身子,「見過姐姐。」

  紫曉朝前來一步,拉起婁錦的手,道:「我早就想見錦兒妹妹了,以往都是在人群以外見過你,今日能這般近,還真就是緣分。」

  她親暱的話語讓婁錦一陣不適,婁錦輕笑,並未回。

  而此時,不知道哪裡捲起了塵土,只見一隊侍衛迎面跑來,對著眾人道:「皇上有旨,全部人轉移到城西林場。」

  恩?

  去林場作甚?打獵嗎?

  眾人錯愕地望向那傳話之人,這到圍獵場給三皇子選妃不成?

  婁錦低眉一笑,像是賢妃娘娘提出日日在宮中為四皇子慶生,單調乏味了些。幾位皇子又素愛打獵。皇上才改變了地點。

  紫曉的眉頭皺了皺,不動聲色跟著眾人離去。

  路上,一輛馬車也跟了上來,伴隨著走在了左側。

  婁錦掀開簾子,正見那端的簾子也打開,露出一雙幾位張狂的眸子。他像是知道會見到婁錦似的,倒是一點都不詫異。

  笑道:「我的妹妹也來了。」

  婁錦愣了下,隨即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有一兄長,人皮狐狸心,狡兔難比。」

  他雙眼一瞇,笑看婁錦,「我有一妹,楚楚若兔,狡詐若狐狸,靈蛇難娉美。」

  說完,他得意地看了眼婁錦,突地見到她身後一人,目光頓了下,就撇了開去。

  婁錦不解,回頭只見所有人都安然坐著。

  方瑤和紫曉也都在聊著什麼,並未發現異常。

  待婁錦轉過頭去,方瑤才重重吐出一口氣,臉頰騰地紅了起來。

  方才一時好奇,竟也盯著蕭公子看,直到蕭公子轉過頭去,她才發現自己失態了。

  她悶地吐出一口氣,驚覺從未那樣近距離見過蕭公子,原來他竟有著攝人心魄的俊美之態。

  到了林場,就見桌台擺好,馬廄那一排均是好馬,幾匹乃上佳的汗血寶馬。

  不遠處禦林軍分批走動,一些守護外圍,一些則駐守這裡。

  風吹得大了。

  婁錦才想起,秋日到了。

  瓜果成熟,野獸肆意走動,正是狩獵的大好時節。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大片馬蹄聲,眾人尋聲看去,正見一匹白馬當頭,騎著馬的男子白衣翻飛,那頭墨髮被風揚地高高的。

  他身子前傾,沉著的眸子盯著前方,有力的手臂緊扣韁繩,右手高舉馬鞭。

  只聽得一聲響亮的啪,馬兒嘶鳴。

  他身後幾人不甘落後,紛紛舉起馬鞭,重重落下。

  一時間,馬蹄聲更響亮了。

  「快看,那為首的是三皇子。」不知道誰說了話,眾人才把那白衣男子看了個清楚。

  婁錦望去,正見三皇子矯健的身姿。

  他身後一人金冠紅珞,身著明黃長袍,臉色略微有些難看。他不斷抽著馬鞭,馬兒吃痛,更是加快了,卻在一個跨飛之際,蹄子一崴,馬兒一聲哀叫,身子猛地打橫,要摔了去。

  眾人驚叫,「太子小心。」

  太子一個翻身,漂亮地從馬上跳了下來,穩穩地落在地上。

  幾個內侍衝了上去,忙問:「太子可有哪裡受傷了?」

  太子抬手,一雙冷眼盯著那遠去的馬匹,道:「無礙。」

  婁錦眸子一閃,他便是太子了,也是六皇子,因是皇后嫡出,被立為太子。

  五皇子等人一舉衝了上去,其間,女子的倒吸聲此起彼伏。

  三皇子的馬兒衝到最前,卻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停了下來。

  只見三皇子高高地立在馬上,目光直直望著一個方向。

  那方向站著三個妙齡女子,一著櫻紫色暗花金線花開富貴紋樣曳地錦袍舉止優雅,是紫曉姑娘。一著粉紅色暈染淡彩芙蓉月裙,那是方大將軍的孫女方瑤。最後一位,嵌珠金絲繡花蓮色衣的是年僅十三歲的婁錦。

  眾人揣測了起來。

  三皇子看上誰了?

  這三位女子各有千秋,方瑤和紫曉正值芳齡,乃選妻佳人。婁錦早有婚約,又年歲較輕,應該與她無幹才是。

  就在大家猜測不已的時候,一個身著月牙色繡小朵紫芙蓉的窄袖曳地裙的女子朝婁錦他們走去。這人生得極為美艷,一雙丹鳳眼挑起,殷紅的唇隨著她一笑,便若月季一般嬌艷欲滴。

  來人正是蕭琴。

  她走到婁錦身側,笑道:「來了。」

  方瑤和婁錦兩人均行了禮,道:「見過表姑。」

  「都起來吧。」她話落,像是剛見到紫曉一般,迎上去道:「你也來了。」

  紫曉淡淡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婁錦挑了挑眉,不多言。

  蕭琴和婁錦他們說了些話,多是問婁錦和武世傑的婚事。婁錦也只是笑笑。方瑤偶爾回答,時間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過去了。

  而三皇子就那般立在馬上,不進亦不退,就那般看了過來。

  因著蕭琴的進入,眾人的猜測也顯得越發撲朔迷離了起來。

  「錦兒。」

  婁錦一聽這聲音,眉頭就忍不住蹙了起來。

  武世傑沒有把她的話聽在耳裡嗎?

  她轉了過去,冷淡地望著那容光煥發的武世傑。

  「錦兒。」他走了過來,距離她一臂左右就停了下來。

  婁錦下意識退開了一步,雙眼不由自主朝不遠處那匹白馬看去。

  正見劉韜對三皇子說了什麼,三皇子看了過來,下一瞬扯了馬韁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見婁錦並不回應他,他也不甚著急。

  婁錦見他目光中隱隱有著一抹志得意滿,與前幾日那種無措相差甚遠,她不由得心下警惕。

  「皇上駕到。」

  見明黃色身影到來,眾人跪下朝拜。

  「吾皇萬歲萬萬歲。」

  「平身。」皇上笑道:「今日乃三皇子與四皇子的壽辰,爾等無須多禮。」

  婁錦看去,見皇上身邊除了皇后,還有賢妃和萬貴人。

  環視周圍竟沒看到婁陽和蕭縣公,想來他們都已經去負責建慈悲庵了。

  眾人分幾個營帳歇息。

  得知一會兒分隊伍進行比賽,王公貴族與眾位皇子合成多組,哪一組獲勝最多將會獲得兩位壽星送出的禮。

  而且捕獵最多的人可以向皇上提出賜婚的請求。

  獲勝的皇子可以在未來兩年內迎娶國子監最優秀的女子。

  要知道,國子監最優秀的女子一般都是給皇上選為妃子的。皇上這一政策提出,顯然就是要給蕭琴紫曉選夫婿了。

  蕭琴一聽到這個消息,便掃了眼紫曉。眸色微微跳動。

  紫曉站了起來,朝方瑤道:「我先去看看皇后,一會兒便回來。」

  方瑤只覺得她端方有禮,也笑著送了她出去。

  婁錦卻是眉頭緊蹙,暗覺得不妙。

  今年三皇子的壽宴怎麼與前世差別甚大,何時是壽星向大臣們送禮的。這到底是籠絡人心還是?還有那個賜婚的請求……

  她握緊拳頭,望著對面那一男子營帳。

  正見武世傑笑意正濃。

  她深吸一口氣,牙關咬地死緊。

  武世傑,你還是想要一腳踏兩船,左右兼顧,享齊人之福?以為讓皇上賜婚,她就是他的?婁家的親事也無須退掉,與那婁陽一樣,左右逢源?

  如此一想,頓覺得怒火攻心,她翻上馬背,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高舉馬鞭,拉開馬韁就離開眾人的視線。

  人群裡,五皇子輕聲一笑,道:「這婁錦當真是有點意思。」

  看這騎馬的技術也甚為嫻熟,真不愧為方將軍的外孫女。

  蕭匕安挑眉,舉杯與五皇子敬了下,笑道:「那是自然。」

  只不過,一杯酒入喉,他站了起來,逕直朝婁錦離去的方向走去。

  高臺上鐘鼓管弦聲起。

  三皇子與四皇子坐在皇上正下首,聽著下方公公稟告抽籤選出的分組。

  便把這些人的名額寫在了校場的門板上。

  婁錦到達,見武世傑在五皇子旗下。她便瞇起眼,在樂聲中騎馬進來。赫然立在皇上面前。

  「大膽,見皇上不下馬!」

  婁錦拱手,一步跳下馬來,那動作看得三皇子手上被子裡的水顫了顫。

  「臣女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上看了眼固倫公主,回頭看向這十三歲的女子,道:「何事?」

  「小女子也要加入狩獵。」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16 AM

第071章:險中求勝

  「你也要參加?」皇上呵呵一笑,看了婁錦一眼,道:「你以為朕提出的狩獵是玩笑不成?你一入林場到底是狩獵還是被當做箭靶,這可難說。」

  萬貴人掃了婁錦一眼,她看向下方的方宏和固倫公主,見方宏雖然目光中隱有詫異,卻不是那緊張之色。

  她道:「婁錦是方將軍的外孫女,這騎射之術定是不在話下。到底是少年心性,熱血衝動也是難免。」

  話雖這麼說,但婁錦不過就是個十三歲的女子,算騎射自然是輸男子一節,只不過自保當是沒有大問題。

  三皇子眉頭一蹙,深深地看了婁錦一眼,見婁錦她雙眼炯炯有神,神情堅定執著,便按捺住心中疑惑,倒也沒說什麼。

  皇上見方宏亦沒有多言,只說:「你為何要參與狩獵,狩獵場上從沒有女子參與。」

  婁錦拱手,恭敬道:「我想與武哥哥一組。」

  這話算是明了了。

  皇上點了點頭,這武世傑和婁錦的婚約還不知道要怎麼辦,想來是為了鞏固感情的。

  在皇上幾人的笑聲中,婁錦抬頭,她清楚地看到三皇子低眉,一雙清冷的眸子被那頭墨髮隱了去。她緊握的拳頭越發緊了起來。

  更是惱恨那武世傑做了不該做的打算。

  想著今日那慈悲庵的建築,她冷冷一笑。

  她回過頭時正遇見蕭匕安饒有興趣的嘴臉,他問:「你不怕被人當箭靶一箭叼去了性命?」

  「那就等著瞧。」她並非不懼怕,只是若讓那武家得逞,她說什麼都要破壞一次。她閃開身去。臨行前看到蕭匕安被安排到了三皇子的隊伍。

  她皺起了眉頭,心中隱隱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她急急回過頭,朝蕭匕安道:「趕緊裝病,我不想你死在林場內。」

  蕭匕安臉上的笑漸漸淡去,他皺起眉頭,扯過婁錦的手,「你是何意?」

  婁錦抿了抿唇,她亦不知道這一種感覺來自哪兒,憑著她的直覺,她道:「那些殺手都身手不凡,一般人絕請不動他們。既然要殺你,這林子可能是最好的場地。我懷疑,要殺你的人就在當場。」

  這話說得人心一顫。

  不是她草木皆兵,她的分析自然是有道理。

  蕭匕安眸子一沉,他專注地盯著她。

  良久,就在她以為他不會改變決定的時候,地面咚地一聲巨響。

  她愣了下,隨即反應迅速道:「蕭公子暈了,快請太醫。」

  婁錦勾起唇角,一隻手作惡般揪了下他腰上的肉,見他還是不動聲色地躺著,她險些笑出聲來。

  蕭匕安的牙關咬緊,暗想著這丫頭狡詐奸惡,這一關過去後,定要好好懲罰一番。

  待蕭匕安被太醫帶走後,就由方清雅代為照顧。

  婁錦就回了營帳,脫下一聲外衣,在方瑤驚訝的目光中,那一身娟白的勁裝服帖地包裹著婁錦。靴子裹住她筆直的腿,那條緊身褲子把她姣好的腿型與曲線都勾勒顯現。

  腰部猛然一鎖,她長髮被高高束起,隨著她轉過頭來,自信張揚地一轉,雙眼自信,光彩迷離。

  就連一直在一旁默默無語的蕭琴也不由得站了起來。

  好一個英姿颯爽。

  婁錦一笑,對上對面營帳裡的男子,她扯了下馬韁,動作流利地躍了上去。

  她是方宏的外孫女,自小與馬兒打交道,馬術自然不會遜色。

  武世傑看著對面那朝氣蓬勃的女子騎著馬過來,那姿態恣意風流。

  不是以往的嬌滴滴,而是從容和一點點「霸氣」。

  他猛地被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給吸引了目光。

  婁錦輕輕一笑,道:「武哥哥,一會兒我與你一道狩獵。」

  她的話一落地,就發現右側一道目光灼人異常。

  她轉過頭去,正見那匹白馬上那月白色的身影立著,他忽然一笑,朝婁錦走了過來。

  「阿錦。」

  悅耳的嗓音,足夠讓人迷惑的溫柔,他笑著靠近,那狹長的眸子瞇了起來,白皙的臉上紅唇微張。

  「我聽聞,你做了一份禮物要送與我。」他的聲線莫名提高了些,見婁錦轉過頭來,他迅速撇開頭,末了,道:「拿來吧。」

  婁錦怔住了許久,反應過來的時候臉頰騰地紅了。

  定是那些多話的侍衛說的。

  武世傑愣住,他一雙眸子定住,錦兒會送禮物給別的男子?不可能的。

  他抗拒去接受這麼一個念頭。

  還記得以往,她只送他東西。就連她親手釀製的蜂蜜也只送給他一個男子罷了。

  然而,那雙素手一翻,一張繡帕出現,那東西,很是刺眼。

  婁錦遞出那帕子,三皇子伸手,就在那一剎那,她像是想到什麼,把那帕子收到手上,有些怨懟道:「有人說男女授受不親,我不應該送東西給你。」

  她話落,明顯看到三皇子的臉色沉了下來。

  婁錦調皮地笑,看著他道:「你說,那人說得可對?」

  上眼簾一掀,長睫若羽,那雙漆黑的眸子凝視著她,手直直伸著,誓不罷休那樣。

  婁錦撲哧一笑,把那帕子放在他手上,便揚起馬鞭,高喝:「駕!」

  三皇子看了眼那帕子,唇角緩緩漾開,唇紅齒白好似一朵睡蓮一般綻放。

  他定定望著那抹身影遠去,然後揚起馬鞭,追了出去。

  所有人見此一幕,唏噓不已。

  他們紛紛轉過頭來,看向武世傑。

  難道武世傑要娶婁蜜,婁錦才轉投他人懷抱。

  武世傑雙手握成拳,她送他禮了。

  而且,毫無顧忌!

  武元在一旁看著,眉頭皺地緊緊的。低聲道:「無論如何,讓皇上將她賜婚給你。」

  武世傑重重點了點頭。

  人員分好了,各組整裝待發。

  婁錦一個女子在隊伍之中尤為明顯,不知道是不是婁錦這一動作,引起了女子們競相效仿,紛紛提出要求要加入各隊。

  後面皇上索性各組都安排了女子。

  三皇子一組安排的是蕭琴,跟隨四皇子的是紫曉,五皇子一組則是婁錦,太子那一組乃方瑤。

  所有人都安排好了,皇上一聲令下,四組人馬齊齊出動!

  太子得知安排的是方瑤,倒是笑著點頭。方瑤乃方將軍孫女,騎射之術在諸女子之上。

  校場那打鼓聲四起,一下比一下急,聽地人忍不住拽住手中馬韁,心頭均起了好好較量之心。

  馬兒屏氣跑著,四組人分開,一下子入了林子,均見不到蹤影。

  婁錦緊跟著武世傑,唇角一勾,見前方一隻灰野兔出沒在草叢中。

  武世傑已經抽出箭,她眉頭一皺,迅速抽出一把箭。

  箭破空林,空氣中傳來兩聲咻。

  只見那兔子驚覺,朝草叢裡躲了開去。

  「錦兒,你怎麼驚擾了獵物?」

  對上武世傑的質問,婁錦低眉,郝然道:「武哥哥,我射偏了。」

  武世傑見她認錯,倒也不想與她計較,只命她下次看準了。

  卻不想,一次又一次。

  獵物不是被空箭嚇走,就是成了婁錦手上的獵物。

  武世傑驚覺不對,他警惕地看了眼婁錦,也不多說。

  卻在遇到一直大麋鹿的時候,快而準地抽走婁錦背後的所有剩下的箭。婁錦反應不及,生生見他射中麋鹿,聽著麋鹿哀鳴,她的心也陡然一顫。

  「好!」

  兩人尋聲看去,正見兩隊人馬停在離他們不遠的西北角。出聲的是太子,他看了眼武世傑,道:「武公子怕是要奪今日的冠了。」

  「那可未必!」三皇子一笑。

  武世傑不忿道:「這林子裡能獵地麋鹿的人確實少,不知道三皇子為何這般說?」

  顧義熙退開兩步,只見那原本倒下的麋鹿突然竄了起來,往這邊的空地跑去。

  武世傑一愣,正抬手欲射,一記更快的箭咻地飛出,是讓人無法目視的速度,把那麋鹿射翻了身。

  人們回過頭來,才看到三皇子緩緩放下弓。

  全部人噤聲,有人去檢查麋鹿,發現麋鹿奄奄一息,動彈不得,大聲道:「這麋鹿是三皇子的了。」

  顧義熙那雙清冷的眸子轉過來,看了眼婁錦,才道:「繼續!」

  他揚手,那一隊就繼續朝前走。

  蕭琴深深看了眼三皇子,那一眼,極盡情意。

  武世傑悶地不動,婁錦卻看到他握住韁繩的手捏地發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激怒了,武世傑接下來每遇到一隻獵物,就一下子射出兩箭,確認那獵物無逃脫能力才罷休。

  婁錦見他獵物越發多了,心頭越發燥怒。

  而前方出現一隻黑頭野豬的時候,武世傑的眼中顯然出現了一抹志在必得。

  耳邊不斷出現內侍們的高聲宣告著目前排行,很不幸的,武世傑的成績與三皇子隊伍下的一人不相上下。若真讓他獵地這一野豬,怕他就是第一了。

  見武世傑把弓拉成滿月,婁錦的心一跳。

  顧不得多想,她快速驅馬,擋在野豬面前。

  她閉上眼,身子一低,卻清楚聽到空氣中飛箭呼嘯的聲音。

  肩膀傳來劇疼,婁錦睜開雙眼,發現身後的野豬嚎叫了聲,躺在地上抽搐。

  她在武世傑驚訝的目光中,勾唇一笑。

  然後,轉頭看向身後的三皇子。道:「救我……」

  我這一世,絕不會嫁你,哪怕要我一條命來換,我亦願意。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18 AM

第072章:皇上賜婚

  倒下前,她成功看到武世傑的倉皇失措。

  她嗤笑,不知道他到底是惋惜那到手的獵物,還是在疼惜她。

  身子落入一個清冷的懷抱,她忍著痛張著眼,日光透過一層層翠綠的樹葉打出幾道光圈,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他的長髮拂過她的脖頸面頰,柔軟溫澤。

  她眉頭緊擰,等著內侍們最後的報告。

  頭一名,乃三皇子隊伍中的公子。

  她輕輕一笑,頭頂卻突然傳來一聲壓低的溫柔,「讓我看看傷口。」

  婁錦騰地想要掙扎,嘟嘟喃喃道:「有太醫呢。」

  他皺了下眉頭,盯著她看了會兒,才不聲不響地把她放到附近的營帳。

  太醫幫她處理了傷口,同時,方宏和固倫公主一行人都來了。

  三皇子送出了禮,一切就在武世傑咬牙切齒之中結束。

  就在婁錦躺著歇息的時候,一個人影走了進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似乎要把她燒出一個洞來才罷休。

  她扯開一抹笑,蒼白的臉色讓她的笑容失去了迷人的氣息,顯得嬌弱無力。

  「蕭哥哥,你沒事吧。」

  蕭匕安走到她面前盯著她的傷口,頭一次沒把那欠扁的嘴臉掛著,他的目光肅穆,整個人身上顯現出一抹極難忽視的肅殺。

  「婁錦,你明明狡詐多端,可以救我,卻讓自己受了重傷。我不知道你蠢還是聰明。」

  婁錦眨了眨眼,姑且把他這話當做是關心,以及一點點感恩?

  三皇子走了進來,手上多了一個藥包。

  婁錦挑了挑眉,見女眷們早早都出去了,誰給她上藥?

  眼前兩個男人?

  她驀地看了眼外頭,疑惑道:「其他人呢?」

  「翠微峰突然衝出大水,剛剛動工的慈悲庵被衝垮了。皇上通知了藏空相士一道去了翠微峰,他們都先去了。」

  婁錦了然低頭,原來如此。

  蕭匕安早得了婁錦通知,這會兒也不著急,他早早就讓蕭縣公避了。

  三皇子拿著那藥包走了過來,皺著眉頭看向蕭匕安,道:「你可以出去了。」

  就在婁錦以為蕭匕安點頭之時,卻意外聽到他的抗拒。

  「殿下,這換藥之事就交給我吧。錦兒乃是我妹妹。要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這事,你不適合。」他說完,欲上前取顧義熙手上的藥。

  不想那月白色的身影一退,穩穩靠在婁錦的榻前。

  他長垂的髮絲微亂,卻不掃他半點風姿。

  「我與她……」他頓了下,看了眼心頭一提,臉頰微紅的婁錦,他緊抿薄唇,對著外頭道:「進來。」

  來人正是紫曉。

  婁錦心下了然,紫曉與那建立慈悲庵的人並無幹係,倒是大大方方留下來好與三皇子共處。

  她眉頭一皺,心裡莫名地抗拒了起來。

  顧義熙把那藥包交給紫曉,旋又轉過頭來笑看她道:「你那禮物,我很喜歡。」

  一絲紅暈爬上她的臉頰,她撇開眼去,只覺得耳邊燥熱異常。

  那一慕,讓人莫名地覺得難受。

  蕭匕安望著婁錦,他從不知道,自己這麼想把一個女娃馬上變成他的妹妹。

  而他以往,還那麼排斥。

  紫曉低眉,笑著迎了上來。

  兩個男子退了出去後,紫曉才一邊上藥一邊道:「怎麼好端端地被箭射到了?」

  「林場本就箭雨密佈,我不過就是一時倒楣。」

  紫曉抿嘴一笑,那雙杏眼卻緊盯著婁錦,好似要在她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婁錦亦不言,腦袋裡卻想著翠微峰上水窪。

  這藏空相士怕是有的忙了。

  如同婁錦所料,藏空相士一到翠微峰就被眼前的一幕撐大了眸子。

  那原本建造慈悲庵的地方被一覃子水湮滅,林子裡的野雞,野兔的屍體漂浮在水面上。饒是匆匆趕來的太后,也忍不住按住佛珠,大念罪過。

  有幾人也陷入了昏迷。

  皇上惱恨道:「這都怎麼一回事,不是說風水寶地嗎?」

  要知道,這突如其來的天災怕是神要奪了太后的福分。

  太后許也是想到這,一個翻眼就暈了過去。

  藏空相士拽緊拳頭,見遠處一籌莫展的婁陽和武元跪著,他更是不知道災從何處來。

  「皇上,這……」婁陽試著解釋,卻被皇上打斷。

  「要是太后有什麼事,朕一定讓你們不好過!」皇上命人把太后送回去,對那武元道:「你負責建工,怎麼不先勘察地形就下了這動作!」

  武元被堵,他為了從中撈一筆,又見婁陽別院建了這麼久並沒出什麼問題。得知太后生辰不久後就到了,這不是趕嗎?

  可對上皇上陰鷙的眸子,他半句也吐出出來,只能跪地道:「皇上,這乃微臣失職,微臣願意承擔。」

  「好,你願意承擔,那就給我停職,好好待在家裡反思!」

  這下,就連婁陽也不得不噤聲,皇上這次的怒氣怕是壓不下去了。

  他心頭卻急地直冒火,萬寶兒還在天牢等著他去救呢。

  他跪在地上,磕頭道:「皇上,能不能請皇上網開一面,微臣還有別的山頭和別院。」

  「夠了!」

  皇上瞪著他,好似婁陽再說一句就要把他拖出去淩遲一般。

  婁陽身子一顫,卻不得不另想辦法。

  或許,光明正大救出萬寶兒已經行不通了。

  他眼眶通紅看著那一片水窪,這段日子,哪有一件順心的事。

  他止不住緊咬牙關,這些都因何而起?

  藏空相士跪下,朝皇上道:「皇上,微臣敢確定這一定是人為,皇上讓武大人好好查一查周圍,不可能幾十年從無意外,今天一動工就出了事。」

  他信誓旦旦的樣子落在皇上眼裡,皇上皺了皺眉頭,他不是不信藏空,畢竟當年那場地震幾乎要了一個城市的命,若非他早些預測,怕是損失慘重。

  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動此手!

  「皇上,微臣從方才就沒有見到蕭縣公,不知道蕭縣公去了哪兒?」婁陽機靈地從藏空所說的人為想到了與這事利益相關之人。

  那便是蕭郎。

  他如此一說,不過就是讓皇上轉移目標,懷疑到蕭縣公身上。

  皇上瞇起眼,喝斥道:「快去尋找蕭縣公。」

  「是。」

  方宏和固倫公主對視了眼,眉頭都深深皺了起來。

  方芸兒望了眼跪著的婁陽,就尋看別處。她不知道蕭郎去哪兒了,他真會為了他們的婚約而毀了這裡?

  回想太后暈倒,她的心就莫名糾在一起。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只見幾人扶著一人從林子中出來。

  幾人細心一看,那人狼狽不堪,髮絲淩亂,渾身上下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而他的手臂均擦傷。

  眾人見狀不由得疑惑了起來。

  那尋人的侍衛低頭道:「皇上,微臣找到縣公的時候,縣公正抵著一塊巨石,微臣一看心驚膽,那巨石落下來,怕是這翠微峰會直接變成瀑布的。」

  婁陽詫異地看了過去,見蕭縣公抬頭,對上皇上道:「皇上快走,微臣用幾塊石頭堵住了口,可微臣看頂多能撐半個時辰。」

  這麼一言,皇上立馬皺眉,更是冷冷瞪了一眼婁陽就道:「走!」

  武元顫巍巍站起來,在武世傑的攙扶下,下了山。

  「你怎麼樣?」方芸兒來到蕭縣公面前,她擔憂的聲音若天山的清泉,沁人心脾,溫軟香甜。

  「沒事,我一切安好。」

  他望著她,心頭猛地一震,她終於肯正眼看他了。

  望著兩人相視而去的婁陽,心頭惱恨脹痛,心頭暗罵這對姦夫淫婦!

  烏嬤嬤趕了上來,走到方芸兒身側的時候道:「小姐已經無礙,回了將軍府了。」

  方芸兒點頭,道:「你方才讓我來翠微峰為何不先告訴我錦兒受傷的事。」

  她的目光變得淩厲,看得烏嬤嬤心中發楚。

  她道:「是小姐吩咐的。」她不能說出今日那翠微峰預謀的之事,只好搪塞了過去。

  方芸兒瞪了她一眼,道:「自行下去受罰!」

  「是。」

  等到所有人都到了山腳,一聲巨大的轟鳴從高處響起。

  所有人都抬起頭,見高山那處一片樹草混著泥土落下,一大片的水轟然衝下山壁,壯闊波瀾成一幅壯觀的瀑布傾瀉而下。

  皇上怔怔地望著這場景觀,頓覺心有餘悸。

  若非蕭縣公擋住那巨石,怕是這麼多人都要命喪翠微峰了。

  耳邊迴響著震耳欲聾的聲音,他們都不敢相信,這翠微峰竟是如何都無法上去了。

  「來人!」皇上一聲令下,全部人屏住呼吸看向皇上。

  「是。」

  「命人往後封鎖這座山,這裡的消息誰都不能洩露一句,否則殺無赦。」

  「是。」

  整齊統一的回答震徹山谷。

  皇上走到蕭縣公面前,面色不同於方才,顯得柔和了許多。

  「你這次救駕有功,朕許你一個願望。你直說。」

  皇上這話一出,婁陽的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他好端端獻出的翠微峰又要為他人做嫁衣裳?而且,在這麼多人面前眼看這對姦夫淫婦成雙成對?

  武元看了他一眼,心頭陡然一跳。

  他轉而看向武世傑,父子倆之間形成了一點共識。

  「微臣別無所求,但求皇上賜婚。」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21 AM

第073章:婁陽,你就是個失敗的男人

  「你就只有這個請求?」皇上看了眼固倫公主,固倫公主笑地拍了拍方芸兒的手,道:「我就知道,這是個好女婿。」

  方芸兒抿緊唇,低頭不語。

  蕭縣公依舊跪著,他直直望向皇上,等著皇上最後的決定。

  「好,朕就賜婚。你與方芸兒共結連理。」

  「多謝皇上。」蕭縣公站了起來,逕直朝方芸兒走去,一個打橫抱起,旁若無人道:「芸兒,我們能在一起了。」

  他笑得開心,恣意。

  沒人知道這是他十三年來最為開懷的一天。

  方芸兒嚇了一跳,見皇上幾人都在,忍不住打了他的肩膀道:「快放我下來。」

  「不放,此後你就是我的夫人,是我蕭郎的夫人,只是我一人的。」

  他忘我地宣告著這一成果,張揚地抱起方芸兒打了一個圈,然後笑盈盈道:「我會一輩子待你好,絕不會辜負你,不會不理你。」

  方芸兒的臉一紅,粉腮若桃,嬌艷欲滴。

  不少人看地一歎,不愧是當年的大齊第一美女,到現在還是嬌艷可人。

  婁陽當真是不會珍惜,這麼一個尤物就轉給了蕭縣公。

  婁陽怔怔地望著那個被人捧在手心的女子,已經二十九的她與十六歲的樣子相差甚遠。

  此刻的女子讓他覺得萬般陌生。他不明白這個他看了十幾年的女子何時有這番模樣,嫵媚動人,艷麗脫俗。

  他腦海裡好似只有她十六歲那時,青澀嬌羞的模樣。

  這十幾年來,他到底忽略了什麼?

  方芸兒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她眸子低了下來,朝蕭縣公道:「放我下來吧。」

  這次,她的聲音很是平靜。

  婁陽紅著眼盯著從蕭縣公懷裡走出來的女子,她今日穿了一件雪白的娟紗,渾身上下透著一種名為冰心若玉的光澤。

  若無當年那一場災難,方芸兒當是一個冰清玉潔,貴不可攀的女子。

  她朝婁陽走來,目光清冷,神情若一灣淨水。

  婁陽有些癡了。

  一種無以名狀的東西一下又一下撞擊他的胸口。那一刻,好似有什麼東西停了下來,讓他還來不及思考的腦袋悶地疼。

  他知道,眼前總是纏著他,心裡只有他的姑娘好似要隨風而逝了一般,就若她被山風吹起的裙角,飄然翻飛。

  蕭縣公深吸一口氣,緊盯著方芸兒,眸子幾乎不敢眨一下。

  方芸兒走到婁陽面前,那雙溫柔的眸子淡淡化開,她笑了,隨著這一笑,眼眶也濕透了。

  「婁陽,我要放過你,從這一刻起,不再束縛你的自由。」那一朵青蓮一般的女子笑盈盈望著他,他怔怔地望著,腦袋突然蒙了。

  十四年前,是這個女子向他說出他這一生聽過最動聽的話。

  「婁陽,我要嫁給你,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你等著。等我嫁給你。」

  那時候他品級極低,而她從未提過一句。

  一種梗塞堵在胸口,他就看著她,見她再次笑了,那一朵嬌顏好似種在他心底很久很久,久到他忘了,那看似不起眼的種子已經在他心底生了根,開出一抹帶了刺的用鮮血餵養的罌粟。

  他下意識撫上胸口那硃砂的位置。

  原先那硃砂是為她而留的。

  因為那裡,祭養著她的愛情,而他把那東西不知道丟哪兒去了。

  方芸兒哭了。

  她的笑好似再也掩藏不住,一顆一顆,重重的淚落下,她舔舐了一口,苦,鹹。

  容許她對這一段她糾纏了半輩子的感情告別。她藏在心底的東西一點一滴吐出來,從此以後不再腐朽,清流於心。

  固倫公主聽著,陡然也淚流滿面。她沒忘,當初十六歲的方芸兒天不怕地不怕地告知她:「娘,我要嫁人了。我想嫁給他,立刻馬上!」

  至今,她還忘不了方芸兒那璀璨的眸子裡寫滿的甜蜜和朝氣蓬勃。

  可不知何時起,這種東西被磨掉,那珍貴的青春和銳不可當的信誓旦旦被謀殺啃噬了。

  她抿住唇,靠在方宏身上,心頭疼地發顫。

  方芸兒道:「婁陽,如果可以,我這輩子只想嫁給一人,此生不換,你這就是我的彼岸。可我終究要嫁與別人了,你祝福我吧。」

  這話,說地人心頭生疼。

  若是可以,誰願意把一顆傷痕纍纍的真心交給另一個人。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婁陽只覺得渾身都麻痺了起來,竟就那般站著。就連耳邊那瀑布轟隆的聲音,都靜默了一般。

  他有點害怕,這種莫名的害怕讓他驚覺自己真要失去什麼了。

  他抬手,想要拉住她。

  這一刻,他想丟掉那些功名利祿,他想抓住她即將消失的那一點點情意。

  「芸兒……」吐口而出的話,是他今生從未有過的溫柔。

  他也詫異於自己這一聲呼喚,深情,痛苦。

  方芸兒笑了笑,身子避開,道:「我們都回不去了。」

  沒有人知道她方芸兒曾經拿一顆怎樣的心去愛他,又怎樣傷痕纍纍地退出他的領地。

  他慌亂地看她退開身子,那一個舉動若利劍一般,刺痛他的心。

  她再次笑了,道:「婁陽,從此你尋你的富貴之路,我方芸兒要冠上蕭姓。」

  她轉過身去,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痛徹心扉,原來這些腐爛在心底的秘密早已經與她的心血肉相連,她一絲一絲吐出來,拉扯著她結疤的心窩,血肉模糊。

  不過,她相信時間會是最好的良藥。

  她一定可以治癒自己。

  揚起頭,笑看那癡情等待的男子。她該試著去相信,她的一顆真心,會有人好好珍惜。

  蕭縣公拉起方芸兒的手,天知道他方才有多怕,怕她回到他的身邊,怕他的夢頃刻崩塌。

  「芸兒。」婁陽在身後喚著。

  原來,一些事,他從沒有拿去比較,而今日卻發現那纏繞在心底十幾年的人,雖然不重,卻盤根錯節,一扯一疼。

  可那人,早與蕭縣公二人攜手離去。

  臨行前,她道:「要參加我的婚禮嗎?」

  他怔在原地,苦笑了出來。

  皇上幾人都走了,他看著這一片空曠的綠茵,陡然大笑了出來。

  笑地熱淚盈眶,笑地渾身無力。

  他好似頃刻間就被抽空了一切。茫然地不知所措。

  耳邊,只有那轟隆隆的瀑布聲,他陷入沉默,直到有人來喊他,他才站起身來,凝神看清眼前的人。

  木管家道:「老爺,您快回去吧。萬貴人在天牢的內應說夫人暈倒了。都過去兩個時辰了還沒醒。」

  婁陽身子一顫,忙道:「快回去。」

  木管家跟著走了,他險些被老爺方才的神態嚇到,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了呢。

  他擔憂地走在婁陽身後,聽著腳步聲,半晌也不敢開口。

  到了婁府,就聽到婁世昌的咒罵聲,婁陽眉頭一皺,還是走了進去。

  「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迎面丟來一杯滾燙的開水。

  婁陽側了下身子,卻能感受到被濺到的手背灼熱燒疼。

  「老太爺,你這是做什麼啊?」白太姨娘走到婁陽身側,心疼地看著婁陽,「快,給老爺拿燙傷藥來。」

  婁世昌氣紅了臉,身子顫地厲害,指著婁陽道:「知道我一路上聽到多少閒言碎語嗎?那蕭縣公要娶方芸兒。我知道她從頭到尾都是你的,你就這樣把她讓出去了?方將軍的勢力你竟也一分不要了?」

  婁陽站在那,對上婁世昌,他道:「皇上下了聖旨,又讓我如何?」

  「你真是個失敗的男人!」婁世昌怒罵了一聲,拄著枴杖就走了進去。

  若說方芸兒真是被他人強暴了,那他也不多說了。左不過就是個破鞋。

  可她方芸兒清清白白就是他兒媳婦,婁錦也是他的孫女!憑什麼就讓給別人?

  現在,那蕭郎憑著那硃砂痣把他們婁府的至尊富貴都奪了去了。

  他寧願讓婁陽的硃砂痣還在,讓他光明正大把那母女兩帶回來。

  可如此一想,他的頭更痛了。

  他回頭,狠狠瞪著婁陽。

  「想辦法救出萬寶兒,她肚子裡還有我們婁府的骨肉!」

  婁陽應了聲是,最後轉身走了出去。

  白太姨娘緊跟著上去,道:「兒子,是那方芸兒沒有眼力見,以後她定會後悔的。我兒子才是佳婿,你往後好好表現,讓她刮目相看。你最起碼擁有兵權,雖然為數不多,可比那蕭縣公有出息。」

  她會後悔嗎?

  婁陽渾渾噩噩的腦子突然像被什麼衝開一樣,他定住腳步,看向白太姨娘。

  他方才差點求她回來,可她卻毫不動搖。他,成為全天下人的笑柄嗎?

  他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一股莫名的恨意從心底蹭蹭竄了上來,她不是恨那毀了她的人嗎?為什麼那人是蕭縣公她就毫不計較了?

  怕是早就看上那姓蕭的了。

  那既然如此,今日為何要對他說那些話。

  在炫耀嗎?

  他猛地拽緊手,拳頭重重砸在牆壁上,骨節上立刻出現了一片青黑,隱約可見點點血絲。

  「娘,我去看寶兒,你記得把城東的莊子騰出來。我一定會給你帶回一個白白胖胖孫子。」

  白太姨娘笑著點頭,她向來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婁陽緊蹙了下眉頭,去往那幽深陰暗的天牢。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22 AM

第074章:蕭郎的緊張婚禮(萬寶兒動手術)

  一如既往的黑暗,黝黑的深域裡傳來了低沉的腳步聲。

  「小心點,把人帶出去。」

  只見一個牢房裡,兩個獄卒扶著一個昏過去的女人小心翼翼走了出來。而同時,另一個獄卒抱了一個大麻袋進去,拉開那頭的繩子,一個白衣女子倒在那牢房裡。

  「快。」

  原本昏過去的女人被裝到麻袋裡,三人看了下周圍,就把那麻袋帶了出去。

  清幽的莊子在門破開的那瞬間打斷,只見蘇嬤嬤趕忙上來,看了眼那麻袋,道:「都隨我來。」

  兩人聽言抬著那麻袋就跟了上去。

  蘇嬤嬤看了眼外頭,砰一聲就把門關上。

  走到裡頭,迎面站立的男人冷冷看著他們,他們紛紛低頭,恭敬道:「見過婁老爺。」

  婁陽點了點頭,道:「把人放下後你們就可以離開了。」

  「是。」

  人放下後,就見一人站在床前,那人不是梁翁嗎?

  已經確認,蘇嬤嬤的心跳陡然停了下來,沉了好一會兒,才猛地劇烈跳動了起來,一下又一下,咚咚咚,她忙跟了進去,對上那大夫,她焦急道:「爺,夫人很久沒有吃城東的老婆餅了,她上次說若是出來,要先吃那餅。」

  婁陽看向沉睡過去的萬寶兒,半晌道:「好,我這就出去買。你讓大夫好好看看。」

  「好。」蘇嬤嬤答應了下來,見婁陽走後,她轉過頭來看向梁翁,「你好好把脈。」

  梁翁多與官商背後的辛辣事件打交道,自也沒多言。

  饒是如此,他把脈之際,還是不由得心驚不已。

  「夫人,這是?」夫人明顯沒有懷孕,更可怕的是,夫人身上患有疾病,病情甚為嚴重啊。他忍不住道:「蘇嬤嬤,夫人的身子堪憂啊。」

  蘇嬤嬤擰眉,她何嘗不知,這一番牢獄之災,怕是要了萬寶兒半條命啊。

  「梁翁,你只需知道夫人現在懷有身孕,你好好幫她養身子就是。」

  梁翁眸子一轉,道:「我能保住她的命,但她這輩子怕是永遠都懷不上孩子了。」他一向動多了刀子,這種事普天之下除了他,也無人敢做了。

  按照她目前的狀況,若不動刀子,怕是情況會愈發嚴重下去。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蘇嬤嬤驚歎,好不容易把夫人救了出來,就要遇到這種事了?她道:「你好好想想。」

  梁翁搖了搖頭,示意無能為力。

  蘇嬤嬤看了眼床上的人,心頭惱恨了起來。當初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竟然把那該死的糧柴放到萬家廢莊裡!害得夫人要遭受這種罪!

  「嬤嬤?」梁翁問道:「只要嬤嬤把醫藥費墊付上,我會盡快。」

  他不動聲色憋足了氣,這屋裡的怪味著實讓人大倒胃口。

  蘇嬤嬤素了臉,卻不得不遞出銀子。

  梁翁接過銀子,笑盈盈道:「我立刻動手,梁嬌,把東西都拿上來。」

  蘇嬤嬤警惕地看了梁翁一眼,在梁嬌的執意下,走出了房間。

  她緊拽著手,眉頭擰地死死的。

  半個時辰左右,就見婁陽走了進來。

  蘇嬤嬤笑著應對道:「梁翁說要讓他孫女給夫人做一個清理,才好檢查。」

  婁陽陡然想起那天牢幽深可怕的環境。他耐住性子,一同在外頭等著。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門終於打開了。

  梁翁笑著道:「夫人母子安好,不過要安靜修養。她身上有幾處被水泡出的膿瘡也都處理好了。記得時時換藥。」他說著,朝蘇嬤嬤使了個眼色,蘇嬤嬤低了眸子,在婁陽的示意下,送走了梁翁爺孫。

  屋內的血跡已經被清理乾淨,裡頭的女子沉睡著,那張艷麗的臉現在有些蒼白和乾燥,乍一看好似老了五歲一般。

  她蓬亂的髮顛覆了她一貫溫柔爾雅的形象,這一刻的她顯得極為狼狽。

  男人多是不願意看到這樣一幅場景的。女人多應該是貌美如花,純淨若水,而非這一幕讓人看了生厭的模樣。

  儘管婁陽對這麼久才把萬寶兒救出來的事實懷有愧疚之心,但也無法改變他想要拔腿就走的衝動。

  他道:「好好照顧夫人,別讓別人發現。我過幾日再過來。」

  「是,老爺。」蘇嬤嬤的回答剛脫出口,呼吸就凝在鼻端,她見婁陽把手移向萬寶兒的腹部,她急著衝上去,道:「爺,夫人剛動了手術,胎兒太累了,你一動,孩子肯定會驚醒的。」

  婁陽沉聲,神情複雜地看向萬寶兒的肚子,最後起身,默然走了出去。

  聽著婁陽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她才狠狠拍了下胸口,險些翻白了眼。今日幾場驚嚇,差點要了她的命啊。

  她看向床上的人,暗暗道:「夫人,你一定要撐過去。」

  將軍府比往日都熱鬧地多。一會兒這頭嬤嬤喚著丫頭把該採買的紅綢子拿來,一會兒那頭是總管讓人把做飯的廚子多找些來。

  「你怎麼這麼慢啊,芸兒姑奶奶要的針線都拿過去了嗎?還有新嫁衣要用的上等布料讓成衣店的老闆送來啊。」

  「哎呀,小桃姐姐,您別著急,都送來了。這就給您送去。」

  能不著急嗎?蕭縣公自那翠微峰下來就說最近的黃道吉日就是三天後,也就是明天啊。偏偏這次將軍和公主竟然毫無意義,只命著府內十萬火急準備著嫁娶的東西。

  別的都還好些,偏偏這嫁衣馬虎不得。

  她催著道:「都讓人快些,府中刺繡好的姑娘都等著呢。」

  婁錦一進刺繡閣,就見足足有十二位繡娘坐好了在商量著嫁衣的花樣。她們討論地起勁,這會兒才看到婁錦,紛紛停了下來,「見過小姐。」

  婁錦點了點頭,笑道:「一切就麻煩諸位了。」

  「小姐言重了。」

  婁錦一笑,見府上紅燭都點上了,怕是夜裡要卯足了勁準備。她朝方芸兒屋裡走去,心頭若井水流過一般,甘甜清澈。

  流螢見到,笑說:「小姐,你看到她們的目光了嗎?我還從未見過她們如此眾志成城的樣子。你看她們見到您的時候多麼恭敬,我們小姐終於要認祖歸宗了。」

  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敢喚小姐野種了。

  「認祖歸宗要等娘婚後一個月再舉行。」婁錦笑了笑,她太了解今日的心情來源於哪裡,她的娘從明日起就要過上好日子了。

  只是,她歎了口氣道:「舅舅何時回來?」

  流螢經她一提,也不由得歎息,「明日就是夫人成親的日子,可上舅老爺被皇上派去守邊,怕是回不來了。」

  婁錦胸口一堵,舅舅就是在外守邊一段日子後才出事的,她一定要想辦法讓舅舅早點回來。

  她看了眼娘的屋子,那裡亮著,她朝那走去,一入門就見到方芸兒對著一床的紅綢子發呆。

  「娘。」

  「哦,錦兒來了。快坐,我看看這傷口怎麼樣了。」她拉過婁錦,檢查她肩頭的傷口,雖然還有點血跡,但沒有出現流膿,情況倒還不錯。

  「娘,沒事的。」她用這麼一箭獲得了喘息的機會,贏來了給武家迎頭痛擊的機會,倒也不覺得吃虧。

  她看向方芸兒,細細地觀察她眼裡的情緒。

  方芸兒被看得莫名,道:「錦兒,看什麼?」

  「我看娘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兩眼清靈,卻又含嬌帶嗔,這乃桃花盛開,春暖人間之照。」

  對上婁錦的頑皮,方芸兒撲哧一笑,「你何時學那算命相士了,鬼丫頭。」

  婁錦所言不假,便是流螢也忍不住暗歎了一句,夫人確實是春風滿面啊。

  「娘,你和爹爹在一起後一定要相互扶持,互相諒解。要好好治病。爹爹這些年也過得不容易,你莫要想著婁伯伯,辜負了爹爹。若是待爹爹不好,錦兒頭一個不答應。」

  她太明白婁陽在方芸兒生命中呆了多久,娘要把婁陽完全丟棄,那確實需要時間。否則也不會在前世聽到那個消息之後,就無聲無息走了……

  想起那一幕,婁錦忍不住一顫,她猛地拉住方芸兒的手,道:「娘,你答應我。」

  方芸兒笑開了,「這哪是一個女兒說的,這話應當由你外婆來說才是。往後你嫁人了,娘也給你說上一說。」

  見方芸兒神色無異,婁錦才放開了心。

  兩人聊了會兒,就見固倫公主走了進來。

  外祖母還是哭了,一是為了娘高興,二卻是為了還來不及趕回來的舅舅。婁錦安慰了兩人,才退了出去。

  夜短地很,睡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外頭嗩吶鑼鼓聲震天,婁錦忙道:「流螢,快給我上妝。」

  「是。」

  婁錦穿戴完畢的時候,喜婆就已經背著方芸兒走出了將軍府,婁錦趕著出去,見娘上了花轎,她也上了馬車,方宏笑罵她這急樣子,卻也忙拉著固倫公主和方瑤一道上了馬車。

  到了蕭府,婁錦就早早下了馬車。

  那頭就見蕭縣公走了出來,那一身通紅的新郎裝,他是第一次穿,卻是豐神俊朗,絲毫不遜給任何京中紈褲。反而歲月的薰陶下,把他從容的神態烘托而出。

  他唇角抿著笑,一步一步隨著喜婆的要求做著,在跨火盆的時候,他竟就打橫抱起方芸兒,道:「可有哪裡燙到了?」

  場面頓時鬧騰了,幾人哄笑了起來,這跨還沒跨一步能燙到哪裡?

  婁錦發現,娘的耳朵很可疑地紅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24 AM

第075章:三皇子要住蕭府?

  婁錦輕輕一笑,便簇擁了過去,和方瑤一道入了正廳。

  隨著喜婆一句一拜天地,新娘和新郎轉身朝外,拜了天地。

  「小姐,夫人好幸福啊。」流螢一邊看著,一邊興高采烈說道。

  婁錦瞇起了笑,她歪著頭,眸光朝附近的人掃了眼。

  見到婁陽那沉靜的臉色,她的笑緩緩落下,恢復成一貫的清冷。

  婁陽身側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懷揣著幾個月肚子的婁蜜。這對父女倒是來了。

  婁蜜滿臉的嘲諷和不屑,與婁錦四目相接,她挑釁一笑,眼神卻是繞過婁錦看向離婁錦不遠的武世傑。

  今日武世傑沒有巴著上來,他一副深思的樣子。不知道在斟酌著什麼。

  婁蜜走了過來,她身穿一件高蓬裙,內紗足有六層之多,這麼一穿,倒只覺得她可愛,並不能看出懷有身孕。

  「姐姐,恭喜。」她笑道。

  「姐姐也恭喜你。」她並未說出要恭喜她什麼。只是婁蜜從她微扯開的神秘嘴角上看出了點怪異,怒瞪道:「我就不信你能得意多久。你現在已經不是我婁家之人,很快,武哥哥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婁錦挑眉,淡淡應了聲,「哦?」

  她的不以為然讓婁蜜無端端地生出了幾分火氣。她上前兩步,道:「武哥哥已經到婁府提親了,今日一早聘禮就已經擺放到我家裡來了。」

  婁錦眉頭幾不可聞一凝,看了那邊的武世傑一眼。忽然笑出聲來,「他可有說是娶你為妻?」

  「那是自然!」婁蜜回地快,突然心頭一跳,她有些惴惴不安看向武世傑,聘禮是送了,可早上走地急,還沒點算過。而武世傑只說過過門一事等過些時候再議。

  婁蜜的神情變化極快,她瞬間恢復防備和攻擊。

  婁錦輕輕一笑,道:「你才十三歲,不必太過緊張。」

  這話就是暗諷婁蜜等不及要嫁人嗎?

  婁蜜瞪了她一眼,才扭著腰走到武世傑身側,道:「武哥哥,早上你送的……」

  「蜜兒,我有事要和你姐姐說,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武世傑好似想通了什麼,朝婁錦跑了去,這讓婁蜜大為惱火,又見賓客眾多,只好憋著這口氣。

  那雙眼卻是緊盯著方芸兒。

  娘還在昏睡,而這個女人不費吹灰之力得到爹爹的垂憐,現在又嫁給別人,恨不得全天下男人都對她好才罷休!真是犯賤。

  武世傑到婁錦身側,壓低了嗓音道:「我不會退婚,但我把納妾的彩禮送去了婁家。我答應你,在你入蕭家族譜那日,到蕭府來提親。」

  婁錦冷冷地轉身,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才緩緩開口,「我不介意你先納妾。待你納妾過後再到蕭府來提親吧。」

  這話什麼意思?

  武世傑有些惱怒,他都已經為她做到這一步了,他本應該娶婁蜜的。她到底要什麼?這樣一再推脫,到底為何?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當是恨不得他能馬上到蕭府來提親才對啊。

  可她這話,難道她是生氣了?

  他遲疑開口,「你妹妹懷孕了,當下除了我誰還要她。你這個做姐姐的應該為她好好想想,不能一味這麼自私。」

  耳邊傳來喜娘的送入洞房這四個字,婁錦唇角一勾,看那奮力飲酒的婁陽,見他眸子泛紅,神情中怒色漸濃,她對烏嬤嬤道:「派人看好婁陽,如果他敢有動作,立刻出動侍衛。」

  「是。」烏嬤嬤看了眼婁陽,轉身走到一旁。

  武世傑不知道她與烏嬤嬤說了什麼,只知道她並未專心致志聽他說話,不由得拽緊她的手道:「錦兒,我可以晚點到你家提親。可你要知道,我的妻子只有你。」

  晚點?婁錦淺笑,如果她猜地沒錯的話,今日他到婁府提親沒有說明到底是娶妻還是納妾,不過就是要來欺騙她一人罷了。以為用這妻子的頭銜吊著她便行了?

  可他到底是不明白,她不是以前那樣好騙的蠢姑娘。

  既然世人都以為他要娶婁蜜為妻,那便讓這樣的戲碼將錯就錯好了。

  婁錦道:「我知道了。」

  武世傑輸了一口氣,臉上馬上恢復了笑容,想著久不見婁錦了,正好要開口說什麼,卻見婁錦道:「武哥哥,錦兒要去陪娘,你請自便。」

  不等武世傑回答,婁錦就離開了正廳。

  蕭縣公被留下來陪賓客飲酒,婁錦臨行之時看了眼在正廳門邊的蕭匕安,立馬道:「你快跟我去洞房。」

  蕭匕安一愣,那張蜜色的臉頓時笑了起來,撲哧道:「我的好妹妹,你想亂倫哥哥還嫌棄你太小了。」

  說著,他嫌惡地從頭到腳看了她一眼,搖頭道:「才十三歲就這般放蕩了,蕭府後院堪危啊。」

  婁錦抬手,狠狠掐了下他腰部的肉,怒道:「少廢話。」

  這蕭匕安的毒蛇有種讓人想做鴨舌捲心菜的衝動!

  見婁錦素了臉,他眸子一轉,也不多言,緊跟著婁錦走了過去。

  「婁陽朝洞房的方向去了。」

  婁錦的手握成拳,她加快腳步,正恨那蕭匕安耽誤了時間,不想蕭匕安提起一口氣,縱身一跑,刷地就不見蹤影。

  婁錦不想驚動他人,這會兒只想著烏嬤嬤吩咐的人能擋得住婁陽。

  怕就是婁陽有備而來,想著在這一場婚禮上報復娘!

  她忙跑來,等她到達之時,門前幾個守衛都昏倒在地,就連烏嬤嬤也都暈了過去。婁錦的心一提,她走了進去,見蕭匕安正和婁陽打了起來。

  而娘怔忪著坐在床上,婁錦便大喝了起來,「來啊,有刺客!」

  因是上次蕭匕安遭遇刺殺,蕭家的守衛也嚴格了些,婁錦這麼一呼,瞬間不少的腳步聲傳來。

  婁陽聽這聲音,重重打出一拳,就逃了出去。

  蕭匕安退開兩步,一雙眼緊盯著婁陽,撇了撇嘴道:「跑得還真快。」

  婁錦到床前,搖了搖方芸兒,緊張道:「娘?」

  方芸兒好似才聽到婁錦的聲音,她抬眸,拽緊衣服,神情哀戚。半晌,嗚咽了出來,「錦兒。」

  婁錦幫她把衣服扯好,望著她,見她眼眶紅了,婁錦擔憂了起來。

  「娘,婁陽可做了什麼?」

  方芸兒搖了搖頭,「他恨我,若不是匕安及時到,或許我與縣公會陷入無邊的吵鬧中。也許,我再也不會放任自己嫁給蕭郎。而是心如止水。」

  婁錦聽得心頭一震,是啊,婁陽這麼一做不就是把十三年前的事重新做一遍嗎?

  娘心裡的傷疤還沒好,這在第二次成婚之際又發生當年那事,她不知道娘會不會還在這。

  「娘,娘你千萬別多想。」

  方芸兒扯出一抹笑,「幸好,幸好我遭遇的只有一次。」

  婁錦只覺得心裡又是堵又是刺,疼地難受。這種事用可以用上「幸好」這兩個字嗎?

  她知道娘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的酸澀該有多濃。

  「娘,到爹爹回來前,我都會在這陪著你。」她朝蕭匕安看去,示意他幫著在外頭守著。

  蕭匕安這回倒是沒有說什麼扭曲的話,只看了婁錦一眼,就走到外頭去。

  許是方才的動靜鬧到正廳去了,蕭郎很快就來了,婁錦雖然沒有告知他婁陽闖入的事,卻也因為這刺客名頭讓這場婚宴早早結束。

  婁錦見蕭郎心疼地問東問西,也不逗留在裡頭。

  走到屋外頭,蕭匕安就調笑道:「我就奇了,你爹在婁府的時候沒有和你娘發生什麼,怎麼在你娘的成親之日,卻要這般?」

  婁錦抿緊唇,好一會兒,才道:「方才多謝了。」

  她走了出去,屋外下起了大雨,人道一場秋雨一場寒,這雨水滴在她的身上,讓她單薄的身子猛地打了一個冷顫,然而她的怒火卻是熊熊燃燒著。

  一滴一滴雨水冰冷,順著她的唇角滑落,經過脖頸的曲線落入她的衣領。後背被打濕,她卻抿緊唇,突然呵呵笑了出來。

  若非她多留了一個心眼,她不知道娘還會不會活下去。

  在他婁陽眼裡,她們母女的命就這麼低賤嗎?

  她梗塞地任著雨水沖刷,心裡怕是比這雨更冷。

  更可笑的是,難道強暴就是他的樂趣,第一次是婚禮前,第二次呢?

  她根本忘不了娘在沉睡之際噩夢橫生,醒來疲累不堪,汗流浹背的模樣。婁陽,你當真是怎樣的妖魔鬼怪!

  「哎呦,小姐啊,這下著這麼大的雨,你站在這做什麼?」流螢跑了過來,打開傘就拉著婁錦走到屋簷下。

  婁錦閉上眼,她狠狠打了個哆嗦,又一個噴嚏,把流螢嚇地夠嗆。

  「小姐,快隨我去花園吧,有一個梁姑娘找您。」

  梁姑娘?

  是梁嬌?

  婁錦接過流螢遞過來的帕子,擦了下臉,就道:「讓她等我下,我換一下衣服就來。」

  「是,小姐。」

  兩人轉瞬就離開這個空曠的院子。

  可匆匆離去的兩人都沒發現在院子的兩角,站著兩個男子,兩人對視了一眼,悄然走了開去。

  「爺,小姐方才很傷心。」劉韜恭敬地對著眼前這抹月白回答道。

  顧義熙長身玉立,他劍眉緊鎖,深吸了口氣,道:「多派些人手在蕭二夫人身邊。」

  「是,爺。」劉韜忙給顧義熙擦乾衣角,道:「爺,方才與您對視的好像是蕭匕安,他看過去很關心小姐。」

  顧義熙眸子一低,沉聲道:「安排一下,我過幾日要到蕭府來教學。」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25 AM

第076章:天牢裡的姑娘是何來頭?

  婁錦換好一身衣服,就到花園,見那迴廊處煙雨瀰漫中一抹秀麗的背影,那女子好似聽到了聲音,轉過頭來,溫雅有禮地笑了。

  「梁嬌見過小姐。」

  婁錦朝她彎了彎眼,道:「來了就隨我走走。」

  梁嬌點了下頭,跟在婁錦的身後亦步亦趨。

  沉默在她們二人之間頓了下來,良久婁錦道:「你在這看看那兒的景色。」

  梁嬌順著她指著的方向看去,見一片秋雨把天地織在了一起,那兒有一面玉湖,湖上彎折曲饒的橋好似給這湖水繞上了雪白的瘦腰帶。

  「小姐,你帶我看這?」

  「將軍府的景色和皇宮相比,還有千差萬別。我知道你快到適婚的年齡了,你家人看重京兆尹的公子,可你別忘了,你爺爺所做的事一旦暴露就算京兆尹也保不住你們。但若是嫁入皇宮,一招得寵便不在話下了。」

  梁嬌低頭,她思量著婁錦的話,重重地咬了下殷紅的唇角。

  「小姐,你知道一入皇宮深似海,我不……」

  婁錦冷笑,她盯著梁嬌那張姣好的面容,道:「天下從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若非梁翁的孫女,沒有這姣好的容貌,那便罷了。若你生性平庸,不過就是平庸一生罷了。可你從一開始就不得不,而且註定會捲入一場紛爭中。」

  她看著梁嬌那雙眼,梁嬌的眼睛極為漂亮,本不需要婁錦這一番勸說,因為前世梁嬌就會在不久後與皇帝相遇,從此一招入宮,得寵數年。

  只不過,她要的,是這個女人能記住她。

  梁嬌閉了閉眼,她太清楚爺爺所做的事並非每一件都完美無瑕,一旦得罪世家大族,他們爺孫兩人,必會再無好日。

  這種惴惴不安的日子一直讓她憂心如焚,本猶豫著嫁給京兆尹的公子就能化解,可早些時候婁錦讓她生了入宮的念頭,今日也是藉著一個消息來換取她的口風。

  想來,這入宮怕是必然的了。

  她眸子一定,看向婁錦,道:「萬寶兒被救了出來,在婁家的別院裡。」

  婁錦眉頭一跳,萬寶兒被救了出來?

  雖然她認為婁陽必定還會出招,但沒想到他竟然敢膽大包天到這一步。

  「那她怎樣?」

  「我們對她動了手術,她身上的腐肉都被切了下來,包括下身的……」她有些難以啟齒,只道:「我想婁陽一定會把她長期安置在那別院裡,直到萬寶兒的刑期滿了。」

  婁錦挑眉,這麼說天牢裡一定有什麼貓膩。

  否則丟了一人,天牢怎麼會毫無動靜。

  黑眸一轉,她笑著朝梁嬌道:「多謝梁姑娘。」

  梁嬌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就要告辭。

  婁錦送走梁嬌後就去尋了烏嬤嬤,她們一併去找了固倫公主,拿到固倫公主的手諭後兩人就去了天牢。

  到天牢外時,兩個獄卒看了眼手諭就放了她們進去。

  只不過剛入那沒多久,就見一個黑臉高瘦的獄卒走了過來,目光發沉地看著婁錦。「你們來看誰?」

  烏嬤嬤見這人神色森冷,又怕人生疑,道:「來給我家小姐的娘送點吃的。夫人她喚作萬寶兒,差爺,我們送完東西就走,不會逗留太久。」

  那人瞪了烏嬤嬤一眼,順勢盯著婁錦,半晌才道:「跟我進來。」

  婁錦發現那人緊跟在她的身側,像是不允許她與那牢房中的人有一絲交流。

  牢房裡,一個女子長髮披肩,遮蓋住她原本的容貌,只見她死氣沉沉地耷拉著腦袋,蜷縮著身子,見有人來,她立刻抬頭,嗚嗚咽咽地想說些什麼,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婁錦眉頭皺了起來,她轉頭看向那獄卒,道:「我娘怎麼不能說話?」

  「這天牢是什麼環境,有的人撐不過行刑那日就病死了,想來應該是生了病,傷了喉嚨。」他昂起頭,滿不在乎說著。

  婁錦只覺得胸口堵了口怒氣,她瞅了那姑娘一眼,見她清澈的眸子流淌著淚水,拚命搖頭,苦撐著卻只能嗚咽哭泣。

  若是消息不假,這女子才進來兩天不到,怎麼會病到說不出話來。怕是被人用了藥。

  婁錦也不問那獄卒,讓烏嬤嬤把食盒打開,她不動聲色從腰帶中倒出藥粉灑在饅頭上,才對著裡頭的姑娘道:「娘,這是女兒送來的饅頭,您快吃了吧。這東西做地實白白胖胖的,你吃完了或許就能說話了。」

  身後傳來獄卒的嗤笑,一個饅頭開什麼玩笑。

  婁錦不理會他,只和那裡頭的姑娘使了個眼色,希望她能了解。

  那姑娘愕然,半晌立刻爬了過來,拿起那饅頭就吃了起來。

  婁錦在地上的灰裡寫了三個字,見那姑娘看了下,才把那字擦掉,她不知道這姑娘識不識字,只盼著她能懂,否則她怕也救不了她。

  姑娘低著頭把那饅頭吃下,咳嗽了幾聲,「我……」

  婁錦瞪大眼睛,那姑娘好似才想起什麼,重重打了個隔,又恢復嗚嗚咽咽的樣子。

  那獄卒冷冷看了她一眼,才道:「你們可以走了。」

  婁錦怕她一著急就說出話來,忙道:「娘,您先好好歇息,我很快就來看您。」

  姑娘掙扎著要起身,奈何身上鐵鏈子鎖住,她只能張手看著她離去,心裡卻隱隱生出了希望,她一定能救她。

  婁錦見她張手的一瞬,手臂上有一個太田痣,面積算也不小,她立刻留了心,和烏嬤嬤一道出了天牢。

  到了外頭,放晴的天空陽光刺眼,婁錦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兩人上了馬車後,烏嬤嬤才開口,「小姐,我們要不要救那個姑娘。老身看那姑娘的身段,該是十六左右,絕不可能是萬寶兒。婁陽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在天牢換人。」

  婁錦搖了搖頭,「怕是萬貴人的勢力開始逐步深入到天牢了。」

  烏嬤嬤吃了一驚,惱恨那萬貴人罩著婁陽一家,本那萬寶兒還留在天牢,指不定是不是會活著出來。見她那狐狸面孔,蛇蠍嘴臉,她就欲唾其面。

  「小姐,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烏嬤嬤道。

  婁錦看了眼不遠處熱鬧的鬧市,心下百轉千回。

  「去查查郊外,或者最近的難民窩,去看看誰有沒有見過一個右手臂有個太田痣的姑娘,約莫十六歲上下。」

  烏嬤嬤點了點頭,這姑娘非救不可。

  身子往後一仰,婁錦的眸光頓時銳利,沒有誰可以這般作踐他人的性命。那個姑娘怕是一醒來就絕望了吧,想那天牢可怕黑暗,她無辜代人受過,又被下了啞藥。

  她深吸一口氣,手指禁不住顫抖了起來。

  他婁陽夫婦一向如此不是嗎?唯有他們二人之命最為尊貴,而他人不過就是墊腳石罷了!

  烏嬤嬤細細觀察著婁錦,倏然道:「小姐,奴婢發現您變了很多。」

  「哦?何以見得?」婁錦看著馬車上的天花板,那中間掛著的吉祥結一下又一下晃動著,讓她略顯急躁的心頓時平靜了下來。

  「小姐,我記得還在一年多以前,你從不過問他人如何,見到有人受苦,你也只是讓別人管一管。可現在不同了,有些不必要攤到的麻煩你也試著去做。就如上次你派我去派發糧柴,這次你決意要救那姑娘。這與以往的小姐太不同了。」

  烏嬤嬤這些話其實早就想說了,只是一直以來,都忙著,有時候倒也忘了。

  婁錦苦澀一笑,上輩子的她養尊處優,從不知道他人疾苦。婁府裡被刻意「保護」起來的教育讓她有些迴避那些人世間黑暗的過往,而她現在卻深刻了解那些東西纏繞在世上,有了權利,有了追逐權利的人,必然會有黑暗。

  就如她勸說梁嬌一樣,這個世界並非你想要過上安逸的生活便能如願的。

  她不會再麻木不仁,能做的,她一定會做。

  「烏嬤嬤,我知道那個姑娘她在地牢裡會有多絕望。我只是想拉她一把,就當做緣分也好。」就如老天恩賜,給了她一個重生的機會。她該做一些事來回報上蒼仁慈。

  烏嬤嬤點了點頭,心裡隱約有些喟然。

  小姐才十三歲,就已經有這番胸襟和心思,她也算閱人無數,卻極少能有人有小姐這番大智慧。

  婁錦轉過頭來,朝烏嬤嬤一笑,道:「外公派人駐守蕭府的事落實了嗎?」

  「嗯,說人都已經守在蕭家了。蕭公子這兩天也去軍營訓練了。」

  婁錦點了點頭。接著道:「派人守住婁陽的別院。距離我上次去婁府該快一個月了吧。」

  不等烏嬤嬤點頭,婁錦便勾起了笑,她該做什麼事了。

  翌日一早,婁蜜在屋內點妝就見丫鬟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封信,「小姐,武少爺送信來了。」

  婁蜜一聽,忙起身,拿起那信,頭也不回道:「快,讓人準備好馬車,我要去江濱遊湖。」

  「小姐,您不能去,您忘了今天是萬花節,會有很多人遊船的。」

  那豈不更熱鬧。

  她得意一笑,定是武哥哥怕她悶,要帶她出去散散心。

  不等那丫鬟多言,婁蜜就不見了蹤影。

  丫鬟欲跟,走出去時,馬車已經飛揚而去。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26 AM

第077章:婁蜜流產(當眾被罵)

  萬花節到來,百花盛開,嬌艷無邊,江濱上擺滿了各色花。

  各色秋菊或嫩黃或淡紫沿岸環繞,海棠立在湖邊的高亭子上,人一看去,頓覺得秋色蕩漾,美不勝收。

  湖裡遊來蕩去的船上層次搭著花中富貴牡丹,朵朵開之讓人賞心悅目。

  今日江濱岸上,人群甚多,比肩繼踵而至。

  擺攤的小販都堵滿半條街,不時能聽到姑娘問,這胭脂怎麼賣。

  婁錦坐在離江濱不遠處的酒樓上,在包廂裡能看到碧波蕩漾的湖面上絡繹不絕的花船,她攏了攏衣襟,碧青色的身影依靠在窗口,目光朝不遠處看去。

  正見武世傑走到酒樓下方,她轉頭對流螢道:「打點好了嗎?」

  流螢確定地點了點頭,見包廂門被打開,她便退到婁錦身後,有禮地朝武世傑行了一禮。

  武世傑望著眼前的人,他眸中帶笑,對上婁錦轉過來的水眸,他的心陡然一突。

  婁錦今日上了點淡淡的妝,讓嬌氣和稚嫩都退了一半,顯得尤為清雅。

  「武哥哥,過來坐。」她笑著朝他道。一邊拿起酒壺,一邊笑看湖面。

  武世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見她好似很是嚮往那花船,不由得動了心弦,「錦兒,我們一會兒就去遊船。」

  婁錦點頭,立馬低下頭來,像是有些嬌羞,看得武世傑忍不住暗歎,婁錦快長成大姑娘了。

  他忍不住慶幸,若非他早些把她定了下來,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纏上來呢。

  可他不知道,早有人在他意料之外。

  婁錦低眉,眸子快速地轉了下,她道:「武哥哥,人都說這酒樓的梨花釀不錯。我一直想來可娘總說我年紀小,若不是我早說要和武哥哥一道,娘還不讓我來了呢。」

  「這種地方往後沒我一起,便也別來了。」他虎著臉,心底卻是歡喜的。他忙接過婁錦舉來的酒杯,當下就飲了起來。

  婁錦瞇起眼,夾起兩口菜就道:「你看,這可是這家酒樓最出名的脆皮鴨。」

  武世傑只覺得那一杯酒先是溫涼,入喉之後便是一陣灼燒,頓覺得胃暖舒適。

  兩人吃了一會兒,就走下樓去。

  婁錦望著那幾艘空置的花船,她眉眼一挑,露出了一絲哀求,「武哥哥,可不可以我們包下一艘船,就我們兩個?」

  武世傑一聽,心頓時就放開了。

  立馬道:「好,就我們倆。」

  婁錦朝流螢使了個眼色,流螢便退到一側,見婁錦和武世傑上了花船,她忙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一入花船,婁錦就與那撐船的老嫗道:「婆婆,帶我們沿著湖岸走走,我想去採點花。」

  她說著,便朝武世傑一笑,到一旁拿起了古箏,悠揚的樂曲在湖面上掀起。

  武世傑笑了笑,他何嘗與她如此恣意?

  婁錦的樂曲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她彈奏了一曲婁蜜最為喜歡,也最常在眾人面前演繹的醉西湖。

  想必婁蜜聽到了,必然會過來的吧。

  誠然,透過青幔,她看到婁蜜怒目而視,拽緊拳頭的樣子。

  婁蜜站在那,見船隻靠近,只那一瞬她看到裡頭的男子正是武世傑無疑。

  可那彈奏曲子的人是誰?

  可恨那青幔瀰漫,她根本看不清楚那盜用了她創作曲目的人!

  「這首曲子我有聽過,那是婁家二小姐善彈的《醉西湖》。」

  耳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婁蜜禁不住得意一笑,卻聽聞另一人道:「那船上的女子定是婁蜜了。」

  婁蜜一聽,頓覺得心口難受得緊。

  恨那人藉著自己的曲目來討好武哥哥,那女子到底是誰?

  她不再傻站著,而是沿著岸到另一艘船上,對那撐船的說:「靠近那艘船。」

  婁錦把婁蜜的一舉一動都觀察了仔細,她轉眼,悄然瞅了武世傑一眼,見船上的香燃燒過了一半,而武世傑也略有些昏沉。

  她勾唇一笑,盡情地把曲子彈到高潮,她的節奏乃至於每一個停頓之處都像極了婁蜜的指法。

  岸上多是達官貴人,婁蜜往常又喜歡在眾人面前彈奏此曲,幾乎經他們一傳,眾人都以為這船上的女子乃婁蜜無疑。

  婁蜜見船靠近,就跳了過去。

  不想,船上的樂曲停下,除了武世傑別無他人。

  她皺眉,正疑惑中,卻見武世傑有些昏沉地張開眼。

  他迷離的眼中略有些紅,喘著一口粗氣,見到婁蜜,便一把拽了過來,火熱的手扯開她的下擺,磨挲著她的肌膚。

  「武哥哥?」婁蜜有些疑惑,難道方才彈琴的正是武哥哥?

  如此一想,心裡頓時覺得甜蜜異常。

  武世傑只覺得渾身燥熱難耐,觸摸到眼前的女子,他的手不由自主攀了上去,撫在了那高聳,挑弄了下。

  婁蜜倒抽了一口氣,她懷孕的身子敏感到極致,甚至,這一刻,她幾乎難以控制自己。

  婁錦到了婁蜜那艘船,對上撐船的驚疑不定的眸子,遞上了一錠銀子。

  那人掂量著手中的厚重,點頭道:「小姐放心,我一定把小姐放到安全的地方,絕口不提。」

  婁錦點了下頭,在外頭討生活的,又是見多識廣,自然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船撐了開去,婁錦坐在船上,眸子卻顯得冷了兩分。

  「婁蜜,你不是一直想拿下武世傑嗎?今天姐姐就送你這個機會。」

  岸上的人聽這琴聲陡然停下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大家紛紛轉過眼去,去欣賞湖面的美好景色。

  突然,一聲尖叫聲穿破平靜的湖面,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過去。

  「好疼!」婁蜜艱難地叫喚了出來,下腹劇烈地疼痛,猶如碌碡般滾滾而來,一下又一下發猛地收縮擴張。

  下身一股熱流泳出,她驚慌地拉開武世傑,伸手摸了下衣服,那兒一灘鮮血,刺眼,觸目驚心。

  武世傑被她這麼一推,頓時清醒了半分。

  見是婁蜜,他心裡頓時打了一個寒顫。

  身下的粘膩讓他難受地看了下去,只一眼,他的心提地高高的。

  婁蜜看著血流不斷,她懼怕地喊著,「武哥哥救我。」

  眾人聽這聲音,忙看了過去,難道武世傑在船上?

  那撐船的老嫗走了進來,忙尖叫道:「啊,要死人了,好多血。」

  武世傑臉色鐵青,忙穿好衣服,拉著婁蜜道:「快撐到人少的地方。」

  那老嫗好似被驚傻了,愣愣說,「這姑娘都這麼大肚子了,怎麼還做這種事?」

  岸上的人一聽,紛紛注目,那老嫗像是沒聽懂武世傑的話,忙道:「快救人啊,再流血下去,她會死的。」

  這下也不管武世傑說什麼,只管靠岸,然後跑出去,道:「我去找大夫。」

  武世傑暗暗咒罵了一聲,婁蜜現在衣衫襤褸,見不得人啊。

  婁蜜疼地整張小臉都糾在了一起。她一雙手緊緊扣住武世傑,生怕他也跑了。

  武世傑低頭,正見她纖細的手上青筋暴跳,好比那出鞘的鞭子,一股一股地,讓人看得瞠目。

  他欲為婁蜜穿好衣服,卻不想,他的手剛一動,不少人就上了船。

  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半晌喊道:「你們?」

  婁蜜下身的褲子只穿到一半,裙子上染上了一大片血。

  他們又聽那老嫗說這姑娘懷孕了。

  不由得揣測了起來。

  武世傑只覺得眉頭要擰成一團又一團的結。耳邊又時不時傳來婁蜜的哭喊聲,他立馬喝道:「給我閉嘴!」

  婁蜜嚇得噎住,身子裡的劇痛讓她恨不得立馬暈死過去。

  她驚慌失措全都落入眾人眼裡。

  大家不由得恍然,原來武世傑早就與婁蜜暗度陳倉,難怪要丟棄婁錦,要娶婁蜜為妻了。

  想來婁蜜肚子裡的孩子怕就是武世傑的。

  看這肚子不小啊,怕是早就勾纏在一起了吧。

  不少人指指點點,沒人要為婁蜜請大夫。

  更有甚者,鄙夷道:「這兩人早勾上了,看這肚子算時間婁錦還是婁府大小姐,婁蜜竟然就勾引起自家姐夫了。」

  「是啊,難怪,難怪當初婁錦哭著要認蕭縣公為爹爹了。這府中怕是早不把她當人了。」

  「可不是,好在蕭縣公承認當年那事,否則婁錦這還怎麼活!」

  說這些話的人多是京中貴婦小姐,誰都不願被人搶了丈夫,遇到婁蜜這樣的,當然是恨不得立馬撕破她的皮,表明立場,好讓那些心存僥倖的女人都明白,搶人丈夫均沒有好下場!

  婁蜜聽著那些人的話,頓時怒火攻心,一個劇烈的疼痛襲來,她眼前一黑,翻了眼暈了過去。

  武世傑一看不好,忙抱起她衝了出去。

  「讓開,都讓開。」這都快染濕了全身了。

  他幾乎是抱著一個血人走出所有人的視線。

  婁錦在人群中看著,神色極為清明,只那麼淡淡看了一眼,就朝流螢道:「我們回府吧。」

  流螢唾棄地瞥了那遠去的兩人,心中暗暗為婁錦不值。

  大小姐剛知道的時候必定痛徹心扉吧。

  想起以前在婁府的時候,婁蜜巴著大小姐說要去拜訪姐夫,她頓時覺得噁心異常,不覺得要狠狠踹上婁蜜一腳才罷休。

  她回過頭來看向婁錦,半晌,道:「小姐,你莫傷心,我看三皇子不錯。」

  婁錦轉過頭來,看著流螢信誓旦旦的神情,撲哧笑了出來。

  流螢撓了撓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只看婁錦眼中笑開了花,倒也覺得自己這建議頂有意思。

  武世傑把人抱到府中,讓人喚來了大夫,就在外頭等著了。

  他不明白今天發生了什麼,但今日的事處處透露著詭異。

  婁錦去哪兒了?

  為何船上的人會是婁蜜?

  還有,他為何會無法自控?在船上做出那事?

  他來不及細想耳邊就一陣霍霍之風刮來,一記重重的巴掌把他打地暈頭轉向。

  他吐出一口血,對上武元那恨鐵不成鋼的怒意眸子,頓覺無力。

  「畜生,你看你都做了什麼事!」武元惱恨地看著他,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這才短短時間,怕是整個京城都驚動了!

  武世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好閉上嘴,沉重的氣氛頓時充斥在二人中間。

  武元望了眼屋子,又看了武世傑一眼,心頭只覺得沉重異常。

  「我怕現在皇上對我們武家也開始不待見了。你明日就到蕭府把事情好好說,就說你只是想納婁蜜為妾而已。娶婁錦為妻的事一定要公開。」

  現在還來得及嗎?

  武世傑低頭,這事把他傳成一個負心薄倖之人,把婁蜜傳成勾引他人丈夫,恬不知恥的女人。

  頭疼腦漲的感覺讓他恨不得與那婁蜜一般,暈過去便好。

  「現在眾人都以為你愧對婁錦,只要你放低姿態,決意要娶她為妻。至少皇上那可以緩一緩,爹爹已經被停職,不想永遠失去機會!」武元憂心忡忡說道。

  武世傑皺著眉頭,不是他不願意娶,而是今日的事太過怪異了,他還得好好思考。

  可武元見到他如此,只覺得他優柔寡斷,惱恨地又要抽上一巴掌。

  「好了,老爺!」武夫人上前,拉住武元的手,心疼地看著武世傑,忙道:「世傑,你就聽你爹爹的,莫要再逞強了。你喜歡婁蜜就娶她為妾好了。誰讓她挺著這麼大的肚子還去那人多的地方勾引你,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武世傑被武夫人這番一說,頓覺茅塞頓開。

  婁蜜一直想勾引他,上次還約他在觀音廟相會。

  這次怕是想孤注一擲了吧,只不過沒想到鬧到流產!

  他沉聲道:「是,娘。」

  大夫從裡頭走了出來,搖著頭道:「孩子保不住了,她的身子還需要靜養。以後能不能生孩子就看她這段日子有沒有好好休養了。」

  武元吐出一口悶氣,讓人送走大夫,才道:「記住我的話,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是。」

  婁蜜醒來聽到的第一件事並非她流產有否,而是,武世傑已經明令,納她為妾。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27 AM

第078章:刺激婁蜜

  清晨的霞光自屏風後襲來,有些熱燥地讓人難受,婁蜜又有轉醒,身子傳來的不適令她忍不住蹙眉,剛喚了丫鬟嗎,卻見一個陌生女子丫鬟打扮,她有些煩悶地看了那丫鬟一眼,突然想起她像是武世傑身旁的人。

  突然,一個念頭從心頭跳過。

  她下意識摸了下小腹,心驚膽顫道:「孩子呢?」

  進來的丫鬟是武世傑的貼丫鬟小環,一直深得武世傑信任。

  小環低頭,姿態放低,道:「小姐,昨日在遊船上發生的一幕,今日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您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沒了。」

  婁蜜有些愕然,半晌她才記起昨日發生的一切,怎麼會?

  那一刻,她腦海裡浮現的並非喪子之痛,而是母親萬寶兒那惱怒萬分,恨不得掌摑她幾巴掌才罷休的臉色。

  她不禁一陣發楚,道:「為那些人都怎麼說的?」

  小環一笑,嘴角扯開一抹淡淡的諷刺,「那些人閒來無聊亂嚼舌根,小姐無須介懷,小姐只要好好歇息就是。想來婁大人一會兒就來了。」

  婁蜜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她抬明白婁陽最近遭遇了什麼,她昨日一行算是丟盡了爹爹的臉面。若沒娘護著,爹爹要打死她的啊。

  可這事沒想到竟真這般經不住想。

  外頭一個丫鬟朝小環點了下頭,示意小環出去說話,小環回來後就道:「小姐好好收拾一下,婁大人來了。」

  婁蜜拽著手中的帕子,那帕子被擰成了一團糟,她才梳妝了起來。

  只不過,她顫抖的手卻洩露了此刻內心的空間,扶著黑亮的髮絲,我她看那菱花鏡中的女子,眉目疲憊,臉色蒼白若紙,一張櫻桃小嘴失了血色,她忍不住蹙眉,武哥哥見到她如此,必然會厭棄她吧。

  「武哥哥呢?怎麼不見他?」

  小環低頭退了兩步,只道:「主子的行蹤不是我們這些下人好問的。」

  感覺到小環在隱瞞著什麼,婁蜜正欲再問,小環道:「一會兒婁大人來了,小環就不打擾小姐與婁大人了,小環告辭。」

  見小環離開的背影,婁蜜的眉頭重重一跳,她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一心想知道現在形勢的她顧不得身子如何,出了門就朝人多口雜的廚房而去。

  見兩個丫鬟經過,她忙低下頭,把身子隱藏在樹蔭之後。

  「少爺昨天受罪了。」

  「是啊,從沒見老爺這般震怒,竟掌摑了少爺。」

  「這能怪誰,那婁家小姐竟然是那般沒臉沒皮之人。早些時候就見她邀約少爺,少爺因為有事推脫了,沒想到她竟然臉名聲也不要,眾目睽睽之下給少爺下了套。」那丫鬟說著慍怒不已,想來婁蜜若真在她眼前,怕也會忍不住唾棄。

  另一人聽得嗤之以鼻,「眾人都道為名少爺與她安通取款,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都說不準。」

  「怎麼說?」

  「我聽小環姐姐說她早在相國寺出事之後就懷上了,竟然還有臉皮說要嫁給少爺為妻,也難怪少爺一副好心腸。」

  「上次我陪少爺一道去婁府,那時候少爺可是當著婁錦小姐的面說要納婁蜜小姐為妾的。怕是婁蜜小姐多想我說婁錦小姐與少爺最般配了。還好少爺迷途知返,這會兒去蕭府好好解釋,或許婁大小姐就許了。」

  「現在人家是蕭家小姐了,這半年多來婁家多番得罪皇上哪能與京中扎根百年的蕭家相提並論。」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婁蜜聽著卻沒了力氣再站起來。

  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冰涼一場,指尖上像是被酷寒所凍,只一個觸碰,渾身就打了一個寒顫。

  他去找婁錦了嗎?

  那我算什麼?

  她雙目通紅,悲傷襲來,更多的是滿腔的怒火,她朝正廳的方向奔去,但只跨開幾步便被小腹的疼痛給傾吞了力氣。

  五官恨不得扭曲在一起似的。

  她蜷曲著身子,痛楚讓她迷離的眸子看不清眼前的影子,那是一個高大的影子,只看眼前那雙靴子便知道,然而那靴子卻似曾相識地讓人心驚。

  「爹。」

  她不敢抬頭,下一瞬,身子被人重重一提,她知道手臂必然要發紫了。

  婁陽盯著這作祟的女兒,這麼些天,她到底在鼓弄些什麼?

  「跟我回去,你現在必須回觀音廟,一刻也不能停留。」婁陽怕是做了今生最為正確的決定,若真被婁陽得逞,接下來的戲碼就難以完成了。

  婁錦站在遠處,與武世傑並肩而立,笑盈盈地看著眼前這對父女。

  「蜜兒就回觀音廟吧,既然武哥哥說你存心勾引,我也就信了武哥哥,答應武哥哥的求親。只不過你累壞了武哥哥的名聲,我雖顧念著姐妹之情,但也不能全然不顧未婚夫的前途。你還是回去吧。」婁錦笑著抬頭看向武世傑,眉梢眼角都似是如沐春風,得意灑脫。

  這一幕看在婁蜜的眼中何其刺眼,她扯開嗓子,狠罵了起來,「不知道什麼騷貨生的野種,本就不配得到武哥哥的感情,你沒有資格在我面前說話。別以為讓我回去就得逞了。就算我婁蜜不能嫁給武哥哥為妻,這做妾也做定了。那日光天化日,那麼多人都見到了,我有意勾引也好,無意也罷。他武世傑就是上鉤了。難道不負責?」

  婁錦冷笑,她轉而看向婁陽,眸子裡有三分失望。」爹爹,這就是您疼愛了十幾年的好女兒。皇上最恨這種利用計謀拖下男人之心的賊惡女人,皇上已經一度對爹爹失望了。爹爹莫要因小失大啊。」

  爹爹?

  婁陽詫異地抬頭,他以為他這輩子都聽不到婁錦喚他一聲爹爹了。

  婁錦好似發現自己喚錯了,她尷尬地低下頭,「不好意思,婁伯伯,叫順口了。」

  他的臉頓時變得鐵青,渾身的怒氣無處可發,見婁蜜咄咄逼人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出來。他猛地抬手,扇了她一記耳光。

  空氣中沉重地一聲啪,打蒙了兩個人。

  婁蜜驚恐地望著婁陽,從小到大,他何嘗真的打過她,不過幾次嚇唬她罷了。

  婁蜜瞪大雙眼,眼中恨意頓生,赤紅的眸子怒意噴薄而出,「爹爹,你竟然為了那個野種打我!」

  野種?

  這兩個字以前對他來說或許無足輕重,可現在卻是眼中刺一般,讓他厭棄異常。

  他抬頭,道:「我再說一遍,回觀音廟去。」

  「我不去!」婁蜜瘋了一般哭泣了起來,她狂笑地瞪著婁錦,一雙手張牙舞爪地要去抓花婁錦的臉,尖叫著道:「你以為你贏了是嗎?你以為你可以成功擁有武哥哥?我呸,你休想!只要有我婁蜜在,你就別想夙願達成。」

  婁錦只覺得耳邊吵得厲害,她挑眉,在婁蜜面前緩緩抬手,做了一個塞耳朵的動作。然後優雅地轉身,對身後的武世傑道:「武哥哥,記得聘禮要早點送到蕭府。送給婁家的聘禮就收回來吧。」

  婁蜜聽得心頭一跳,她忙轉過頭去,對上武世傑那深思的眸子,一時間慌亂了起來。

  「武哥哥,莫要聽她的。武哥哥,我不求別的了,你納我為妾,納我為妾就好。」

  武世傑看著她蒼白的臉上梨花帶雨,她也是美的,繼承了萬寶兒的貴氣和可人,乃京中少有的美女。可現在,或許是短暫的,他必須選擇妥協。

  「蜜兒,對不起。」

  婁蜜顫著退後了兩步,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武世傑,見他眼中的掙扎,她猛地驚醒。

  武哥哥定是心中還有她的,只是她現在一時幫不了他。

  只要她對他還有一絲利用價值,他定不會輕易放棄。

  她看了眼轉過身來的婁錦,頓時笑了開去,「婁錦,我相信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一陣風刮了過來,秋日的風吹地狠了,把這兩個女子的對峙都要刻成一幅畫一般,婁錦微微側身,一張吹彈可破的臉上寫滿了恣意和沉著,而婁蜜信誓旦旦地站直了身子,嘴角勾起的堅定的笑讓她瞬間增了兩分姿色。

  這是這兩個姐妹,正式開始了對抗。

  婁錦扯開一抹笑,「我,拭目以待。」

  說著,她逆風而行,大風講她的廣袖吹地很鼓,她纖瘦的身子若輕燕一般,像是欲乘風歸去。那一頭光可鑒人的青絲被風吹到一側,露出她那雙凝如深潭的眸子。

  她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笑。

  婁錦,或許這樣的婁蜜你更願意看到。

  那日日在自己身後關心切切,總是繞著她轉的妹妹死了。死在她的心底,而此刻,那虛偽的面紗摘去,她看著眼前婁蜜直視的鄙夷,她倒是越發激昂了。

  流螢送上披風,瞪著那婁蜜一眼,才恨道:「人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婁蜜真是天下無敵了。」

  還沒見過一個女子這般大膽挑釁,當初小姐都讓她做妾了,她偏偏要耍花樣,現在什麼都做不成了,竟然還敢要求做妾!

  她忍不住呸了口,噁心地轉過頭來。

  婁錦勾起笑,只淡淡道:「洛江邊上的楓葉該是紅了吧,我們一道去看看。」

  她輕描淡寫地說道,這聲音落在那被甩在一側的武世傑耳裡,顯得那般生澀。

  婁錦已經不再喚他一道去看那洛江風景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28 AM

第079章:萬寶兒的假肚子怎麼辦?

  婁蜜盯著那遠去的身影,唇角抿地死緊,雙手掐入手心,尖銳的疼痛傳來,她猛地回神,眸子一轉,看了武哥哥那失魂落魄的樣子。

  心都是一抽。

  他總會在回頭之際就把她忘了,雖然在她面前總一副言笑晏晏的樣子,可在婁錦面前,卻患得患失。

  身子放鬆,她便控制不住往後仰,楞是退了兩步,才站穩。

  身後傳來婁陽略顯冰冷的嗓音,「跟我走。」

  不等婁蜜回答,扯了她就朝外走去。

  婁蜜奮力掙扎,卻抵不過他的力氣,只好在臨出門之際,道:「武哥哥,我不強求你了,這次是蜜兒不對,我一定會加倍償還你。」

  武世傑抬頭,見那雙滿含深情的眸子,他的心經不住一顫,蜜兒一心為他考慮,一直以來均是如此。

  他的記憶匣子好似被打開,那一瞬,他竟有些遲疑了起來。

  但,人已經走遠了。

  出了武府,外頭的喧鬧聲傳來,婁蜜不得不停止歇斯底里,安靜地跟著婁陽上了馬車。

  婁陽一路上都沉默著,婁蜜根本無需回頭就能感受到他此刻淩遲的目光,她不由得低下頭去,只能聽著車軲轆轉動的聲音。

  好半晌,婁陽開口了。

  「蜜兒,雖說現在萬貴人得寵,可方將軍的勢力正是如日中天。武世傑暫時屈身於婁錦,那是人之常情。可你要清楚,你得先幫著你爹爹,才能女憑父貴,才有尊貴的一日,才能讓武世傑對你高看一眼。」他說著歎了口氣,見婁蜜轉過身來,神情嚴峻,道:「你娘我已經救出來了,你隨我一道去看。」

  婁蜜一驚,不由得疑惑道:「可是真的?」

  婁陽點了點頭,朝前方的車伕道:「去湖裡院。」

  「是,老爺。」

  婁蜜心頭一陣激流湧動,有娘在,那婁錦定不是自己的對手!

  洛江邊上的風景別勝,秋風染紅了兩岸的楓葉,每年這裡的景致總會吸引不少人驅車到此。今年也不例外。

  流螢望著那江水東去,江面上吹來的風颯爽,她迎著風看那對面燃燒一般的山林,道:「小姐,夫人快來看看。」

  方芸兒從車上下來,她有些窘紅的臉低了下去,回頭朝身後那要抱她下車的人瞪了一眼,道:「孩子在呢。」

  蕭縣公呵呵一笑,卻是在方芸兒的驚叫中抱起了她,一個俐落地下車,再把人輕輕放下。

  婁錦笑著說道:「娘看過去越發年輕了,我看爹爹與娘這般,人都以為娘才十六歲呢。」

  她說的不假,方芸兒本就長得傾國,又生得扶風弱柳,這一番成親後,姿容秀麗更甚從前。

  方芸兒轉過頭,嗔了道:「錦兒,你休要開我玩笑。」

  她看著那楓葉,眉梢眼角透著一抹淡淡的喜色。他無微不至的關愛,有時候讓她感覺身處夢幻當中,她想不通,以往她所期待的是另一個人,她從不知道換了一人,生活變得如此不同。

  底下江水流動,江面上貨船出沒,這裡,讓她從未有過的平靜。

  蕭縣公笑看這對母女,道:「錦兒,過幾日就是你登入族譜的日子了。本選了好日子,可三皇子就要來蕭府了,府中上下都忙著。等過了這幾日,選七天後的好日子入族譜。」

  婁錦的笑擱置在嘴角,她詫異地看向蕭縣公,有些不確定地問,「三皇子來蕭府作甚?」

  「說是皇上給了他學習古書的機會,此番來蕭府一為求學,二是他看上了匕安的才能,欲與他教學相長。」

  與蕭匕安?

  他們何時有了交集?

  婁錦止不住一個蹙眉,心頭的疑惑四起,她往遠處望去,突然,眼前一個黑影略過,她被人狠狠一撞,險些站不住腳,後頭是長長的洛江。

  她心下驚顫,幸好手一抓,一個行人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猛地拉了上來,才倖免於難。得幸之後,她忙朝那人道謝,只一細看,才發現那人正是三皇子派在身邊的侍衛喬裝打扮。

  「錦兒,沒事吧。嚇死娘了。」方芸兒走了上來,把她拉到自己身側,警惕地看了眼河岸邊,惱怒地朝那莽撞的人看去。喝道:「你怎麼走路的!」

  那是一個曲線有致的背影,高挑的身材一頭長髮墨黑油亮,一席嫩黃色的宮裙包裹住她近乎完美的身軀。

  她一個轉身,美麗絕倫的眼媚中帶澀,像是認真看了方芸兒一眼,她才彎起嘴角,有禮地走了過來。「見過表姐。」

  方芸兒一愣,隨即細細瞅著她,好一會兒,才驚訝道:「你是高陽?」

  高陽?高陽公主?

  這就是傳說中的高陽公主,杏眼桃腮,粉嫩三分,嬌媚足五,另有兩分傲然。當真是天下第一美女。

  即便同是女子,婁錦也不免多看了高陽一眼,她的目光坦誠直接,高陽轉過頭來正與婁錦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好一個標緻的女子。

  她自詡髮絲若蜜,卻也比不過這女子那一頭光可鑒人的頭髮,更難得的是女子只不過十三歲大小,眸子卻沉靜若水,底氣十足。當下不由得有些疑惑,道:「這是?」

  方芸兒高興道:「這是我女兒婁錦,錦兒喚表姨。」

  憖憖然施了一禮,不卑不亢的樣子讓從來讓人捧著的高陽心頭一陣鬱結。不免蹙眉了起來。

  婁錦知道高陽並非好相與的,自想不惹她便是。

  高陽沒與婁錦再言,而是轉頭與方芸兒敘話,一聽方芸兒改嫁,她驚疑不定道:「婁陽可有哪裡對不起你?你怎麼會捨了他而選蕭縣公?」

  蕭縣公臉上的笑淡了下去,方芸兒搭著高陽的手也有些冰冷了起來。

  高陽不覺有他,恨鐵不成鋼一般看了方芸兒,道:「我就想不通了,父皇怎麼還會答應讓你改嫁。」

  婁錦心頭有氣,這高陽公主一直深居蓬勃島,想必這番回京,趕地匆忙,道聽途說又是個認死理的,多的和她也說不通。

  她笑了開去,道:「但問公主一個問題,公主能回,便知答案。」

  高陽斜睨了她一眼,自是不願意高看,她心中認定了婁錦這野種定是也出了一份力,只冷冷一哼,不回。

  「若有一日,公主選一夫婿選看上公主財勢的還是看上公主品貌的?選攀著公主連登高殿的還是公主倚靠自信自豪的?」

  婁錦冷冷看了她一眼,不去理會她有些怔愣的樣子,回頭對方芸兒說道:「娘,風大了,錦兒扶您回去歇息。」

  方芸兒點了點頭,轉過身上了馬車。

  高陽看著他們的背影,呢喃著婁錦的話,只覺得嚼不爛啃不透,她嗤笑道:「這世上本就是一個道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哪有捧低就窮的道理。」

  卻說婁蜜去了湖裡院後,見萬寶兒與蘇嬤嬤在院子裡賞花,心頭一熱,立馬奔了過去。

  蘇嬤嬤站在萬寶兒身側,朝婁蜜搖了搖頭,她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婁蜜疑惑不已,她轉眼看萬寶兒。

  遊移不定道:「娘?」

  「你爹呢?」萬寶兒放下手中的秋菊,一雙眼還是低著,讓人摸不清情緒。

  「爹回府了。」

  婁蜜說著,眼角突然瞥到萬寶兒那隆起的腹部,頓時想起了什麼,就在她跪下來的同時萬寶兒站了起來,鬼氣森森地盯著她。

  「娘,我是被人陷害的,娘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她哭著,想起那日的事,武哥哥好似知道了些什麼,又有些猜不准,隻字未露。

  萬寶兒握緊拳頭,蜜兒流產了,她還挺著肚子做什麼?她好不容易謀劃的計劃難道就要胎死腹中了嗎?

  她撫著那微微挺著的肚子,神情尤為嚴峻。

  「那天的事給我說個清楚!」

  婁蜜道:「那日丫鬟遞上一封信說武哥哥約我到江濱賞景,我高興就去了。到了那就見武哥哥在一艘花船上,而那船裡穿來了我譜的《醉西湖》,人人都道是我與武哥哥在船上。我一時氣不過,就命人搭船靠近,不料船上只有武哥哥一個。我進去後,就發生了那事。」

  「信呢?」萬寶兒思索了會兒道。

  信?婁蜜搖了搖頭,她不知。

  萬寶兒見婁蜜這般糊塗,氣不打一處來,頓時喝道:「你個蠢貨,人人都以為那彈曲的是你,你就沒有絲毫懷疑。能把曲風談地與你相近,不是常聽你彈奏的人,能會是誰?」

  這件事八九不離十就是那婁錦幹的。

  婁蜜一聽,頓時警覺。

  是啊,人道千人彈琴有千種風格,那日她聽到之時都以為那是她親自彈奏的。那這人?

  萬寶兒哼了聲,繼續道:「那武世傑也算是個機警的人,怎麼會輕易中了套子,人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尤其是他傾慕已久的美人,那便是極有可能的了。」

  答案,呼之欲出。

  婁蜜捏緊手中的帕子,眸子瞪大,好一會兒,惡聲惡氣道:「好一個姐姐!」

  萬寶兒更是惱恨,看那婁錦柔柔弱弱,開朗活潑地跟缺根筋似的,沒想到一出手就要了婁蜜肚中一條性命!

  更害得她現在情況尷尬,險些無招架的能力。

  蘇嬤嬤皺著眉頭道:「夫人,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是您的肚子,紙終究包不住火。這可怎麼辦才好?」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28 AM

第080章:方芸兒洞房

  一朵嬌嫩的海棠被丟棄在側,萬寶兒上前,一腳狠狠地踩在了花瓣上,地上發出難聽地的聲音,她看了眼蘇嬤嬤,道:「怕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要乘著我懷孕的當頭撈取最大的利益。」

  婁蜜不解,她看了眼萬寶兒,見她臉色青紅交接,頓時不敢出聲。

  萬寶兒太清楚,眼下她的地位還算穩,可那婁錦做了什麼?這對母女出了婁府還在算計,上次那廢園子裡藏的那些米糧,她想不通,卻隱隱覺得這事與她們母女脫不了幹係。

  她只要在生產前能光明正大回到婁府,別的她根本不怕。

  只是,好好的一個機會,她本可以母憑子貴,一舉滅了婁陽那些妾室,以後怕是麻煩了。

  婁蜜見萬寶兒情緒轉好些了,忙道:「娘,武哥哥要到蕭府提親了。」

  她不甘心,武世傑是她自小看中的。她是絕對不會讓與他人。她抬頭看向萬寶兒,心裡一陣焦急,「娘,您幫女兒想想辦法。」

  萬寶兒畢竟喪失了一個機會,心情鬱悶難耐,又聽女兒被那婁錦愚弄,怒火愣是蹭蹭往上竄。

  「哭什麼?沒出息的東西!武世傑不會敢背信,怕就是把婁錦娶過來要了她將軍府的權利。武元那老傢夥野心勃勃,而那方宏也不是個蠢笨的,這事一難,你與那武世傑絕對還有戲。只不過讓那婁錦得償所願,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

  她尋思了會兒,後來搭在婁蜜的耳邊說了句什麼。

  婁蜜連連點頭,馬上破涕為笑,「多謝娘。」

  萬寶兒瞟了開眼,慢條斯理地掐斷一截菊花,她伺候了方芸兒整整十三年,她改嫁後過得如何?她陰狠地瞇起眼,無論如何,不能讓她過和順了!

  蕭府今日熱鬧別常,府中婆子嬤嬤忙了起來,婁錦只道這是三皇子來臨之際,府中上下忙碌非常。

  卻不想鄭嬤嬤走來道:「二小姐,大夫人說一會兒一起到大院裡吃飯。」

  到大院?

  就算是顧義熙來了,怕也不適合女眷出場吧?

  對上婁錦不解的神色,趙嬤嬤一笑,「大小姐從國子監請假回來了。」

  蕭琴?

  婁錦勾唇一笑,應道:「你且先回了我姑婆,我一會兒就去。」

  蕭琴也一併回來了。那當真是個好日子。

  她轉身朝方芸兒的屋子走去,還未到門口就見小桃守在門前,面紅耳赤地低頭,時不時跺了跺腳。

  「小桃?」婁錦疑惑問道。

  小桃猛地抬眼,耳根子頓時紅透,那雙眼睛有些難為情地低了下去,支支吾吾道:「小姐。」

  婁錦笑道:「怎麼了?」

  小桃搖頭,一雙眼飛快掃了眼屋子,又忙轉頭對上婁錦,道:「小姐有什麼事,一會兒我一併報道給夫人聽。」

  婁錦不免疑惑,這都什麼時辰了?難道娘還在睡?

  小桃又是怎麼了?她上前,欲問,不料,小桃拉了她,忙道:「哎呦,我的小姐,你還小,別聽這個。」

  可她的阻止明顯已經來不及了。婁錦一靠近,就聽到裡頭銷魂蝕骨的聲音,或壓抑的低喘,或偶爾的呻吟,還有那床搖晃不已,劇烈的撞擊聲。

  她的臉頓時一紅,忙瞪了小桃一眼,知道她在這守著怕就是有事要說,可又礙於娘和縣公到此刻還未起,又不好讓人靠近,才在這門外聽了大半天。

  見小桃一副臉紅不已的樣子,她不由嗤笑,「好了,一會兒我們再來吧。」

  聲音剛落,裡頭就傳來一聲高聲尖叫,婁錦被叫地險些腿軟,原來娘的聲音可以這般曲折裊娜,繞地人渾身酥麻。

  她止不住一顫,不敢細想她這個爹爹到底出了多少力,只盼著明天找個大夫來看看娘的病情可好些了沒。

  婁錦趕忙走開,裡頭的人卻還在繼續。

  大床上的人兒,衣裳半裸,腰際打開大片,雪白的肌膚被那雙略顯黝黑的手撫過,便是一陣輕顫,若雪的臉上透出兩抹酡紅,整個人嬌媚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蕭縣公歎息著欣賞著她,眼中露出一抹激賞。雙手已經不受控制攀了上去,挑逗她身上每一個敏感點。

  他輕輕一吻,落在她嬌嫩的耳上,她猛地倒吸一口氣,道:「別……」

  縣公呵呵一笑,她像是初嘗情事的十幾歲姑娘一般,想來她這十幾年僅有那麼一次,還是被強暴而成,自然是生澀得很。

  他道:「芸兒,我想如果我死了,必然要學那昏君一般,非要死在你身上才得幸。」

  方芸兒一驚,忙摀住他的嘴,恨聲道:「別胡說。」

  蕭郎摀住她的手,溫熱的氣息把她包圍,他身子放低,肌膚相觸,那是她從未體會過的溫柔,她忍不住一陣輕顫,見他如此溫柔,她不由得懷疑,蕭郎真是當初那害了自己那人嗎?他甚至捨不得她受一丁點傷害。

  她甩了甩頭,或許,他正是在彌補。

  蕭郎看她淋漓盡致地揮汗,眼中產生了莫大的滿足感。這是他的芸兒,往後這輩子,唯她足矣。

  過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這兩人才捨得起來。小桃得到命令才走了進來。坐在石桌上的婁錦見小桃進去了,方也跟了進去。

  一入門就見方芸兒臉色酡紅,渾身上下若水一般,婁錦也忍不住一歎,轉頭見蕭縣公神清氣爽地遞上了毛巾給娘,她笑了下,「爹爹,您和娘比錦兒還貪睡。」

  婁錦話一落,方芸兒真不知道要往哪裡躲了,有些怨懟地瞪了縣公一眼,才道:「錦兒,你今日不是要和烏嬤嬤出去找什麼人嗎?」

  「不妨,烏嬤嬤已經出去找了。今日蕭琴回來了,姑婆找您一起去呢。」婁錦想起烏嬤嬤出發前說的話,那天牢女子怕還有一親人,那人目前消息未清楚,年紀近三十三,若無錯應該是那女子的爹爹。

  婁錦瞇起眼,還好那女子還有一親人在世,否則真從天牢出來後,即便婁錦收留,怕也是心神俱空。

  方芸兒一聽是蕭琴回來也高興不已。同是表妹,蕭琴與她更是親厚,她向來有禮,與那高陽自是不同。又是姑姑方清雅的女兒,自來也常去將軍府,年歲又與方瑤婁錦相差不大,也惹人喜歡。

  她與婁錦一道朝大院去,一路上,婁錦旁敲側擊,愣是把方芸兒的話給套了出來。

  「娘,你和爹爹洞房那天可圓房了?」

  方芸兒搖了搖頭,她那日被婁陽嚇了個正著,蕭郎也並未強求,要說圓房,今日才是他們圓房的日子。

  婁錦低頭一笑,繼而又道:「爹爹節制了這麼久,娘辛苦了。」

  方芸兒一聽,頓時伸手,掐了婁錦的腰,罵道:「好你個丫頭,開起娘的玩笑了。」

  婁錦猛地跳開去,開懷笑道:「娘,錦兒是為您高興,您手下留情。」饒是這麼說,她還是躲地飛快,心裡卻想著,婁陽,自今日起,你和娘算是徹底斷了。

  身子突然一個趔趄,她一個晃神,險些栽倒,一雙手拉住她,一個輕輕的會拉,把她穩穩地拉回原位。

  身後很是安靜,婁錦不知道這救了自己的人是誰,可她聞到了一股時曾相識的味道,熟悉的檀香味。

  她猛地轉頭,對上的是一雙狹長的鳳眸,那白皙的臉上看過去像是毫無表情,可她卻捕捉到他唇角微微彎起的弧度。

  「不是每一次都有我的人在你身邊守著你,這麼莽撞,何嘗不讓人擔心。」顧義熙說完,才驚覺自己說了句不該說的話,他刷地轉開眸子,朝方芸兒點了點頭。

  婁錦望著他,好半晌才悠悠道:「又不需要你特地來守著。」

  她知道自己賭氣了。可她就是忍不住要使小性子。什麼叫不是每一次都有我的人在你身邊守著?

  她不知道從何時起已經適應了身邊有著他的保護,久了她便會莫名地產生了理所當然的念頭。

  他定是怪她那次險些被高陽撞下洛江,才這般出言警告。

  儘管她知道他這是為她好,可她不願意他這麼說,像是撇地有些乾淨的味道。

  她知道,她矯情了。

  可這小性子一上來,她便控制不住。

  見他月白的身影轉了過來,她忙轉開頭去,她已經習慣了他的保護,她並非保護不了自己,而是這種習慣,產生了莫大的魔力,讓她已經無法去想,當有一天,她的身邊再無他的侍衛,再無那窗下深深的腳印,那會是什麼滋味。

  方芸兒見婁錦如此,有些疑惑。

  卻見三皇子盯著婁錦許久,那清冷的眸子突然笑開,對上這丫頭道:「我住在這後,就履行諾言。」

  我會護著你。

  婁錦止不住甜甜一笑,唇邊淺淺的酒窩漾開,她歪頭,才朝他道:「可是真的?」

  「真的。」

  他的嗓音很是溫柔。那滋味若清泉入口,甘甜清爽。

  婁錦眨了眨眼,正欲再說什麼,見蕭琴從另一個迴廊走了出來,「蕭琴見過三皇子。」

  蕭琴臉上的笑容很是端莊溫雅,她的眸子亮亮的,低頭那瞬嘴角幾乎都笑出了蜜一般。

  那樣子……

  讓婁錦心驚。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30 AM

第081章:三皇子與蕭匕安的對峙

  蕭琴望著三皇子,這是她畢生最想嫁的男子,她不會忘記當日狩獵之際,皇上的話。

  狩獵中拔得頭籌的皇子可以迎娶兩年內國子監最為優秀的姑娘。

  而那皇子是三皇子不假。

  未來兩年內她自詡沒有人能在國子監比過她。

  即便是皇后的親戚紫曉在書法上還是略輸她一籌。

  「起來吧。」三皇子朝婁錦看了眼,眸子低了下去,他深深瞅了婁錦身後那人一眼,才高高地抬起頭來。

  那姿態,竟是婁錦從未見過的。比那雄孔雀開屏,還讓人忍不住驚歎。

  他見到誰了?

  婁錦轉身看去,見身後那人一席紅衣,少年黑髮半綰,一雙桃花眼斜睨了過來,笑意森森道:「見過三皇子。」

  蕭匕安走了過來,笑著朝婁錦道:「錦兒一到我們蕭府,蕭家就這般熱鬧了?」

  他低頭,眸子卻靈機一眨,只這麼一個動作,他離婁錦不過就只有幾寸的距離罷了。

  婁錦被他說得一愣,隨即看了眼三皇子和蕭琴,神色也略有些沉。

  蕭琴站在三皇子身前,不知為何,她明顯察覺三皇子一向溫文爾雅的神情淡了去,那雙眸子倏然一寒,逼看了蕭匕安一眼。

  情況莫名有些尷尬了起來。

  方芸兒見狀,忙道:「都去大院吧,姑姑在等我們呢。」她先是扯了婁錦的手,拉著她盡快往前走,臉色也顯得有些沉重。

  路上,她低低道:「你老實說,三皇子怎麼會到我們家來?」

  以方才三皇子的態度,不像是和匕安關係不錯的樣子,倒是對錦兒和顏悅色地很。

  就連那蕭琴他像是也沒空理會的樣子。

  婁錦被問地莫名心虛,她也不明白這種心虛來源於哪,只被娘親這麼一問,像是真有什麼似的。她吞吞吐吐,道:「皇室中人本就心思狡詐,我哪裡知道三皇子想什麼。」

  她應了這聲之後,方芸兒再問什麼她就和那海裡的千年老蚌一樣,怎麼都撬不開。

  蕭匕安走在蕭琴身側,嘴角抿成一條線。

  前方那月白色的身影,很是高昂。那頭披散下來的長髮隨意瀟灑。三皇子,是當今世上最富盛名的男子,民間俠名盛傳,皇上面前也最是得寵。且在方宏眼中也是難得的人才。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前方的人轉了過來,那白皙的臉上毫無神情,只是盯了他一會兒,又轉了過去。

  那一眼,讓人莫名生出了幾分壓抑。

  蕭琴驀然開口,「哥,你覺得三皇子如何?」

  蕭匕安低頭,看了眼此刻臉色微微泛紅的蕭琴,又看那前方碧青色的身影,突然笑了笑,「你不覺得哥哥我比那三皇子好多了?」

  蕭琴知道他油嘴滑舌慣了,倒也是一笑,只道:「我哥自然是不錯,這不,我們家的門都要被那些媒婆踩破了。」

  蕭匕安撇了撇嘴,說了也等於沒說。

  只不過,他這個問題想問前方那一路低頭的女子。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婁錦雖是在最前方走著,可身後亦趨亦步的腳步聲卻一下又一下傳入她的心底。

  秋日的花開地正好,香味宜人,撲鼻而來。

  那滋味散入顧義熙的鼻端,他不免勾唇一笑,香則香矣,不及某人。

  不久,就到了那大院。

  方清雅和郡公走來就見幾人一道走來,忙笑道:「我正要找人去喚你們呢。三皇子快,請就坐。」

  人都坐下來後,方清雅像是極為高興,喚了丫鬟來斟酒,一邊笑看蕭琴,一邊看婁錦,只道:「家裡的好姑娘都要長大了,看婁錦這架勢,怕再過兩年就是大姑娘了。」

  若是只在婁錦面前說這話,婁錦也習慣了。

  可這話在三皇子面前一誇,倒是讓婁錦有些侷促不安了起來。

  三皇子挑眉,朝婁錦看了眼,竟也做了個點頭的動作,婁錦的臉猛地紅了。

  方芸兒一笑,道:「琴兒在國子監的成績可都好著呢,沒多久就要選夫婿了。府中就要辦喜事了呢。」

  蕭琴笑著抿了下唇,舉杯朝方芸兒道:「蕭琴歡迎表姐與錦兒到蕭家來,自此後表姐就是我嬸嬸了。錦兒就是我的妹妹。」

  婁錦笑了開去,自然嫁過來了,往後喚方清雅只能喚做伯母了。她大方地也倒了酒,喝了點,笑盈盈道:「姐姐。」

  蕭琴哎了聲,府中久沒有這般熱鬧了。她倒是樂見二叔能和表姐成就一對,她是自小看二叔近乎疼寵了那周氏,她長大後得知緣由,也不免唏噓。

  幸好現在二叔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幾人說著倒也開心,蕭郡公也敞開話,朝三皇子舉杯道:「三皇子蒞臨,寒舍蓬蓽生輝。也不知道匕安與三皇子何時結的緣分?」

  蕭匕安挑眉一笑,身子往後一仰,也想聽聽三皇子如何想的?

  三皇子自倒了一口,動作極輕地啜了一口,竟是半個字也不吐露,像是這酒多美味一般,讓他捨不得多開口說一句。

  婁錦看了過去,眸子轉了開去。

  顧義熙雖然在大義面前認死理,卻在這個時候耍起了無賴。難道就想這樣糊弄過去。

  想來也是,他是三皇子,他說了是這個緣由,難道還能推翻了去?

  蕭郡公也是個聰明人,知道這事問不下去了,雖有疑問,也只好認定三皇子與匕安有些交情。

  蕭匕安神情一冷,他朝那看過去隔岸觀火的女子瞪了一眼,也舉杯,與那三皇子敬了一杯,道:「既然三皇子是來與我切磋的,不知道三皇子可想好了與在下切磋什麼?」

  這話一落,對面幾人的注意力一轉,顯然都看了過來。

  蕭匕安在騎射軍事上的潛力早就得了方宏的認可,頗認為後生可畏。雖不見他做什麼詩詞歌賦,卻是蕭縣公最為得意的兒子,從來不遜於任何一人。

  然而,三皇子這個男子,遠比想像中更有智慧。

  三皇子掃了一眼過來,清冷的眸子寒冷迫人,他悠悠道來,「切磋自有賭注,輸贏勝負才有競技之妙。」

  蕭匕安皺了下眉頭,三皇子像是有備而來。

  他到底要什麼東西?

  蕭匕安看了眼婁錦,是她?可笑,婁錦現在不過是他的妹妹,他頓了下,這個認知突然讓他不喜了起來。

  「我得知一事,婁錦曾經送過你一壇蜂蜜,據說你還放在地窖裡冷藏著,我就要那一壇足矣。」

  婁錦心中一跳,胸口莫名咚咚作響。

  她抬眸,凝神望著他,發覺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在這秋日的陽光下顯得魄力非凡。

  像是知道她在看他,他一個回頭,正好捕捉到她的眼神。

  婁錦猛地轉過頭去,低下來,絞弄著那塊材料上佳的桌布。

  那罈子蜂蜜?

  蕭匕安近乎忘了。曾經婁錦派人送給他一罈子蜂蜜,他知道這又是一個利益交換的甜頭,自從不珍惜,就丟在冰窖裡,若非三皇子提醒,他怕是永遠也不會記得。

  劉韜站在一旁,得意地看著蕭匕安,這要靠他消息靈通,得知同一日之內,婁錦送了兩壇蜂蜜,一是給了蕭匕安,二是給了三皇子。

  主子對那蜂蜜可是寶貝地很,每次萬貴人一來,他便讓人給藏了起來。生怕那蜂蜜給人看到了,奪去了心頭好。

  許是婁錦閒少送出蜂蜜,而這半年來,她送給的男子只有這麼兩人,自然會惹主子不快。

  不過,只不過是一罈子蜂蜜,至於嗎?

  劉韜撇了撇嘴,儘管有些不以為然,他還是明白,主子在婁錦面前的瘋狂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了。

  蕭匕安瞇起了眼,對上顧義熙清冷平靜的眸子,他心中莫名有些躁動。更多的是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子憤怒。

  婁錦深吸一口氣,她已經要堅持裝傻下去,奉行什麼都聽不懂,又什麼都聽下去。做人定要臉皮厚!

  「比什麼?」蕭匕安沉了沉聲。

  顧義熙站了起來,只道:「博弈如何?」

  兩人就在當下,命人擺起了盤子。

  擺好之際,三皇子悠然抬頭,突然溫文一笑,「每下一個棋子,就說一個你對時下形勢的了解如何?若你棋子落下前,說不出話,那便算是你輸了。」

  蕭郡公皺了皺眉頭,三皇子真是來求才的?

  時局可不好亂說,這下棋鬥的怕是要難了。

  三皇子歷來少笑,此番一笑,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兩個男子對視了一眼,才舉起棋子,咚地一聲,落了下來。

  「當今大齊國還不算平順,軍事雄起,怕是幾年之後。」三皇子道。

  這一句話,險些讓方清雅也免不了腿軟,這是說方宏會造反嗎?

  方芸兒也不免皺了下眉頭。

  只有婁錦知道,三皇子這話一點不假!

  前世,外公在臨時前沒多久說這世上看似太平,大齊卻內部分散,想來不久就要面臨打戰。可外公是去世了,可大齊野心勃勃的人大有人在。

  這點,皇上必然看得更為清楚。

  蕭匕安瞇起了眼,道:「其中當以萬貴人為首,自成一系。」

  咚,方芸兒手中的杯子落了下來,她忙要上前準備阻止匕安,三皇子必會震怒吧,這話真要傳到朝廷,怕是要命的。

  婁錦也深吸了一口氣看那三皇子一眼,萬貴人是她不得不除掉的人物。顧義熙,若有那麼一天,你別怪我。

  此刻,烏嬤嬤走了進來,在婁錦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婁錦挑眉,立刻道:「我和你一道去。」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31 AM

第082章:顧義熙的醋

  顧義熙轉了過來,眸子輕輕一看,便轉了過去。

  他但笑不語,把棋子落下,便起身道:「我們換一種方式吧。」

  婁錦也看了過去,萬貴人,再不是,也是他的娘親吧。

  他緩緩站了起來,月白的長衫北風吹起,搖搖曳曳的下擺遮蓋住他光潔的腳面。他朝那遠處的紅靶子看去,抬手走到一旁,拿起一根筷子,道:「我們試一試吧。」

  蕭匕安搖了搖頭,他道:「鄭嬤嬤,去拿毛筆來。」

  蕭郡公一笑,對一臉猶疑的鄭嬤嬤點了點頭。

  鄭嬤嬤轉身而去,心頭卻惴惴不安,要以毛筆當劍,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婁錦朝顧義熙看去,見他不慍不火地站著,眼神極為悠遠,那遠處的紅靶子,少說要有三十步,他若是真贏不了,那就無需和蕭匕安賭了,不過就是一罈子蜂蜜罷了。

  蕭匕安的騎射之術早就登峰造極,那日他雖沒在圍場上動手,可他的能力,京城之中早有耳聞。

  鄭嬤嬤遞上兩隻毛筆,看那鬆軟的毛,她就一陣唏噓。

  蕭匕安拿起一根,朝三皇子瞄了一眼,便道:「若我贏了,三皇子要答應我,少踏足我蕭府。」

  顧義熙眉頭一皺,臉上的神情極為平靜,他盯著那紅靶子,便拿起了另一根毛筆。

  蕭匕安瞇起眼,他人均未看清之時,只聽得耳邊一聲咻,那紅靶子上便穩穩扎著一根毛筆。

  婁錦不由得屏住呼吸,眾人也隨之轉頭看向三皇子。

  「四環。」

  小廝話一落,明顯感覺到那頭婁錦一掃而來的冰冷目光,他低頭,忙退了開去,眼睛也朝三皇子看去。

  顧義熙抬起手,眾人見他嘴唇微張,好似在沉吟了句什麼。

  蕭匕安離他近,那句話聽入耳朵的時候,那紅靶子的正中心被一隻毛筆穿透,他緩緩轉過頭去,見那一幕,頓時瞇起眼,看三皇子平靜地轉過眸來,然後輕輕地落座在椅子上。

  耳邊的那話像是遲鈍了一會兒才入他的腦子。

  「那真是要讓你失望了。」這就是三皇子射箭那一刻說出的話?

  蕭匕安盯著眼前那滴水不漏的人,他沒想到三皇子的技藝高出他一籌,甚至……

  他看那毛筆穿透箭靶,力道之大,讓人噤聲不已。

  他看了顧義熙良久,良久才道:「去地窖把那罈子蜂蜜拿來。」

  顧義熙放下手中的茶杯,對上婁錦的眸子,突然一笑,那樣子與孩子搶東西得勝之後一般……「幼稚」。

  他突然拿出一張帕子,擦了下手,那帕子極為精緻,帕子上繡著一個江面,魚大張著嘴,躍出半個頭,江面上半垂著一株楊柳樹,魚兒那嘴像是差點就夠到楊柳枝葉,而波浪一個翻弄,打在那枝葉上,一副生態昂然之像。

  蕭琴眼尖,一眼就瞅著了那個帕子,道:「這是哪裡的來的帕子,看過去和畫一般,若不是三皇子拿出來擦手,怕就擺在我面前,還以為是一幅畫呢。」

  婁錦一愣,看那帕子一眼,頓時臉若紅霞,燒地又燙又紅。

  方芸兒看了眼,突然轉過頭來,盯了婁錦一眼,臉色沉了下去。

  顧義熙瞅了婁錦一眼,就把那帕子收了起來,道:「不過是友人相送罷了。」

  小廝送上一罈子蜂蜜,就退了下去。

  蕭匕安盯著那罈子蜂蜜,以往怎麼也不覺得那蜂蜜有什麼特別的,今日擺在這,覺得又是惱恨,又是惋惜。

  顧義熙命劉韜把那蜂蜜收下,下徐徐走到婁錦身側,溫聲說道:「阿錦,謝謝你的禮物。」

  那聲音靡軟溫柔,聽的人險些軟了腿。

  婁錦退開兩步,她忙看向烏嬤嬤,兩人向眾人告退,就走了出去。

  每跨開一步,她都不敢回頭,顧義熙今日所為,太反常了。

  她甚至沒敢去深究其中因由,只想著先逃離這個場地才好。

  劉韜抱著那罈子蜂蜜隨三皇子離去,他定定望著前方步行端方的主子,料想男人吃醋的時候也是錙銖必較的吧。

  就這麼一罈子半大不小的蜂蜜?

  他偷偷翻了下白眼,不明白三皇子究竟如何想的。

  前面的腳步突然一停,他猛地也跟著停了下來。

  「劉韜,你若再胡思亂想,你這職位就該撤了。」

  聲音依舊是不慍不火,卻讓劉韜膽戰心驚,忙收起思緒,安靜地跟在其後。

  顧義熙抬腳,清冷的眸子望向不遠處婁錦那慌忙離去的身影,嘴角緩緩一抿,才推開屋子,走了進去。

  婁錦與烏嬤嬤走到天牢前,見竇氏正在天牢前與那士兵交涉,士兵不肯讓其入,她亦一幅不屈不撓的樣子。

  想來他們是知道竇氏的身份,也不敢硬推,只好言好語想勸了回去。可這竇氏卻難纏地很。

  竇氏自上次婁錦到府上說婁陽極力想要救出萬寶兒之後,心思便開始起了波瀾。

  她說什麼也要進來看一看,照道理,這妯娌也算親近,她也是該來看一看。

  可這些人油鹽不進!

  婁錦與烏嬤嬤對了一眼,烏嬤嬤了然,快速朝竇氏走了過去,言笑晏晏道:「竇夫人,我們小姐有事請您過去一趟呢。」

  「烏嬤嬤?你怎麼會在這裡?」竇氏看那烏嬤嬤一眼,見烏嬤嬤笑著低頭,像是有話要說,知道這些個守門的都是沒眼力見的,便跟著烏嬤嬤走到一旁去。

  婁錦從柱子後頭走了出來,對竇氏福了福身子,笑道:「見過嬸嬸。」

  竇氏知道婁錦從走出婁府開始就喚婁陽婁伯伯,怎麼對她倒是一直都喚嬸嬸。

  婁錦一笑,「當初在婁府,嬸嬸為錦兒求過情,錦兒銘記於心,自不敢忘,此番見嬸嬸被堵在門外,想來嬸嬸也甚是奇怪吧。」

  竇氏掃了那些士兵一眼,道:「奇了真是,上次老爺和婁蜜一道來,就能進去,我怎麼就不能了。」

  「還請嬸嬸到別處一緒。」

  看婁錦好像有話要說,她點了點頭,兩人上了酒樓定下包廂後,才開了口。

  婁錦看過去像是心有慼慼,不敢高聲談論。那樣子看得竇氏心中生疑,難道那萬寶兒出了什麼事?

  「嬸嬸,您知道為何那些人不讓您進去了嗎?上次我本也進不去的,若不是我冒充婁蜜也不知道原來那關在裡頭的人早被人掉包,裡頭的人已經不是萬寶兒了,萬寶兒已經被婁伯伯救出來放到湖裡院修養了。過不了多久,她就要生下府中的嫡子,那地位真是難撼啊。」

  竇氏一愣,忙看了婁錦一眼,思索著她的話是真是假。

  「若是嬸嬸不信,自可以派人去湖裡院去探查一番。只不過行事切勿留下痕跡。婁伯伯這麼一做便是欺君罔上了。若被發現,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婁錦低頭,臉上帶著哀傷。「婁伯伯要保護妻兒本沒有錯,可他這麼一做便是讓婁家上下一起擔這個風險。一旦被人發現,叔叔和嬸嬸,還有一直待錦兒好的爺爺也要受到牽連,錦兒不忍,才將此事告知嬸嬸,希望嬸嬸有個準備,好應對這事。」

  竇氏倒吸了一口氣,她方才得知這事的時候還沒有往這麼深的方向想。於私,那萬寶兒出獄,便是要奪她的權,於公那便是欺君之罪,全家都要跟著倒楣。

  婁陽究竟做了什麼事!

  她有些惱怒,對上婁錦那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心頓時軟了下來。

  「錦兒,這次嬸嬸記得你的好,這事你切記不可對外傳。」

  婁錦點了點頭,她道:「嬸嬸,錦兒有一事相求,為了防止萬寶兒惹出事端,您派人好好看緊她。」

  竇氏自是了然,那萬氏也是個不省事的主,現在暫且就派人盯著。

  婁錦勾唇一笑,萬寶兒,你日後的日子當會是有多精彩?我將拭目以待了。

  她起身,朝竇氏行了一禮,道:「那錦兒告辭。」

  竇氏點了下頭,卻在婁錦轉身的時候,忙道:「有空記得帶方瑤一道來府上玩。」

  婁錦腳步一滯,竇氏竟然還在打方瑤的主意。她得早點把方瑤嫁出去才是。

  離開酒樓之後,婁錦便問烏嬤嬤,「那牢中女子的親人可找到了?」

  「還沒,不過我們的人知道他大概在哪裡活動,料想沒多久就能找到他了。」烏嬤嬤想著得盡快找到他才是,他若是現在去官府鬧,只怕會被婁陽秘密處決掉。

  「那要盡快。」

  「是。」

  兩人走著,今日的天氣格外晴朗,秋日的陽光曬地暖洋洋的,婁錦與烏嬤嬤走著,見前方的回春藥鋪,想起方芸兒的病,婁錦便駐足,入了藥鋪。

  海大夫正與一女子說著什麼話,那女子背對著她們,身著寬大的紫色衣袍,頭上戴著斗笠。遮掩住她的容貌,她轉了過來,見到婁錦二人,忙低下頭去。

  婁錦皺了下眉頭,眸子一轉,就走到海大夫面前。

  「大夫,下午勞煩您去一趟蕭府為蕭二夫人把脈。」

  海大夫轉過頭來,笑道:「原來是蕭二小姐。好的,我晚些去,待夫人睡醒了我再去叨擾。」

  婁錦點了下頭,轉而看向身旁這身著紫袍的女子。

  那女子低了下頭,遞上銀子就匆忙走了出去。

  海大夫喊道:「夫人,找您銀子。」

  然而,人卻已經出了屋子。

  「海大夫,我想著我娘給我添一個弟弟,要是肚子和方才那女子差不多,那該有幾個月大啊?」

  海大夫一笑,也沒想太多,順口一說,「該有六個月了。」

  婁錦勾唇一笑,道:「多謝大夫。」

  她轉身走了出去,腳步飛快,烏嬤嬤大概也踩到了那人是誰,緊跟著走了出去。

  海大夫一愣,隨即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恨自己被婁錦隨便一套就套出話來。又道那蕭府二小姐是個聰明的,不得不搖頭歎息。

  婁錦走到外頭,見那紫袍女子正要上馬車,她笑道:「一段日子沒見,流翠就把我們的主僕之情全忘了嗎?」

  那紫袍女子身形一頓,扶住車軾的手也緩緩離開,轉頭看了過來。

  巷子那頭,一席碧青的女子兩手交握在腰前,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墨髮垂下,她水眸淩淩,頗具威嚴。

  紫袍女子低頭,下了馬車就朝她走了過來。

  斗笠一翻,她道:「流翠見過小姐。」

  「起身吧。」

  多日不見流翠的皮膚越見光滑飽滿,臉頰多了一些些蝴蝶斑,倒也沒讓人覺得醜。

  「你今後有何打算?」

  對上婁錦這個問題,流翠一愣,「自是好好活著。」

  婁錦嗤笑,「談何容易?」這豪門深處,唯有這四個字最難。她定定望著流翠,「你這肚子再瞞下去怕是難了。可知道要如何避禍?」

  流翠聞言一驚,她如何得知自己心中所想?

  「我在想,婁蜜不過是懷了身孕,與武世傑唯有一次,怎麼就流產了?」她掃了流翠一眼,正見流翠臉色一白,渾身僵硬。

  婁錦笑了笑,繼而道:「想來除了我這般想,疑惑的怕是大有人在,比如萬—寶—兒。」

  流翠連連退開兩步,她驚懼地抬眼看向婁錦,顫巍巍道:「婁蜜本就年歲小,早懷孕存在危機也是難免。」

  婁錦踱開兩步,深深望了流翠一眼。

  「婁蜜自小可是好吃好喝供養著的,她的身子一向很好,你這番理論,說出來怕是沒人信吧。只是你這肚子藏不住了,那之前萬寶兒給你喝的藥都去哪兒了?是不是進了婁蜜的肚子?」

  她這句話說得抑揚頓挫,時高時低,流翠只覺得心臟咚咚作響,耳邊似乎再也聽不到別的了。

  她猛地想起府中那些人,以蘇嬤嬤為首的那些嬤嬤婆子一定會上前來把她撕了。

  她盯著眼前的人,頓時跪了下來。

  「小姐救我,是萬寶兒要害我。是她要害我。我只是為了自保,我恨她!」她哭了起來,也不管這附近都有什麼人經過,便娓娓道來。

  「小姐,我感恩您那日在眾人面前為我求情,我知道你可能早就知道我背棄了你,可你還是救了我。萬寶兒和萬全背信棄義,我嫁給老爺之後又被逼服食那種藥,那藥喝多了會絕孕的啊。是她逼我走上這條路,又偏偏給了我一個死胡同,你讓我如何不恨她!」

  她哭得悲慼,一雙手環住那隆起的肚子,她目前就想保住性命和腹中胎兒,只要一日她抱著孩子回來,她就有資格與那萬寶兒一較高下!

  婁錦凝起眉,她已經無法說出那句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上天對待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前世讓婁錦家破人亡,所以給她機會讓她得以重生,好一雪前世的扭曲。

  可上天如何苛待流翠了?婁錦搖了搖頭,她曾經待流翠就和親妹妹一般,人心終究不足,才會自食其果。

  她長籲了一口氣,道:「你只有一條路,就是暫時遠離婁府,找個由頭出去躲個幾個月,待孩子生下來,才有生路。」

  流翠眸子一轉,頓時清明。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婁錦扯開一抹極為苦澀的笑意,流翠,往後如何皆看你了。

  她邁開步子,與烏嬤嬤走了開去。

  流翠怔怔望著那碧青的衣角,風刮地大了,迷失了她的眼,她眼眶微紅,終究是她對不起小姐。小姐還是原諒了她。

  她低頭,鼻端瑟瑟,眼角抹開一滴淚,她卻渾然未覺。

  直到全媽媽走了過來,把她扶起來,她才道:「娘,我以前竟然錯得那般離譜。我本不是過現在這種躲躲藏藏,擔驚受怕的日子。」

  全媽媽歎了口氣,也看了過去,直到那抹碧青小時在黑磚白牆後,才扶了流翠回去。

  烏嬤嬤跟在婁錦身後,步伐顯得沉重。

  好半晌,她才道:「小姐,我們在婁府的人好像都被清理了出去。接下來怎麼辦?」

  「不,還有一人。」

  烏嬤嬤疑惑,道:「誰?」

  「洪娘子。」上了一個石梯,婁錦拍了拍衣角,到了將軍府,她便走了進去。

  洪娘子?她又如何能聽我們的話?

  「別忘了,萬山的死那是她心頭永遠的痛。我們只要給她牽個線,終有一日,她會把見到的有用消息與我們交換。」

  固倫公主走了出來,婁錦停止了說話,烏嬤嬤卻已經了解婁錦所言,此刻便與婁錦一道走了進去。

  固倫公主笑道:「正欲去梨園聽戲,錦兒就來了。」

  婁錦笑開,把披風解下,就細細看固倫公主的臉色,「外婆這幾日身體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呢,我一起都好。」

  「那外公呢?」婁錦把披風給了烏嬤嬤,便扶著固倫公主的手坐了下來,見方瑤走了出來,婁錦忙笑了。

  固倫公主有些訝異,近來婁錦常常詢問她和方宏的身體狀況,倒是有些奇怪了。

  「外婆,如是有人送禮來,您一定要派人把錦兒也找來一道看看。錦兒最近去了蕭府和蕭琴比起來相差甚遠,又是羞,又是惱,得要外婆幫忙長長見識呢。」婁錦撒嬌,她此刻的小女兒心態自她重生之後甚是少見,可她細細想來,府中之人大多是沒有問題的,而每年外祖父他們都會收到不少禮,也都沒細瞅,不知道前世那慘劇是不是和這些禮有關。

  「好,好。」固倫公主取笑婁錦要與蕭琴比高下,又疼愛她這幅撒嬌的樣子。想起這個時間點怕也是晚膳十分,便讓人備飯。

  婁錦推辭了去,就說家中有客,不好留。

  方瑤忙問道:「可是三皇子?」

  婁錦點頭,笑問固倫公主,「外婆,表姐可許了人家?往後表姐要許人家,一定要先給我看看,我看行,那才行。」

  方瑤瞪了她一眼,紅著臉轉了開去,固倫公主倒是想起了這事道:「前幾日婁城的妻子竇氏過來好像說了這事。」

  聽言,婁錦的心一提,她警惕道:「外婆以為如何?」

  「若是以前婁陽與你娘還過得好好的,那自是好說,現在嘛,不能讓方瑤過去受罪。」

  固倫公主這麼一說,婁錦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她笑看方瑤,道:「往後表姐的如意郎君靠錦兒來找了。」

  方瑤見她越說越歡,跳過來就要掐她,婁錦退開跑了起來,笑道:「你可真著急,一聽我要幫你找夫婿就上躥下跳的。連點矜持都沒有。」

  方瑤被說得臉一紅,也不追她了,氣呼呼地坐下來,道:「好你個丫頭,下次被我逮到,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婁錦正欲還說,見蕭府的小廝來了,說要迎她回去用膳。

  與固倫公主辭行後,她便回了蕭府。

  晚膳時分,婁錦特地推脫了不上桌來,只留在自己的屋子裡,避免中午的尷尬。

  沒一會兒,門上傳來了敲門聲,就見方芸兒走了進來,臉色尤為沉重。

  「娘?」

  方芸兒看向婁錦,盯著她看了許久,那眸子裡有著一抹責難和深究,看得婁錦心底一突,有些不知所措。

  「娘?」

  「我問你,三皇子隨聲攜帶的那帕子是不是你送的?」方芸兒坐了下來,她太清楚那手筆究竟是誰所出,更何況三皇子壽誕來臨前,錦兒近乎通宵繡花,她可是看清楚了那繡樣的。

  婁錦噤聲,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你到底怎麼想的?你不是一直喜歡武世傑嗎?怎麼會送那帕子給武世傑,娘雖然少管教你,可最起碼的禮教你應當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你難道想腳踏兩船嗎?」

  方芸兒突然胸口一悶,她知道這十幾年來她總是生活在過去,日日鬱鬱寡歡,鮮少管教錦兒。若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把好好的女兒教壞了,那她哪裡有資格做錦兒的母親!

  婁錦見方芸兒心生愧疚,忙道:「娘,不是你想的那樣。武世傑我早就不想要了。」

  不想要?方芸兒這會兒怒氣更深了,「不想要還讓他到我們家提親?」

  婁錦見方芸兒氣得直喘氣,怕她往深處想,索性就把事情攤開了說。

  「娘,武世傑早與婁蜜暗度陳倉。婁蜜明面上喚我姐姐,可早就勾引姐夫,武世傑更毫不顧忌我的面子,婁府上下都知道他與婁蜜的事,就瞞著我,全府都在看我的笑話。我又如何能嫁給他?」

  燭火下那張臉若雪中紅梅,跳躍的火焰在婁錦的眼中隱隱燃燒,她抬眸,眼中蓄滿了淚水。她還記得前世那個成親之日,她被人辱罵,什麼話她都聽下去了,可她一向敬之愛之的武哥哥做了什麼?

  娶她的妹妹?

  可笑,她成為全天下最可笑的人!

  傻傻地穿上嫁衣,新娘早已易主,她成為最後一個知道的傻子,蠢貨。

  淚水一滴一滴落下,她從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可她卻莫名錯地離譜,而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過來,她不過就是一個悲劇,從她從胚胎開始,就是個悲劇。

  她哭泣著坐在床上,她何嘗沒有全心全意愛過武世傑,可他給她是怎樣的傷害。

  方芸兒看得心疼,她以往也曾懷疑過,可面對萬寶兒的言笑晏晏,婁蜜的親密依偎,她硬是將這種懷疑打消了下去。當初若是她能再狠心點,或許錦兒就不會受到這些傷害。

  她的心隱隱作痛,她太了解錦兒對武世傑是如何全心全意,幾乎武世傑每一個動作細節都會讓她心思變換。

  「是娘錯了,往後你想選擇誰,想要誰,娘都不干涉。」

  婁錦聽言,才發現自己又失控了,她收斂起淚水,突然笑了開去,「娘,現在一切都好,都在朝著錦兒想要的方向發展,我相信我們每個人都會有最好的未來。」

  月光如水灑了下來,窗外的松樹下留有一雙深深的腳印,月白色的身影悄然離去,他清冷的眸子凝視著那彎勾月,薄唇微張,呢喃道:「婁氏阿錦。」

  手中的笛子冰涼,他扶著上方的玉痕,悠悠吹開一首竹林曲。

  那音樂像是林中一陣風,緩緩的,清幽的。夏日微涼,秋日清爽。讓人聽得心情舒暢。

  婁錦和方芸兒同時一愣,兩人朝外走去,見高牆上,那月白色的身影迎風而立,男子墨髮垂墜,背光之下,只能看到他刀削的俊美輪廓。

  婁錦與方芸兒對視一眼,心中竟似是從沒有過的寧靜。

  她輕輕笑開,有那麼一刻,她想告訴那高牆上的男子,她覺得幸福。

  高牆的另一端,蕭琴昂首,定定地望著那男子,心神馳遠。

  夜就這般悄然流逝,白晝來臨之時,婁錦被清晨的喜鵲喚醒,流螢進來給她熟悉,微涼的水讓她心情頗好,她問,「流螢,你說這大齊都有那些人家的男子不錯?」

  流螢不解,難道小姐已經迫不及待開始要預訂少男了?

  對上流螢撲閃的大眼睛,她忍不住催道:「別傻愣著啊,說說誰家的名聲好。」

  流螢自當以為婁錦看不上那武世傑要好好為自己謀劃一番,所以便更是賣力,道:「要說這京中名聲不錯的公子,我知道就是賢妃娘家也就是丞相家中的公子左禦風。你可知道京中除了三皇子五皇子,還有我們家的簫少爺,就是他了,人說左公子騎射書畫皆上乘,人品上佳。上次那圍場比賽,他不是在三皇子那一組嗎?給拿了第一呢。」

  哦?婁錦挑了下眉頭,那時候她知道三皇子那一組有個人才,那時候受傷倒沒有細問。

  她不由得問道:「那他贏了比賽可和皇上提出了什麼要求沒?」

  「說是帶四皇子出去遊玩,想來現在也回來了。」

  婁錦笑了起來,她命了丫鬟進來給她收拾梳妝,然後對流螢道:「去命人準備馬車,我今天要去拜訪丞相府。」

  流螢一聽,立馬瞇起笑走了出去。

  婁錦看菱花鏡中的自己,想起方瑤的喜事,心中忍不住一陣歎息,沒想到她婁錦要做一回冰人了。

  流螢可不這麼想,她只想婁錦想通了,要與那武世傑絕了關係,她樂見其成,自也覺得那左禦風勝過武世傑。

  突然,衣領被人用力一抓,她險些尖叫了起來,見是劉韜劉大人,她才喘了口氣,「劉大人,什麼事?」

  劉韜一出門就見流螢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看她讓人備馬,便覺得奇怪,問了一番後,他三步並作兩步兩步去敲了三皇子的門。

  「主子,爺,劉韜有事稟告。」劉韜可急壞了,這可了不得,昨天剛聽婁錦不要那武世傑,三皇子雖不說,但看地出來是高興的。可今日她竟然要找左禦風。

  這,哎呀,我的主子啊,您怎麼還不開門。

  門驀然開了,他險些摔倒,見三皇子皺著眉看向他,他忙道:「爺,婁小姐要為自己選夫婿,這下已經去了丞相府了。」

  話一落,耳邊一陣勁風,他忙低頭,見三皇子冷著臉走了出去。

  他緊跟在後頭,到蕭府門外的時候,那馬車已經拐了出去。

  顧義熙抿唇,許久才道:「我們一道去丞相府做客。」

  劉韜只好點頭,誰不知道賢妃與萬貴人不對頭,三皇子哪兒不好去,去什麼丞相府?

  婁錦自不知道其中之事,只想著好好觀察那左禦風一番,若真可行,便揣度著讓外婆與與丞相大人好好說一說。

  到了丞相府,她遞上了庚帖,不久就被請了進去。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頭戴藍黑的中間扣著紅寶石抹額的老婦,她身著一襲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的緞裳,一對細琢成梅花枝形狀的紅玉手鐲,幾個陪著的丫鬟們也生得極為俏麗,她笑道:「蕭二小姐來了。」

  婁錦施了一禮,笑著道:「見過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雖不明白婁錦為何來訪,可見她舉止有禮,落落大方,倒也生了兩分喜愛。

  「快進來坐。」

  婁錦走了進去,只覺得丞相夫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她倒也不介意,讓人送上自家釀製的蜂蜜,流螢打開了一個小角,頓時整個花廳,香味四溢。

  丞相夫人一愣,道:「何須送上這般好禮?」

  「初次到訪,夫人莫介意,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京中怕沒人不知婁錦釀得一手好蜜,自上次京中亂民一案,她佈施糧柴一事,就讓丞相忍不住誇獎,在上流士族中也存了好的印象。

  丞相夫人點頭道:「不知道你今日來?」

  婁錦一笑,「夫人,我有一事相求……」話還沒說完,就見一個丫鬟走了進來,在丞相夫人耳邊說了什麼,丞相夫人明顯一愣,對上婁錦的眸子,有些歉意道:「我讓婆子帶你看看我們府邸,我前面有些事,一會兒我們再聊。」

  婁錦點了下頭,就跟著一個婆子走了進去。

  不過到底是誰會讓丞相夫人那般驚訝,看來身份不低啊。

  鳥語伴來,花香襲人。婁錦見前方的迴廊深處,有一個爬山虎落成的亭子,她道:「這亭子倒有意思。」

  領路的婆子笑了,「這是我們少爺命人弄的,說是夏日納涼,不喜熱。」

  「你們少爺?」

  婆子一提起左禦風便有了勁,道:「少爺昨日剛回來,送四皇子回宮之後就在屋中休息了。」

  婁錦了然,只是眉眼中有一絲遺憾。」不知道左少爺可有親事在身?」

  婆子一愣,隨即曖昧地看向婁錦,笑道:「小姐與我們少爺那是極般配的。」

  婁錦臉色一黑,不過看樣子左禦風怕是還未定親了。

  「哎,少爺。」

  婁錦順著婆子的目光看去,見那海棠深處,一抹素白,還未看清就被人用力一扯,她驚叫了聲,重心提了兩分,等她反應過來之時,人已經在前廳了。

  她疑惑地看著身旁莫名出現的顧義熙。他淡笑著與丞相夫人告別,然後不由分說就帶了她出了丞相府。

  路上,他的臉色尤為冰冷,像是生氣了一般。

  婁錦不明所以,只是猶豫了會兒,道:「我人還沒見到……」

  顧義熙依舊神情冷漠,只看著車簾晃動,像是要把視線定格在那一般。

  婁錦沉了下聲,道:「你怎麼會來?」

  「我來拜訪丞相夫人。順帶把一個十三歲就單獨到他人府上見男子的你帶走。」這話他著實憋久了,這下說出來自是愉快地緊。

  婁錦挑眉,半晌撲哧一笑,眸子盯著他好一會兒,直到他臉頰微微泛起了紅,她才停了下來。

  「三皇子,你也知道我才十三歲啊。」

  婁錦如此一反問,顧義熙臉頰的紅像是突然都渲染開了般,他冷冷掃過在前方駕車的劉韜,劉韜緊縮了下脖子,暗自腹誹道,這事與我無關啊。

  顧義熙這才平復了情緒,穩穩地落在椅子上。

  空氣裡頓時瀰漫著一股清甜的香味,那是她身上獨有的味道。

  他定定地看著她,直到婁錦察覺,一個回頭,他才閉上眼,然後耳根子——也紅了。

  婁錦輕輕一笑,只往外頭看了眼,見一個婁府的丫頭從蕭府走了出來,她雙眼一凝,道:「停車。」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33 AM

第083章:婁錦主動了

  馬車停下,婁錦提起裙角就下了馬車,到了府前,小廝恭敬道:「二小姐。」

  婁錦皺了下眉頭,看那離去的丫鬟一眼,問,「那人來做什麼?」

  「說是把當初二夫人的東西送回來。」

  黑眸一轉,婁錦抿了下唇,就朝裡去走去。

  三皇子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他行至蕭府前方的時候,一男子走到他身旁,低聲道:「爺,相國寺那有了消息。」

  劉韜抬眼看向三皇子,神情也沉了幾分。

  自從上次相國寺裡出現一個莫名黑洞之後,三皇子就派人暗加勘察,也不知道這裡頭誰在故弄玄虛,總調查不出東西。

  今日,難得有了消息。

  劉韜道:「爺,我看這相國寺太過神秘了,指不定還不止一個黑洞呢。上次婁小姐在那相國寺被人下藥,裡頭必定暗鬼重重。」他低頭,相國寺還是皇家必經的寺廟,怕是其中一些人和事和皇家脫不了幹係。

  就十三年前方芸兒如何能被擄來相國寺發生那慘劇,相國寺戒備也算森嚴,又怎麼可能無人發現?

  這其中,迷影重重。

  三皇子點了下頭,眸子低了兩分,道:「去看看。」

  到了院子裡,見小桃迎了海大夫出來,她便上前問道:「海大夫,我娘身子如何?」

  海大夫把身上的藥箱子一提,便笑道:「雖然還不明顯,但看得出來夫人的氣色漸漸好轉,想必長此以往,身子會好的。」

  婁錦長籲了一口氣,讓小桃送走海大夫,才忙走了進去。

  蕭縣公剛從宮裡回來,這會兒聽到海大夫這話,心情也好得很。見婁錦走了進去,他後腳也欲跟上。

  屋內沒有想像中的祥和熱鬧,倒是格外安靜。

  婁錦見床上的人低垂著頭,一雙眼怔怔看著地面上那方塊石磚,她不由得心一提,難道海大夫撒謊了嗎?

  該是不會,看方才小桃的臉色,那自是不錯的。

  方芸兒悶在床頭,直到婁錦走了過來,她才回神,有些混沌的眸子看向婁錦,婁錦聽到她輕輕的,顫抖的聲音。

  「錦兒,你告訴我,那人到底是誰?他不是蕭郎對不對?」

  平地一聲驚雷,婁錦被方芸兒這話問地渾身冰涼。

  她嚇得站了起來,驚懼地看著方芸兒,想要看清楚她眼裡到底有幾分了解。

  方芸兒眼中除了疑惑便是懵懂,她看來對這事產生了懷疑,卻並不知道事情因果。

  婁錦聽著胸口那突然撞地疼痛的咚咚之聲,盡量把自己的聲音放地平靜,她道:「娘,你胡思亂想什麼?若是爹爹並非那人,那他何須做到那份田地,要知道外公險些要了他的命。」

  「……是嗎?」她有些猶疑,甚至試著去相信,相信那人就是蕭郎。若是他人,她無法原諒,她定傾盡一生讓那人生於水深火熱之中,雖生猶死!

  婁錦重重點了下頭,她終於知道那婁家的丫鬟到來所為何事,萬寶兒,好你個奸詐婦人,竟然要把我辛苦經營的一切毀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胸口的鬱氣。

  方芸兒搖了搖頭,她深深閉上眼,只覺得眉宇間發疼地厲害,青筋一下又一下刮疼,她靠在床柱子上,她怕極了,她怕那人不是蕭郎,那她這輩子欠他的要怎麼還?

  她又覺得自己極端自私,竟然連恨一個人都不敢,貪戀蕭郎的溫柔,若那人不是蕭郎,她又有何顏面繼續呆在蕭府?

  閉上眼的那一剎那,她才知道她這得來的幸福根基甚是不穩,只那丫鬟一句話就可以讓她的幸福搖搖欲墜。

  她有些害怕知道真相。她只能信著錦兒的話,用盡全力不去懷疑,不去思考。或許眼前的一切就是真相。

  「夫人,你難道從沒懷疑過縣公並非當年之人,他對你情真意切,若真是當年之人又有勇氣承擔,當年你成親之日,他大可以站出來認了。何須等到現在?」

  「不是的,他是真的以為婁陽待我好,又愧對於我,所以不敢相見。」

  「那真是有趣了,縣公大人鮮少去相國寺,如何得知那個黑洞……」

  她努力抱住頭,用盡全力把那丫頭的話推出腦海,可那話像是無縫不鑽的風一般,讓她頭疼異常。

  婁錦看地心驚,忙抱著方芸兒道:「娘,娘,你莫要多想。那丫頭是萬寶兒身邊的人,萬寶兒被壓在天牢,定是嫉恨你的幸福,派人挑釁,難道娘不信我和爹爹要信那丫頭的話?」

  屋外,蕭縣公的手緊緊拽成拳,他與方芸兒一路走來艱險困難才有今日,他不容許任何人任何事破壞。看芸兒那般,他的心頭莫名生了恨,恨那萬寶兒邪惡心腸。

  可芸兒可憐,他能做的,便是陪著她。

  他平了臉色,走了進去。神情中有一瞬間的僵硬,他悲慼的嗓音傳來,讓方芸兒聽得渾身一僵。

  「你終究還是不原諒我是嗎?所以你一遍一遍提著過去的事讓我愧疚,讓我心痛。當年的事我承認我混蛋,可人不是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嗎?你能不能放下過去,原諒我,我與你已經受了十幾年的折磨,難道還不夠嗎?」

  方芸兒低頭,淚一顆一顆落下。

  是啊,她到底還在懷疑什麼?

  現在提出這個過去,對誰都是一種傷害。

  方芸兒望向那高昂的身軀,低低道:「對不起。」

  「若你真覺得對不起我,過來。」蕭縣公也不顧婁錦在此,說話中頗有威嚴。

  方芸兒聽言,站了起來,朝縣公走去。

  才幾步,蕭縣公就抱起她,那雙眼朝婁錦掃了過來。婁錦臉一紅,前腳剛出門,就聽得身後那門噗通一下關上。

  婁錦聽著裡頭那低低的呢喃,頓時忙跨出幾步,逃離這個「戰場」。

  到了花園,她才猛地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外頭涼涼的秋意。心頭一陣冷靜過後,便是冰冷。

  萬寶兒,你還真是不消停了。

  她見烏嬤嬤過來,就言明,日後只要是不明身份的人物一律不准進入蕭府,更不准靠近二夫人。

  烏嬤嬤點了點頭,就命人傳了話。

  晚膳時候到了,全家人都集中在大院子裡。丫鬟婆子們端出菜餚,卻遲遲不見三皇子的蹤影。

  方清雅派了鄭嬤嬤去查看,轉而看向眾人,「芸兒,我們一會兒再吃。」

  蕭匕安剛從軍營回來,見滿桌子菜,吊兒郎當道:「這全家人不吃飯是在等我呢?」

  他坐了下來,剛拿起筷子就被蕭郡公喝道:「有沒有規矩,客人還未上桌。」

  他一愣,掃了桌子一圈,頓時收起筷子,道:「鄭嬤嬤,一會兒把才才送到我屋裡去。」

  想來,昨天一戰,蕭匕安與三皇子便開始不對盤了。

  婁錦皺了下眉頭,暗暗吐出兩個字。

  她的聲音極輕,卻讓蕭匕安聽了個清楚,他挑了下眉,突然放下手中的鎧甲,抬手道:「不用了,本少爺在這吃。」

  這丫頭人小鬼大,十三歲大小還敢笑他幼稚。

  婁錦掃了他一眼,見他這兩日曬地黑了,膚色漸漸顯現出古銅色。想來這幾日軍營訓練緊了。

  好一會兒,丫鬟來報,說三皇子一下午沒有回來。侍衛說不必等三皇子了。

  婁錦這才挑眉,一下午?

  記得下午,她直接回了蕭府,他的馬車不是也停在蕭府門前嗎?他去哪兒了?

  蕭琴道:「有沒有說何時回來?可需要留飯?」

  丫鬟搖頭,只說侍衛道無須。

  見蕭琴明顯失落的神色,婁錦才細細看了過去,今日的蕭琴打扮地格外嬌美。天藍色的八團起花通身華袍上綴著細銀線蜜蠟瓔珞珠,素銀鏤空菱形梔子簪輕輕地挽起一個飛仙髻。腮粉細膩,畫出一抹極為嬌嫩的紅來。

  婁錦不免低頭,她依舊一身碧青,輕紗裹身,身子也尚未發育,與蕭琴比起來根本就是孩子比女人。

  突然,一種名為壓抑的東西在她的心中竄起,莫名地挑起她的情緒,她嘟了嘟嘴,頓時覺得頹然。

  她站了起來,忍著心中酸澀的感覺,道:「娘,你們好好用膳,我還有些書法還未練習完。」說罷,就轉身回了屋子。

  要說她怎麼最近如此情緒化,她自己也找不到根源。

  以往與三皇子距離地遠了,倒也沒有什麼。如今距離近了,反而一時開心難抑,一時又煩躁不安。她本不需要與蕭琴比,可她著實只有十三歲,看著自己的身材,只覺得這日子過得極慢。

  何時她能夠十六歲?

  流螢見婁錦長籲短歎,不由得疑惑道:「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婁錦擺了擺手,示意流螢無須管她,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流螢鮮少見婁錦這般,更擔心了起來,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婁錦被她纏地無奈,只好道:「流螢,我怎麼還這麼小?」

  小?哪兒小了?

  她的視線在婁錦身上逡巡,小姐雖然只有十三歲,可身材修長,臀上圓翹,小腰纖細,皮膚晶瑩剔透,前胸雖尚小,但也算是玲瓏有致。

  她稱讚道:「小姐不算小了。我阿哥說男人看女人也是要有眼力見的。小姐才十三歲,日後長大了一定傾國傾城。」

  婁錦挑了挑眉,又是長大了?她還來得及嗎?長大後要幾年呢。

  到時候人都被人挑走了。

  她腦海中浮現一抹月白身影,頓時紅了下臉。又想起蕭琴一幅溫柔的樣子,頓時心頭悶了起來。

  流螢雖偶爾迷糊,也不是個笨的,見婁錦如此,她眸子一轉,突然笑了起來。「小姐可是有了心上人?」

  婁錦一聽,猛地閉上眼,掀開被子躺了進去。何來的心上人?

  「流螢倒是有個辦法。若是小姐怕自己還未長大心上人就被人搶去,那就在長大前好好看緊便是了。倒也沒什麼,只別人要靠近之時,搞點破壞就行了。」

  搞破壞?

  是啊,要想讓三皇子自己主動退卻別人那怕是難吧。她想起那日她找上三皇子讓他幫著自己一把,若人人都用自己那一招,三皇子又是個重諾言的,這要被別的女子利用了去,那可了得?

  她掀開被子,堅定信念。絲毫不覺得自己這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到了夜裡,還未傳來三皇子歸來的消息,屋內燭火未熄,婁錦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又問了侍衛,侍衛隻字未提。

  夜漸漸深了,睏倦不斷襲來,婁錦有些稱不住,只問了外頭伺候的丫頭幾句,便就睡下了。

  婁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清晨了,流螢進來,道:「小姐,快起來吧,三皇子昨兒個半夜回來了。」

  半夜?她昨兒個也睡得晚,醒來的時候頭有些蒙,在流螢下一句話的時候,她陡然站了起來,朝三皇子那屋子走去。

  「小姐,據說三皇子受傷了。」

  還未進入顧義熙的房,就見不少丫鬟婆子進進出出,方清雅和蕭郡公走入屋內,劉韜站在門外,正擋著蕭琴。

  「不行,男女授受不親,蕭大小姐不宜進入。」

  蕭琴氣結,她只是進去看看罷了。

  劉韜搖頭,三皇子上半身只一件內衫,又包著傷帶,舉手投足便會「春光外洩」咳咳,劉韜皺了下眉頭,只道:「實在是不宜。等三皇子好點了,蕭大小姐再來吧。」

  婁錦見劉韜的注意力被蕭琴拖去,她從側面進入,隨著婆子們跟了進去。

  屋內,月白的身影落坐在榻上,他耷拉著腦袋,黝黑的頭髮垂至腰間,頭上依舊是一根雕刻精緻的木簪子。胸前穿著薄薄的內衫,露出精瘦的肌肉,橫胸一根傷帶綁著。

  「蕭大人,我受傷一事切勿傳出去。我這也無礙了,您和夫人就忙你們的去吧。」

  蕭郡公知道三皇子不願意多言,只想不到,這是到哪兒去了,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膽子竟然要砍殺三皇子?

  方清雅只道:「我還以為我們蕭府守備出了岔子,自從上次匕安被人刺殺……」她頓了下,對上三皇子抬起來的狹長眸子,她忙扯開話題,「既然三皇子要休息,那我們就出去吧。

  她回頭之時,驚叫道:「婁錦?」

  幾人都轉了過來,幾個婆子這才嚇了一大跳,二小姐什麼時候也跟著她們一道走進來了。

  今日婁錦倒沒有穿碧青的紗衣,只披著一件薄薄的披風,隨著她一擺動能看到裡頭月白的內衫,而她今日並未綰髮,像是剛從床上起來的樣子。

  那一頭長髮垂墜而下,光可鑒人,濃黑比墨。襯托著她初醒的紅潤臉頰,那因為跑著過來而隱隱出汗的鼻端顯得越發小巧玲瓏。

  她自是不知道自己現在如何嬌俏可人,只看著顧義熙胸前的傷,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顧義熙忙撇開頭,梗著聲說:「你怎麼來了?」

  婁錦給蕭郡公和方清雅施了一禮,才道:「你這傷怎麼得的?」

  蕭郡公搖了搖頭,三皇子連他都不願說,難道還會告訴她一個小丫頭。

  「相國寺受的。」

  這淡淡的五個字,卻讓蕭郡公噎了下,他不由轉頭,盯著那佇立在床前的小小人兒。半晌,才對著那疑惑不已的方清雅道:「走吧。」

  婁錦的眸子瞇了起來,看來不用說也甚是明了了,這相國寺定是隱藏了極大的秘密。

  她低下頭,髮絲柔軟地擦過他的喉結,輕輕道:「大夫怎麼說?」

  他身子一僵,驀地往裡移動了兩寸,道:「還好。」

  婁錦看他像是在躲,愣了下,旋又退開了點,才發現他的呼吸恢復正常,臉色也自然多了。

  「你怕我?」婁錦也不知道這感覺從何而來,可他好像總是躲著她。

  怕?顧義熙盯著她好一會兒,突然笑了開來,他有何好怕的。

  他挺直了身子,卻在婁錦再次低頭的那一瞬,那清澈的香味撲鼻,他這次沒有轉頭,眸子卻四處亂轉,活像是婁錦要把他怎麼樣,他只能等著承受一般。

  婁錦有些生氣,她退開兩步,還說不怕,明明一副被逼著上戰場的樣子。

  她轉身,臨了,道:「那相國寺往後不可孤身去了。」說完,她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顧義熙怔怔看著她離去,不解她因何如此?卻好似知道她生了氣。

  劉韜走了進來,擦了擦額角的汗,道:「爺,小的終於把蕭大小姐給送走了。只是婁小姐怎麼從你屋裡氣沖沖地走了?」

  顧義熙瞪了他一眼,他起身,道:「我有點累了。」

  劉韜自知自己話多了,關上門就走了出去。

  床上的人閉上的眼睛睜了開來,他望著床頂,想起她方才退開兩步的樣子,莫名地一陣抽疼。

  過了一會兒,他從床上起來,披了一件披風,就走了出去。

  她方才好像只穿著拖鞋就過來了。

  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雖不大,卻是寒地很,即便在窗門緊閉的屋子裡,也有些冰冷。婁錦剛關上門,雙腳就冰冷如鐵。

  她低頭見自己腳上的拖鞋,唇角一努,便上了榻,方才走地急,也不覺得冷,這會兒回來了,才發覺天邊黑沉,空氣冷呼呼的。

  「流螢?」她喚了聲。

  幾聲過後,並未聽到回答,她拿起榻上的醫書看了起來。

  只是心思不定,一會兒翻了幾頁就看不下去了。想那顧義熙的樣子,她就憋氣。以往她與武世傑在一起的時候,哪裡是她主動靠近,這倒好,她主動靠近了,他卻躲地遠遠的。

  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只知道心中不平衡,心裡頭有些苦澀。

  不過與前世相比,她得知一切都是來之不易的,不再享受那種萍水相逢地關心和愛護,而是付出之後才能收穫。

  所以,即便她努力點,主動點,那也應當。

  她深吸了幾口氣,再次拿起醫術認認真真看了下來。

  突然,門被敲了幾下。

  婁錦皺了下眉,道:「進來吧。」

  好一會兒,門那一點聲音都沒有。她疑惑地下了榻,推開門就見流螢彎腰手中提著一雙玫紅色的兔毛拖鞋,上方勾著兩隻討喜的兔耳朵,那兔毛柔軟白皙,這種寒冷的季節,又是好看又是溫暖。

  「小姐,這誰送來的啊。怎麼放在門口不見人?」

  婁錦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她看向外頭,見門前的石梯子上有一個腳印,她低頭丈量,嘴角甜甜一笑,收起那拖鞋就往裡走了去。

  流螢看著她那樣,見那鞋印的尺寸和上次在小姐窗下留下的差不多大,她立刻道:「小姐,你私會情郎了?」

  話一落,一個眼刀殺了過來。流螢噤聲,不敢多言。

  婁錦把那拖鞋穿在腳上,不長不短,剛剛好。

  底下綿軟的一層一踏上去就很是舒適,她壓了壓,低聲道:「原諒你了。」她走了兩圈,目光掃過屋子前方的腳印。小雨飛了進來把那腳印一點一點沖了去。

  她忍不住道:「流螢,去找個鞋面來。和那腳印一樣大的就是。」

  流螢應了聲就走了出去。

  一個下午,婁錦都在屋子裡擺弄著鞋子,直到烏嬤嬤走了進來。

  「小姐,洪娘子求見。」

  哦?婁錦放下手中的活,她倒是真來了。

  烏嬤嬤看了眼她手中還未忙完的鞋子,嘴角勾起了笑,道:「小姐這鞋碼還真是大。不知道要送給誰?」

  婁錦不想多言,只扯了開去,「自然是府中能穿這鞋的。」

  她把那鞋子放到一旁,就與烏嬤嬤走了出去。

  流螢走了進來把東西收拾了下,見蕭匕安靠在牆上,才停下手中的活。

  「這是誰做的鞋子,挺好看。」蕭匕安走了過來,那鞋子用的是鹿皮的面,上頭用金絲線勾出一個淡淡的雲紋,又有幾個藍白相間的繡線刺入,真有那天空浮雲之像。

  「這是小姐勾的。」

  「那丫頭做的?看過去鞋碼不對啊。」蕭匕安看了那鞋子一眼,鞋碼不小的。」可知道是要送給誰的嗎?」

  流螢搖了搖頭,突然想起婁錦剛剛的話,笑道:「小姐說是送給府中能穿這鞋子的。」

  蕭匕安一聽,丈量了下那鞋碼,鞋碼和他所穿的鞋子是一般大,爹和伯伯的鞋碼都比他小點,這麼說那丫頭是要送東西給他了?

  算她還有點良心。

  他拿起那鞋子看了又看,只覺得比那蜂蜜可好看實用多了。送了蜂蜜倒也沒覺得丟臉。他看了會兒,心滿意足道:「你做事吧。」

  他放下鞋子就走了出去。

  流螢疑惑地看了蕭匕安一眼,難道那日守在小姐窗下的人是少爺?她搖了搖頭,是嗎?

  到了偏廳,洪娘子笑著走了過來,婁錦讓丫鬟們上了好茶,才道:「我等你很久了。」

  洪娘子尷尬一笑,對上婁錦溫婉的笑容,她有些不知所措。或許,打從她正式與婁錦打交道開始,她就不敢直視這個女子。

  只覺得那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是謀劃。

  「小姐,我出賣一個消息給你,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不要讓萬寶兒回到婁府。」她斂起笑,眸光幽幽發冷。

  竇氏已經把婁陽救了萬寶兒的消息告訴她了,她在府中也幾乎坐穩了位置,於情於理她都不會讓那萬寶兒回到婁家。

  婁錦點了點頭,道:「我要聽你的消息合不合算。」

  洪娘子道:「婁蜜並沒有回到觀音廟,而是藏身於郊西的一個普通人家。看蘇嬤嬤這兩日的動作,怕是要在你成親之日做點什麼。你一定要小心婁蜜。」

  婁錦挑眉,難怪,難怪最近婁蜜一點消息都沒有。婁陽還當著她的面說抓婁蜜回觀音廟,這一家人真是各懷鬼胎。

  「婁陽呢?他最近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婁陽最近明顯安分守己,每日除了上朝下朝,幾乎沒有什麼特殊的動作。

  洪娘子搖了搖頭,這個她著實不知。

  婁錦笑道:「你自是好好幫我關注婁府,我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你的這個要求,我允了。」

  洪娘子瞇起了眼,萬寶兒詭計多端,人雖不在府裡,可蘇嬤嬤治下甚嚴,皇上雖然把萬寶兒關著,也沒說怎麼懲治,怕是顧念萬貴人。這著實是人心頭上的一塊大石。

  怕引起婁府中人的注意,洪娘子退了出去。烏嬤嬤在她後腳離開蕭府之際就派人去郊西去尋找婁蜜。派人嚴密監視。

  婁錦和烏嬤嬤這次直接前往天牢,這回那守門的士兵竟不許放行了。怕是這次婁陽加強了警惕,也不讓人探視。

  婁錦不動聲色離開,卻與那烏嬤嬤一道商議了起來。

  烏嬤嬤看那士兵一眼,道:「小姐,他們會不會把那姑娘給殺了滅口?」

  婁錦搖頭,不會的。皇上還沒下釋放令,到時候也是要見人的。就算是蒙著頭出來,也要算個人頭,否則天牢裡少個人是怎麼回事。而且如果裡頭的姑娘死了,那萬寶兒就等於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做回她自己。

  婁錦只想著早日找到那姑娘的父親,好繼續下一步。

  回到蕭府已是午膳時分。婁錦這回直接讓人把飯菜送進屋裡來,就在屋裡弄鞋子。

  大院子裡,蕭縣公看向幾個空的位置,道:「琴兒錦兒都去哪兒了?」

  「丫頭大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蕭郡公有些無奈,這兩姐妹可別同時看上同一個人。

  蕭匕安看了蕭郡公一眼,低頭吃了幾口,就道:「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這孩子。」桌上又剩下四人。他們互相看了眼,只想著孩子們各有發展,少操心才是。

  屋內,流螢把剩下的飯菜收拾了出去,回來見婁錦把那鞋子弄得差不多了,只在桌子上一放,真是精緻好看。

  「小姐,你的手可真巧。」

  婁錦把那鞋子一提,就放在紙袋子裡,道:「我出去一會兒。你該休息去。」

  「是。」

  婁錦提著袋子就走了出去,到了門外,見屋內燈火亮著,她敲了下門,本欲直接遞進去,可想起今日一早的事,就放下袋子,躲了起來。

  門開了起來,只見蕭琴瞅了那袋子一眼,就關上了門。

  「什麼人?」顧義熙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婁錦心頭一緊,緊拽的手緩緩鬆開,又再次緊了起來。

  「沒什麼人。」

  蕭琴的聲音很是清脆悅耳,婁錦聽了下,頓覺得難受,她踱開兩步,也不管那門前的袋子,跑著回了自己的房間。

  顧義熙耳朵一動,忙推開窗戶,見那抹碧青色的身影一晃而過,他站起來道:「蕭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我不過是送了個湯藥進來。這次幸好你那劉侍衛不在,否則我就是一碗湯都遞不進來。」她欲多言,不想對面的男子臉色沉地厲害,像是要擰出水一般。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肅穆。她一愣,溫柔儒雅的三皇子何時會用這種臉色?

  「出去。」依舊是平淡的語氣,卻讓蕭琴端著碗的動作一滯。

  她把碗放下,推開門就走了出去,不小心被門前的袋子絆到,她狠狠踢了那袋子衝了出去。

  顧義熙走了出去,見那袋子,忙低下頭來撿。

  不想,一雙手更快,只見那袋子被眼前這抹紅衣奪去,蕭匕安把那袋子一扯,見是那雙鞋子,臉色也十分沉重。

  他看了眼顧義熙腳下的鞋子,神情幽幽,頓時生了怒氣。把那鞋子放入袋子就要拿走。

  「放下!」月光下那月白色的身影佇立在門前,溫柔的五官變得森冷,他盯著蕭匕安,冷冷道:「那是我的。」

  蕭匕安扯開一抹笑,「誰說的,這正合我的腳。」

  一陣冷風吹了過來,月白的內衫被風刮地瑟瑟作響,那精瘦的胸膛露了出來,露出那胸前包扎的傷帶。

  蕭匕安斜斜看了他一眼,道:「你受了傷,不是我的對手,無須和我搶。」

  他話剛落,白色身影一閃,一個招手刮來一個冷冷的掌風,蕭匕安險險躲了開去,盯著前方這執著的男子,半晌道:「你可真不要命。」

  顧義熙能感受到胸口的傷又崩裂開來,一股溫熱的血汨汨流出,他低頭,正見那傷帶染上了紅,他眸子依舊平靜,淡淡道:「放下。」

  蕭匕安搖頭,這雙鞋子他也認定是自己的了。既然婁錦送到門口,你沒收,那就我來收。

  顧義熙眉頭一皺,兩人竟就真的出手,動了真格。

  劉韜不過是出恭回來,見這一幕不由瞠目結舌。見三皇子胸前溢血,忙要加入幫襯一把。

  「多管閒事!」顧義熙冷冷一言,劉韜只能乾著急也不敢進去。

  這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事,這兩人竟然就打了起來。

  我的主子啊,他看顧義熙的傷,見兩人好像是在搶什麼。突然見流螢走了過來,忙問了起來。

  「哎呀,那鞋子。」流螢見那一幕,也亂了起來。到底小姐是要把這鞋子送給誰啊。

  她不敢推脫,快速跑了回去,愣是又是拖又是求的把婁錦給拉了過來。

  顧義熙胸前的血越發多了,婁錦到的時候看得觸目驚心。

  蕭匕安一個勾拳,顧義熙竟然不偏不閃,而是長驅直入只要那鞋子。

  婁錦看這一幕頓時心生緊張。

  突然,顧義熙一個偷襲,蕭匕安躲開,身子自然前傾,手中的袋子飛到空中,兩人各自跳起,落下的時候,那鞋子落在三皇子的手上。

  三皇子把那鞋子放到劉韜手中,眼眸中帶上了笑,他轉而看向婁錦,那清幽的眸子若月光一般,只盈盈望著你,便讓你心如鹿撞。

  「咳咳。」他猛地一手護住心肺,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一張臉頓時蒼白。他抬頭,對上婁錦有些無措的臉,道:「你莫要生氣,這鞋子是我的,就必然是我的。」

  婁錦噤聲,她只覺得心頭微微顫動,暖暖的,軟軟的。說不盡道不明的意味。

  蕭匕安看著那鞋子,突然低頭,轉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他,從未如此氣憤。

  顧義熙轉過頭去看蕭匕安,他呵呵一笑,道:「我比你多的便是執著。」

  蕭匕安的身子一頓,他凝視著地面,那幾滴血跡很是刺眼。半晌,他還是走了出去。

  顧義熙把鞋子踢走,換上婁錦的鞋子,聲音中帶著絲絲甜意。

  「很不錯,我喜歡。」

  婁錦深吸一口氣,只想著這些人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這次,又興師動眾找了大夫,再次上了止血的藥。

  翌日一早,三皇子就被接回了皇宮,皇上雖沒有說什麼,但宮中禦醫各個被皇上呵斥,直到三皇子清醒才罷休。

  婁錦偶爾也會去那間顧義熙住過的房子去看看,哪裡好似安靜了些。

  湖裡院中,萬寶兒餵養著一水潭鯉魚,就見蘇嬤嬤走了進來。

  萬寶兒命人把門關上,便問道:「可是讓人聯絡好了?」

  「恩,爺這次陞遷有望。」蘇嬤嬤知道關靠萬寶兒的假肚子怕還無法籠絡婁陽的心,只有幫著他在仕途上更上一層樓才能讓婁陽捨不得丟掉這顆棋子。

  萬寶兒點了點頭,「萬貴人這幾日思親之心日重,皇上也下了旨意,只要能找到萬貴人早年失去的弟弟,或許就能加官進爵。」

  蘇嬤嬤點了點頭,「自然,這次只要幫著爺找到了,萬貴人那我們高人一等,皇上也知道老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那是自然。」萬寶兒說著,又蹲了下去。

  蘇嬤嬤一看就讓丫鬟們都退了下去。連忙道:「夫人你先忍一忍,我去幫您找大夫。」

  又癢了,奇癢難耐。

  她皺著眉頭,只恨這十幾年都未受過什麼苦,偏偏這一年卻風雨不斷。兩次入獄,落下這病根子。

  見蘇嬤嬤走了,萬寶兒就入了屋子,派人把大夫上次開的藥煮了,才好好歇息。

  婁府中,一個丫鬟沖忙入了竇氏的屋子,在竇氏耳邊耳語了幾句,竇氏一聽,道:「千真萬確?」

  「回夫人,千真萬確,那給萬氏看病的大夫我們已經抓來了,押在側院子的柴房裡。」

  竇氏站了起來,朝那側院子走去。

  她就奇怪萬寶兒怎麼這般神秘,總是隔三差五地看醫生,難道是胎像不穩?

  柴房中,那大夫惶恐不安地被綁在柱子上,見到竇氏,他嗚嗚說了什麼,就被扯開嘴裡的布。

  「夫人,我什麼都不知道,您放了我吧。」

  竇氏皺眉,道:「只要你乖乖配合,我非但不會綁著你,還會給你一筆大銀子。但如果你不合作,那就另當別論了。」

  大夫支支吾吾,像是不願意多言,竇氏遞出一袋子,那袋子解開,是滿滿的金子,大夫一愣,見竇氏把那金子拿走,又道:「若你不說,我只好把你的眼睛弄瞎,大夫要望聞問切,這望都無法了,靠別的,人家病人也不願意到你那看病吧。」

  大夫一聽,忙道:「夫人要問什麼,我都說,我說。」

  「好,那湖裡院的人犯的是什麼病,為何要常看大夫?又為何那般神秘?」

  大夫咬緊牙根,見竇氏並不好惹,只好一一說起。

  「她得了嚴重的帶下病,這輩子怕都不能生育了。」

  什麼?竇氏一愣,她問道:「那她肚子裡的孩子?」

  「孩子?她從沒有懷孕,何來的孩子啊?」

  竇氏這回更驚訝了,那萬氏真這麼大膽?竟然敢假懷孕?

  「你說的可有假?若有一句謊言,我讓你的藥鋪立馬關門!」竇氏色厲,那大夫抖著道:「我說的都是真的,絕無半句是假。」

  她倏然一笑,萬寶兒,這可是你自尋死路。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33 AM

第084章:揭露萬寶兒

  婁府正廳裡擠滿了人,幾個丫鬟送上茶水就看了竇氏一眼,竇氏擺了擺手,丫鬟婆子們都退了下去。

  婁世昌坐在首位,白太姨娘看了他一眼,便靠在椅背上。

  顧太姨娘盯著竇氏看,見竇氏不慌不忙地喝茶,她有些不解地看向婁城。

  婁陽道:「弟妹,你找我們大家來做什麼?」

  竇氏等的就是他開口,洪娘子坐在婁陽身側,也看了竇氏一眼,可難得見竇氏把全家人都招到正廳裡來。

  「我顧念著婁府的名聲所以沒有張揚,今日招大家一起,是為了婁府上下,也是為了婁府的子嗣。」她放下茶杯,清透的碧色茶水晃蕩出一層淡淡的水紋,一如此刻婁家人的內心,激起了漣漪。

  婁世昌皺起眉頭,道:「把話說清楚。」

  白太姨娘和顧太姨娘都看了過來。

  竇氏挑眉,只看著婁陽。半晌,她道:「大伯,你把萬寶兒偷偷從地牢裡轉出來,可有和婁城說?這麼大的事,鬧大了可是全家掉腦袋的啊。」

  婁城一聽,轉身道:「你是哪裡來的消息?」

  竇氏搖頭,「我哪裡來的不重要,人就在湖裡院,我為了我們婁府自是不會說出她來,可你不與我們商量,是全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一個醍醐灌頂,婁陽猛地看了竇氏一眼,她因何能知道,他首先想到的並非如何解釋,而是到底是誰洩露了消息?是獄卒?

  他閃爍其詞,婁城看得氣不由得往上竄,怒氣沖沖道:「哥,你要救嫂子,我沒有意見,可你把人救出來了為何也沒通知我們一聲?」

  婁世昌也有些驚訝,這事婁陽怎麼沒和他說?

  婁陽皺了下眉頭,道:「她肚子裡懷著我的孩子,我這幾次不是沒施法救她,可終究失敗。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是我們婁府的嫡子啊。」

  他不敢拖了,看她那樣,像是雖是會流產一般。

  竇氏一笑,「就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讓我們婁府承擔如此大的風險?」

  她掃了眾人一眼,然後站了起來,「那你可真是讓我們婁府擔了莫須有的危險了。」

  這話什麼意思?

  婁陽抬頭,他臉色嚴肅,神情中生了三分怒氣,怎麼說那肚子裡的孩子都是他的,難道他護著婁家子嗣錯了不成?

  白太姨娘怒道:「你怎麼這般作怪,好日子不過,非要搬弄是非。」

  顧太姨娘朝竇氏看去,見她胸有成竹,怕是真有什麼把子被她抓住了。她也不急,只等著看下去。

  「她根本沒有懷孕,她患有嚴重的帶下病,根本不能懷孕!」她的話擲地有聲,抑揚頓挫,一字一句就如那鑼鼓震響,咚咚聽得人頭暈腦脹。

  婁世昌站了起來,道:「你可別胡說八道!」

  竇氏扯開笑,她走到一臉愣住的婁陽面前道:「你隨便問問府上的丫鬟,誰經過她身邊沒有怪味的。」

  婁陽愕然,陡然想起好幾個月前,萬寶兒身上像是有著一股怪味。「有怪味又如何,多的人有狐臭。」

  還不死心?她繼續道:「我就覺得奇怪,往常萬氏都不愛用香,後面幾個月一入她房間就香氣撲鼻,甚至有些都燒地過了。原來是為了遮掩那味道。」

  婁陽的臉色沉了下去,若真是狐臭又怎麼會突然之間有呢,他知道他牽強了。

  竇氏見白太姨娘臉色發白,她得意一笑,繼續道:「她根本就沒有懷孕,她那帶下病是請了大夫道府上的,不信你們大可問洪娘子,她可是見到的。」

  洪娘子一驚,這把火燒到她這裡來了。她自然是痛恨萬氏,可眼下若是直接暴露,與她自己不利。不過現在若是站出來就是與竇氏結盟,又能除了萬寶兒,自然是好處甚多。

  她權衡了下,在眾人的目光中,脫口而出,「那次我和秦氏一道去找她,她就是找來大夫看病的,那時候府中一個丫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被她杖責而死。」

  顧太姨娘才想了起來,那時候遲寶樓有個丫鬟死了,血染了整個院子。

  婁陽的手已經微微發顫,他心中排斥著去懷疑,然而看竇氏信誓旦旦的樣子,他對那萬寶兒的一顰一笑,頓時覺得模糊了起來。

  竇氏拍了拍手,一個男子被押了上來,那男子一上來就渾身發顫,穿著青色布衣的他更顯得瘦弱了。

  「大伯,這個人想必你不會陌生吧。」

  婁陽緊皺著眉頭,他像是給萬寶兒看病的,只見過一兩次,可他確實認得他的臉。

  竇氏走了過去,一腳踏在大夫的腰上。「把你知道的都說一遍。」

  大夫懼怕她,知道到這一步,不說也無法了。

  他張了張嘴,幾人在他這一動作當中,都微微前傾了身子。

  「她確實不能再孕了,也並沒有懷有孩子。若大人不信,可以找別的大夫上門看看。」

  大夫的話一落,婁陽身子一顫,牙關咬地死緊,萬寶兒,你竟然騙我!

  竇氏並未放過他,道:「既然萬氏並沒有懷孕,那等到胎滿十月瓜熟蒂落,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可以被頂上成為婁府的嫡系子孫?」

  這事可是大事,婁家子孫哪裡容得了別人來假冒,那是亂了大宗,對不起先祖啊。

  婁世昌粗喘了口氣,瞪著眼看向婁陽,顫著手指著他,「混帳,混帳東西!」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雷霆震怒,就連白太姨娘上來輕拍胸口也被他推了開去。

  「看你教的好兒子,我們府要為那惡毒的婦人擔上大罪名啊。」他身子晃了晃,顧太姨娘連忙過來,扶住他,道:「老太爺,擔心身子。」

  婁陽握緊雙手,一股火在心底燃燒,堵在胸口,憋地他渾身直顫。

  他回頭看向婁世昌,跪了下來,「爹,兒子一定好好處理!」話落,他頭也不回走了出去,幾個婆子忙低下頭,不敢看婁陽此刻的臉色。

  洪娘子遠遠望了他一眼,嘴角悄然勾了起來。萬寶兒,希望你還能玩轉。

  竇氏立刻把笑容隱去,走到婁世昌面前,扶了他一把道:「爹也別生氣,也別怪兒媳婦,兒媳婦是為了咱們婁家的子嗣著想,若真把爹氣出病來,真是兒媳婦的不是了。」

  洪娘子一聽,也把笑意隱了下去,這竇氏真是個難纏的人物。

  婁世昌看了她一眼,竇氏神情溫柔,她淡然的眸子印入他的眼裡,好一會兒,他才道:「你做得沒錯。」

  竇氏暗自舒了一口氣,她不在做聲,而是在白太姨娘面前和顧姨娘一道把老太爺伺候地舒了心,才走了進去。

  白太姨娘深吸一口氣,她的好孫子沒了。

  這會兒,老太爺怕也不會好好放過婁陽,若天牢換人的事能就此隱瞞過去還好,若不能,怕老太爺會棄車保帥啊。

  她急得額頭冒火,只想著若是皇上關著牢中那人一輩子那就好了。

  湖裡院中,萬寶兒躺在床上,她生得美,一雙濃眉大眼瞅著帷帳,一個悠轉,像是在想著什麼。

  只要能幫萬貴人找回失散已久的兄弟,那皇上必會龍顏大悅,放了牢中之人,這樣她就能光明正大回到婁府,做她的夫人,再之後流了孩子,就算往後不能生了,那兩個妾室就先留著,到時候有了孩子過到她身邊,那她的地位也還是在的。

  就在她思考之際,外頭傳來丫鬟的聲音。

  「見過爺。」

  婁陽過來了?她忙坐了起來,把肚子上的那一團布端正了下,才見婁陽推開門走了進來。

  「老爺來了。」她笑道。

  想像中的回答並沒有響起,她不由得抬眸深深看了眼婁陽。

  婁陽一臉肅穆,一雙眼寒光凜冽,嘴唇抿地很緊。

  萬寶兒心頭打起了警鐘,她輕聲道:「是誰惹了您不開心?」

  婁陽盯著眼前這婦人,她笑得很是妖嬈,這張臉扯了他多少心思,此刻卻讓他覺得陌生非常。這就是他護了好些年的女子?

  他有些惱怒,也不與萬寶兒打太極,直接衝了上去,掀開被子就要扯下她的肚子。

  萬寶兒驚得渾身一冷,她忙抱著肚子道:「老爺,您幹嗎?你要傷了我的孩子!」

  孩子?他笑了起來,對著萬寶兒一個陰冷輕笑,「我不知道我除了婁蜜哪裡還有孩子?」

  他頓了下,陡然想起那一抹碧青,在蕭府,婁錦被他打地吐出了口血,她道:「你這一生怕只有婁蜜一個孩子。」

  難道她早就知道?

  手中青筋暴起,若枯樹虯枝,股出難看的紋路。

  他瞪著眼睛看萬寶兒慌亂的樣子,突然,他左手一用力,把萬寶兒的手往上一掰,右手按在她的肚子上。

  萬寶兒驚叫,大喊道:「蘇嬤嬤,蘇嬤嬤。」

  蘇嬤嬤破門而入,見到這一幕,頓時魂飛魄散。上前要去扯婁陽的手,「老爺,使不得啊,使不得。」

  婁陽踹了蘇嬤嬤一腳,冰冷地看向萬寶兒,「她要是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她。」

  萬寶兒嚇得噤聲,她看了蘇嬤嬤一眼,搖頭道:「老爺,你,你要幹嘛?」

  要幹嘛?他今日不僅要看她的肚子,還要看看她那見不見得人的帶下,到底到何種地步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34 AM

第085章:牢中女子的父親像萬貴人的兄弟

  萬寶兒慌了,她緊張地望著婁陽,手指因為慌亂而蜷曲了起來,四肢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婁陽絲毫不顧蘇嬤嬤在場,雙手用力,吧地一聲,衣帛碎裂,雪白的肚子露了出來,蘇嬤嬤聽得渾身一顫。

  她低頭,卻眼睜睜看著一個白枕頭滾在自己眼前。

  倒吸了一口氣,空氣似乎都凝結了起來,萬寶兒也不掙扎了,渾身僵硬地看著那棉球滾落,雪白的棉絮上沾滿了灰,醜陋極了。

  婁陽色厲,他把那白球拿了起來,「這就是我的好兒子?我倒想知道十月懷胎一過,你怎麼把這團棉花給我生出來!」

  萬寶兒不敢看他,見他那近乎噴火的眼,她嚇得噤聲,道:「老爺,你聽我說。」

  婁陽哪裡還會給她機會,把那白球一踹,撩開袖子就要扯下萬寶兒的褲子。

  萬寶兒這會兒臉色蒼白,瞪大雙眼,嚇得尖叫。

  兩腿卻是用力扣緊,扯過被子壓在自己身前,「老爺,老爺,你莫要如此。蘇嬤嬤在這呢。」

  她知道,事情怕是敗露了。她掩蓋不了多久,她得盡快找出一個出路,免得婁陽盛怒,殺了她。

  就在她極力周旋之際,婁陽把蘇嬤嬤踹了出去,外頭傳來蘇嬤嬤哀嚎的聲音,萬寶兒聽著眉頭大蹙,見婁陽還要過來,她索性直接滾下床,跪在婁陽身前。

  「老爺,是我不對,你無須再看了。」她垂首,髮絲墜落,披散在她她纖細妖嬈的身子,若一層黑絲青幔。

  婁陽瞪了她一眼,終於肯說實話了嗎?

  「給我說清楚,都怎麼一回事。」

  萬寶兒抿緊唇,她抬頭,哭道:「老爺,其實我在天牢裡就流了孩子,我早有帶下病,懷有子嗣很是不易,這次能懷上,那是上天恩賜,可沒想到在天牢就保不住了。我心存愧疚,不敢直言。直到老爺把我救出來,我亦不敢,只想著能瞞著一日是一日。可老爺說要盡早救出我的,就差那麼幾天,就差那麼幾天,我的孩子就能保住了。我捨不得啊,就假裝還懷著孩子,等到十月落地之時,就只能實話實說。」

  她哀求著爬上來,拽住婁陽的腿抱著,見婁陽神情有些鬆動,她繼續道:「我不過是懷念我那還未出世的孩子,拿這棉團放著,日日撫摸就好想我的孩子還在一般。」

  她慟哭了起來,渾身上下瑟瑟發顫,像是委屈極了。

  「如果老爺能早幾天救出我,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就能保住了啊。」她哭得歪倒一旁,眸子卻輕輕一轉,捕捉到婁陽抿緊唇,神情黯淡的樣子才輕輕舒了口氣。

  婁陽何嘗不想救他,就上次翠微峰一讓,沒想到非但沒討太后開心,還引發了山洪,差點害了皇上,引來皇上大怒,這事就一直拖了下來。

  只是,說來還是他無能,沒能保住他的孩子。他等他的孩子太久了。

  沒人知道他多想要一個男孩。

  可他也沒忘了,十月生產一到,那萬寶兒真會告知他嗎?他不由得想起竇氏所言,到底是誰家的孩子會被頂替?

  他恨道:「今日你無須多說,你欺騙於我,又隱瞞在後,爹被你氣地險些又背過氣去。你也休要怪我,你這大房的位置就讓出來。」

  萬寶兒被人大頭棒喝,慌亂道:「老爺,你不可如此對我,我苦守了這麼多年才當了幾個月的正室夫人啊。」

  她太渴求了,她雖然出身卑微,可誰規定出生卑微就不能做名門之妻?

  婁陽不看她,甩開手,就道:「我過幾日就把文書遞上去,你往後安分守己,再多作怪,休怪我無情!」

  他閉上眼,空氣中傳來一股難聞的味道,許是方才一個拉扯,使得那股味道瀰漫了出來。

  「她有嚴重的帶下病,怕是永遠都不能懷孕了。」耳邊迴盪著這句話,他皺著眉頭看向她,道:「只要你還為我做事,你至少還是個妾。否則我要一個不能生蛋的母雞何用?」

  說完,他甩手走了出去。

  萬寶兒怔怔地望著他離開的腳步,渾身一個激靈,他都知道了?她看著那搖曳的門,像是要把那門看穿了一般。

  蘇嬤嬤看到她蒼白無血的臉色,頓時驚道:「夫人?」

  萬寶兒怔忪了好一會兒,蘇嬤嬤渾身冰涼,道:「夫人?夫人?」

  「哈哈,哈哈!」萬寶兒癲狂一般笑了起來,散亂的頭髮下五官近乎扭曲在一起,整張床都被笑得顫抖了起來。她似乎渾然未覺,只覺得臉上冰涼異常。

  蘇嬤嬤看著她臉上那兩行淚,擔憂地遞上帕子。

  萬寶兒見那帕子,猛地一把抽了過來,使勁撕扯了開來,她尖叫地瞪眼,「我做錯了什麼?我不過就是在幫著你謀劃。這十幾年來我為了你討好方芸兒母女,我就差和狗沒差別了。可我要的是什麼,不過是京中人的尊重,不就是一個正室的位置。你為何如此殘忍,說剝奪就剝奪了!」

  涕淚縱橫,此刻的她看過去像是一個怨婦,無一絲往日的貴氣。她哭著緩緩坐下,她出生貧寒,她恨命運不公,為何自己看上的男人因為那方宏的關係不能娶自己為妻,她汲汲營營才得了個平妻的位置。

  她機關算盡,才把方芸兒休離,終於坐上正室的位置。

  可才多久,她在京中的風光,她在萬家的地位,怕是要一落千丈了吧。

  她抬頭看向蘇嬤嬤,透過朦朧的淚見蘇嬤嬤眉頭緊蹙,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她笑,「原本這一切都好好的,計劃中本不應該這麼走的。也不知道從何時起,一切都怪異了起來。那城西廢院的糧柴,那幾十年都沒有毀掉的翠微峰,還有婁蜜肚子裡的孩子。這到底都怎麼了?」

  蘇嬤嬤屏住呼吸,她一直有個疑惑,儘管她覺得不可信,可她總覺得像是有人都提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似的,早一步把他們的路給引沒了。

  她思量了許久,這人也早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只是她原以為婁陽把方芸兒休了之後,便無什麼相關,可事實像是並非如此。

  就拿竇氏如何得知萬寶兒被救了出來,婁陽那可是守備森嚴。

  她只想起那日士兵說的那話,說是有個女子稱是萬寶兒的女兒。婁蜜早就躲在郊外,何曾出現過,根據那士兵的描述,那人非婁錦不假。

  想來,這些事是從開春沒多久,婁錦失足落水醒來後才開始有了變化,事情的軌道也失去了原本的痕跡。

  她深吸一口氣,定定望著萬寶兒,道:「是婁錦。一定是她。老婆子幾十年看人,絕沒有錯。」

  是她?萬寶兒的淚頓了下,她蹙起眉頭,蘇嬤嬤也不是頭一次說婁錦如何了。可她一個丫頭,從哪裡得來那麼多的錢財,就如那城西糧柴一事,那得幾萬兩銀子的啊。

  蘇嬤嬤淬了口,「我就覺得怪了,那些匪徒一向與夫人您配合良好,怎麼會真要了那三萬兩銀子,後來又如何都找不到他們。婁錦安然無恙回家,我懷疑那些人早就已經死了,而那錢就落在婁錦手上,從那時候起她就開始謀算了。」

  萬寶兒一驚,當真如此?

  突然,一種極為陰森的東西從後背慢慢滑了上來,一如一條毒蛇纏繞在你的脊背,時時刻刻準備好了吐出蛇信子,咬住那細弱的脖頸。

  「真是她?」

  「絕不會錯!」蘇嬤嬤篤定。

  萬寶兒瞇起眼,可是疑惑再一次襲來,「可若她真有錢,又如何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蘇嬤嬤這下也皺了眉頭,她抬眼,深深看了萬寶兒,「怕是背後有人撐腰,這人勢力不弱。」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想到了一個人,誰人有如此大的勢力,能瞞天過海,她婁錦能倚靠的人只有一個,那便是——方宏!

  好一個大將軍,好一對爺孫。

  萬寶兒忍著胸口的怒火,她道:「難怪那翠微峰會發大水,知道那別院的除了我們婁家人,別的不作他想。」她此刻也認定了婁錦便是那幕後操作之人。

  可婁錦背後若沒人操手,她不過就是個丫頭,又有何懼?

  方宏,他不得不除!

  此刻,整個方家在萬寶兒眼裡就是那眼中刺肉中釘。不除不快,欲先殺之而後快。

  蘇嬤嬤畢竟年長,她反應也最快,道:「這事你心裡有數即可,現在談報仇還早了些。你現在要先鞏固地位,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萬貴人的弟弟。只要找到他,首先在萬貴人面前,你還是高人一等的,老爺自然也會高看你,往後再好好努力,一定還能恢復婁府夫人的當家頭銜。」

  她如是說著,心裡想著,這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萬寶兒也點了下頭,只要找到萬貴人的弟弟,她往後的日子必然會好過。

  可蘇嬤嬤一回到婁府,就發現平時待她甚為親熱的婆子們都離她遠了些,好不容易使喚了個丫鬟,丫鬟只說她還有自己的事要做。

  一頓呼喝下來,幾個丫鬟年輕氣盛,也嗆了回去。只說今時不同往日,蘇嬤嬤和他們一道不過就是個二等婆子丫鬟。

  蘇嬤嬤這才感歎,這府上的風向變了。

  蕭府之中,婁錦剛得到消息,那獄中少女的爹爹已經找到,便與烏嬤嬤一道,去了城北六字巷。

  六字巷是城北最為複雜的地區,這裡魚龍混雜,偷盜搶擄均有,也是貧民混雜之地。

  婁錦坐在車內,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萬貴人與她兄弟相認,是前世的戲碼,她還記得萬貴人與她兄弟相認之後,更是權傾朝野。她說什麼都不會讓這事重演。

  腦海裡浮現出她兄弟萬征戰的樣子,記得他長得高頭大馬,身形彪悍,一口徐州口音,他只與那萬寶兒說了一段話,萬寶兒就認了他。

  至於那段話,婁錦還有印象。

  「小姐,六字巷到了。人就在裡頭。」烏嬤嬤的話成功打破了婁錦的思路,婁錦垂下眸來,打開簾子就見不少黑瘦的男子穿梭於巷子,有些人直盯著她的轎子看,眼中露出貪婪。

  婁錦並不擔心,同時,幾個侍衛出現在婁錦身側,各個手持大刀,腰佩寶劍,目光森然掃了過去。那些人被這幾個侍衛一瞪,灰溜溜走了出去。

  侍衛也無須和婁錦打招呼,婁錦對他們幾個也都熟悉了起來。只跟著烏嬤嬤走了進去。

  裡頭的男子正垂首在一個磨坊上,推著磨。整個院子飄出一股豆香,男子身著黑色袍子,袍子足有七八個顏色各異的補丁,他手臂孔武有力,身形極為魁梧。看過去僅有三十幾歲。

  見幾個陌生人來,他掃了過來,目光緊盯著婁錦。

  那滄桑的眼有幾分涼薄,還有一些血絲,若非日夜操勞便是冥思苦想。

  婁錦認真看了他一眼,道:「你女兒失蹤了?」

  男人瞪了一眼,突然放下手中的活,看了下周圍幾人,道:「你如何得知?」

  「我知道她在哪兒。而且我有辦法救她。」婁錦也絲毫不避諱看著他,他的口音讓她震驚,更讓她不由得深深打量他,他與那萬征戰有七分相似。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34 AM

第086章:武世傑上門

  那男子怔了怔,突然走上前來,眸子緊凝著婁錦。「你這話當真?」

  「當真。」她踱了兩步,走到他面前,瞅著他眼底的血絲,她緊蹙了下眉,「你也無須多說。你女兒手臂上有一顆太田痣是嗎?」

  男子僵住身子,猛地點頭。

  他道:「雪兒在哪兒?」

  那姑娘想來就喚作雪兒了吧。婁錦點了下頭,她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眼前的男子。本來她並非採用這個方略,可他與前世她所見到的萬征戰足有八分相似,口音也相似。這個是個相當不錯的契機。

  男子聽得手臂發顫,眉毛一斜,雙眼一瞪,險些怒髮衝冠。

  都怪他,那日他讓雪兒去送了點豆腐,誰知道就出事了。那條路本就偏僻,因想著青天白日應當不會出什麼事,可那一區是有名的難民窟,想來雪兒被當做了難民。也恨他是個無權無勢的,就算得知雪兒頂替他人入獄,他以頭搶地,頭破血流,能耐那天牢何?

  「想救出你女兒,其實也不難。不過我教你幾句話,關鍵時候,你一定要說出來,唯有如此,你才能救得了你女兒雪兒。」

  他道:「我喚作邱鐵山,你喚我老邱吧。」

  婁錦搖了搖頭,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姓邱,從這一刻起,你姓萬。喚作萬征戰。」

  萬征戰?他皺起眉,「我不會改名換姓的。」

  婁錦也不急,她的時間雖然有限,不過兩日,她還是騰地出來的,足夠讓邱鐵山好好思量。她退開兩步,道:「並非我要逼你,而是天牢並非好地方,得病不起喪命在裡頭的人多不剩數,沒人能保證她出來的時候是否還安然無恙。更何況,她是代替一位姓萬的受罪,若你不用他們的姓,你一個平民百姓,只此孤老一生,生又有何趣?」

  沒去看邱鐵山低頭的神色,她轉過身去,隱退在幾個侍衛當中,這些侍衛會把她今日的話告知顧義熙吧,她蹙了下眉頭,她所做無須隱瞞於他。

  走上馬車,烏嬤嬤道:「小姐,你就這樣放過他?他為何要改姓萬?」

  婁錦搖了搖頭,這些事說了烏嬤嬤怕也信不了,她拉開簾子,外頭車水馬龍,她看不到那些侍衛,可她清楚,那些人就在她附近,或許他們也正疑惑著。

  「我覺得他與那萬貴人有六分相似,最近不是聽說萬貴人正在找她兄弟嗎?我聽他口音與萬貴人挺相似,又見他磨墨的時候額角有疤痕,像是受過傷的樣子,怕是早忘了過去。」

  她如是一番胡扯,把烏嬤嬤給聽得一愣,她隨即想了起來,那人真有那麼幾分與那萬貴人相似。

  車外的侍衛們皺了下眉頭,這事他們不得不慎重,而且他們的職責只是保護小姐,若非調查清楚那人,就報之三皇子,那是他們的錯。

  到了蕭府就見丫鬟婆子們迎了出來,都堆起笑,爭前恐後道:「二小姐,武家少爺來提親了,送了不少好東西呢。」

  婁錦嘴角一扯,道:「人呢?」

  「在前廳候著呢,縣公和夫人在招待他呢。」

  婁錦提起裙角,跨過門檻就往裡走去。見蕭縣公坐在主位,方芸兒笑著與武世傑聊著什麼。武世傑笑著一句一句應了,卻還是時不時地轉眼掃了下外頭,像是一幅等急了的樣子。

  蕭縣公眼角帶笑,他早看到婁錦的身影,只不做聲,他笑道:「武公子,你當初準備與那婁家小姐成親,這下怎麼又換到我們蕭家了?婁錦雖然還未入族譜,可她現在就是我們蕭家的子女,與婁家的婚約當是早無幹係了吧。」

  武世傑被蕭縣公一噎,胸口也不免堵了下,他何嘗不知道蕭縣公表面笑笑,實則也是個難纏之人,他笑了下,「蕭世伯,前事乃是誤會,我此刻心裡只有錦兒,絕無他人,還請蕭世伯能讓小生娶錦兒為妻。」

  鏤空的牆面那幾株翠綠的柱子碧意黯然,婁錦一身碧青,陷入其中倒是一點也不突兀,她在那聽著,臉色沉了下來,她一雙杏眼水眸盯著那自說自話的男人,唇角緊緊抿著。

  武世傑,我從不知道你的話原來這般廉價,更是讓我覺得噁心無比,無法忍受。

  「我妹妹要嫁人?嫁給誰?他?」蕭匕安倚靠在門邊,嗤笑著看那武世傑,他剛從軍營回來,額角帶著幾滴汗,只一個甩頭,就走了進來。

  「爹,婁錦莫說只有十三歲太小,就算再大點,這天下又不是只有武家有兒子,眼界放寬點。」

  武世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的眸子顯出了三分戾,婁錦心裡只有他,他是清楚的,她絕不會嫁給別人。

  婁錦白了蕭匕安一眼,身後一個輕輕的聲響,她不知道原來守在她身旁的侍衛少了兩人。

  蕭縣公也拿不準婁錦的意思,只看了方芸兒一眼,方芸兒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他眸子一沉,道:「你且回去吧,這聘禮我們不要了。」

  武世傑一愣,這是怎麼了?

  他強作鎮定,道:「蕭世伯,你莫要道聽途說,我那是被人設計,絕對不會做對不起錦兒的事,你聽我說……」

  蕭匕安沉聲看他,與那鄭嬤嬤道:「這些聘禮若他不收回去,我們就拿去捐給朝廷,大將軍還說這幾日糧餉不足呢。」

  鄭嬤嬤應了聲是。

  婁錦撲哧一笑,跨步走了出來。

  慌亂的武世傑正想要舉手要回那聘禮,正見此刻那抹碧青,忙把手收了回來。

  婁錦冷笑,她前身怎麼都看不到他的醜態呢?是他掩飾地太好,還是她蠢笨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聘禮就留下吧,武哥哥,等我入族譜的那天,就定親吧。」她的話平地炸雷,把方芸兒都嚇了一跳,她方才與蕭郎都示意好了,錦兒說了不要武世傑的啊。

  蕭匕安皺了下眉頭,只看婁錦笑盈盈地站著,那雙清澈的眸子水波淺淺,她道:「鄭嬤嬤,把這聘禮收起來。」

  鄭嬤嬤一愣,她看了眼蕭縣公的臉色,見蕭縣公雖有愕然,但也點頭示意了。

  沒人知道婁錦心裡想著什麼,婁錦也並沒有過多解釋,只是笑看武世傑。

  武世傑肩膀一挺,眉宇間紅光暗動,頗有得意之色。他有朝一日一定會抱得美人歸。婁錦就如他所料,一顆心早就落在他身上。

  他想要上前,如以往一般,撫一下她如絲的長髮,她回頭,由著烏嬤嬤扶著,低低的聲音傳了開來。

  「武哥哥早點回去籌備才是。我剛從外頭回來,有些累了。」

  武世傑點了點頭,他是該早些準備了,離婁錦入族譜的日子快了。

  他先後與蕭縣公與方芸兒拱手行禮,才走了出去。

  蕭匕安冷著臉走到婁錦身側,半晌吐出幾個字,「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婁錦但笑不語,只看那武世傑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華清宮的一個偏院子裡,幾株秋日梨花開得正美,宮婢們手捧著上好的西湖龍井魚貫而入。

  石桌子上擺著一盤子棋子,座上二人一人身著絲質甚好觸手若緞的黃衣,笑道:「三哥,你此番要輸了。」

  月白長衫隨著那被喚作三哥的男子一動,若月光蜜水,優美至極。

  顧義熙淺笑,「何以見得?」他話落,棋子落下,局面霎時改了開來。

  五皇子得意的笑噎在嘴角,他皺了下眉,半晌道:「我輸了。」他神情有些鬱悶,想起幾日前父皇說他不學無術,成績平平,他細心學了幾日圍棋,特地挑了三哥來一決高下,以為勝券在握,卻又輸得一塌糊塗。

  「三哥,父皇因何那般喜歡你,我與你一母同胞,父皇像是更看重你。」他把棋盤打亂,眸子轉了下,柔聲問道。

  顧義熙搖頭,他又如何知道?

  不過,父皇待他極好,他這一生自然要為父皇多做一些事。

  五皇子見他不答,心頭又堵上了,正欲說幾句,見一個侍衛走了進來。

  顧義熙眉頭輕輕一皺,就放下棋來。

  「五弟,我還有事。」

  五皇子點了下頭,他看那三皇子這般神秘,心頭不由得也生了幾分好奇。見劉韜也走了出去,他假意倒水,被那茶水倒髒了衣服,就走向院子深處。

  「主子,武世傑到蕭府提親了,婁小姐已經收下聘禮了,不久要在那入族譜一日定親。」那侍衛低頭,神情有幾分不忿,三皇子待婁小姐如何,他們有目共睹,她竟然就收了武世傑的聘禮。

  顧義熙的神情緊了緊,劉韜也看得緊張,他朝那侍衛擺了擺手,侍衛退了下去,他才道:「主子,我看我們的人本就不足,就把那些派去守在婁小姐身邊的人叫回來吧。往後或許不需要了。」

  「不用,就留著給她。」他走了幾步,高昂的身軀一動,路邊的花兒被他輕輕一碰,顫了幾下。「我信她的。」

  是的,幾個月前那個小姑娘找上他,讓他護著她那日起,他便願意相信,更是清楚地記得她那時候的神情,她多麼急切想要退婚,又怎麼會願意接納武世傑?

  「可是爺……」

  「無須多言,我答應她的,絕不會改變。」他走開兩步,身形一頓,他該信她的,不是嗎?可心頭為何隱隱還是有些不安?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35 AM

第087章:一起看日出吧

  離婁錦入族譜的日子只剩下一天了,這幾日過得悠閒,府內下人幾番過那婁府都暗笑不止,婁家的門童時不時面露怒色,下人們卻是笑得更歡了。

  回到蕭府,幾人偶爾聚在一起,道:「婁蜜當初搶我們二小姐的丈夫,現在,看她落成什麼樣子?」

  「呵呵,據說她被關在觀音廟,出都出不來呢。還想要李代桃僵,她真是妄自尊大了。」

  一個婆子走了進來,坐下來,道:「總算那武世傑還知道什麼是珍珠,什麼是沙。」

  婁錦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她神情淡淡的,水眸凝著不遠處的一片寧靜園子,那裡的幾株楓葉紅如火,像是恭賀著明日的一場好戲一般。

  婁蜜,我期待著你的到來。

  婁蜜能在前世隱藏地那般好,婁錦從沒有懷疑過她,可見她從來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重生對婁錦來說可遇而不可求,她只信這世是她唯一的機會,她對待每一個人都不能掉以輕心。否則一個跌倒,可能會摔得很慘。

  幾個丫鬟說著注意到婁錦,忙笑著迎了上來。

  「二小姐,這幾日我給您出氣了,看那婁家上下不給我們氣個半死。」

  婁錦笑了笑,道:「謝謝你們了。」她的話一頓,見門上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挺直著站著,他的手垂在身側,那頭墨髮披散下來,一雙狹長的眸子望了過來。

  婁錦心頭一突,胸口浮出了幾許興奮,又有幾許悶。

  他今日來,想必是為了她收下武世傑的聘禮吧。

  她讓流螢把那些丫鬟婆子引開,就走了出去,離他只有三五寸近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他凝起眼,見這碧青由遠及近奔到他眼前,他有些堵的心像是舒開了點,鼻端聞到一股清新的味道,他的眸光溫暖柔和,望著她的時候靜靜的,淡淡的,若春日朝陽,舒服,讓人貪戀。

  婁錦察覺到這種近的距離讓她止不住耳根一熱,她忙退開兩步。顧義熙眉頭皺了皺,顯然不滿了起來。

  「去花園走走?」她詢問道。

  顧義熙點了下頭,他讓劉韜守著,免得引來他人打擾。

  婁錦與他並肩而走,他的步伐很大,她要忙走上兩步才及得上他一步。他很高,婁錦抬頭細細丈量了下,她連他的肩頭都還沒到。

  原來她和他的差距,這麼大……

  像是察覺到婁錦急促的腳步,他頓了下來,腳步放緩了些,一步一步也小了點。

  婁錦勾唇一笑,清甜的味道從舌尖泛開,慢慢湧入心底。

  「在皇宮裡還好嗎?我以為皇上不會允許你到蕭府來了呢。」畢竟上一次他受了重傷。

  他眸子一低,看了她片刻,道:「我很好,往後我想來都可以的,不是嗎?」他在詢問她,是在確定她到底會不會定親是嗎?

  婁錦淡淡一笑,她點頭,「是的,往後,你都能來。」

  那毫無表情的臉瞬間漾開了一抹笑,他皮膚白皙若雪,只這麼一笑,若白蓮綻放,婁錦知道男子不能以美形容,可她此刻就想到了這個字,動人心弦,只一笑足矣。

  婁錦收回視線,她忙撇開頭去,卻見他腳上那雙很是熟悉的鞋子。她低聲問道:「這鞋子合腳嗎?」

  顧義熙低頭,見她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去,他只覺得山花開盡,爛漫無邊。

  「很好,穿著舒服,非常合腳。」

  劉韜離他們不遠,話都聽了個清楚,卻是撇了撇嘴。前兩天都磨出泡來也沒換,這幾天繭子都長了,也就習慣了。

  婁錦對他一笑,驀地,她抬起頭來,「明日,角隅碼頭一起去看日出吧。」

  顧義熙一愣,明日嗎?

  他定是又想那男女授受不親的話,推了她去。婁錦如是想著,嘟了下嘴,她從未到海邊看過日出,她就是想知道,他在哪裡畫下那海上生明日的好圖。

  顧義熙見她像是賭氣了,那嘴唇都能掛上一斤豬肉。心頭一個思量,便答應了下來。

  婁錦笑開了花,他這次雖有猶豫,卻沒有拒絕於她。

  這一次,顧義熙的離開,帶著足足的期待。而婁錦面上也時不時掛了笑,下人只道是那武世傑下聘讓二小姐開懷。

  到下午時分,烏嬤嬤走了進來。

  屋子裡的秋意更深了,一過中午,就覺得冷意甚濃。

  流螢被派去幫著打理定親用的東西,屋內就只有婁錦與烏嬤嬤。

  烏嬤嬤道:「小姐,婁蜜已經從郊外那戶人家出來了。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她弄昏了。」

  婁錦點了下頭,眸色一沉,「一切按計劃進行。」

  烏嬤嬤點了下頭,就退了下去。

  婁蜜醒來的時候,屋內一片漆黑,她吱聲喊了幾句,門被推開,一個陌生的男人做小廝打扮,恭敬地對她行了禮。

  婁蜜先是害怕,後看他行為很是卑躬,就道:「你是誰,我為何會在這。放我出去。」

  男人道:「我叫小南,是武少爺的人。武少爺讓小的在這伺候您,明日定親之時,武少爺會迎娶您的。」

  婁蜜愣了下,是武世傑讓人抓了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小南笑了笑,「多餘的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少爺如此吩咐,我也就如此做了。小姐就在這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您就能如願以償,成為武夫人了。」

  他說著退了出去,婁蜜能聽到他大喝道:「好好伺候小姐。」

  婁蜜心頭一定,武世傑難道要掉包不成?他不是早就想娶婁錦嗎?為何又改變主意了?難道武哥哥心裡頭還有她?

  她不確定地想,可是,除了這個,她心裡找不到答案。

  她今日本是打好了別的算盤,可這被武世傑一鬧,就亂了套了。

  武世傑要做什麼呢?

  她冥思苦想,想不出個頭緒,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沒一會兒就眼皮沉重,失去意識。

  天色漸濃,天邊剛剛擦黑。蕭家婆子們剛把殘羹冷飯收拾了下去,婁錦就去敲了蕭縣公的門。

  方芸兒正在繡著什麼,抬頭就見婁錦站在門口,忙放下手中的活,就道:「錦兒,你進來。」

  婁錦點頭,見娘正在繡著一塊紅緞子,看樣子像是一個肚兜。

  婁錦愣了下,「娘?」

  方芸兒笑了笑,「以前娘身子不大好,這針眼看地不仔細,現在我可以親自弄了,覺得其中樂趣無窮,我的錦兒也大了,娘很少給你弄過肚兜,這一件等我弄好了給你送過去。」

  婁錦聽了,眼眶微微一熱。

  心頭有些感動,也有些疼。這遲來的禮物,她覺得比什麼都值得珍惜。

  以往,娘總是躲在屋子裡哭,眼睛也有些模糊,這穿針引線的事就交給下人了。就如前世,婁錦的嫁衣,方芸兒也無法動手。

  為此,婁錦雖然遺憾,但也體諒。可心裡總是渴望有一份娘親自動手做的衣裳。

  她想起這些日子,縣公總是讓人送些藍莓,楊梅來。這些對眼睛都是極好的。

  她朝那邊坐在案幾那頭的蕭縣公投以感激一笑。

  蕭縣公看了過來,朝婁錦道:「丫頭,你鮮少來打擾,有什麼事說吧。」

  方芸兒瞪了他一眼,說什麼打擾。

  婁錦笑了笑,「明日的定親儀式先辦,後頭再辦入族譜儀式。」

  蕭縣公皺眉,還未問,婁錦就回,「明日一早……」她把事情告知縣公和娘,他們聽地一愣,道:「你因何要這般?」

  婁錦沉下臉去,燭火打在她的長睫上,她睫毛輕顫,嘴角扯開一抹苦笑。「娘,我不想總被人擺一道後再反擊。我不知道會在何時,我再無力量站起來。所以,這一次,我必須要先給他們迎頭痛擊。」

  方芸兒細細打量著她,想來武世傑和婁蜜在那遊船上的一幕深深傷了錦兒,才讓錦兒這般痛恨他們二人。她點了下頭,與那蕭縣公一般,同意了明日的計劃。

  婁錦輕輕一笑,她本不想把娘一道拉進來,可若不提早告知,怕娘情緒激動,傷了身子。

  她退了出去,看天上滿月若盤,四周透著光亮,她能看到青草的顏色,她深吸了下空氣,在流螢的虛扶下走了出去。

  湖裡院那,蘇嬤嬤急得就要跳腳了,她對著下頭幾個人喝道:「還不快去找,找不到小姐,就給我滾!」

  「是。」他們神色肅穆,不知道為何婁蜜為何不見了蹤影,可這京城大地很,去哪裡找?

  萬寶兒黑沉著臉,按著計劃婁蜜早該回來了,現在究竟去哪兒了?事情怕是不妙了。

  幾人一走,萬寶兒就見婁陽走了進來。

  已經幾日了,婁陽的臉色沉地就要擰出水來了。他日日冰冷著臉,她又是賠笑,又是遞茶,卻未見有絲毫起色。

  她不由得有些著急了。

  可恨現在婁蜜也失去蹤影。她強笑著,兀自鎮定,才走到婁陽身側。

  「我已經讓我們院裡的事交給洪娘子打理了。查看了下皇上的口風,皇上還未想打開牢房放了你,你就暫時在這住著。」

  婁陽的話讓萬寶兒抿了下唇,她道:「老爺,我有一辦法能讓你在皇上面前再次露臉,萬貴人一定會再次重用您,也一定會放了我。」

  婁陽轉過臉來,他瞅了萬寶兒一眼,她向來有能耐,若非如此,他早就掐死這個滿是謊言的婦人。

  萬寶兒笑了笑,「我有那萬征戰的線索了,不出幾日一定會找到他。」

  婁陽眸子一閃,見萬寶兒成竹在胸的樣子,心頭也是一震,若真找到萬征戰,那的確是個好的契機。

  他的神情柔和了起來,牽起萬寶兒的手,道:「好,我就信你一回,你一定要給我找到他。」

  「是,老爺。」萬寶兒笑瞇了眼,她一定還有東山再起的日子。

  可世事,怕是難料了。

  翌日一早,蕭府鑼鼓喧天,紅綢子囍布把蕭府內外都掛上了喜色。

  齊國的定親儀式往往比成婚那日還要熱鬧,定親之日,準新娘要坐上紅轎子抬到準新郎家,並且要下轎子跨過火盆,然後與準新郎一道去跪拜觀音,求觀音保佑,姻緣幸福。

  一早,紅轎子就立在外頭,婁錦在幾個丫鬟的聯合之下,穿上了紅褂子,她盯著鏡子裡那張還算稚嫩的臉,手掌漸漸握緊,手心被紅蔻掐出了一道極為深的印記。

  她閉上眼,腦海中那鳳冠霞帔的女子滿臉淚痕,鳳冠落地,她質問那些人。眾人嗤笑,難聽之言是她這那一輩子頭一次聽,也是最難聽的一次。

  婁陽給了她一腳,她渾身疼痛,狼狽不堪。額頭上鮮血直流,她狠狠張開眼,胸口刺疼,若不能報了這個仇,那她此生絕不會快樂。

  婁蜜那得意的笑,武世傑那張虛偽的歉意的臉,武元夫婦,她喚了十幾年的世伯,伯母,全都變臉。

  婁陽,萬寶兒!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胸口的噁心和怒。

  笑著朝幾個丫頭道:「行了麼?」

  流螢先是嘖嘖稱讚,搖頭不已,「小姐,若我是男人,一定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是啊,小姐好美啊。」

  白若粉雕,晶瑩若水,像是一掐就能擠出水來。臉色酡紅,活脫脫就像那極品水蜜桃,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下來。

  就連那菱花一般的嘴唇,看過去比婁錦自家釀的蜂蜜要甜呢。

  婁錦看了眼睛中的自己,她還沒有長開,十六歲的時候她是美的,那日畫了妝,成了新娘,她自是期待又是羞澀,可她現在呢?多的,不過是平靜。

  「小姐,該上轎了。」

  婁錦經過烏嬤嬤身側,對她點了下頭。烏嬤嬤也點了點頭就守在她身側。

  屋外,蕭匕安皺著眉頭看她上了花轎,他眉梢一挑,只覺得心頭有些不快,沒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37 AM

第088章:轎子裡的是婁錦?

  從蕭府到武府要經過城隍廟,城隍廟雖不能與相國寺想必,可香火鼎盛,算不上第一,稱京城老二也不為過。

  廟裡廟外日日均有不少善男信女,今日與往常一樣,這條街上熱鬧非常,比肩繼踵,像是要橫斷這條街似的。

  當轎子抬到街上的時候,轎夫傻眼看著眼前的人群,皺眉道:「今日的人可真多啊?」

  烏嬤嬤掃了眼前的場景,道:「都先停一下吧,想來是到了用齋的好時辰,我們時間善早,就等個半柱香的時間。」

  蕭府到武府不算近,靠腳程要走上一個半時辰才能到。城北和城南距離又是遠地很,這些轎夫一想到一會兒還要走這麼遠的路,也都點了下頭,放下轎子後,城隍廟前就有人舞起了獅子,只見獅子搖頭擺尾,上了木凳子後高高地朝眾人得意地擺頭。

  那樣子甚是憨厚可愛,這些轎夫們見還有時間也就看了下,也都被逗笑了。

  烏嬤嬤轉身朝轎子敲了兩下,流螢忙在轎子前彎腰,烏嬤嬤和她二人配合,正巧這時候那獅子擺了過來,朝這轎子上一撞,幾個人被撞了個昏頭,等回過神時,那獅子對著轎子卑躬屈膝,俯首稱臣,逗地幾個人哈哈大笑。

  烏嬤嬤和流螢對視了一眼,道:「這可是好兆頭,獅子都恭祝小姐了呢。」

  隨行的人一聽,忙都恭賀了幾句,場面也極為熱鬧。直到烏嬤嬤道:「該出發了。」

  這些人才抬起轎子,他們只看了那獅子一眼,嘴角都還掛著笑。

  直到人走遠了,那俯首的獅子才抬起頭來,獅子快速地移動,走到一處幽深的巷子裡,只見獅子頭甩了開來,露出一張男子的臉。他低頭朝獅身輕聲道:「小姐,人都走了。」

  獅身動了下,冒出一張精緻嫩白的臉。女子抬眸朝四周警惕一看,才把身上的大紅喜袍解了開來,她俏麗地甩了下頭,長髮披在竹葉青鑲金絲飛鳳紋的大毛斗篷上。那男子看得一愣,婁錦也不理會他,只道:「後會無期。」

  她提起裙角,疾步走出巷子,角隅碼頭,我來了。

  若是婁錦能看到此刻的自己,她定是極驚訝的。人們只看到一位嬌嫩的姑娘,眉目若畫,長髮垂腰,婀娜地從巷子中走了出去,颯爽的英姿讓人無法忘懷。更讓人癡癡呆呆的是她那唇角的笑容,溫柔的,幸福的,溢滿著喜悅和期待。

  她,像極了戀上竹馬的丫頭。

  婁錦走著走著,她突然覺得自己慢地很,於是飛奔了起來。長髮飄出優美的弧度,她笑瞇了眼,長睫被清晨第一縷陽光曬出了金色的光芒。鼻端出了幾滴汗珠,她只提著裙角全無空手去擦臉上的汗珠,她知道,角隅碼頭就在前面。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海面上浮了出來,雖未看到太陽,但墨藍色的天邊與大海練成一片,中間一縷金燦燦的陽光隔開一條玄靡的金線,碼頭被照亮,只見木甲岸邊上有著一艘漁船,漁船不大,只容得下兩個人吧,船上的男子坐著,他的身子微微靠後,左手撐在船甲上,右手靠在屈起的膝蓋上。一聲月白的衣裳被陽光照耀出了迷離的光澤。

  此刻,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迷人魅力。

  婁錦的腳步停了下來,她劇烈的喘息著,眼睛卻是一刻也沒放過他的背影,她彎著腰,額角的髮被汗水浸透了,緊貼在她的嬌美的前額。只看著他的背影,她就有種置身於海上,彷彿世上只有他們二人的感覺。

  這種感覺若被晨光包容,溫暖柔軟。

  她的臉上漾開了笑,看著不遠處的他,她想高聲叫,腳步剛一邁開,身子突然被一股力量抓了開去,她欲尖叫,卻被那人摀住嘴,嗚嗚咽咽地被拖開了這個地方。

  顧義熙望著遠處付出一絲絲痕跡的旭日,他耳朵一動,回過頭時,卻不見身後人影,他皺了下眉頭,左手在船甲上一下又一下輕輕搭著。

  婁錦被拖進一個馬車裡,她倒是沒有劇烈掙扎,而是先屏住呼吸,生怕被下了藥。

  當那人放開手,她警惕地曲手,手肘有力地撞向身後之人的腹部,只聽得一聲悶哼,那人道:「不過就是救你出苦海,你至於下這麼重的手嗎?」

  婁錦一愣,這聲音?

  她回過頭,見蕭匕安挑眉看她,神情中頗有怨氣。「你怎麼從轎子裡到碼頭來了?有人對你做了什麼嗎?」他說著,細細打量了眼婁錦。

  婁錦扯了下嘴角,她道:「我要下車。」

  蕭匕安本就覺得她與那武世傑並不登對,此番定是天公不作美,既然天意如此,又何須回去?他搖頭道:「你也無須多說,你只告訴我你為何要收下那聘禮,我就答應放你下去。」

  婁錦看了眼窗外,這番折騰,天已經大亮了。

  她有些惱怒道:「放我下去。」

  蕭匕安皺眉,他倒是不急,只是側了下身子,靠在馬車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婁錦深吸一口氣,只道:「我要武家,聲名狼藉,名譽掃地。」在蕭匕安目露疑惑的同時,她猛地甩開帷帳,跳下馬車,也不管手腳是否擦傷,就朝相反方向跑去。

  可手臂和膝蓋傳來火辣辣的疼,她咬了下下嘴唇,她可以失信於任何人,卻絕不能失信於他。

  顧義熙是個怎樣的男子?婁錦清楚,他重信守諾,為了她一句話,從不後悔,從沒遲疑。她也絕不能失約。

  或許她對於顧義熙來說只是一個有著親戚關係的弱小女子,可他卻護著她,讓她心生溫暖和期待。與她,那是最大的禮物。

  婁錦奔跑著,她一路有些踉蹌,怕蕭匕安再次出現,她都照著人多的地方跑。

  太陽已經浮出了海面,天地間那點點朦朧被光亮驅散,婁錦的心一沉,她緊盯著前方的路,跑地更大步伐了。

  碼頭邊上,一個漁夫走了過來,靠近那船道:「這位少爺,天都亮了,你這漁船該還給我了。」

  顧義熙的眸子一閃,他回頭環視了下整個碼頭,出了幾個運貨的男人,他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的神情一黯,瞇起眼看那一顆明亮的如鹹蛋黃一般的太陽,若是婁錦看到此刻的海面,她定會驚歎,這與他送給她的圖,幾乎一模一樣。

  漁夫再次催促了他,船面上傳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顧義熙垂首,從那船上走了上來。

  不遠處,一個侍衛打扮的人走了過來,他臉色的神情很是嚴峻。

  顧義熙皺眉看他道:「何事?」

  「爺,婁小姐已經到了蕭家了,火盆也都跨過了,看情勢,是要到觀音廟前了。」他硬著頭皮吧話說完,婁家小姐是在騙主子嗎?不是說不會嫁的嗎?

  他不敢看主子,只是眼前的人明顯一晃,然後腳步緩緩邁開,後面變地迅速而且飛快。他緊跟了上去,暗想著,婁小姐騙了主子,主子以後該不會再惦記著她了吧。

  一路上,顧義熙的臉色很是平靜,一如冬日裡的冰湖,若非認真細看,絕看不出他緊抿的唇,那裡的線條很是僵硬。

  當婁錦到來的時候,海風吹開她的額角,一股涼意讓她止不住一顫,旭日照耀下,她有一瞬間暈眩。待她看清碼頭,卻見人來人往之中,那艘漁船早沒有了蹤跡,而船上的白衣男子也失去了蹤影。

  她愕然,他走了嗎?

  她跑地更近,希望能把看清楚這個碼頭,可碼頭上,除了陌生人還是陌生人。

  風吹來很涼,帶著薄薄的腥味。她有些迷茫,若非不遠處一聲海鷗的叫聲喚醒了她,她還在這發著呆。

  人們只看到一個少女站在這呆了一會兒,就飛快轉身離開了這裡。

  可那抹顏色,在這鍍上一層金色的碧海藍天中留下一抹失落的色彩。

  她立刻雇了輛馬車,方向是那蕭家大院的方向。他一定是去了那裡。

  但那蓋著紅蓋頭的女子被攙扶跨過火盆之際,武世傑滿臉帶笑,他一面與眾人拱手,一面回頭,時不時看了「婁錦」一眼。

  婁蜜不知道武世傑打著什麼算盤,只知道身邊那提醒著自己做什麼的人自稱小南,是武世傑的人。他道:「小姐,武少爺讓您一會兒和他在觀音面前許願,只要觀音為你們見證,就算婁錦回來那又如何?怪也只能怪蕭家自己送錯了人,和他拜了菩薩的人是你,他是要對你負責的。」

  婁蜜點了下頭,小南說的有理,這樣即便是皇上也不好怪罪武世傑了。這都是蕭家的錯,怪那婁錦命不好。

  觀音廟離武家倒是不遠的,轎子抬到觀音廟的時候,不過就是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

  不少人一路笑,一路朝武家和蕭家兩對夫婦說著好話。

  蕭縣公一路笑著,那樣子著實就是一副嫁女兒的好爹爹。方芸兒雖然偶爾面露擔憂,但也把眾人應付了過去。

  沒一會兒,轎子落下,主持迎了上來,武世傑走在前頭,先入了觀音廟。

  婁蜜期待著,下一刻她就成為武哥哥命中註定的新娘。從此以後,誰都分不開她與武哥哥。婁錦,你終究是功虧一簣的。

  可事情,真如她所想像的那般嗎?恐怕,意外諸多……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40 AM

第089章:武世傑公然休婁蜜!

  觀音廟奏起了梵樂,烏嬤嬤和流螢一左一右扶著婁蜜,來到了一座金身菩薩面前。

  兩人放了手,主持喊道:「二人跪下在菩薩面前祈福吧。」

  婁蜜聽著身邊一聲噗,她知道武哥哥已經早她一步跪了下來,她也跟著一跪。在主持的說話聲中叩拜了起來。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整個大殿,除了武世傑和婁蜜,誰都抬頭仰望著這一尊佛像,觀音仁慈,那悲天憫人的笑讓眾人的心都寧靜了下來。

  身後傳來幾聲幾聲急促的腳步聲,主持停了下來,她平津地望向那站在門檻外的白衣男子,男子長得很是俊逸白皙,他右手扶著紅漆柱子,眸子緊盯著蒲團上那跪著的紅衣女子。

  有人認出了他,詫異道:「三皇子?」

  武世傑回過頭來,他止不住握緊拳頭,可若是細細一看,定能看到他此刻隱隱顫抖的指尖。他一直搞不清楚三皇子和婁錦的關係。可只要三皇子一出現,他就有一股極難言明的危機感。

  「主持,繼續吧。」他道。

  武元正欲上前和三皇子打交道,聽武世傑這話,他才停了下來。

  蕭縣公瞅了他一眼,他微微側了下身子,與方芸兒並肩而立,眼睛卻仔細巡視了周圍,錦兒還沒到嗎?

  主持頓了下,復又道:「請上香。」

  主持的聲音平和,在顧義熙聽來,那是他聽過的,最難入耳的聲音。

  婁蜜手上端著香,她只要把這香插入鼎中,觀音大士許可了,眾人還有誰敢不許的?

  武世傑看著手中的香,那焚燒起來的裊裊煙霧就如已經開始的命運,若不掐滅,它會一直燃燒下去,直到殆盡。

  「請插上香吧。」主持的話落地,烏嬤嬤與流螢立馬對視了一眼,她們緊緊扶著婁蜜的手,突然,一陣風刮了進來,一抹月白挺直身軀站在他們面前。

  烏嬤嬤一愣,只見三皇子面色青白,她扶著婁蜜欲轉開一步,他身形奇快,如一面牆擋了過來。

  流螢皺著眉頭,她有些無奈地看了眼烏嬤嬤。

  驀地,身邊的人被人扯了開去,流螢下意識要拉住婁蜜,不想人早就被拉到一旁,她眼睜睜看著婁蜜被拉了過去。

  就在婁蜜尖叫出聲的時候,武世傑怒吼道:「三皇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顧義熙的動作頓住了,他立刻放開手,眉頭緊蹙了下,他幽深的眸子一轉,下一刻,像是無事發生過一樣,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烏嬤嬤看到他腳下生風,與來時的陰鬱相比,他素無表情的眼角微微瞇了起來。烏嬤嬤一歎,這三皇子果然洞若觀火。

  劉韜見主子出來,忙道:「主子,你就這樣放過她了?」

  顧義熙的步伐很大,劉韜疾步跟上,就在一株銀杉樹下,顧義熙停了下來,他陡然哈哈大笑,劉韜有些錯愕,他不知道主子發生了什麼,這笑是悲傷抑或是?

  他笑地直拍那兩人環抱的大樹,片刻,他眼角上笑出了淚花。

  劉韜有些擔心地問,「爺?」

  「不是她,不是她。」他抓住劉韜的肩膀,使勁搖晃了起來。他記得,婁氏阿錦身上的香味他聞過一次就覺得清新迷人,那味道對他來說過於特別,以至於拉過那紅衣女子,只一瞬,他就鬆手了。

  劉韜被他搖晃地險些腰折,反胃的感覺剛湧了上來就被他努力壓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氣,道:「主子,真確定?」

  顧義熙放開他,望著遠處的一株海棠道:「不是她。」

  「這麼說,婁小姐沒有背信棄義了。那那個紅衣女子是誰?」劉韜問完就被顧義熙扯上了馬車,他沒有太多興趣知道別的女子是誰,或許,今日就是那小丫頭設計的一個謀劃,他不能破壞,只坐等著聽消息那也是極好的。

  馬車向東離去,一個女子從西邊的小路上出現,一抹朝陽把她的通紅的臉頰映地格外紅潤,她深吸一口氣,還未上樓梯,就見一個侍衛打扮的人詫異地看著她,道:「婁小姐?」

  婁錦朝他淡淡點了頭,就問:「三皇子呢?」

  那侍衛就是方才通知顧義熙婁錦跨火盆之人,他見婁錦在此,才恍然大悟,難怪主子臨走之前讓他留下來,原來是等小姐的啊。

  「主子已經回宮了。」

  婁錦緊蹙眉頭,他誤會了嗎?她要解釋的。一種急切在她的心裡燃燒成火,那侍衛明顯是沒有眼力見的,婁錦的臉素了下來,他也沒想通中間曲折,只這麼一答,就說:「裡頭的紅衣女子已經插上香了。」

  今日的美好被人破壞,婁錦本就一肚子火,又見不到顧義熙,不能好好解釋一番,她心中怒氣更甚,聽那婁蜜差不多按照她的設想走好了路,她便三步並作兩步走上了樓梯。

  路上,她把自己的臉頰塗上了灰,髮絲散亂了點,又氣喘吁吁跑了上去,當她走到廟裡的時候,全場皆靜。

  不知道是流螢這丫頭不小心踩了婁蜜的腳還是什麼,只見兩個人有些搖晃,待兩人站直的時候,蓋頭落了下來,那臉竟然不是婁錦的臉,而是婁錦的妹妹婁蜜!

  流螢驚叫了一聲,大聲道:「你不是小姐!」

  蕭縣公和方芸兒同時站了起來,他們瞪著婁蜜那張臉,道:「怎麼回事?」

  烏嬤嬤上前兩步,道:「老爺夫人,小姐被人掉包了。」她死死盯著婁蜜,那雙犀利的眸子幾乎要把她貫穿了一般,她對著婁蜜道:「說,你把我們家小姐藏哪裡去了!」

  武世傑被烏嬤嬤這麼一喝,陡然也轉向婁蜜。

  婁蜜被武世傑一看,心下也不覺得什麼,畢竟他倆都被觀音大士允許了,心下除了滿心歡喜就是得意。

  「你們把人弄不見的,還敢來指責我?」

  蕭縣公森然地望著武元,「我以為你們是有誠意要娶我的女兒,我才會答應收下你們的聘禮。我好好的一個女兒從轎子裡送到你們家,你們給我掉包!真是好!好!」

  武元被蕭縣公如此一說,渾身上下打了個冰涼的一顫,話可不能這麼說啊。

  全部人都看向武元,難道武世傑真心所愛真的是婁蜜不成?

  「人是你們蕭家抬出來的啊,不見了還能怪到我們頭上來?」武元道。

  烏嬤嬤跪了下來,她道:「老爺,夫人,方才我們的轎子只在武家停了下來,小姐一定是被他們藏起來了。武世傑根本就不想娶我們小姐,他真心想娶的是婁蜜。所以就來這一出狸貓換太子,在別人看來是我們蕭家把人弄丟了,他不過就是委屈娶下婁蜜,婁蜜與他在觀音面前為證,那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即便我們找到小姐又如何?現在他定是希望我們永遠找不到小姐,來個死無對證!」

  烏嬤嬤的話鏗鏘有力,她以精明的視線來分析其中利害。烏嬤嬤乃皇宮出身,在場之人不免都依著烏嬤嬤的思路想了下去,頓覺得今日一場定親之事內中蹊蹺諸多,更是在想這武家如此陰暗狡猾,婁錦不過就一個十三歲的姑娘,他竟然都不放過?

  久沒有在這種大場合說話的方芸兒突然開口了。「武世傑,你若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我要上報皇上,讓你武家世世代代不能為官!」

  武元被方芸兒一震,不由得看向一臉蒼白的武世傑。

  「孩子,到底怎麼一回事?」

  武世傑哪裡知道怎麼回事?他被一個一個悶雷炸地渾身僵硬,錦兒去哪裡了?為何身邊這人是婁蜜?

  見婁蜜眼角露出得意之色,他腦中一閃,道:「是你,是你動的手腳對不對?」

  婁蜜被他一看,頓時怒從中來,想要推卸責任了嗎?

  「不是我。」

  她如是說著,可武世傑並不放過她,他扯過她的前襟,道:「賤人!」

  他陰狠地甩出一巴掌,婁蜜被他打地轉了一個大圈,狼狽地撞在了柱子上,頭頂一個重擊,她疼地暈頭轉向,只覺得額頭上濃鬱的血漿留下,她驚詫地伸手,那觸目驚心的血色讓她頓時又是委屈,又是怒火攻心。

  他的計劃一被人識破就要拿棄車保帥了嗎?和武家的世代為官相比,她就這麼不足一提嗎?

  眾人看著這一幕,不免唏噓。

  見婁蜜如此狼狽,倒沒有幾人可憐,還有不少人不顧場合,道:「活該!賤人!」

  婁蜜被這一聲又一聲尖酸的話刺疼,她衝著武世傑道:「是你派人讓我來代替婁錦的。是你的人說只要在觀音面前證明,我們就永遠能在一起的!」

  砰,全場再次寂靜了下來。

  不知道誰大聲道:「武世傑,你太讓人失望了!」在場不少人都跟著說了下去。「武世傑,把婁錦放了!」

  「你們武家還有沒有廉恥之心?」

  「婁蜜,你可真是讓人噁心!姐姐的男人你搶來一點都不愧疚嗎?」

  更有甚者道:「幸好今日在這廟裡的人不是婁錦。」

  一聲一聲責問和窺探,讓武元夫婦尷尬不看,他們漲紅了臉看向武世傑,武世傑慌亂不安地看著眾人,他不和這些人胡扯,只是看向蕭縣公和方芸兒。

  「世伯,伯母,你信我,我絕沒有做那惡事。」

  眾人不以為然,只覺得這事到了這個地步,只能先用緩兵之計罷了。

  蕭縣公指著他道:「你個混賬東西,你娶了婁蜜,就是對我們蕭家最大的侮辱,這事我和夫人一定要鬧到皇宮去!」

  兩人說罷就要走,武元畢竟是老狐狸,一下就聽到了其中的含義,他忙道:「世傑,快寫休書,休了婁蜜!」

  休書?

  婁蜜先是一愣,隨著渾身一個激靈。不,不可以!

  她從柱子那頭爬了過來,搖尾乞憐地哭求道:「武哥哥,你與我是在觀音大士面前許下的,不可輕易寫下休書的啊。」

  武世傑被武元點醒,只知道這事一鬧大,武家上下將會面臨巨大的災難。他顧不得多想,讓主持拿出筆和紙。

  婁蜜眼睜睜看著他下筆,渾身上下都冰冷了起來。

  「武世傑,你休要如此對我,我恨你!」她望著他,眸子漸漸冰冷。武世傑的手一顫,他回過頭來,看婁蜜那張被血凝固住的臉,他幾乎腦子一下子茫然了起來。

  那個嬌嫩可愛的,日日在他身後喚著他武哥哥的姑娘到底哪兒去了?她何時長了這樣的嘴臉,讓人看得生惡。

  從未有過的衝動,他恨不得立馬寫下名字,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婁蜜的臉白得可怕,像是一張瞬間褪了色的紙張,上頭的各種顏色,都被人用刀刮了個一乾二淨。

  武世傑道:「婁蜜,你幾番動作,還害得我不夠嗎?我與你姐姐以前一向都好好的,若無你勾引,我和她何嘗走到這一步?」

  他的神情寧靜了下來,可他哀傷地看著地面,他終究還是在這座觀音佛像前娶了別人。他記得錦兒自小就道:「長大後,要和武哥哥在這裡得到觀音大士的祝福。這是錦兒自小的心願。」

  她怕是不再許願了吧。

  思及此,他的心一陣鈍疼。

  婁蜜看著他一副心疼難耐的樣子,頓時嗤笑,是她錯了?呵呵,「武世傑,你真虛偽!我勾引你,你就非要上鉤嗎?」

  人群中不少人挑眉,這個事終究是一個巴掌拍不響。

  武世傑不想與她多言,手下的筆一刻不停,婁蜜睜大雙眼,那雙水靈靈的眸子頓時充血。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40 AM

第090章:腳踏兩船,兩船皆空!

  婁蜜看著他,淚一顆一顆落下,她有些不敢置信看著他一筆一劃落下,心如刀絞。

  「武哥哥,我與姐姐一樣,傾心於你,你可否在看姐姐的時候多看我一眼?」她還記得那時候,她鼓足勇氣,對著他說出這番話。

  她是羨慕婁錦的,羨慕武哥哥與她的青梅竹馬,羨慕到看到婁錦站在花房那笑得甜蜜的模樣。

  武世傑聽了她的話,雖有點驚訝,卻是笑了笑,「好。」

  她本沒有奢求,她只是想分享一點點武哥哥的關心罷了。可是,從何時起,她如此貪得無厭,一顆心都掛在他的身上,嫉妒要他的一切?

  她緩緩站了起來,搖頭嗤笑,「武哥哥,婁蜜從小心裡只有你,你可知道這麼做,我會傷心?」

  武世傑轉過頭去,看著那張鮮血橫流的臉,那悲慼哀傷的模樣,一張模糊的,熟悉的人影在他腦海一閃而過,是誰?像是有誰也這麼和他說過,傷心欲絕地望著他,肝腸寸斷地質問他?

  他想要把腦海那人看清楚,那人卻如水中倒影,讓你看不真切,如夢似幻。可她的悲傷卻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裡,那種哀傷,像是夢裡長哭,哀痛心傷。

  站在廟外的人撇開了頭,婁蜜的樣子像足了前世的她,悲慼,可憐,卻無人憐。

  她看著,眼眶紅了起來。一種難以名狀的哀痛從心底流走,悄悄的,祭奠著她逝去的愛情。腦海中浮現一個嬌小的姑娘,手捧著一罈子新鮮的蜂蜜,她小小的身子走路起來有些顛簸,額頭上的汗被烈日逼了出來,她來不及擦拭,只能瞇著眼,感覺那鹹澀的汗水把她的睫毛壓彎。

  把那蜂蜜送到武世傑屋子的時候,她輕笑,脆生生道:「武哥哥,快嘗嘗,這是錦兒為你釀製的蜂蜜。」

  她停止了思緒,只覺得一股悲哀從心底生了出來,梗塞著她的胸口,讓她難以呼吸。

  她不是對武世傑產生了動搖,而是,以前那個天真可愛的婁錦,不見了……

  那個一心一意為了一人的純真愛情,不知道被什麼莫名謀殺了。而她發現的時候,心疼難耐。

  她緩緩蹲下,掩住雙唇,任著淚水把衣襟沾濕,她婁錦會變成什麼樣子?復仇的魔鬼嗎?

  如果可以,她想要回以前的自己。可世道不公,不會給她任何機會。

  她逝去的愛情和對生活的渴望被對生命對親人的眷戀所替代。她收穫了對身邊之人的認識,可葬送的是她沒心沒肺的快樂。

  她沒有任何一刻有如此細緻的認識,原來她已經死過一次了。

  武世傑把字簽完,就把休書給了婁蜜。不知道是一種怎樣的心裡作祟,當他遞出休書的時候,他的手有一絲絲的顫抖。

  他從不覺得自己殘忍,可方才婁蜜的哀戚,為何會讓他有一瞬間的動搖?

  白紙黑字,她從天堂落入地獄。她不知道為何她要承受這種莫大的災難。她是婁陽捧在手心的寶貝,這半年來,她到底遭遇了什麼?

  可她不知道,前世的婁錦,在一個月內家破人亡,傷心絕望而死,她什麼都不知道。

  突然,她接過武世傑的信,在手中狠狠絞碎,在眾人瞠目結舌中,道:「武世傑,你休想擺脫我,這一輩子都休想。」

  武世傑沒有理她,而是轉而看向蕭縣公。「縣公,我表明了我的誠意,還請您手下留情。」

  蕭縣公搖頭,他怒瞪著武世傑,「我女兒生來多苦,在婁家有這樣的妹妹,就知道婁陽和萬寶兒沒有善待她。如今這一番失蹤,怕是凶多吉少啊。」

  聽蕭縣公這麼一說,在場的人紛紛點頭。婁錦以前是野種,他們自然也不願意為她說好話,可現在不同了,婁陽自己說要收留,卻如此虧待於她,真是德行有虧。

  武世傑聽得心頭一緊,他不知道為何自己如同著了魔一般,以前對待婁錦,他除了喜愛和眷顧,多的情感也並無多少,可現在,他很緊張。

  婁錦看武世傑那番摸樣,嘴角扯開一抹笑。武世傑,我與你今日要做一個了斷。

  「爹,娘。」一聲清麗的嗓音傳來,眾人回頭,見一身狼狽的婁錦出現,他們禁不住倒吸一口氣。婁錦的眸子又紅又腫,一張臉上灰白交加,她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

  她若綢緞一般的長髮披散下來,有些虛弱地站在那,呆呆地望著武世傑,淚珠一顆一顆落了下來。在武世傑愕然之中,她衝向他,高高舉起手,一個重重的掌摑啪地落下。

  「你?」武元也被眼前的一幕給震暈了。

  武世傑才忙醒了過來,他走到婁錦面前,道:「你沒事?」

  婁蜜也很是詫異,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她是期望武世傑把婁錦抓住,處死的。

  婁錦冰冷一笑,她微不可聞的笑容只有正對著她的人才能看得清楚。婁蜜被她的神情嚇了一跳,只當她故弄玄虛。她現在是菩薩為證,誰,都不怕。

  她轉開頭去,對上武世傑有些殷切的眸子,道:「你失望了對吧?」

  武世傑被她說地一愣,想要解釋,卻見她哭著跑向蕭縣公和方芸兒,「娘,我被人換下了轎子,有人要殺了我。」

  「什麼?」蕭縣公驚訝道,他怒髮衝冠,臉被脹得通紅,脖頸上青筋一跳,像是怒極了的樣子。只有婁錦看得一愣,隨即不得不佩服蕭郎過人的表演。

  婁錦的聲音靡軟委屈,臉上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那一頭光可鑒人的長髮把她均勻窈窕的身姿勾勒出來,若雪中之梅,開得美而不媚。

  「他們說是武哥哥要殺了我,是武哥哥。」她像是渾身無力一般,哭著倒了下去。但她的話讓全場皆驚,包括武家上下。

  「不,不是我。」武世傑的話在婁錦暈倒之際顯得那般蒼白無力。所有人幾乎衝了上來,迅速掩蓋他的聲音,烏嬤嬤和流螢忙道:「快,送小姐回去。請大夫。」

  蕭縣公和方芸兒也命人抬了婁錦回去,在臨行之前,蕭縣公怒火噴薄,「武家,我要你們為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說著,他走了出去。

  武世傑倒退了兩步,這麼說,他和錦兒的婚事——吹了?

  看婁錦那絕望倒下的模樣,他的心抽疼了起來。她還會要他嗎?他幾乎不敢想這個問題,甚至還期望著婁錦醒來的時候能原諒他,能與他把今日的事進行到底。

  可是,可能嗎?

  武元冷眼看著那班人離開,眸子幽深了兩分。婁蜜突然呵呵一笑了起來。「你誰都沒娶到,你誰都沒有得到手,腳踏兩船,兩船皆空!」

  武世傑猛地坐在椅子上,婁蜜的話若針一般把他朦朧的認知挑開,他清晰看到那裡頭的化膿,原來他以為的美好未來,早就化為腐肉了。

  「回去吧,準備好應付皇上。」武元提醒著武世傑,蕭縣公定會參他一本,他要盡力讓那些吃了他銀子的宮中娘娘們為他多說好話才是。

  武世傑被武夫人帶了回去,那些看客也都走的走,散的散。

  偌大的一個觀音廟,現在剩下的除了主持,就只有一臉是血坐在地上的婁蜜。

  寺院的鐘響了起來,一聲又一聲,咚咚咚地似乎在催著人忘記前程過往。婁蜜聽著,眼眶都笑地刺紅。

  主持看了她一眼,低頭道:「阿彌陀佛。女施主凡事不可強求。」

  強求?婁蜜不知道,何謂強求,從小到大,她想要的爹娘都會盡力滿足,她已經不知道何謂退讓,退讓對她來說便是失敗,那是一種恥辱。

  她的聲音很低迷,「主持休息去吧。」

  主持搖了搖頭,終生皆逃不過貪嗔癡妄,勸也無用,一切皆早有定數。

  主持走後,婁蜜枯坐在那,看著那尊金漆觀音,突然笑了開去。這世間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上一刻,我以為我打敗了婁錦,可這一刻,我竟然被武世傑打敗。或許,從一開始,她就從沒有贏過。她輸給了武世傑,武世傑輸給了婁錦?

  她近乎癲狂地笑了起來,絲毫不覺得此刻的她如何地狼狽,形容枯槁。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長長的影子逼近。婁蜜驚得跳了起來,可見到那張臉的時候,她愣了下,然後哭泣著跑了過去,抱著他的胸口,嚎啕大哭。

  「爹,爹,蜜兒委屈。」

  婁陽已經知道今日之事了,他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婁蜜,今日的事各執一詞,沒人能說得清楚其中貓膩,是婁蜜做的嗎?他不知道,可他自小護著的小女兒今日血流滿面,還沒有人敢這般對待他的女兒!尤其婁蜜委屈的哭喊,如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底,他突然想起這一切根源不就是從那日的黑洞開始嗎?他那日若是出來救了蜜兒,她或許無須過得像現在這般。

  婁陽拍了拍她的頭,半晌,顫道:「是爹爹對不住你。」

  婁蜜聽完,更是悲從中來。

  婁陽見婁蜜如此悲傷,陡然下了一個決定。「想要改變現狀嗎?只要你聽我的,不再陽奉陰違,你或許還有機會。」

  婁蜜的身子一僵,她猛地抬起頭來,「我往後都聽爹爹的,什麼機會?」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42 AM

第091章:去蓬萊島和高陽一起?

  沒有人知道婁陽與婁蜜說了什麼,京中之人只知道自那之後,婁蜜消失了很久。

  但那日,婁錦被眾人送回蕭家的時候,她對來看望的固倫公主淚流滿面。

  固倫公主疼惜她,任誰被心愛的男子如此對待怕都會心灰意冷,她讓方芸兒好生照顧婁錦,就入宮把此事告知皇上。

  她是極怒的。武世傑既然想娶婁蜜,為何還要擺出那一副深情的嘴臉,婁錦差點命喪於他人之手,她絕不容許別人如此玩弄她的外孫女。

  皇宮之中,公公和宮女們剛退出養心殿,裡頭就傳來案幾幾乎崩潰的聲音。皇上震怒,若非武元這些年來功勞苦勞參半,他絕對會把他查辦了。

  「皇上,小心龍體,皇上稍安勿躁。我知道婁錦這丫頭受委屈了,可這事從一開始就說不清楚,武世傑據說一回家就癡癡呆呆的,到現在還渾渾噩噩的。這事定是和他脫不了幹係,可說到底,事情到了這一地步,關鍵是要撫平婁錦心裡的裂痕才是。她一個小丫頭,遇到這種事,要舒心才是。」衣著華麗的萬貴妃沏上一壺明前龍井,恰到好處地笑了起來。

  她如今為那武元說話,一是她收了武元不少銀錢,二,武元在皇上下江南的時候多次設法救了皇上,皇上雖不說,可這些日子武元停職,吏部的卻早就接到消息,說沒多久就要為武元復職。武元說到底還是皇上寵臣。

  固倫公主盯著萬貴人,萬貴人不簡單啊,一句話挺過去像是公正嚴明,不偏幫,卻轉移了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力。

  婁錦……她皺了下眉頭,婁錦如今能得到安慰最好,若不能,該如何?

  武世傑,婁蜜,兩人一同背叛了她,她一個小小丫頭,怎麼忍受地了?

  這丫頭兩三天來茶飯不思,真是急死人了。

  她雖然心中怨恨,可確實是想為婁錦牟取最大的福利。對上皇上一閃而過的猶疑目光,她索性定了心思。

  「皇兄,錦兒她像是被戲弄了一般,我希望皇上能給予恩惠。」武家的懲罰她無須多說,人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如今那觀音廟一事被傳地沸沸揚揚,就算皇上想給武元復職,那他豈不是坐定了昏君的頭銜。

  皇上皺了下眉頭,他道:「錦兒就去蓬萊島呆一段日子,高陽也在那,她們兩也好做個伴。青燈居士德高望重,一定能為她解開心結。」

  蓬萊島?

  固倫公主思量一番,點了點頭,蓬萊仙境,自是最美。那兒的海水碧藍,海面平緩,一顆顆沙子純白中泛出金色,便是岸上的翠林,在遠處看過去,就如一簇水上花園一般。

  她笑了笑,「還是皇上思慮周到。」

  萬貴人挑了下眉頭,唇角輕輕扯了開去。去了那般遠也好,這婁錦真會給萬寶兒出麻煩。她蹙了下眉,出了這麼大的事,萬寶兒想來要氣瘋了吧。

  那婁陽最近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和萬寶兒是怎麼了?

  這幾日過得飛快,天氣也變化莫測了起來。早上還是驕陽高照,下午就烏雲蔽日,到了傍晚就冷地直顫牙根。

  流螢從外頭端著一碗銀耳紅棗茶進來,就忍不住關上門,打了一個激靈。她瞅了眼坐在榻上看著醫書的婁錦道:「小姐,快喝點,是二夫人親自燉的。」

  婁錦抬起眸子,她淡淡道:「拿過來吧。」

  這幾日,她的心有些發沉。莫名躁動不安,從婁蜜消失那日氣,還是從……見不到他起?

  那些侍衛都跑哪兒去了?為何她這幾日喚那些侍衛都不見他們的蹤影?他……還在生她的氣嗎?是怪她那日失約嗎?

  她可以解釋的,但,她確實是失約了。

  那還是她約了他兩次,他才勉為其難答應的。

  她有些焦躁,品著醇香絲滑的銀耳,她唇角微微苦笑,只差一步而已,她與他別總是錯過。

  搖了搖頭,舀起一勺子湯,她道:「有三皇子消息嗎?」

  「小姐,沒有呢,只知道那日三皇子回宮之後就沒有出來了。」

  婁錦低下頭,把最後那口湯喝了就繼續翻閱起醫書。命流螢下去歇息後,她發現這些本看過去津津有味的醫術,在此刻卻是嚼之不爛,而且,她一個字也念不下去。

  她欠他一個解釋。

  與她而言,那是在心裡一種淡淡的,愁苦的虧欠。

  燭火明滅,燒地劈啪作響,她看著那紅色小燈籠裡的燭火慢慢陷入了深思。武世傑,他們一家的命運也會跟著改寫嗎?武元在短短十幾年之內從一個鄉下不學無術的村名晉陞到工部侍郎,現在又高位工部尚書,她現在公然與他對著幹了,她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命更硬。

  可她知道,武元在她上輩子的悲劇裡也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若歷史還是繼續,絕對少不了武元的戲份,她絕不能掉以輕心。

  她又翻看了兩頁,終究被那書本淡淡的味道給睏住,吹了蠟燭,她躺在床上。

  如水的被子蓋在身上的時候,她聽到外頭一個什麼聲音,像是一個人影晃過,她先是一驚,忙驚喜地爬了起來,推開窗子,點著火摺子,去尋找那窗子下本應該出現的腳印。

  可那黑暗的泥土中何嘗有那腳印,平整的一塊泥土,是她特意把這裡的草剷平,為他留下的一方淨土。可今夜,這裡……什麼都沒有。

  她深吸了一口氣,窗外一陣涼氣襲來,看起來是起風了。她過於敏感了。

  關上窗子,她躺在床上,月白的睡衣在她側躺著的時候滑了一側,露出白如蓮藕的手臂,她悠然地望著黑暗。

  她像是熟悉了,也習慣了光明,突然的黑暗到來,讓她又是焦躁又是恐慌。她想要用火來驅逐這篇黑暗和冰寒,可火呢?

  她閉了閉眼,顧義熙,你到底在哪裡?

  她有些驚了,習慣是一個可怕的毒藥,它讓你產生依賴,然後知道什麼是空虛和寂寞,最後極度渴望著光和熱。

  夜,很長。

  當晨光降臨,她疲倦的身子被流螢從床上拉了起來。流螢見到她的時候,先是一聲驚呼,「小姐,你昨晚偷雞了還是摸狗了?」

  那兩隻像是被人打青了的眼是怎麼一回事。

  婁錦吃力地睜開眼,她看向流螢,在流螢那雙清亮的眸子裡找到自己的倒影,額頭一跳,她才緩緩道:「昨夜難睡罷了,什麼事?」

  流螢忙讓三等丫鬟送來梳洗用具,道:「小姐,你今日要好好打扮呢。皇上為了彌補你,已經下令讓你早些出行前去蓬萊島休息。過一段日子再回來。」

  婁錦正漱口,被流螢這麼一說,她的眸子瞬間瞇了起來。

  「可知道何日?」她冷靜問道。

  「說是這兩日,不過皇宮的嬤嬤來了,我看左不過就是明日。小姐,你還有很多事要做,乘著還有一日的時間,早些把事情安排下來。這府上有我和烏嬤嬤,一定會幫你看得好好的。」流螢雖然迷糊,但也不是個笨的。經過這麼些事,婁錦遇到什麼事最為緊張,遇到誰會出現刺蝟一般的狀態,她也是看地清楚的。

  這算是流放嗎?

  雖說皇上這是對她好,可去那蓬萊島,對掌握京中的事並無多大好處。

  「皇上可說怎樣才允許我回來?」

  流螢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道:「固倫公主方才讓人傳話了,說是要得到青燈居士認可,才行。」

  婁錦皺眉,青燈居士嗎?她雖從未見過她,可那青燈居士被譽為這世上參佛最透的人,是大齊的智者,所以皇上才會送高陽公主與她好好修身養性。

  她要離開多久?她還未和顧義熙解釋。她突然著急了起來,明日就要走了嗎?可顧義熙呢?他去哪兒了?

  她不知道她離開這些日子,會不會有人也如她一般,找到他,然後請他幫忙,從此賴上他。

  賴上他?她的臉頰驀地爬滿了紅霞,她現在才後知後覺,原來她是早就賴上了他。

  流螢見婁錦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道:「小姐,你怎麼了?」

  婁錦抬眼看了流螢一眼,她承認她自小對於愛情便是眼裡不揉沙,自私霸道。想起以往,武世傑與丫鬟親近些,她便會好幾日不理會他。

  她自也是小心眼的,偶爾也矯情地很。當然不會允許別人來侵犯她的淨土。

  「流螢,你幫我去聯繫一下劉韜,能找到他最好,找不到他就在明日我離開之後把我寫的一封信貼在我那窗戶上。」

  貼在窗戶上?流螢一愣,還想繼續問卻見烏嬤嬤走了進來。

  「小姐,牢中姑娘的父親來了。」烏嬤嬤頓了下,繼續道:「武世傑也來了,被我們家的下人給擋在門外了。」

  流螢怒地皺眉道:「他還來做什麼?小姐,本來我也不討厭他,可他絕對不是個可以信得過的男人。婁蜜是可恨,可婁蜜也是真心愛著他的,他當初要娶那婁蜜若有幾分情那便也不算罪不可赦。可你看他那日,他對那婁蜜明顯無情,奴婢想起他那一副情聖的樣子,就覺得噁心。」看她那樣子,想來武世傑在她面前也會被她瞪歪了鼻子。

  婁錦淡淡一笑,「讓他回去吧。以後無須出現在我面前,那些聘禮就說是賠禮,也無須要回去了。」那筆聘禮將會是她私下第一筆財產。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42 AM

第092章:重提選妃

  烏嬤嬤讓人把話傳了,就把武世傑擋在了門外。

  武世傑用什麼來解釋?他固執地以為這就是一個誤會,只要解開誤會,錦兒就一定會原諒他的。他再次走上前來,這府中的侍衛瞪了他一眼,「武公子,你不能進去。」

  守門的侍衛分為兩批,一批是蕭家家生子,一批是方宏送來保護蕭家的。現在守著的人正是嚴守軍規的軍人,他們對待武世傑自無須客氣。

  武世傑皺眉望向裡頭,道:「我想見你們小姐。」

  「小姐明日就去蓬萊島,你也無須見了。我看你另謀高處,這京中有錢有勢的官家千金多了去了。你與我家小姐註定無緣。」

  武世傑搖頭,如何叫無緣?無緣又怎麼會自小與他定了親事。她喚他武哥哥喚了這麼多年,他們之間的情意……

  他急了起來,道:「讓我進去,我與她好好說。」

  他不依不撓,惹得侍衛生煩,就在武世傑推了人要進去的時候,一個侍衛擋在他面前,道:「武公子,既然都到這一步了,你不要把事情弄得太難看。」

  「我只要見她一面,讓她好好聽我說說。」他不知道為何他要如此低聲下氣,可心裡抑制不住的恐慌彷彿要把他甩入無底深淵,婁錦不要他了。這可怕的認知讓他夜不能寐,食之無味。

  人總是如此,當一人珍惜你疼愛你護著你的時候,你一開始會覺得感激,可是時間久了,那就會變成理所當然。而當那人失望離開的時候,你的理所當然變成了無理取鬧,最後在她決然的時候,你只能悵然,後悔。

  可他武世傑只知道,他只要把事情解釋清楚,婁錦便會同以往一般,在他身後轉著,日日以他為中心,而非轉身離去。

  武世傑見這些侍衛不讓,他索性站在門口。

  烏嬤嬤見武世傑執意不走,她也不好把邱鐵山帶進來。只好去見了婁錦。

  婁錦蹙著眉頭,她思慮了一番,才站了起來。

  她瀲灩若水的眸子凝望著桌子上一罈子蜂蜜,她扯開一抹笑,蜂蜜?甜蜜如絲,香滑可人。她抱起那罈子蜂蜜走了出去。這蜜,終究是毒藥吧,蒙住了她的心,讓她看不見他甜言蜜語下的一顆搖擺不定的,恣意妄為的心腸。

  流螢見她抱著那蜜罈子出去,心頭便是一緊。她不由得想起三皇子為了一罈子蜂蜜和少爺對峙的模樣,小姐要真還送出這一壇蜂蜜,那三皇子不得跑去武家去搶?

  一抹碧青從穿堂而出,武世傑盯著那抹身影,心頭若被海浪碰撞,一咚一咚的。他臉上漾開了笑,她終究還是來了。

  婁錦冷眼看著他,神情極為冰冷,那眸子看來像是從沒有認識過他一般。

  她望著他,久久沒有說話。武世傑急切道:「錦兒,你聽我說,那一切都不是我做的,我……」

  「蜂蜜的滋味可好?」她靡軟的嗓音打斷了他的話。這輕柔的一聲問讓武世傑有些晃神,蜂蜜?

  他看到她懷中的罈子,點頭道:「很好,錦兒釀的蜜是京中一絕。」

  婁錦淡淡地望著他,扯開一抹極冷的笑,「可我聽聞武哥哥從未喝過我釀製的蜂蜜,只要婁蜜想要,你就送。」

  武世傑愣住,她知道了?他神情一慌,道:「那是婁蜜纏地緊,我不得不……」

  「不得不什麼?」她踱開兩步,笑意漸濃。「是不是只要誰纏你緊些,我的東西你都能送。那既然如此,我也無須多留戀,就把你送給婁蜜為好。」

  武世傑搖頭,他愧疚地想要拉住她的手,婁錦退開兩步。她高舉著那罈子蜂蜜,在武世傑的愕然神情中,輕輕鬆手,只聽得地面炸開了花,罈子碎裂開來,院子裡那醉人的蜂蜜泛開了香甜的味道。

  武世傑聞著這味道,他震住了。原來錦兒釀製的蜂蜜味道是這般好,他為何從不知道。他後悔極了,他悔恨這麼多年來,他一口都沒有嘗過。

  流螢在身後看得一震,小姐釀製的蜜,那要經過多少程序,要耗時多久才有這麼一罈子。她的心不知為何莫名疼痛了起來。

  她是親眼看著小姐如何一步一步完成這個釀蜜的過程,每次她都涎著臉要吃一口,小姐絕不肯多給,只說那是武哥哥喜歡的。

  可武世傑呢,他可有真切地珍惜過一回?

  她突然想起三皇子,他從少爺那贏到那罈子蜂蜜的時候,極為得意地望著小姐。那姿態像是得了這世上的珍寶。

  她垂頭歎了口氣,武世傑,你比不上某人。

  婁錦淡淡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

  武世傑怔怔望著她的腳步直到那抹碧青消失不見,空氣中傳來淡淡的甜香滋味,那滋味本是香甜,可聞在他的鼻端後卻一瞬間凝結成一把鋒利的鋼刀,飛也似的迅速鑽入他的心裡,活生生要剜下他一塊肉一般。

  心底五味雜陳,突然,他渾身一顫,一個站不穩,直直地跪在那滿是蜂蜜的地上,粘膩的把他的兩膝弄濕,他低下頭來,面色蒼白。

  婁錦頭也不回地離開,她終於辦到了,這一世與那人,不想再有一絲瓜葛。

  過了好一會兒,烏嬤嬤把邱鐵山帶了進來。

  邱鐵山緊抿著唇,這幾日他思慮足多,他女兒何其無辜,為何要為別人受罪,自從花娘去世之後,他就與雪兒相依為命,花娘臨死前讓他照顧好雪兒,他對不起那日夜為自己操心的女子,不能再對不起他們的女兒。

  「我想好了,從今以後,我就喚作萬征戰。只是,我有一個條件。」他道。

  婁錦點了下頭,道:「請說。」

  「往後我遇到什麼事,希望你能出面,否則,我與你將同歸於盡。」他太知道與這位少女的關係不過是利用與被利用罷了,也莫怪他如此,他見多了過河拆橋,狡兔死走狗烹的場面,他必須為自己謀求後路。

  婁錦點了點頭,她道:「我答應你,不過接下來的事,你都要聽我的。」

  湖裡院中這幾日瀰漫著濃重的藥味,幾個丫鬟端著藥出來,心裡頭都陰沉沉的,幾人回頭看了眼屋內,渾身打了個冷顫。

  自從那日婁蜜在那觀音廟裡出了那事之後,夫人就暈了過去。京中之人皆道:「女不教母之過,萬寶兒枉為人母。」

  萬寶兒暈過去之後,婁陽很久沒來了。

  蘇嬤嬤擔憂地餵了萬寶兒藥之後,道:「夫人,你可別累了。雖然我不知道小姐去了哪裡,可我知道,你若不撐著,小姐回不來的。」

  萬寶兒苦笑了起來,「我現在只有蜜兒一個女兒,她不在了,我靠誰啊。偏偏,這丫頭又如此想不開,非要把自己的名聲弄成這樣,這往後要怎麼辦?」

  蘇嬤嬤道:「你別如此想,我有那萬征戰的蹤跡了,你振作起來才好親自與老爺說話,把那萬征戰找出來。」

  萬寶兒雙眼一亮,她眸子一定,腦海中早有了計較,她信,不日之後只要她位夠高,就不怕這些人的輿論。

  更要好好與那婁錦清算一番,這賤人鬼地很,這次要乘著她去蓬萊島,好好計劃周旋一番,盡早除了一些人。

  秋雨驟冷,寒霜襲人。一場大雨瓢潑而至,這雨下得極大,地面像要被狠狠衝去一層皮一般,寒意四處侵襲,丫鬟們都送來了木炭,屋子暖了下來。

  新沏的毛尖被化開,婁錦一面挑開浮在清水上的茶葉,一面笑看對面的秀麗女子。

  「梁姑娘,計劃你可都聽好了?」

  梁嬌飲了一口,滿腹生香,她笑著抽出帕子擦乾唇角,明艷一笑,「自然。」

  她知道,從明日起,她將不會是這眾生中的普通一員,而是參與到女人嚮往的權利高峰,那裡有著榮耀和無上的權利。

  梁嬌的目光直接銳利,儘管她只是一閃而過,可婁錦看得出來,梁嬌的野心極大。婁錦並非要控制她,他們不過就是互相合作而已。

  婁錦收回目光,梁嬌入宮了,是否會幫她打聽一人?

  她頓了下,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顧義熙,你在哪兒?

  梁嬌挑眉道:「還有事嗎?」

  婁錦笑著搖頭,命烏嬤嬤送人之後,婁錦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明日就要去蓬萊島了,他卻依然還未出現,婁錦歎了口氣,最終在方芸兒的勸說下吃了幾口飯,就道:「娘,你讓外婆幫我問問三皇子最近的消息。」

  三皇子?方芸兒搖頭,她認真道:「錦兒,你這兩日事情多,我也沒來得及和你說,據說萬貴人要為三皇子選妃。」

  選妃?婁錦心頭一跳,是萬貴人要為他所選嗎?

  所以呢?撤掉侍衛是因為什麼?

  婁錦心頭一沉,三皇子二十歲了,他是皇上長子,這個年紀自然是選妃的年紀。可,為何,是這個時候?

  她低下頭,看自己這嬌小的身軀,怒意一下子從心底竄了上來,她為何還這般小?

  恨不得一下子就滿了十六歲。

  可恨那萬貴人用了一招把自己支走,再為三皇子選妃!

  「娘,有辦法找到三皇子嗎?」她問。

  方芸兒搖了搖頭,好一會兒,她突然道:「明日萬貴人要請官家千金一同賞花,蕭琴是要去的,你若有東西可以寄她交給三皇子。」

  婁錦一聽,兩個腮幫子鼓了起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43 AM

第093章:三皇子趕來

  婁錦搖頭,蕭琴是喜歡他的,她不能讓蕭琴幫忙,對她而言,那是一種傷害。

  她垂頭喪氣的模樣落在方芸兒心裡,方芸兒挑眉,「錦兒,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對三皇子上心了。」

  婁錦被問地心頭一跳,心跳陡然一停,然後迅速地敲起了震天的鑼鼓,聽得她耳朵嗡嗡作響。

  「娘。」她猶豫了起來,她只知道她習慣了顧義熙的照顧和保護,她……

  方芸兒歎息道:「好孩子,你有沒有想過三皇子他已經二十了,你最低要年十五才能婚配,他能等你兩年嗎?就算他能等,皇上呢?萬貴人呢?太后呢?你別忘了,大皇子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是長子,皇上定會及早給他立妃,那時候你該如何。」

  這世上嫡庶分明,誰人會願意做別人側室,婁錦雖小,長大了便是傾城之姿,哪個正室能容得下?

  婁錦自是不會做側室,只是,兩年,兩年變數何其之大。

  她看向方芸兒,心頭有些紛亂,總是一團麻線,纏繞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錦兒,你暫時先別想太多,我讓你外婆好好打聽一番。往後飛鴿傳書,你要及早回來。」

  婁錦點了下頭,在方芸兒離開之後,就坐在案幾旁,寫下了幾行句子。

  流螢剛送了雪茶來,就見婁錦寫好了字,正發呆。

  「小姐?」

  婁錦把那信遞了過去,交給流螢,「明日我走後,把它貼在我窗口。」

  她說完,茶碰都不碰就上了床。掀開被子咕嚕鑽了進去,任流螢怎麼喚都沉默以對。

  流螢低頭,細細看了那字。

  「相逢有時,天涯咫尺,記得要來看我。」

  流螢歎了口氣,把信收起來後,就退了出去。

  那日夜晚,她一夜無夢,與她相反的那一夜,有人夢靨纏身,冷汗涔涔。

  武世傑尖叫了一聲,從噩夢中醒來,他渾身一個冷顫,瞪大雙眼呆愣著,那眸子裡毫無焦距,他像是聽不到貼身侍女的呼喚,而是淚流滿面,哀戚地哭了起來。

  婢女見他如此,怕魔怔了,忙去找武元夫婦。

  武元進門的時候,見武世傑埋頭痛哭,一頭鬆散的頭髮,兩隻發紅的眼。他這些日子竟變得如此憔悴不堪了。

  武元心疼道:「孩子,怎麼了?」

  武世傑沉默地轉過頭,睜眼看著武元,他道:「我夢到錦兒死了,夢到她被人沉入湖中,夢到她怨恨地看著我,我知道這是夢,可我醒來後,心如刀割,到現在亦無法平復。」

  武元夫婦互相看了眼,神情很是驚訝。

  武世傑搖頭,「是我明白地太遲了嗎?我對錦兒是有感情的,你們讓我追逐名利,可到最後呢,我搖擺不定,等我明白的時候,她已經恨我入骨了。」他說著,腦海中不斷出現錦兒亡前恨意蝕骨的模樣,他閉上雙眼,任眼淚落下。

  他不是對她毫無感情,他們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可他武世傑從無主見,一切聽從爹娘,他的自以為是讓他錯過,乃至於傾盡一生都不可得。

  武元和武夫人疼惜兒子,見武世傑這般傷心,都道:「孩子,我們會為你爭取一切,你這段日子焦慮多了,出去散散心吧。」

  他們夫婦對視了一眼,心裡都出了一番計較,婁錦現在是翅膀硬了,有方家和蕭家撐腰,可這日子會久嗎?只要她毫無屏障可倚靠,她便什麼都不是,若是世傑想要,他們為何不可……

  武世傑點了下頭,他是累了,疲倦和一種由心底升上來始終都消失不去的愧疚折磨著他的心肺,讓他終究難寐難安。

  一早,天色陰沉沉的,大白日的卻和那日落之時相差無幾,燈火點著才能把整個屋子照亮,宮中嬤嬤走了進來,對著正在梳妝的婁錦道:「婁小姐,我們可以走了。」

  婁錦點了下頭,她看了眼睛子中的自己,模糊地看不清模樣,只能看到髮髻上的一朵海棠開得很美,她垂眸,輕輕地站了起來,嘴角扯開一抹淡淡的笑。

  隨著嬤嬤們走出去,她看到烏嬤嬤和流螢站在外頭,兩人均望著她,臉上都露出了擔憂之色。儘管婁錦畫了妝,可看得出來,她昨夜睡得不好,臉色暗淡著,神情也與今日的天氣一般,陰鬱。

  經過窗子的時候,她的腳步頓了下,那下方還是一塊乾淨的土地,無一絲痕跡。

  她低頭,唇角緊緊抿了起來。

  迎面走來的是蕭郡公和方清雅,他們讓婆子們送來了不少東西,方清雅道:「錦兒,你這次出發路上要小心,本來你琴兒姐姐也是要來送你的,可她一早被萬貴人叫了去。」

  婁錦幾不可聞地皺了下眉頭,有些勉強地笑道:「我自己去無礙的。」

  方清雅點了下頭,她身後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婁錦朝那人看去,見蕭匕安挑眉道:「妹妹要去一段日子,做哥哥的送個禮物給你。」他說著,遞出一個三寸大小的匕首。

  婁錦卻不理會他,想他那日把她帶走,顧義熙一定誤會了。

  蕭匕安皺眉,把那匕首塞到她手心,道:「不知道你最近怎麼回事,見我一面就不理我,怎麼,還想嫁人不成?」

  婁錦瞪了他一眼,才收下那禮物,心頭還是鬱鬱難歡。

  蕭匕安細細觀察著她,這幾日,她著實是沒理會他,就連他幾次特地從她面前經過,她也像是沒看到一般,他冷嘲熱諷也好,說笑戲弄也罷,她都無動於衷。

  幸好,她還願意收下這份禮物。

  方芸兒和蕭縣公送婁錦上馬車,就一遍一遍囑咐,讓她好好調整心思,早些回來。

  婁錦點了下頭,就被馬車帶走。

  方芸兒心頭緊張,她回頭望向蕭縣公,擔心道:「蕭郎,你說錦兒她……」

  「她會好的,她是我見過心性最為成熟的孩子,你莫擔心。」蕭縣公望著馬車的方向,篤定道。

  車軲轆的聲音在耳邊龐璿,她閉上雙眼,輕輕靠在了車壁上,他在選妃了嗎?想來京中試婚女子都去了吧,那些女子名家閨秀,知書達理,想那紫曉與蕭琴就讓人觀之不暇,她重重歎了口氣,她突然笑了起來。

  她不過就是要求她護她到退婚那日嗎?他做到了不是嗎?她也退婚成功,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她還有什麼資格可以得寸進尺,可以繼續——賴著他?

  那一次婁府祈求河神,他被那石頭砸昏,昏迷幾日。是她欠著他,他從來不欠她不是嗎?驀地,她睜開雙眼,她可以還他情誼的,她細細想了,可是她拿什麼來還?

  一想起,他今日立妃,她的心就被巨石壓著,堵地喘不過氣來。

  那剛剛掀起的一絲絲波瀾和喜悅都被失望和怒意替代,她索性閉上雙眼,不去聽亦不去看。

  流螢在婁錦走了之後,就命丫鬟們退下去,她按著婁錦的指示,把那一張信貼在窗子上,天色越發陰沉了,一股陰冷的風吹起,流螢止不住地顫了下,只覺得渾身寒毛倒立,她把那信貼好,就被人喚了過去,說是方芸兒喚她。

  她急匆匆離開,一陣強風刮來,窗戶劇烈地撞了下,嗖嗖的風聽地人耳朵生疼。

  不一會兒,一兩滴雨點落下,雨水刷刷地打在了樹葉上,發出了刷刷的聲音,幾個丫鬟道:「這麼沉的天氣終於還是下雨了,天昏地暗的,我看小姐今日怕是出不了海了。」

  婁錦聽著這雨聲後沒一會兒就聽到身邊嬤嬤的話,「小姐,一會兒我們到碼頭港灣休息一會兒,昨日藏空相士說今日的雨下不長,一會兒我們就走。」

  婁錦點了下頭,她想讓這雨下得久一點,這樣些許她能晚點出發。

  皇宮裡發生了一件大事,三皇子昏了過去,好端端進行的一場宴會就這麼散了去,皇上馬上召集禦醫,讓人為三皇子看病。

  禦醫只說暫無大礙配了藥就與皇上請辭。他們臨行前都互相看了眼,暗暗閉上了嘴。

  華清宮中,皇上坐在床頭,靜看著床上的男子,他的沉默讓萬貴人心裡有些不安。

  「朕聽說,你這些日子都讓老三呆在藏書樓?」他顯然是皺眉了。

  萬貴人笑了笑,道:「他這幾日出宮多了,難免沾染了不少外頭的不良習性,我讓他好好修身養性。臣妾不過就是愛子心切,皇上不允了嗎?」她瞅了眼皇上,心頭微微有些不安,上次五皇子道老三時常去蕭府,怕事情出了軌道,她不得不壓制一番。

  皇上看了她一眼,冷聲道:「他喜歡出宮,就讓他出宮。往後無需這般克制著他。」他凝視著顧義熙,心疼了起來。

  老三自從那次被巨石撞到後,便留下後遺症,若時不時暈倒,日後該如何?

  床上的人沉睡著,若沒有看到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指頭輕輕一動,便會以為他真是昏迷了過去,那些胎衣只保三皇子身體無礙也不點破,知道三皇子必有因由,就由著他去了。

  皇上與萬貴人離開後,顧義熙眸子一亮,對著不遠處喝道:「劉韜!」

  劉韜低頭出現,道:「爺,你快去吧。我在這裡給您守著。」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1:44 AM

第094章:碼頭相遇

  兩人交換了衣服後,劉韜就躺在了三皇子的床上,而三皇子穿著侍衛服裝,低著頭走了出去。

  劉韜躺在床上,思緒紛飛。萬貴人命侍衛們退居皇宮,這幾日三皇子很是著急,偏偏皇上與萬貴人一道要為三皇子選妃,而就今日一早選妃前他才聽到蕭琴告知婁錦被送去蓬萊島的事。

  萬貴人到底是有心隱瞞還是?

  他沒敢多想,只知道三皇子最近與那婁錦走得近了。他皺眉,不禁擔憂起了三皇子,那般固執的人,一旦被人阻攔破壞,怕也會用盡全力吧。

  豆大的雨點砸在牆瓦上,辟辟啪啪地像是要打出一個洞來。路上的泥土都被水打混,人只要一踩,就滿身污泥。

  顧義熙的腳步很沖忙,出了皇宮就直逼蕭府而來。

  門童一見他,都驚訝道:「三皇子?」

  「婁二小姐呢?」

  他此刻站在雨中,斗笠上的雨水沿著邊角竄成一條直線落下,嘩啦啦地遮蓋住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俊逸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

  「二小姐已經走了。」門童的話一落,就被人打斷了去,流螢睜大眸子道:「三皇子,您終於來了。」她趕著迎了出去,在顧義熙轉身之際道:「三皇子,小姐臨走前有一封信給您。」

  雨刷刷下著,那抹月白的身影在雨中一個停留,他轉過頭來,望著流螢,腳步極快地跟了上去。流螢也不耽擱,只一路上她的話不少。

  「三皇子,你去哪兒了?我們小姐天天念著你,總讓我們找您。」

  顧義熙瞇起眼,他能說什麼?被親娘軟禁?他搖頭,腳步越發快了。

  流螢快步跟了上去,又道:「三皇子,小姐說有話要和你解釋的,那一天,她……」

  月白的長衫被雨水打濕,他是絲毫未覺,流螢卻看到他的衣服濕透了緊緊貼著他那筆直的腿,她撇開頭去,忙道非禮勿視。

  難怪小姐總是念著三皇子,方才那一幕很是香艷呢。

  流螢甩了下頭,道:「就在前頭了,小姐讓我貼在窗子上。」她的話噎在唇角,只見那窗戶半敞開著,雨水一個勁地沖刷著,窗子被風重重一刮,發出砰地一聲。

  「哎呀,那信啊。」她忙衝了過去。

  顧義熙更快一步,他來到那窗子前,見那墨水書寫的紙上兩行濃黑的字都變成了黑河,只能看到隻字,相逢……時,天涯……

  他盯著那兩行字,相逢有時還是無時?天涯什麼?他沒敢猜測下去,只能看著這幾個模糊的字,別的,他什麼都看不到。

  流螢趕過來,道:「三皇子,小姐臨走前什麼都沒說,只留下這封信。你看……」她轉過頭來,見到那信的時候也懵住了。

  顧義熙閉上雙眼,他突然抬起腳步,轉身走了出去。

  流螢忙叫喚,用盡全力喊了起來,「三皇子,小姐讓您去看她。」

  她是嗓音被雨水覆蓋,就連她自己都聽得不甚真切,顧不得多思,她拔腿就跑,沒想到撞上一個如牆的身軀。

  「婁錦那丫頭說的話,可是真的?」那低低的嗓音傳來,讓流螢有些愕然。她抬頭,見到的正是皺著眉頭的蕭匕安。

  她不知道為何少爺會問這個問題,她不敢耽誤時間,只想讓三皇子聽好了這句話。

  她的呆樣成功惹火了蕭匕安,他一個冷喝,流螢才道:「是小姐說的,小姐在等三皇子。」

  等他?因何而等?

  蕭匕安的神情變得冷峻了起來,婁錦你才剛與那武世傑斷了關係,就與三皇子糾纏不清了嗎?她到底是在謀算著什麼?

  心底下意識如此想著,他盡力讓腦海只有這麼一個想法,而不是所謂的兒女情長,婁錦那丫頭雖是尚小,可她心思狡詐,想來一定又在謀算著什麼。

  可……真的是嗎?

  流螢見他發愣,忙越過他去,跑到外頭尋找三皇子的身影。

  偌大的大街上何來那熟悉的月白身影,她急得直跺腳,然後暗恨自己腿短嘴快。

  大街上一抹月白的男子飛速走著,到馬市上遞上了一錠銀子就飛身上馬,一個俐落地坐穩,他高舉長鞭,空氣中傳來響亮的一個啪,馬兒嘶叫。一人一馬迅速消失在雨中。

  緊拽著馬繩的手加緊扣住,身子微微前傾,他密集的長睫被雨水打濕卻還是瞇起眼,緊盯著眼前的這條道路。

  婁氏阿錦,我沒有背棄約定。

  他不禁想起那個花房,她篤定著要下他一個請求,那次他被巨石砸傷,他也要了她一個要求,只是到目前為止,他暫且把那要求寄放在她身上,等到某一日,他會親自去取。

  鞭子啪嗒地抽在馬兒身上,馬兒吃痛,更是卯足了力氣飛奔了起來。

  一個約定能相守多久?有人說,那不過是口頭之言,不足為信。可他們卻不知道因何堅守著這一份約定。人道兩年有多久,或許很久很久,也或許近在咫尺。

  婁錦坐在窗口,看下方被風雨折磨的樹,樹幹搖擺著,幾棵樹的樹枝被風雨折斷,毫不留情地滾落在地。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若不想做那魚肉,必然要與那些粗壯的樹一般,有力根足,才能任風雨摧之不倒。」她悠然開口,想起過往種種,驀地笑了起來,她此番一走,希望烏嬤嬤能幫著她守著娘和外祖父一家,要想讓青燈居士鬆口,怕需要一段時日。

  陳嬤嬤低頭遞上了一盒子乾果,她笑著搖頭,「雨快停了吧。」

  陳嬤嬤點了下頭,天邊的烏雲有些散了開去,風力也小了些,怕一個時辰不到,這雨就會停了。陳嬤嬤是宮中老人,因著一直伺候著蓬萊島的高陽公主這次回來正好一併帶婁錦過去。

  婁錦百無聊賴地站了起來,她看那陳嬤嬤一眼,見陳嬤嬤低下頭去,她眸子一轉,對著桌子上的一盤子棋動了起來。

  婁錦並沒有下棋,而是把那些棋子一個一個堆了起來,看過去像是對像棋一點興趣都沒有的模樣,更多的是幼稚的,乏味的,讓人倒胃口的動作。

  陳嬤嬤僵硬地扯了下唇角,道:「小姐,公主並不喜歡與地位卑微的人共處一室,您過去後,暫且就住在偏院子。」

  婁錦了然笑了起來,她把那象棋一推,站了起來,「這東西真有意思,越高的棋子看過去越是搖搖欲墜,隨便一推就倒了下去,哎,中看不中用啊。」

  陳嬤嬤被嗆了下,雖想瞪婁錦一眼,卻在婁錦直視的目光中,漸漸低下頭來。她說來也是閱人無數,宮中貴婦,除了皇后和賢妃,無一人有這丫頭的氣勢,與她對視一眼,竟然會讓她渾身打顫。

  她忙退了出去,只想等著一個時辰過後再來喚婁錦。

  雨漸漸停了下來,天邊開始放晴,陽光穿過雲層照耀大地,昏昏沉沉的白天瞬間恢復了以往的色彩,只不過地上濕漉漉的,還是惹來不少百姓的咒罵。

  婁錦再次上了馬車,馬車內除了她便是陳嬤嬤,她偶爾拉開簾子感受外頭清冷的空氣,一縷陽光射了進來,婁錦伸手,白皙的手在陽光下輕輕動彈,像是在彈奏什麼好聽的曲子。

  「嬤嬤,角隅碼頭到了。」外頭的侍官道。

  角隅碼頭?婁錦的手指停止了動彈,她馬上掀開簾子,太陽升到正中,濕漉漉的岸上幾個男子開始搬運東西,她心裡有些沉,在這裡,她還缺他一個解釋。

  「小姐,下車吧,船已經準備好了。」

  婁錦點了下頭,不知道誰道:「那人的背影有些面熟。」

  「是啊,他怎麼像是在等人?」過路的幾人說起了話。

  「那不是上次的男子嗎?他上次跟我借了船,等了好一會兒不見人來,後面就走了。今日又來等人了?看他全身都濕了,一定等很久了。」

  一個女子道:「什麼人讓他等這麼久?我看他站在這都有一個時辰了。」

  婁錦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她抬眸,逡巡著岸邊,見東南方向一抹月白色的背影,高大的身子昂藏在月白色長衫裡,他墨髮披著,只用一根木簪子穿過,他牽著一匹馬,靜靜地望著遠處,海面上打了個高高的浪,浪花打在他面前就不見了。

  婁錦望著他,心頭激昂澎湃,她的心從未和現在這般,梗塞,激動,甚至她無法控制指尖的輕顫,掩蓋不住喉頭那突然湧上的一派溫熱。

  她邁開腳去,沒理會陳嬤嬤的呼喚,而是一步加大一步跑了開去。

  溫暖的陽光穿過雲層照耀在他和她之間,她只覺得每一步都縮短著他們的距離,她笑得開懷,眉梢眼角似乎都飛揚了起來。

  她以為,他選妃了。

  她以為,他再也不會出現了。

  她以為,他們再次見面,會是很久很久以後……

  她以為,他忘了……

  心陡然一疼,若是他把她忘了,她不知道該如何想像。

  腳步停了下來,她竟覺得只差不過十步不到,卻是怯弱地很是遙遠,她不知道要再踏出一步,還是靜靜地等著,等著他回頭,捕捉他的第一個神情。

  馬兒重重地噴了下鼻子,這聲發地猛,兩人顯然都被這聲音給吸引。

  顧義熙轉過頭去,拍了拍馬兒的脖子,他幽深的眸子低了下去,一張臉寫滿了失望。然而,他拍著馬兒的手頓住了,他眸子飛快地轉了過來,深深地望著眼前的碧青女子,似乎要把她看個透徹才罷休。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2:48 AM

第095章:真假萬征戰(一)

  婁錦被他這麼一看,呼吸即刻就被奪住了,她的身子挺直著,腰板後僵住了。

  他的眼神直接深沉,陽光落在他身上,海風帶來的腥甜把他的長衫吹開,颯颯的聲音把這個碼頭的喧鬧都蓋了過去,而他身姿昂然,無一絲動搖。

  長髮遮住了他殷紅的唇,婁錦只能看到他的眼瞬間瞇起了笑,她知道,他在笑。

  一股暖流自心底緩緩蔓延,填補這幾日焦躁不安的心,心裡的淨土滋潤如初,春苗若雨後春筍,翠綠一片。

  「阿錦,這裡的日出很美。」他道。

  婁錦點了下頭,她看到了,那日她就看到了。「我那一日來了,可你已經走了。我遲了一步。」

  他走上前來,馬兒甩了下頭,亦跟了上來。

  他伸手拿出懷中的帕子,擦乾額頭上濕潤的髮,道:「我知道。」

  婁錦怔怔望著他,好一會兒,唇角輕勾,她若清晨蓮花露水的清澈眸子笑彎了起來,她竟是這般容易滿足的,只因為他這一句簡單輕柔的話,渾身都暖洋洋的。

  「我的人被母妃收了回去,但這只是一時,我雇了一些人護著你,以前答應你的,不變。」他低眸看向眼前的嬌小女子,她還只到他的肩膀,看著她,竟有種看著瓷娃娃的感覺,易碎柔弱,讓人不由得心疼。

  婁錦點頭,突然見他離自己不過半臂如此近,她心裡陡然緊張了起來,一股陽光一般的味道散了開來,她聞得入神,是他身上的味道,清爽柔和。

  她恍然,頓時退開兩步,道:「你記得要來看我,或許蓬萊島上的日出更美。」

  他凝視著她緋紅的臉頰,一時間竟看得深了去,她是極美的,出水芙蓉,睡蓮般可人。只這麼一個低頭,就要揉碎了人的心。他不知道誰見過她這般模樣,可他這一刻竟是不願意多一個人看到她此番模樣。

  好一會兒,他收回目光,淡淡應了聲。「好。」

  陳嬤嬤見婁錦與一個陌生男人說話,那頭都催著上船了,陳嬤嬤提步走了過去。

  顧義熙眉眼一定,轉身上了馬,便對婁錦道:「婁氏阿錦,我會等你。」

  婁錦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猛地抬頭,欲問,可馬兒飛奔而去,顧義熙昂藏的背影和那抹月白在她的眼前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她禁不住抬手,撫著胸口,感受那咚咚直跳的心率,海面上飛來往去的海鷗發出了好聽的聲音,他要等她什麼?婁錦止不住上前一步,她望著遠處的海面,心頭卻久久不能平靜。

  她揣測著,思索著,唇角卻是笑彎了起來。

  或許,或許明日的海天之景會比今日更加美好。

  陳嬤嬤走上前來,恭敬地行了禮,「小姐,可以走了。」

  婁錦低頭,她看了眼馬兒離去的方向,才隨著陳嬤嬤上了船。

  皇宮之中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對宮外百姓來說自是尋常,但對宮中女子來說,那可謂是滔天巨浪。

  說要為三皇子立妃卻不見得選成,倒是皇上微服出巡卻選了一個美人,直接晉封為貴人。

  美人年芳十八,是個嬌媚可人的姑娘,她那雙眼睛很是漂亮,一入皇宮就深受皇寵。

  婁錦收到飛鴿傳書的時候,只笑了笑,便繼續跪坐在佛像前,靜靜地念著佛經。耳邊傳來木魚之聲。

  她抬眼看了眼前那觀音大士,眸子輕輕地閉了起來。

  「婁錦。」一聲低聲卻嚴厲的呼喚從身後響起,婁錦回過頭來,行了一禮,「見過居士。」

  青燈居士身著廣袖灰袍,頭上戴著寫著佛字的灰帽子,她身材高瘦,臉上無幾兩肉,只那麼面無表情地盯著你,便會讓你忍不住噤聲。

  「你這幾日打坐可悟出了什麼?」青燈居士站在佛祖前,恭敬地跪拜。

  婁錦看了她一眼,隨之看向她的身後,從她來的那日起就沒看到高陽公主,青燈居士也一次未提,這個島上之人並不多,倒是芳草萋萋,花開遍地,美不勝收。

  她看了眼這金碧輝煌的佛像,道:「我想,世上總得有一個淨土留給自己,這淨土許是蓬萊島,許是在自己心中,若心中有淨土,無須親身來這蓬萊島。」

  話中明顯有話。婁錦並不想在這久留。

  青燈看了她一眼,閉上眼敲著木魚,緩緩開口,「你心中有淨土?」

  婁錦轉過頭,她把香點燃就擦入鼎中,嘴裡念著金剛經,她沒有回答,因為她亦不知道她的心中是否有一份淨土。她想,許是有的吧。

  她給了娘一份淨土,她身後那些護著她的人便是她的淨土。

  她笑了開去,道:「這世上的淨土到處都有,只在於你有沒有去發現罷了。」她走開兩步,對上青燈直射過來的目光,她頓住,碧青的身影停在門口。

  門前站著幾人,為首的人姿態高雅,臉上帶著一抹憐憫,她看了婁錦一眼便走了上來,道:「婁錦,你沒事吧。」

  高陽公主對著身後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走了上來,遞上一個火盆,示意婁錦跨過去。

  婁錦看了宮女一眼,神情陡然嚴肅了起來。「無須做這些,我在佛祖面前不敢有一絲欺瞞,我方才道心中早有淨土,絕不會為了過往不值得的人和事耗費精力。」

  這些人如此一做,倒像是她有多想不開似的,如此她要何時才能回去。

  高陽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瞇起笑,「師傅,你看她,給她去一點點晦氣就這麼倔了。」

  青燈居士笑了笑,她來到高陽身邊,慈愛地看著她,便讓婁錦退了下去。

  婁錦有些惱恨,這終於見到高陽,卻不想高陽設阻,她好像自那日在洛江邊上一見之後,就更難相處了。

  只是,為何她現在會阻礙自己回去?高陽雖是難以相處,可兩人這麼多年來,也沒怎麼接觸。雖是想不通透,可她清楚,高陽不想讓她回去。

  看那青燈居士那般疼愛高陽,定也不會太早放了自己。

  婁錦有些急躁,儘管有飛鴿傳書,可在這,她幾乎被軟禁,對外頭的消息知道了,也是久了之後,失去了先決機會,那就等於失敗了一半。

  可這些都取決於青燈居士。她握緊手,只能靜待時機了。

  婁府這些日子很是平靜,洪娘子掌管遲寶樓院子內外事務,剛吩咐丫頭把婁陽最喜歡的菊花茶採摘好,就見婁陽笑著從外頭進來。

  洪娘子笑道:「老爺,都什麼事這麼開懷。」自從上次婁蜜在觀音廟名聲大臭之後,就沒見婁陽這般開心了。她眉眼一跳,驟然響起那毫髮無傷的萬寶兒,儘管假懷孕的事暴露了出來,可婁陽並沒有把她怎麼樣,依舊完好無損地呆在湖裡院,這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她不由得想起婁錦,婁錦說沒有讓萬寶兒入府,萬寶兒就被暴出了假懷孕一事,只要她再透露點婁陽的事,是不是往後這萬寶兒就會消失了去?

  如此一想,她立刻為婁陽沏了菊花茶,配上一點枸杞,就道:「老爺,這段日子您辛苦了。」

  洪娘子是一朵解語花,婁陽這段日子雖煩心事眾多,可有了洪娘子,他的心也寬闊了不少。他這半年來心中多少恨從不與外人說,但每日夢醒,他渾渾噩噩,滿心憤慨,都沉澱在心底。

  方芸兒的背叛,蕭縣公的奪妻之恨,他失去了最愛的孩子,前途一片渺茫,他何嘗是這般模樣,半年前他是方宏的嫡親女婿,是皇上面前的寵臣,一路扶搖直上,平步青雲,突然之間彷彿一切都沒了。

  而這一切的根源便是方芸兒與他斷了關係,嫁給了蕭縣公。他會永遠把這些痛和恨銘記於心,絕不忘記。

  只是,他不會永遠在穀底,只要他找到了萬征戰,那他一定會再度成為寵臣,最起碼萬貴人不會忘了他。

  他笑了起來,「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不久之後,那一定會是個不錯的開端。」

  洪娘子一聽,雙眼亮了起來。「恭喜老爺,不知道老爺說的是何事?」

  「我在找一人,應該明天就能找到了。我一定會讓她好好看看,我不是離了她就會這麼狼狽下去。」

  洪娘子聽言,眉頭皺了下,他說的她是誰?萬寶兒還是方芸兒?

  她沒有深想,只知道婁陽正在找一人。

  把婁陽伺候好了後,洪娘子就命人把消息帶了出去,烏嬤嬤和流螢收到消息的時候都皺眉,他們不知道婁陽要找什麼人,這人像是很關鍵一般。

  流螢忙道:「嬤嬤,小姐交代過,要在明日讓來梁貴人把皇上引出來。可梁貴人怎麼一點消息沒有?」

  流螢若沒猜錯,怕婁陽找到的人便是那真喚作萬征戰的人,而小姐找的是冒牌貨。若真如此,那便要早一步才行。

  梁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入宮就聯繫不到了。

  烏嬤嬤瞇起眼,她走到流螢面前,把婁錦交代的信放在燭火上,空氣中立馬出現燃燒的氣息。她道:「她定會按照計劃出動。小姐可送了她一份好禮呢。」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2:48 AM

第096章:運籌帷幄(梁嬌俯首稱臣)

  秋色漸盡,冬日尚未來臨就讓人覺得寒霜凜凜,各宮的木炭和新衣都到了,今日皇后把眾人招到坤寧宮裡坐著,與往日不同,今日的坤寧宮顯得熱鬧了些,上了木炭之後,更覺得暖和了些。

  一向不怎麼出門的賢妃不知為何也去給竇皇后請安,這還是這半年多以來,頭一次全了。

  皇后坐在主位,下首第一個是賢妃,次乃萬貴人,兩人分坐皇后左右,下方幾人均對皇后行了禮之後便對賢妃和萬貴人行禮。

  皇后笑著道:「大家都穿上了內務府送上的衣服,今年的款式和質量比去年都精進了不少。」

  萬貴人端起杯子飲了一口就看向那坐在她身側,同樣被封為貴人的梁嬌,面上的笑不變,眸子卻是深了幾許。「妹妹的衣服甚為別緻,看這花樣,竟然用的是白梅。」

  白梅這花樣雖然看著簡單,卻難以襯人,皮膚和氣質稍差點,怕沒幾人能穿。而最關鍵的是,皇上從來不喜歡他人穿上白梅花樣的衣服,這次倒是一點都不惱怒梁嬌這種「僭越」動作。

  梁嬌抿唇一笑,她恭敬地點頭,「這要謝皇后娘娘恩賜。」

  皇后?萬貴人嗤之以鼻,這宮中之人都知道,這乃皇上欽賜,與皇后有何干係。

  皇后眸子一低,看了梁嬌一眼,笑了起來,「妹妹真是會說話。」

  梁嬌低下頭去,她沒發現一人緊緊盯著她,那抹探索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逡巡不已,待她發現的時候,只看到賢妃低頭飲茶。梁嬌蹙起了眉頭,她知道自己此番深受皇寵必定會遭人妒忌,這時時刻刻被人盯著的感覺讓她後背也深覺冰冷發毛。

  偏偏宮中這麼多雙眼睛,她初入皇宮,又怎麼清楚都是誰在暗暗窺視著她。

  這種感覺,讓她心中生出了七分警惕,三分焦慮。

  這宮中誰不盯著你這受寵的新人,自是想著趁著你羽翼未豐之時消除了你,偏偏你是新人,又不是出身名門,對宮中規矩和辛辣故事俱無了解,這種渾渾噩噩的情況必然讓你腹背受敵,失去主動權。

  梁嬌蹙了下眉,她看了眼身邊的丫鬟,這個她帶來的丫鬟是婁錦送給她的,這幾日丫鬟催了她兩次執刑計劃,可她不想總聽婁錦的話,畢竟她已經是位高一等,也惱恨婁錦這種控制。

  可,現在……入宮幾日,發現有些事看起來順心,卻總有一些詭異之處。

  就如皇后笑臉以對,可她有時提出的要求,皇后總可以冠冕堂皇就推了她去。萬貴人當面誇她,卻總會遞上不少宮女給她,那些宮女她打不得罵不得,還說要照顧自己,就連皇上在的時候,他們也時不時在皇上面前提起舊主子。

  她入了宮,竟就這般莽撞。

  深吸一口氣,在皇后說散了之時,她馬上就和身邊的丫鬟綠意走了出去。這回她沒有直接回宮,而是朝禦花園的方向走去。

  丫鬟綠意這兩日也不提那日的計劃,只沉默著。這讓梁嬌很是納悶。

  「綠意,你這些日子為何如此沉默?」

  綠意施了一禮,道:「貴人不考慮綠意的話,綠意自不想打擾貴人。貴人在宮中孤立無援,又榮地聖寵,必然遭整個後宮嫉恨,貴人不願意自救,綠意會在兩日過後就請了貴人批准出宮。」

  什麼?梁嬌被她這話嚇得愣了神,什麼叫她不願意自救?

  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努力鎮定了下來,輕聲道:「把話說清楚。」

  綠意閉上嘴,她只要說個開頭就好,這事若她全盤拖出,梁嬌定不會信。就如小姐所說,梁嬌這人聰明,卻極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若沒撞到南牆,她也不會容易死心。

  梁嬌見她不說,先是皺眉,又想這必定是婁錦逼她就範,便沉聲不問了。

  可下午一到,就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皇上下午來到她宮中與她一同用膳,可不知道為何突然暈倒了,事情鬧到太后娘娘那,太后下旨,打了她二十大板,才放了她回去。

  她被人拖回來的時候,腰以下的部分滿是鮮血,每動一下都幾乎要了她的命,當她蒼白著臉躺在床上的時候,唯有一人進來伺候,其他人無論她如何叫喚,都沒進門。

  綠意吹了下湯匙,房中的藥味讓她皺了下眉頭,卻還是神情自然地餵了梁嬌一口藥。梁嬌趴著,仰頭喝下綠意送來的藥就渾身發疼,她倒抽一口氣道:「皇上怎麼會吃了迷藥,我這裡絕不會有迷藥的。」

  「你沒有不代表別人沒有,那些別人送來的宮女你用地順手,他們用你的廚房自然也用得順手。」綠意按著那日烏嬤嬤交代的話說了下來,在看到梁嬌震驚到毫無血色的臉時,她道:「知道為何我會這麼早就燒好了藥在這餵你嗎?因為我早知道你會被人絆一跤,這一切你也無須驚訝,是小姐離開前告訴我們的。」

  梁嬌不由得心驚,在綠意說前半句的時候她以為綠意背叛了她,卻不想那是之前婁錦預料的。可她,怎麼可能?

  「小姐說,萬貴人送下宮女,你必定不會當面退去,而且你身邊缺人,萬貴人笑臉相迎,你自然要用。可她的人必是毒,你一用,自然就等於給自己下慢性毒藥,只要宮中出了一件大事,你不會馬上死,可皇上一旦暈過去,即便你不死,也沒人管你死活。自此之後你與那冷宮女子沒什麼差別。更可怕的是只要皇上還沒醒,你死了就沒人為你做主。我留在這裡,就是為了救你一條性命,偏偏你剛入皇宮,不信舊人偏偏信那些蛇蠍心腸佛口蛇心之人。」

  被綠意這一個當頭棒喝,她打了一個激靈,難怪,難怪方才無論她如何叫喚都沒人進來。那婁錦竟然都預料到了。

  她後背一涼,不禁懷疑那個十三歲的少女是不是她清麗可人面容下之人,她抬頭,盯著綠意看了一會兒,頓時手心冷汗冒出。

  綠意笑了笑,「你也無須看我,我之前也是不大信的,可小姐的話讓我不得不信。我從不懷疑她。」

  梁嬌被她的話一堵,搖了搖頭,可怕的人,可怕的丫頭。

  她低下頭來,目前她確實孤立無援,婁錦說得對,宮中之人她還未熟悉就撇下她的援手,這不是明智之舉,而是羊入虎口。

  她握緊拳頭,好一會兒,道:「下次皇上帶我出巡文廟,計劃也照常進行。」

  綠意點了點頭,就轉身退了出去。臨走前,她留下了一瓶傷藥,那傷藥用紫紗瓶子裝著,看過去平常地很,梁嬌在抹上之後卻驚訝了起來,身體上的痛已經消散了去,這奇異的藥力到底來源於何處?

  皇上在昏迷兩日左右就醒了過來,梁嬌也跪在養心殿兩日,皇上一醒來就命人招了梁嬌過來,撤了她的罪過,並為了彌補對她這兩日的虧欠,答應明日帶她去文廟。

  北國的霜雪來得很快,早上還晴空萬裡,下午就飄起了第一場雪。一處破落的院子裡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正在打鐵,他穿著棉襖,一雙小眼盯著手上的火紅鐵塊,想著明日早些時候送些好鐵出去賣。

  院子外響起了敲門聲,他放下錘子走了出去,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年方三十,很是精瘦的男子。

  「你是?」

  那精瘦的男子笑了笑,「你叫萬征戰是嗎?」

  男人皺了下眉頭,他是姓萬沒錯,可他不叫征戰,「你找錯人了吧?」

  婁陽細細看了眼這個院子,破落,屋子顯得清冷單調,東西擺放混亂,這屋子裡沒有女主人?他道:「或許我換個方式問你,你是萬小毛?」

  精瘦的男子一頓,突然冷眼看他道:「你是誰?找我什麼事?」

  婁陽聽他這麼一說,渾身上下都打了個挺,是他了,他的小名叫做小毛。「你年紀不小了,還未娶妻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萬征戰瞪了他一眼,道:「我還不需要一個素昧平生之人來指點我的事。」

  「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你早年走失了,我是別人託來找你的,你隨我一道走,我擔保你一定可以平步青雲,此後你也無須過這種苦日子。」

  婁陽知道他不會信,就遞出了自己的公文碟子,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萬征戰打開一看,眸子頓時抬了起來,是官府中人,他說的話是真的?

  他遠離京城,並不知道京中官員是誰,可這份文書上面清清楚楚有著官印,這麼說他真可以找到親人了?

  他笑了起來,眸光亮堂堂的,踢了那個鐵籠子,拍了下手,道:「你告訴我,我爹和我姐姐他們過得都還好嗎?」

  知道他在考自己,他笑道:「你爹萬運其實已經亡故,可你姐姐還在,她就是宮中萬貴人,這些日子都在找你,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去。」

  這下萬征戰不再懷疑,他記得,爹爹喚作萬運。

  這麼說,他可以回家?

  姐姐竟然當上了貴人,這是多大的殊榮。那他是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2:50 AM

第097章:島上發現顧義熙的生辰八字

  蓬萊島居於大齊的南方,這裡四季如春,溫暖舒適。婁錦住的地方就在海邊。

  清晨,陽光射入竹木屋,一縷縷金色的光線把整個簡單的屋子照亮,床邊的女子坐著,她微低著頭,墨髮披散若綢緞一般,黑黝黝的,她嫩白若蜜桃的臉一抬,眸子朝外看去。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走了進來。

  「小姐,青燈居士讓你去西海邊收點海苔來。」

  婁錦抬手,把一頭長髮用一根桃木簪子綰上,長髮自然垂墜出溫婉之態,讓那平生見過不少美女的宮女都忍不住瞇了下眼,她的長髮令人艷羨。

  她走在前頭,想著現在退潮了,可不久之後便要漲潮,婁錦下去之後,沒採到一定量,就不能上來。

  婁錦走在她身後,在這裡她知道她並非孤立無援,顧義熙說過派了人來護著她,所以她也不甚害怕。只是這即將漲潮的時候,讓她去收海苔。高陽何時這般憎惡自己了?

  西海岸的海水退潮,露出一大片黏糊的黑泥土,婁錦看著探出海面好幾米的壩子,上頭的海苔長得青嫩。此時海風吹來,一股淡淡的腥味襲來,遠處的海面海浪波濤洶湧,一浪高過一浪。

  她瞇起眼,對著身後的宮女道:「只你一人來嗎?」

  那宮女瞅了她一眼,自然是。其他人都伺候公主和居士了。她過來監督而已。料想婁錦若是個笨的,頂多淹死了。若她不蠢,不願意下去,那就告知居士。如此,倒是不知道她回家之路算不算遙遙無期。

  婁錦走上兩步,她看見那本來還高高露出的壩子突然就顯得有些矮了。沒想到就在這說話的空檔,海水就把壩腳給淹沒了。

  在那宮女驚訝的目光中,她轉身,朝沙灘上一坐,道:「我很久沒看到日出了,這風景不錯,我先看一會兒,你若有空就陪著吧。」

  她這話是說現在不去採了嗎?那宮女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婁錦冷冷一笑,道:「我勸你暫時不要動,你身邊的東西可比你反應要快些。」她說完,低眸看向這片金色的沙灘,眼神悠遠。這裡的日出竟比那角隅碼頭要更美,他定是從未來過吧。

  若是此時陪她看日出之人不是這個被嚇得渾身僵直的宮女,或許更美好些。

  宮女真不敢動了,身邊一條蛇蜿蜒趴著,就離她不足五部的距離。她渾身打著冷顫,只覺得海風吹來讓她脖頸僵硬,渾身汗毛倒立。

  「小姐,你快救救我。」她小心地張著嘴,生怕那眼睛王蛇看到了直飛上來咬她一口。

  婁錦挑眉,雙手抱著頭,悠然自得地望著遠處飄來的船隻,她笑了笑,「我們島上來客人了。」

  宮女聽言,她朝海面看去,見到那艘大船,她眉頭皺了起來,會是誰來了?可她終究是不敢動的。只是她奇怪了,婁錦離她也不遠,怎麼她一點都不怕這蛇呢?

  這蓬萊島環境優雅,卻依舊是蛇蟲鼠蟻居多,婁錦到來,自是備了不少藥。東海岸少些這種東西,高陽他們也鮮少來這西海岸,自然是無須準備,這宮女想要害她,也不看看這地方是什麼危險之地。

  婁錦拉過一節樹枝,擋住陽光,就懶洋洋地躺在那休息。

  那宮女惱恨不已,只能看著那蛇圍繞著她的腳邊,一點一點挪動著它綿軟卻惡毒的身軀。

  好一會兒,潮水全湧了上來,那宮女見婁錦依舊沉睡,她急得要跳腳,這時候要是把婁錦給丟入海中,那是多好。

  半天就這樣過去了,本是俏麗的宮女被曬得臉頰通紅,細細一看,有些部分都紅腫不堪,她身子止不住地顫抖,這下已經不是只有害怕那麼簡單了。而是她的身子已經不能再這樣站下去了。

  可是,方才只有一條蛇,現在卻爬出了三四條,這些蛇竟然都只朝她而來。

  一滴熱汗落在她的睫毛上,那濕噠噠的粘膩的感覺讓她覺得臉上每一處都癢地難受,偏偏她不敢動彈。

  海水退下去了,此時已經是正午時分,婁錦醒了過來,悠悠的深吸一口氣道:「哎呀,日子怎麼過得這般快了?」

  她的話讓那宮女幾欲吐血,她覺得這比宮中的是酷刑有過之無不及。

  婁錦站了起來,那些蛇都盤旋了身子,高高地昂著頭,像是要發動進攻般看向婁錦。宮女有一瞬間的痛快,恨不得她就被這些毒蛇咬死。

  偏偏這些毒蛇剛靠近婁錦一步,就又都退了回來。

  婁錦瞇起笑,朝遠處的壩子走去,輕鬆地把海苔收在了籃子裡,就對那宮女道:「我去給居士請安了,你既然不想走,我也不勉強你了。」

  說完,她提步就走。那宮女險些暈了過去,她的腳已經止不住地發顫,她不知道下一刻她會不會一挪動就毒牙上身。

  可婁錦卻頭也不回走了。

  高陽坐在院落的鞦韆上,她剛唸經回來就詢問了婁錦回來了沒有,陳嬤嬤回說人還未回來。高陽心中一喜,她面上的笑還沒擱置三秒,就見眼前一抹碧青從不遠處娉婷出現。

  婁錦對著高陽行了一禮,道:「公主這臉是怎麼了?笑得好好的怎麼和面癱無異?」

  陳嬤嬤挑眉,她看向婁錦身後並未見到早上監督婁錦的宮女。她神色一緊,道:「小姐,陪你去的宮女呢?」

  「哦?她啊?」她像是剛想起來,道:「她被毒蛇圍住了,我讓她跟我一起走,她不走我就先回來了。」

  她的話輕描淡寫,卻讓高陽身邊的宮女止不住噤聲,被毒蛇圍住?那還有活路嗎?

  陳嬤嬤和高陽對視了一眼,高陽冷冷看了婁錦一眼,就道:「去收屍,死了就丟到海裡去。」

  宮女們顫了下身子,有人腿下一軟,勉強站住生怕下一個丟入海中的人是她。

  婁錦低頭,越過他們就去尋找青燈居士。

  午後的蓬萊島顯得有些清涼,雖然陽光普照,可海風吹來總是有些冷意。婁錦走到大殿前,看到附近群島上的漁民都來到了這裡祈福,她的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暖意。這裡至少還有些漁民,並非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嘴臉。

  入了大殿,金樽佛像前只有幾個伺候的小尼姑,她詢問了青燈的蹤影,她們只說青燈去了後堂。把那些海苔轉交給了尼姑,她走向後堂。

  兩個看過去足有四十歲的尼姑瞪眼看向婁錦,守住後堂的門道:「這裡誰都不能進去。」

  兩個尼姑外表看似威嚴,婁錦卻觀察到她們互相對視的一眼中有一抹慌張,婁錦笑道:「島上來了客人,二位長老不去嗎?我可看到了兩艘大船,看樣子怕不是達官貴人這麼簡單。」

  兩人一聽,一人入了後堂,一人直接迎了出去。

  婁錦作勢也跟著離開,卻在一個轉角的時候,悄然退了幾步。她朝後堂走去,見前方一處,正站著兩人,正是青燈和大長老。

  青燈跪拜在一尊暖玉佛像前,淚流滿面,渾身無力任由大長老扶她起來。

  「你別哭了,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大長老歎了口氣道。

  青燈搖了搖頭,她提淚縱橫,「我怎麼會忘記,她把我打發到這裡不就是掩蓋她的罪行嗎?可她也莫怪我,當初她那般對我,我對她的兒子做了那事,那是她最有應得。」

  婁錦聽得眉頭一跳,青燈口中的她到底是誰?對誰的兒子做了什麼?

  她不明白其中曲折,只知道青燈好似在隱瞞著什麼事,這事讓她良心受了折磨,所以她才會如此難過。

  婁錦想不明白,人都道青燈參佛透徹,是什麼事在她心中糾纏這麼多年?

  見青燈與大長老要走出來,婁錦忙把自己隱藏在門後。等兩人走了,她才走到那尊佛像前,只見佛像前的一個小鼎裡上壓著一張紙,那紙上寫著一行字。

  「己巳年八月初四日亥時。」

  這像是什麼人的生辰八字。婁錦還未多想,就聽到不遠處有了腳步聲,她忙退了出去。腦海裡卻閃出了什麼。

  八月初四!

  那不是顧義熙的生辰嗎?

  水眸一動,青燈身上到底有著什麼樣的謎團,為何她會在佛像前為這個生辰八字禱告懺悔?

  婁錦尚未多想,一隻白鴿出現在她的肩頭,她拆開白鴿腳上的竹筒,細細一看,眉眼一彎,把那鴿子收入懷中,回了屋子就寫了幾行字,繫在鴿子腳上,飛了出去。

  皇宮通往文廟的路戒備森嚴,京兆尹派人開路,兩邊的官差把路疏通,百姓們分道而視,只道:「皇上今日去文廟祭拜啊?」

  「是啊,話說皇上的新妃梁妃得寵,這次要出宮為她和皇上祈福呢。」

  這話瞬間在百姓之中傳開,宮門大開,一輛明黃馬車緩緩駛出,宮中侍衛並列於左右,各個面色森嚴,腰上寶劍尚未出鞘,就寒光淩冽,讓人不敢直視。

  人群之中,一人身材高昂挺拔,彪悍地擠開一些人站在了最前排,他身邊的女子低聲道:「梁妃會為你說話,此番成功定能救出你女兒。記住,你現在叫萬征戰!」

  邱鐵山瞇起眼,他直直望向那一輛馬車,眸子中閃過一抹志在必得。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2:51 AM

第098章:方芸兒懷上了

  金碧輝煌的馬車一路駛來,車軲轆發出的聲音傳入邱鐵山的耳朵,他的神情深沉凝重,兩隻手握成了拳。

  他這番衝出去就成為另一個人活下去,他將放棄他現在所有的平穩和安定,選擇了爾虞我詐。可他別無選擇。

  馬車就在眼前,他高聲一喊,兩手握住侍衛的長戩,用力推了出去,乘著侍衛被他推開的空檔,他鑽了出去,對著馬車就跪了下去。

  「萬貴人,你可記得你的弟弟?」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皇上眉頭一蹙,對著外頭道:「何人攔駕?」

  梁嬌眉眼一低,來了。

  公公上前,道:「皇上,是一個身形彪悍的男人,他說萬貴人,你可記得你的弟弟。」他低下頭,看了梁嬌一眼,這人顯然是認錯了,以為隨行之人是萬貴人。

  皇上一聽,倒是想看看這人是誰,想起萬貴人幾日夢靨醒來,都念著弟弟。他探究的目光引來梁嬌一笑,「皇上既然有興趣,就去看看。姐姐思念至親,這乃人之常情,那人定是思念至極,才會把我認錯。若他真是姐姐的弟兄,那臣妾也算做了件好事。」

  皇上拍了下她的手,誇了她一句,便抬手讓人把邱鐵山帶了過來。

  侍衛們本欲斬殺了他,他肩膀受了一刀,但勉強支撐地住。他身形高大,頗有萬貴人父親風範。皇上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細細打量著他。

  「你是何人?出身哪裡?」皇上問道。

  他恭敬地行禮,眉宇之中竟然真有三分與萬貴人相似。「我乃萬小毛,本是昆山縣人,後來父親他們搬遷到京城,我與他們失散,我也不確定萬貴人是否是我失散的姐姐,還請皇上請萬貴人出來一說。若不是,小民驚擾皇上,罪該萬死,死不足惜。若是,還請皇上開恩,讓我們姐弟相認。」

  皇上看了他一眼,他是不能確認這人是誰,可看他受了重傷還不肯退卻,怕有三分是真,這事他不能做決定,他此番是陪梁嬌出來,若不遵循她的意見為免唐突了美人。

  梁嬌掃了邱鐵山一眼,這就是婁錦在宮中布下的第二個棋子?萬貴人的親弟弟?這人著實與那萬貴人在眉眼中有些相似,也不知道婁錦哪裡找到的人,竟然也有這樣的膽量。她笑了笑,溫柔地看向正注視著她的皇上。

  「既然他都有這膽量了,那就不妨讓姐姐好好驗一驗,興許,真是他也不一定。」

  她的話一落,皇上就命人把邱鐵山帶走。

  人群中,一個女子退了出去,這人正是流螢。她本是對小姐這事充滿懷疑,萬貴人與萬征戰乃姐弟,她們之間的細語點滴,便是破綻。可小姐卻說,萬征戰與萬貴人在年歲很小的時候走失了,真的萬征戰也記不住太多。

  這也是婁錦根據前世的記憶得知的,當年萬征戰只用一句話就讓萬貴人信服,真的萬征戰他也忘了太多了。

  只要邱鐵山表示了忠心,萬貴人不會懷疑。

  梁嬌放下簾子,她這麼做一能在萬貴人面前做了人情,二是這人若真是萬貴人的弟弟,也會顧念著她今日的開恩。若他日真有一難,也能躲了過去。

  消息如風一般無孔不入。

  湖裡院的主屋裡,杯子落地,砸碎了一地。萬寶兒怔住,她還來不及品嚐蘇嬤嬤遞上來的金駿眉,就轉過頭來,目瞪口呆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現在老爺都咬牙切齒,在府中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呢。」蘇嬤嬤皺了下眉頭,她篤定,拿人頭篤定,那個衝撞皇上轎子的萬征戰是個冒牌貨!

  可要去證明那人是假的,得需要膽量啊。婁陽自從那次翠微峰瀑布出現後就在京中做個閒職,他若再出錯,怕是被貶出京城也不可知啊。

  可這個對他們就是個機會,為何會被人捷足先登。

  萬寶兒深吸一口氣,她渾身打了個冷顫,一定是有人,一定是有人知道了她的計劃,是誰!

  為何總在她步出一步的時候,讓她的好計策胎死腹中。她想到這個詞,牙齒咯咯作響,她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頓時一股怒意和悲傷從胸肺之中湧了上來,讓她悶疼不已。

  她咬牙道:「蘇嬤嬤,這事千萬要小心處理,假的終究比不過真的,真金不怕火煉,你就和老爺說,讓這兩人一同到萬貴人面前對峙。」

  蘇嬤嬤點了下頭,畢竟萬貴人和萬征戰之間發生過什麼,只有真的那人知道。

  萬寶兒看蘇嬤嬤離去,她暗襯,這一次一定要賭,在這個湖裡院形同軟禁的日子有什麼好過的,她不能繼續呆在這兒了。她得讓皇上早些放了牢中的「萬寶兒」,這樣她才能光明正大回婁府,做她的夫人。

  婁府的書房裡,傳來了一聲歎息,蘇嬤嬤跪在地上,篤定道:「老爺,那人定是假的,夫人如何,你當知道的,這十幾年來,她從未讓您失望。」

  夫人?

  一道霞光從敞開的窗戶上投了進來,映照在婁陽冰冷的眸子裡,他冷笑著看了蘇嬤嬤一眼,「她已經是婁府的妾了。若她一日再無用處,我將不會花時間和精力在她身上。」

  蘇嬤嬤一聽,渾身打了個冷顫,婁陽竟然想放棄夫人?他找到更好的靠山了?

  可是,婁陽現在面臨尷尬的不上不下的局面,誰能以為他奇貨可居?

  婁陽瞥了她一眼,道:「這事,我再給她一次機會賭一次,若輸了,她湖裡院也別住了,捲鋪蓋滾!」

  「是,是。」蘇嬤嬤低眉,這話要是真告訴夫人,夫人必定會暈過去吧。

  婁陽只有婁蜜一個孩子,若是婁蜜在,為夫人說兩句好話,興許現在婁陽還能顧及幾分夫妻情分。

  可婁蜜呢?

  她不敢問,因為從婁蜜消失到現在,婁陽都未提起過她,她去哪兒了?她低頭貓著身子走了出去。

  婁陽盯著遠處的一片湖面,湖面平靜若水,他看著看著,彷彿看到一抹碧青的身影遊走在湖邊,女孩低頭,花灑中的水落在那一簇簇花上,好看的花瓣嬌嫩地映著點滴水澤。她笑著回過頭來,憖憖然道:「爹爹。」

  他閃了下眸子,覺得眼睛乾澀地很,再看那湖邊風景,何來的人影,那花房也不見了。

  他皺眉,走到那被火焚燒成廢墟的屋子,自那日大火之後,她就住在了錦兒的穿花樓,這裡也不再修了。

  他坐在一個亭子裡,滿眼看去,是即將蕭條的風景。冬日來臨,花兒都褪去了顏色,冬梅早早開放了一點點可人的粉。可雪卻在他不經意間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婁陽,你陪我去看竹林之梅可好?」這聲溫柔的話語若暖冬羽絨在他的耳邊劃過,他下意識想要回好,卻在雪花融化之際被冰冷燙傷,他猛地伸手觸及那冰冷的雪花。

  心底隱隱生出了悲涼。

  木官家走了過來,對著老爺這怔忪的神態,他忍不住低頭。自從方芸兒嫁給蕭縣公之後,老爺總是時不時地發愣。他有時候在想,人總不知道後悔這兩個字有多苦,嘗過之後,便不願意再嘗試一次。

  「老爺,大姨娘說要和太姨娘一道去道觀,問您是不是一起。」

  婁陽突然想起,他已經很久沒陪娘一起去參拜了。他點了下頭,道:「讓西廂的客人一道。」

  皇上對萬貴人很是寵愛,一定會對那假的萬征戰一番調查,再去尋萬貴人。如此,他倒是不急。

  路上,婁陽問了萬征戰一些問題,他小心說出,有人假冒他與萬貴人相認,脾氣火爆的萬征戰一聽,勃然大怒。若非婁陽刻意壓制,他怕是要去闖宮門了。

  「你休息一會兒,我先帶你去看看萬家的宅子,據說你父親依舊按著以往的建築設計的萬宅。」

  萬征戰怔了怔,他走失的時候不過只有三歲,他記不得了。眸子深了幾許,他就點了下頭,安靜地坐在馬車裡。

  白太姨娘與洪娘子對視一眼,他們都沉了下聲,白太姨娘看向婁陽,見他消瘦的下巴,頓覺心疼。

  「孩子,你這段日子累了。孩子的事你莫掛在心上,洪娘子你也要加把勁了。我等著你給我生個孫子呢。」

  洪娘子笑了下,她自然不急,這府中目前還沒人能比她快活,就拿那萬寶兒來說,她這輩子終究生不了,而且她也已經被貶為妾室,能拿她孩子怎麼樣。

  「對了,流翠祈福什麼時候回來?」白太姨娘一問,倒是把婁陽和洪娘子的注意都吸引了過來。

  婁陽才想起,流翠為了他在外頭的廟宇定是吃了不少苦。」過幾日,派人把她接回來吧。」

  洪娘子蹙了下眉頭,她低下頭,馬車停了下來。幾人都疑惑地看向窗外。

  「怎麼了?」白太姨娘問。

  車伕猶豫了會兒,才道:「是蕭縣公和……方芸兒的車,拐彎的時候堵上了。」

  是他們?洪娘子看了眼婁陽,婁陽的眼瞇了起來。他掀開簾子,正見蕭縣公拉著方芸兒的手下了馬車。

  「你慢點,你有了身孕這事我們是要來還願,可也得小心身子。錦兒身在蓬萊島,我們自然也要告訴她的。」蕭縣公溫柔地幫著她引路,一邊小心地拉過她,一面看向那高高的樓梯。

  他彎下腰,方芸兒臉頰一紅,紅潤的臉頰若紅梅綻雪,嬌艷地令人晃神。

  婁陽看著看著,只覺得渾身僵硬,痛意從腳底心竄了上來,麻痺他的脊背,讓他的腦袋一寸一寸地漲了開來。

  她懷孕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4-5-28 02:51 AM

第099章:三皇子來島(邱鐵山上位)

  方芸兒滿臉溢滿了笑意,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能再懷上了。當大夫告知她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她幾乎喜極而泣。

  蕭郎守在她的身邊,溫柔以待。她是要感激他的,這輩子,他給了她最大的一份禮物。

  她還想告訴錦兒,錦兒一定會為即將到來的弟弟或者妹妹喝彩。

  滿腔喜悅的她沒有發現身後幾人略顯陰沉的目光。

  白太姨娘淬了一口,「不要臉的騷娘們,沒有操守的婊子,改嫁後竟然還敢在原夫君面前現。」白太姨娘自是恨她,自方芸兒好端端地鬧和離開始,她就認定了方芸兒守不了活寡,外表冰清玉潔,內心骯髒騷動。更惱恨她這一離去,險些毀了兒子的前途。

  想到這,她幾欲上前,踹方芸兒一腳。

  那熟悉的聲音傳入方芸兒的耳朵,她的心像是突然被尖刀狠狠地刺了下,挑出一個洞,尖銳地往外不停地冒著鮮血。

  蕭縣公的神情顯然沉了下來,他牽著方芸兒的手,大大方方地轉了過來,毫不留情地走了過去,扇了白太姨娘一個耳光。

  白太姨娘臉色大變,就連洪娘子也倒吸一口氣,竟然還有晚輩這般無禮的。

  婁陽喝道:「蕭縣公,我要你跟我娘道歉。」他冰冷地望著他,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被氣地不輕。

  蕭縣公不以為然。只說:「有些人嘴巴不乾淨,我只是不想讓皇上治下的京城被汙言穢語給辱沒了去,所以出手教訓。」

  他走到方芸兒身邊,拉起方芸兒的手,輕柔道:「芸兒,我們走。」

  方芸兒臉色發白,她緊拽著手,唇角緊緊咬著。

  婁陽盯著她的背影,眸色中透露出恨意。方芸兒,你以前如何待我,如今為何又這般作踐與我。她的甜蜜微笑對他來說那就是毒藥。

  人就是如此,若你對這人一貫很好,一旦這種好消失之後,他不會感謝你,反而會恨你。

  白太姨娘瞪著方芸兒,道:「做都做出來了,還不允許人說嗎?」

  方芸兒回頭看向白太姨娘,她的神情複雜,嘴唇緊抿著。要她如何駁斥白太姨娘,她以往喊這人做娘,她感激婁府全家收留她,至今為止,她雖然對婁家有所不滿,但心底也是存有感激的。

  婁陽看著她,低下頭盯著她仍舊平坦的肚子。這些年他過門不入,終究是便宜了別人。蕭縣公打著自己當年惡賊的名頭,她竟然不恨他!

  他越是這般想,心底的怒火越是一股腦地噴了上來,兩眼通紅的他看向方芸兒,道:「方芸兒,你以為錦兒會願意接納你腹中的孩子?別忘了,她忍受了多久被人稱為野種的日子。你這個孩子來得名正言順,她呢?」

  他說著,走上前去,在方芸兒瞬間驚訝的目光中,冷笑了起來。「難道你從沒有懷疑過蕭郎嗎?他真是錦兒的父親?」

  蕭縣公眸子一低,他呼吸一緊,臉色稍一變就立馬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他轉而看向方芸兒。方芸兒的神情從驚訝到疑惑,這已經不是她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了。

  她閉上眼,努力搖頭道:「別說了。婁陽,現在你說什麼都改變不了我的想法,我已經嫁給蕭郎,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我既然選擇了他就要承認他的過去,我也不想去思考未來如何。更何況蕭郎是錦兒的爹爹,她是名正言順的蕭家千金,何來的野種一說。」

  擲地有聲,字字固執。

  婁陽聽著仰頭大笑,他赤紅的眼冒出了兩顆淚珠子,他渾然未覺,只是笑地有些瘋狂。他蕭郎是錦兒的爹爹?他休想!

  方芸兒的眉頭皺了起來,她看著這個認識了十幾年的人,這一瞬卻覺得,這人她像是從沒有深刻認知過一般。

  方芸兒轉過身去,由著蕭縣公牽著她一步一步上這個台階。只是轉過身的那一剎那,她的心猛地抽疼。你在心底也認為錦兒是野種對嗎?這麼多年,真是為難你了。

  她就這麼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懷著別人的孩子這樣走了?他的笑凝噎在唇角,變成了一抹苦澀的,難堪的一抿。他高喝了聲,「芸兒,你會有發現真想的一天,我希望那一天你還能這般無所愧疚!」

  前頭的男人緊蹙了下眉頭,在方芸兒轉過來的一瞬,他笑了笑,道:「走吧,給孩子和錦兒祈福呢。」

  就憑著他如此為錦兒著想,她就不會多想。

  然而,蕭縣公呢?他不明白為何婁陽那般信誓旦旦,難道他知道當年那人是誰?婁錦呢?她知道嗎?

  這個疑惑在他的心中悄然埋下種子,他不能讓婁陽這個人時時刻刻在方芸兒面前提醒這事。人道三人成虎,說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成真了。

  她還是沒有回過頭來,婁陽這麼想著,手掌緊緊握成拳頭,重重地落在了大腿上。白太姨娘看地心疼,她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看著方芸兒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洪娘子盯著婁陽,眸中帶著三分思量。

  萬征戰只覺得方芸兒極美,他不明白其中緣由,只知道他們幾人在這兒停滯久了。「婁大人,我們改去萬家宅院了。」

  他的提示若當頭棒喝,婁陽咬了咬牙,讓白太姨娘和洪娘子入了廟,自己就與萬征戰前往萬宅。

  經過鬧市的時候,前頭的百姓都擠到告示台前,整個地方熱鬧極了。

  婁陽和萬征戰被人擋住了路,正要走出來,見人群中擠出來兩個衙役。

  「讓開。」兩個衙役顯然是剛貼了什麼東西上去。

  聽得身邊一個百姓道:「這貼了一段日子的尋人啟事終於被換下來了。萬貴人找到兄弟了也好,免得我總惦念著那一萬兩黃金。」

  婁陽與萬征戰的腳步停了下來。

  愣了下,婁陽立馬擠了進去,拉開眾人,把那皇榜看了個清楚。

  萬貴人認了弟弟?怎麼會?怎麼會這麼快?不可能的,按照程序,這事情不到晚上是不會出結果的。

  他回頭看向一臉陰沉的萬征戰,萬征戰退開兩步,用盡全力往皇宮的方向跑去。

  婁陽搖了搖頭,他可是好不容易選來了這個棋子,絕不能讓萬征戰就這麼莫名其妙死了!

  萬征戰用力奔跑,推開人就直往前衝,引得幾個被他撞倒的人喝罵不斷。

  婁陽上前按倒他,咒罵道:「想死嗎?我花了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找到你,就算你想死,我也不容許!」

  萬征戰趴在地上,他狠狠地砸出一個手錘,惱恨道:「你的把握呢?有人假冒我,有人設計我姐!」

  婁陽何嘗不知,可他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把萬征戰安慰好了,他才火急火燎地找了人去詢問宮中之事。

  這次,厲嬤嬤看到他的時候,臉上的笑顯然少了許多。她道:「不知道婁大人來這所為何事?」

  婁陽皺了下眉頭,世人捧高踩低,他見得多了,雖是惱恨,卻也並沒有介意。「我想知道萬貴人與萬征戰是如何相認的。」

  厲嬤嬤掃了他一眼,道:「自是說出了幾十年前唯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事就相認了。」

  這怎麼可能?

  他收拾了下心情,努力克制住心頭的暴怒,他問:「可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說是一株花樹下,他為了給萬貴人采梨花,不幸被草籐子勾住而摔傷了腿。」厲嬤嬤道:「萬征戰與萬貴人姐弟情深,兩人哭了好一會兒。你就莫去打擾了。」

  她說完欲走,婁陽卻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等一下,我想知道為何皇上不調查清楚就把人送了進來。」

  厲嬤嬤笑了起來,「這就要謝謝梁貴人了。」

  厲嬤嬤見婁陽訝異,就把當時的情況說了個清楚。話說皇上把人帶走的時候,梁嬌說那人衝撞了她,但又看他可憐,受了一刀還如此堅持,想今日特地去文廟祈福,偏偏見了血,就想做個善事,求皇上恩典,讓貴人與他對質幾句,若這人所言有虛,她定要治他欺君犯上之罪。

  厲嬤嬤只覺得這是梁嬌的示好,這事也著實讓萬貴人芳心大悅,對梁嬌的態度雖不算溫柔,但也緩了些。

  婁陽垂眸,陷入深思的他沒有看厲嬤嬤離去的身影。這一切為何會走向今日。

  那人若非真的萬征戰,他如何能知道只有萬貴人姐弟兩人清楚的事,而且那般細緻。

  他回去找了萬征戰,問了他當年與萬貴人的事,他所言竟然與那假的萬征戰之話一模一樣。婁陽只覺得腦子一悶,轟隆隆地疼地厲害。

  「你再想想,有沒有什麼別的你記得住的。」他不免催促。

  可萬征戰卻是搖了搖頭,那時候他只有三週歲大,能記住的就是這個疼,別的,他如何記住?

  婁陽顯然是著急了,他語氣一沖,道:「你若不好好想想,你的姐姐就是別人的,你的榮華富貴也被別人奪去,你將永遠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萬征戰愣了下,好一會兒,他才道:「那人是假的,假的必定不會為了我姐姐付出性命,我要你邀我姐姐出來,那時候若他閃躲,即便我姐姐信他是真的,也會心寒。」

  婁陽眸光一亮,心頭的灰暗都退了下去。

  與萬貴人哭過一場之後,邱鐵山就龐璿著要如何救他的女兒,萬貴人雖在宮中多年,多是表親輔佐,如今至親在面前,她定是十分珍惜。雪兒到時候就是她的外甥女,她定會好好照顧。

  如此一想,邱鐵山跪了下來。「姐,救救你的外甥女吧。」

  萬貴人一愣,難道征戰還生了個女兒?

  她忙扶起他,擦乾眼角的淚水,道:「什麼事,好好說。」

  「雪兒是我的女兒,前段日子我帶她來京城,可沒多久她就消失了。聽人說,她被人販子抓走了,可我找遍了京城都沒找到她。直到那日天牢裡有個人被放了出來,我正賣豆腐給他,聽他說天牢中有一女子手上有個很大的太田痣,我一聽就想著那定是雪兒。可雪兒為何會到天牢去,偏偏我一介平民,哪裡的資格可以入那天牢。姐姐,你快幫幫我。」

  萬貴人聽到這,心頭就咯登一跳,她面上沒表現出什麼,可心裡頭已經有了數。

  冤孽啊,婁陽你什麼人不抓,竟然抓了我的外甥女。

  如今被關在裡頭有一段日子了,不知道情況如何。

  邱鐵山眼中流出兩行淚珠,萬貴人看去的時候,他忙撇過頭去。道:「姐,你別看。我走失之後日子過得很苦,好不容易被做豆腐的師傅收做徒弟,長大後沒多少銀子娶媳婦。就和隔壁的醜姑娘結親,她雖然醜,待我極好。我本無所求,可她生下雪兒之後就走了。這麼多年來我沒有親人,只有雪兒陪我度過。人都說天牢陰暗無比,我不想雪兒死在裡頭啊。」

  他聲情並茂,最後那句說得泣不成聲。

  萬寶兒被他那句這麼多年沒有親人一說動容,勢必要救出那在天牢中的外甥女。

  可那雪兒,到底會是安然無恙還是如何不得而知。只知道邱鐵山對這無妄之災心中飽含怨氣。

  蓬萊島的東海岸停了一艘船,那船華麗無比,高足有十米。兩排的侍衛走了下來,威嚴地站在兩邊嚴陣以待。

  婁錦被拉了出來站在眾人之中,迎接那即將到來的不知道是何人物的神秘人。

  高陽扶著青燈居士走了出來,她也正疑惑著,卻在看到那月白長衫的那一刻眼眸一亮。「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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