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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3-5-1 05:43 PM

綵兒 -【魅惑番外篇】緝捕真愛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嗚……她怎麼這麼倒楣啦?
老媽跟別的男人跑了,老爸也丟下她自生自滅
她餓到前胸貼後背,只好硬著頭皮去當小偷
可她誰不挑,竟不長眼的挑上檢察長當受害者
糟糕的是偷了錢後不但嚴重良心不安
還笨得跑去自投羅網,結果被失主當場抓包
唉,她果然不是做壞事的料啊!
幸好他大人有大量,不介意她偷了他的錢
還請她吃東西,真是個天大的好人……
好人個頭啦!他惡劣起來的程度絕對不輸給惡魔
竟然端起檢察長的架子威脅她得乖乖去上課
偏偏她第一眼就煞到他,對他一見鍾情
即使再不願意,還是把他的話當成聖旨遵行──
只是她的聽話並沒有讓他高興,反倒要與她劃清界線
說什麼離開她才是對她最好的
可是他才一離開,她就陷入更危險的困境……

【出版日期】 2009年12月17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水叮噹T936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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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3-5-1 05:43 PM


序 綵兒

  希望各位有先看序的習慣Orz——因為不想誤導大家,所以這件事一定要先寫在前頭。

  基本上故事裡關於男主角職業的設定,綵兒雖然已經在可以的部分盡量與現實吻合了,不過有些部分仍不得不加入自己的設定,稍作修改。

  或者也不該講修改,而該說過於樂觀及理想化。

  說起來,這些設定也未必是和故事主要架構有關的,但那算是對於現實中所碰到的陰暗面小小的感慨與抗議(跟那個什麼世紀審判沒有關係啦,是綵的親身經歷而已),也期盼真的有一天,司法能夠更趨近正義。

  再來,若在現實中,以男主角的年紀其實不太可能坐上檢察長的位子,不過為了劇情需要,只好做如是設定了,畢竟綵想各位對於十八歲與三十八歲這種組合不太會有興趣吧,拜託大家不要抓這個bug啊XD!

  這故事發生的時間點是在《戀戀笨熊》之後,《情誘茉香》之前,希望閱讀起來時序上不會帶給大家太多困擾。

  最近覺得世界好小,在現實生活中陸續認識了幾個跟綵玩同款線上遊戲的人,沒想到居然都跟綵在同伺服器的同陣營裡,先是一位久未聯絡,但過去與綵滿要好的高中同學,再來是一位在租書店工作的姊姊,最後是前幾天才認識的學長,真的很奇妙。

  網路是個偉大的發明,可以在虛擬世界中把太多人串聯在一起。只是還是別太沉迷的好,畢竟更重要的還是現實生活呀!

  「魅惑」在這本正式畫下句號,也請大家繼續期待新系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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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3-5-1 05:44 PM


第一章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溫和好聽的聲音,於辦公室內響起。

  星期一的中午,地檢署裡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所有人戰戰兢兢的目光直盯著某個男人。

  一個極為俊美的男人。

  他有著一張白淨的臉,緊抿的薄唇彷彿塗了胭脂般鮮紅,挺立好看的鼻上掛著金框眼鏡,那斯文秀氣的模樣,怕是走在街上便能隨意招來大量傾慕的目光。

  只是,雖然此刻他好看的臉上絲毫未見憤怒之色,嗓音聽來不疾不徐,連音調也不曾上揚,可是,太清楚自家頂頭上司性格的眾人,都知道大事不妙了。

  杜宣,這小小地方的地檢署檢察長,與他共事過的人都很了解,當他露出這號在不知情的人們眼中,看來是溫和優雅的神情時,事實上就表示有人該糟了。

  「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次。」那藏在金框眼鏡後方的黑眸閃了閃,直盯著眼前闖了禍的部屬。

  偏偏後者仍一副猶不知大難臨頭,絲毫未將這看起來像娘們似的上司放在眼裡。

  「也不過就是工作太繁重,案子晚了幾天上訴而已嘛!」李家銘不當一回事的聳聳肩,「況且那也不全是我的錯,還不是因為院方跟我們定義的送達時間不一樣,從我簽收到判決書的時間到提起上訴也才不過八天啊!誰曉得高等法院那裡居然以判決書送達地檢署的時間起算……」

  眾人搖搖頭,對於這個搞不清狀況又不知死活的新人實在很難起什麼同情心。

  李家銘是上上個月才從台中調過來的檢察官,敢這麼說,顯然還沒摸清杜宣的脾氣。

  「就因為你的疏忽,讓那十二名涉有貪汙重嫌的官員自此逍遙法外,再無人能定他們罪。」杜宣打斷了他的話,「你講再多理由,也改變不了縱放他們的事實。」

  一旦過了上訴期間,那麼判決結果就算是定讞了,除非有新的事證,不然判決內容便無法更改。即使此案請最高法院檢察署檢察總長提起非常上訴,基於刑事訴訟法的規定,也不能判比原先更重的罪刑。

  換句話說,就算提起非常上訴,並判決十二名嫌犯確實有罪,也無法對他們判刑。

  李家銘不服的道:「一審時判他們無罪的可是法院,要說縱放嫌犯的也該是法官,如果不是法官判他們無罪,我也不會——」

  「我見過你的起訴書。」杜宣再度截斷他的話,「我若沒記錯的話,這案子可是你當初奮力爭取來的。但這案子從你擬的起訴書,到整個開庭過程,都草率不已,現在你又誤了上訴期間,令我實在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暗中收了什麼好處。」

  這樣的說法,無疑是對一名檢察官最大的指控,然而四周悄然無聲,沒人敢,也沒人想替李家銘說什麼。

  待在這個圈子裡,總會牽涉一些利益勾結之類的事,很難避免,然而在他們署裡,卻幾乎不太可能有收賄這種事發生。

  最主要的原因,當然就是他們偉大的檢察長了。

  年僅三十出頭的杜宣,自二十歲大學畢業考上檢察官後,一路平步青雲,於今年初成為他們這地方檢察署的檢察長。

  能以這樣的年紀當上檢察長,除了他本身的優異表現外,其實也有部分是因為大量的在媒體前曝光,造成「上頭」對他的關注。

  由於他斯文好看的模樣極為上相,再加上驚人的辦案能力,這些年來深得媒體喜愛,更是所有女性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地檢署每天收到愛慕者寄給杜宣的信,恐怕比公文還多。

  「檢察長,你、你這樣說也未免太過分了吧?」李家銘漲紅了臉,「我們可都是學法律的人,最講求證據的……」

  雖然他收賄的確是事實,但沒憑沒據的,他不信杜宣能對他如何!

  「是沒錯,所以你最好小心點。」杜宣冷笑。

  早晚有一天逮到他的把柄。

  「你……你這是在威脅、誹謗我!」作賊心虛的某人尖聲道,「我是可以告你的。」

  吵死了,杜宣揉了揉疼痛的耳朵。

  「你們誰有聽到我威脅還是誹謗嗎?」他轉頭問向旁邊的同事。

  「沒有。」眾人趕緊低頭裝忙,「我們啥都沒聽到。」

  開玩笑,有長眼的都知道他們家上司是不好惹的啊!

  只有那些搞不清狀況的媒體,以及眼中只有帥哥的女人們看不出那微笑面具底下的可怕性格。

  「嗯,那就好。」杜宣滿意的點點頭,隨後冷冷地給李家銘一個嘲諷的眼神。

  哼,敢在他的地盤跟他玩?門都沒有。

  「你——」沒想到在媒體前總表現得溫和有禮外加風度翩翩得像貴公子的杜宣,私底下居然有如此惡劣的一面,李家銘那張吃了太多油水的肥臉瞬間漲成豬肝色。

  一般而言,檢察官若不是出了什麼太嚴重的包,檢察長都會多少替他們遮瞞一下,畢竟底下人鬧出什麼事,他們也不好看。

  他沒想到杜宣不但完全無意替他掩飾,甚至還揚言要查他。

  「記住,沒有下次了。」杜宣鄙夷的丟下警告,「你從前在別的地方怎麼搞我不管,但來到我這裡,最好認真點,要讓我逮到什麼不法行為,你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辦公室。

  步出地檢署,正午的太陽有些毒辣。

  想也知道李家銘將會在背後如何咒他,多半說什麼靠臉蛋作秀啦、靠關係升遷之類,不過現在的杜宣一點也不在乎。

  滿腔的惱火還未消退,但空盪盪的胃迫使他不得不先正視這重要的民生問題。

  午餐,該吃什麼好呢?

  「阿宣。」一個聲音從後頭喚住了他的腳步。

  「嗯?」他回過頭,看著和他大學同學三年,之後又共事十幾年的老朋友胡柏成。

  「你啊,非得這樣當眾給家銘難看嗎?」胡柏成嘆了口氣,小跑步來到他身邊。「他也才剛來,你要給他一點時間,不是每個地方都像我們這邊這麼清白如水。」

  「你該知道我已經手下留情了。」杜宣淡淡的道。

  若他真要辦李家銘,又豈會事先打草驚蛇?這回只不過是藉機給他個下馬威罷了。

  「好好好,我不勸了,OK?」知道他從不聽勸的,胡柏成只得換了另個話題。「你中午想吃什麼?餃子館?」

  他這好友兼上司人生太過一帆風順,永遠不懂得退讓,他自己無所謂,卻總教旁人替他傷透腦筋。

  只能說以他那過於澎湃的正義感,來當檢察官實在再適合不過了。

  「就餃子館吧。」杜宣點點頭,兩人緩步朝著位在兩個路口外的飲子館走去。

  就在他們走至某個巷子口時,忽然一個瘦小的身影自巷內衝了出來,狠狠的撞在杜宣身上。

  毫無防備的他一個踉蹌,差點跌倒,退了兩步後才穩住身體,也同時抱住了那冒冒失失撞上他的人。

  「啊!」直到清脆的嗓音自懷中傳來,他這才發現原來那冒失鬼竟是個女孩子。

  杜宣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鬆手,不與對方多加接觸。

  雖然他沒有小弟的恐女症,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女人摸摸抱抱卻也不是他的行徑。

  「對不起!對不起!」那聲音慌忙的向他道歉,「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他打斷了對方的道歉聲,低下頭,卻正好對上一雙晶亮的黑眸。

  不知怎地,他竟有一瞬間的恍神,彷彿掉進了某個漩渦中,而世界只剩那墨色瞳仁。

  「阿宣,你怎麼了?」見他的魂不知神遊到哪去了,胡柏成小心翼翼的喚道。

  杜宣一震,這才收回了目光。

  真是,他怎麼會發起呆來?

  「下次小心點。」他淡淡的對著那個撞著他的人說完話後,才意外的發現撞著他的不是女人,而是個女孩。

  一個穿著附近三流高中制服的少女。

  她身上的制服看起來很凌亂,多半是剛才匆忙的奔跑所致。

  此刻她正愣愣的瞧著他,那驚豔的目光是他自小到大看過無數次,再熟悉不過的。

  多數的女人第一眼見到他的長相,都是這副表情。

  她長得普普通通,而且瘦小得像發育不良似的,可那雙燦星般的眸子卻美得讓人不住多看幾眼。

  「這位同學,妳還好吧?」胡柏成奇怪的看著她,不明白這兩個人怎麼輪流發起呆來。

  「對不起!」女孩回過了神,匆匆又道了一次歉,隨後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等一下。」杜宣忽然喚住她,「現在應該是上學時間吧?妳怎麼會在外面遊蕩?」

  女孩頓時全身僵硬,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到似的,她慌慌張張的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結巴的道:「我、我……呃,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所以我出來買午餐……」

  出來買午餐?他可不記得有哪所高中准許學生在上課日出校買午餐。

  不過那也不關他的事。杜宣擺擺手,「妳快回學校吧。」

  「嗯……」女孩如釋重負,急急朝別的方向跑掉了。

  「真是奇怪的孩子。」胡柏成望著她的背影,下了評論。

  「別管她了,我們去吃飯。」杜宣一心只想著快點吃完飯回地檢署處理案子。

  「喔,好。」

  也對,下午可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兩人朝餃子館繼續前進,絲毫未將這小插曲放在心上。

  ※※※※

  成功了。

  「呼、呼……」女孩一手扶住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沒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她的手到現在還在抖著呢!

  鄭羽妮低頭看了看手中那厚厚的皮夾,心中除了興奮外,其實還有更多的不安。

  這是剛從那個好看得過火的男人身上偷來的。

  皮夾質感很好,應該不便宜。她回想著那男人的穿著打扮,看起來就像很有錢的樣子。

  像他那樣的有錢男人,應該不介意掉個皮夾吧?

  她甚至還記得剛才自己故意撞上他時,被他抱在懷中的短暫瞬間,那種溫暖的感覺。

  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她甩甩頭,不讓自己再去回想那個從此以後不可能會再和她有任何交集的男人。

  鄭羽妮遲疑的打開皮夾,很想知道自己第一次鼓起勇氣偷竊的「收穫」如何。

  「天啊!怎麼這麼多錢?」她在看到裡頭那一疊千元鈔票時,不禁嚇了一跳。

  她小心的望了一下四周,確定都沒人後,才顫抖的將那疊鈔票自皮夾中梅出來。

  「一萬二、一萬三……一萬五,居然這麼多……」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鈔票,心中的不安越發擴大。

  她她她……她沒有要偷這麼多錢的啊!

  她只是……只是餓了好多天,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

  本來只想偷個一兩千元的。

  現在該怎麼辦?

  鄭羽妮緊張的繼續翻了翻皮夾,裡面有幾張信用卡、提款卡、身分證、駕照……

  糟糕糟糕,她根本是餓昏頭,忘了皮夾裡除了錢外,還有一堆重要證件,這下那男人可慘了。

  又翻了一會兒,她在皮夾的裡層中找到一張縮成卡片大小,並護貝起來的通訊錄。

  「地檢署同仁通訊錄……?」她喃喃唸著上頭的字。

  原來那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是地檢署的人啊!

  既然知道了他的身分,她該不該把皮夾拿去地檢署還呢?

  她大可說是在路上撿到的,應該不會引來懷疑吧!

  鄭羽妮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咬牙從裡面抽出兩張千元鈔票,再把皮夾蓋了回去。

  「拿個兩千元,他應該不會發現……」

  偷錢是不對的,她知道,但……那男人若能撿回失竊的皮夾,應該不會介意這點小錢才對吧?

  不管了,誰教這社會那麼不公平?

  有像他那樣的有錢人,卻也有像她這種身無分文,已經整整五天以跟麵包店要來吐司切邊果腹的窮人。

  她決定要先去吃東西,然後再把錢包拿去地檢署還他。

  瞄了眼校門口的大時鐘,下午的課已經快開始了,但她卻毫不考慮的選擇轉身離開。

  反正,也沒有人在意她是不是有去上課。

  「兩千塊該怎麼花呢?」她捏著口袋裡的鈔票,左思右想。

  身上從來沒懷有如此鉅款過,鄭羽妮的心臟卜通卜通狂跳,像是要跳出胸腔似的。

  不過,隨著飢餓的肚子瘋狂的抽疼,她再也管不了那麼多,大步的走進路旁一間簡陋的小吃店裡。

  雖然對很多同學來說,這裡的消費算很便宜了,但這還是她高中兩年多來第一次踏進這間店。

  「要點什麼?」身材微胖的老闆本來是坐在椅子上看電視的,一看到她進來,便起身問道。

  現在已經下午一點半了,店裡沒什麼客人,空氣中飄著的濃濃食物香氣,不斷刺激著她的胃。

  「我──」鄭羽妮愣愣的看著牆上寫著的一長串菜單,一時間不知該點什麼好。

  「羹飯?燴飯?麵?」見她遲遲不能決定,老闆隨口講了幾個。

  「請給我……一碗滷肉飯好了。」她吞了吞口水,最後還是選擇了最便宜的那一項,「呃……再加一塊油豆腐。」

  偶爾奢侈一點……應該沒關係吧?

  「坐一下,馬上來。」

  「謝謝……」她忐忑的坐了下來。

  好香的味道啊!

  「來,妳的滷肉飯。」當老闆將熱騰騰的飯送上來時,她眼睛一亮,心中的罪惡感早被飢餓感消磨了大半。

  看起來好好吃喔!

  她已經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吃到像這樣一碗熱呼呼的飯了。

  她開心的拿了筷子,夾起那塊油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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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3-5-1 05:45 PM


第二章

  「阿宣,你瞧是不是那個女孩?」胡柏成以手肘輕撞了撞身邊的人,「看起來好像是耶!」

  「我看到了。」杜宣瞇眼覷著那名神情略顯慌亂的女孩,淡聲道,「就是她沒錯。」

  瞧那瘦到快只剩骨頭的身形,再配上大得不合比例的眼,他是不可能會錯認的。

  只是,他倒沒想到這個女孩竟然敢偷他的皮夾。

  他們剛才到了餃子館,點完東西後準備付錢時,便發現他的皮夾不見了。

  杜宣幾乎是立刻便想到了那個在路上撞到他的女孩,因為當他離開地檢署前,還確定過皮夾的確在身上。

  他的皮夾裡可有許多重要證件,丟了很麻煩。憶及那女孩身上的制服,他們本想去她上課的高中找出她,反正學校離地檢署步行也只需要七八分鐘。

  沒想到,他們還未走到學校,便看見那女孩的身影。她在那間簡陋的小吃店外看了好久,才走進去。

  「阿宣……要上前去問問她嗎?」見好友只是站在原地沒反應,胡柏成遲疑的問道。

  「不急。」他輕搖了搖頭,靜靜望著那女孩的一舉一動。

  他一向討厭犯罪的。

  照理說,依他平日的性格,應該馬上把這膽敢偷他東西的小偷送進警局才對。

  但不知怎麼的,他現在卻只是默默的站在這裡,看著那個笨拙得不像偷兒的女孩。

  事實上,就一個小偷來說,她也真是呆到不行了,哪有人蠢到穿自己學校制服去偷東西,偷完還晃回學校附近的?

  那女孩猶豫了好久才點了餐,直到找了位子坐下後,手還一直在口袋裡摸呀摸的,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接著,他看到老闆端了一碗滷肉飯到她桌上。而那雙本來就很大的眼睛,在看到那碗小小的飯時,睜得更圓了。

  她的模樣活像餓了好幾天似的,迫不及待的夾起油豆腐往嘴裡塞,臉上陶醉的神情彷彿她吃的是山珍海味。

  「那女孩還真奇怪,感覺一點都不像小偷。」胡柏成忍不住道,「你想她為什麼要偷你的皮夾?」

  「誰知道?」杜宣隨口答著。

  不過,他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早已有了答案——那女孩八成是餓得受不了才會偷錢。

  他曉得胡柏成也是這麼想,因此故意開口詢問,好引起他的同情心。

  「阿宣,你明明知道的。」胡柏成嘆了口氣,「這女孩才幾歲,瞧她那個樣子,想來真的是餓壞了才會動偷東西的念頭,你就別真的把人家送進警局了。」

  雖然說他們是檢察官,專門代替國家起訴嫌犯,但法律不外乎人情,所謂「情、理、法」,其中首重情,法為末,把錢拿回來也就是了,犯不著讓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留下案底。

  「犯罪就是犯罪,沒有什麼好說的,沒錢便能偷東西的話,那大家都別工作,去路上搶錢不就好了?」杜宣冷淡的道。

  只是,儘管嘴上說著的是冷漠無情的話語,他的視線卻始終無法自那個正狼吞虎嚥的女孩身上移開。

  她到底是餓多久了?連吃碗小小的滷肉飯都可以感動成那個樣子,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他除了疑惑外,胸口更梗著某種悶澀的情緒。

  那女孩三兩下就把飯給吃光,瞧她的表情似乎還意猶未盡的樣子,但她在遲疑片刻後,還是起身付錢了。

  「阿宣,那應該是你的錢吧?」他們看著女孩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千元大鈔。

  「嗯。」他短短的應道。

  能餓成那副模樣,身上不太可能有這麼多錢。

  「所以她應該真的是沒錢啦!還是個高中小女生而已,要怪也該怪她父母……」胡柏成嘮叨著。

  「你今天話倒是挺多的。」杜宣睨了他一眼,「我有說一定要把她送警局嗎?」

  瞧胡柏成擔心成那個樣子,以為他這麼不講人情?

  「呃,你沒有?」胡柏成一怔,隨即喜道:「那太好了,我們等等去把你的皮夾拿回來也就是了,別多……」

  「別急,她出來了。」杜宣制住了好友的話。

  他想知道一個餓了好幾天的女孩子,拿那麼多錢會做什麼。

  他昨天才領了錢,皮夾裡有一萬多塊,結果她拿到了不去大吃一頓,反而跑來這種小店點碗四十元的滷肉飯,讓他不得不感到好奇。

  對,他只是純粹感到好奇而已,因為這還是頭一回,有人敢偷錢偷到他身上。

  就僅是這樣,沒其他意思了。

  「咦,她怎麼沒回學校?」胡柏成奇道,看著女孩毫不猶豫的朝與學校相反的方向走去。

  「蹺課吧。」杜宣的語調仍是平平,心中卻莫名的泛起一股不悅。

  他難得破例為一個小偷找理由解釋她偷竊的原因,她回報給他的卻是蹺課?

  他從小便是認真的資優生,別說高中了,連大學三年都不曾蹺過課——他大學只念三年即畢業——因此無法忍受這女孩的蹺課行徑。

  「阿宣,要跟著她嗎?」

  「嗯。」他想知道她會把剩下的錢花在哪。

  兩人並沒有跟得很緊,那女孩也一逕低頭想著自個兒的心事,全然沒注意到他們。

  不久後,胡柏成忍不住開口道:「她走的路線,怎麼感覺有點熟悉?」

  是有點熟悉沒錯,因為他們剛才似乎就是從這堆左彎右拐的小巷子繞過來的。

  然後,兩人萬分詫異的見她朝地檢署走去。

  她到底在想什麼?

  「這、這……」胡柏成還在呆愣,杜宣已快步上前朝女孩走去。

  「對不起,請問一下,」鄭羽妮怯怯對著兩名警衛道,「我撿到一個皮夾,好像是你們地檢署的人掉的……」

  「喔?」其中一名警衛訝異的看了她一眼,接著視線移至她的制服上,「什麼樣的皮夾?」

  「就是這個。」她連忙將剛才自男人身上偷到的皮夾交了出去,「我看到裡面有地檢署的人的通訊錄,想說會不會是你們的人……」

  她暗自祈禱警衛會相信她的說詞。

  「這樣啊!」另一名警衛接過皮夾看了一眼,「妳在哪撿到的?這好像是檢察長的耶!」

  「檢、檢察長?」鄭羽妮嚇了一跳。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職位,但聽起來就很高的樣子。「我……就、就那個,呃,在路上撿到的。」

  「那皮夾是我掉的沒錯。」淡淡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害她嚇得差點跳起來。

  鄭羽妮一驚,連忙回過頭,悲慘的發現站在身後的正是那個被她偷了皮夾的男人。

  他面無表情的直視著她,可那金框眼鏡後的眸子,卻閃動著某種她不明白的光彩。

  「檢察長!」警衛忙向他打招呼,並把皮夾遞給了他,「原來這是您掉的,那還真要謝謝這位同學了。」

  杜宣一語不發的接過皮夾,直接打開檢視。

  出乎意料的,裡面竟還有為數不少的千元鈔票。

  「那……我先回去上課了。」未料到會直接與「失主」再度碰頭,極度心虛的鄭羽妮縮了縮肩,急著想找藉口開溜。

  「先等一下。」杜宣喚住了她的腳步,「反正妳現在回去上課,也已經來不及了。」

  他好整以暇的抽出成疊鈔票,當著眾人的面數了起來。

  十三張,少了兩張。

  他抬頭瞧了那個緊張得幾乎在發抖的女孩一眼,很意外她居然才拿兩千,而且還笨到跑來自投羅網。

  「怎樣,檢察長,你的東西有少嗎?」警衛好奇的問道。

  他的目光仍盯在女孩身上,直到她像是緊張到快昏過去,才緩緩開口:「應該是沒有。」

  此言一出,胡柏成跟鄭羽妮都是大大鬆了口氣。

  「沒少東西就好。」胡柏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我們快點再去買份午餐吧。」

  剛忙著找小偷,都還沒吃飯呢!

  「我還有事,不出去了。麻煩你幫我買一份,隨便什麼都好。」杜宣雖是對著胡柏成道,但目光仍停留在女孩身上。

  「喔。」胡柏成曉得好友沒將那女孩抓去警局已經是大大法外開恩了,雖然知道他等會多半要訓她一頓,卻也不便再多說什麼。

  只能怪她誰不挑,居然挑上杜宣?

  也幸好她良心發現把皮夾送回來,不然恐怕沒那麼簡單解決了。

  胡柏成同情的看了女孩一眼,轉身買東西去。

  「那,我、我……」她想溜走,可那男人卻緊盯著她不放。

  嗚,她怎麼這麼倒楣啦?

  「妳跟我來吧。」杜宜朝她點點頭,朝地檢署裡走去。

  鄭羽妮驚恐的看了看四周,哀怨的發現自己不太可能逃掉後,只好忐忑的跟在他身後。

  杜宣領著她走進一間會議室,關上了門。

  「坐。」他指了指會議桌。

  她慢吞吞的拉開椅子,坐下。

  杜宜將皮夾放在桌上,在另一邊坐了下來,卻只是打量著她,並不急著開口。

  「那個……」她不安的扭著手指,「你找我有事?」

  說真的,當了十幾年的檢察官,她絕對是他見過最笨拙的小偷,心虛成那副模樣,像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偷兒。

  「妳知道原因的,不是嗎?」他反問,很好心情的看著她因自己的話瑟縮了一下。

  好吧,他承認自己是存心讓她緊張的。

  或許是她在小吃店裡時的吃相令他的印象太過深刻,對她的氣惱,早在她笨得將皮夾還回來時便已消散。

  現在故意刁難,不過是體內某種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惡劣因子作祟。

  沒錯,他就是壞心的想看她慌得像受驚小兔兒的模樣。

  反正他也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好人。

  「我、我……對不起。」她的頭垂得好低好低,「你的皮夾……我不是撿到的。」

  唉,她果然不是做壞事的料,偷了錢後不但嚴重良心不安,還馬上就被抓包。

  可是,她真的好餓……

  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認罪,杜宣頗為訝異。

  他忽然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皮夾裡的錢──」

  「你、你等一下!我馬上還你。」她慌張的想從口袋裡掏出錢,卻因為太急,一堆紅色的鈔票和零錢便叮叮咚咚的掉在地上,「對不起,我剛花掉了一些,恐怕沒……」

  「妳冷靜點。」男人淡聲打斷她的話。

  「呃?」她停下手邊的動作,不解的看向他。

  「我只是要說,我的錢沒有少。」他定定的望著她,「總之,謝謝妳幫我把皮夾送回來。」

  咦,他的意思是?

  「可是我——」她吶吶開口。

  她剛確實從裡面抽了兩千元出來啊!

  「嗯?」他挑了挑眉。

  「沒、沒事。」她氣虛的道。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皮夾裡少了兩千元嗎?鄭羽妮很懷疑。

  但她沒有勇氣詢問。

  雖然不明白他為何會放過她,但若不追究當然是最好啦!

  「妳叫什麼名字?」杜宣問道。

  她本不太想說的,可是看在這男人放過她的份上,決定還是老實些比較好,「鄭羽妮。」

  「有沒有學生證?」

  這回她遲疑了更久,但最後還是乖乖掏出了學生證。

  鄭羽妮,還不滿十八歲的小女生一個。

  他看著那張學生證上的出生年日月,發現這小女生居然跟他差了整整一輪多。

  看來他是老了,杜宣有些感慨。

  「蹺課不太好,妳等一下乖乖回學校上課吧。」他將學生證還給她,叮嚀道。

  「可是學校的課好無聊……」她嘀咕著。

  「妳不好好念,當然覺得無聊。」

  據說很多人不愛讀書其實是惡性循環的結果。他是無法理解,因為他的人生過得太順遂,沒有那種經驗和心理。

  才不是因為那樣呢!鄭羽妮在心中想著,卻沒膽說出口。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敲了敲會議室的門。

  「請進。」杜宣回頭道。

  進門的是胡柏成,他手中拿著一個裝著兩個紙便當盒的塑膠袋,喘得不得了,看起來像是跑了幾千公尺似的。

  他也的確是以最快速度買回來的,只因他擔心那可憐的小女生會被好友罵哭。

  「阿宣,這你的午餐。」他偷瞄了眼鄭羽妮,發現她的表情似乎還好,不像被阿宣凶過的樣子,稍稍放了心。

  畢竟阿宣面對嫌犯時脾氣實在不算好啊!

  不過現在這樣看來倒是他多慮了。

  「謝謝,先放著吧,我等等再給你錢。」

  「沒關係,不急不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先去忙了。」

  閃人。

  那是什麼?看起來好像好好吃的樣子哦!

  當杜宣再度回頭望向女孩時,發現她正瞪著那裝著食物的塑膠袋流口水。

  怪了,她剛不是才吃過午餐?

  「妳想吃嗎?」問出口的話,連他自己都錯愕不已。

  「啊?」鄭羽妮愣了一下,露出像是非常想吃卻又掙扎不已的神情,「呃……不……不用了,你吃就好。」

  杜宣看了一下塑膠袋內的食物,是自附近一間日式料理店買的,裡面有一碗味噌湯跟分量十足的花壽司。

  他將湯拿了出來,把剩下的花壽司推到她面前。「妳吃吧。」

  她連忙搖頭,「我剛剛已經吃過——」

  雖然她很想吃,但不敢再麻煩他。

  「但是妳還覺得餓不是嗎?」不然就不會用那種渴望的眼神瞪著壽司了。「我不怎麼愛吃這種東西,那盒給妳。」

  他懷疑……不,是極度確定,現在在她的心目中,那盒壽司的魅力絕對遠超過被其他女人視為偶像的他。

  「真的可以嗎?」她吞了吞口水。

  杜宣懶得再說什麼,直接打開味噌湯喝了起來。

  唔,免費的美食在眼前,她再繼續矜持就太假了。

  鄭羽妮迅速打開了那盒看起來很高級的花壽司,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個塞進嘴裡。

  哇!好好吃哦!

  帶著微酸的米粒配上肉鬆、鰻魚、小黃瓜等各種不同豐富的餡料,她差點把舌頭也給吞下去了。

  「小心點,別嗆到──」

  「咳咳咳……」話還沒說完,她就咳了起來。

  杜宣沒說什麼,只是拿起一旁附贈的養樂多,打開遞至她面前。

  她急急的搶過飲料,一口氣灌了半瓶,才勉強順過氣。

  「謝謝你……」她感動的道謝,深深覺得這個什麼檢察長的,真是個大好人。

  「妳到底多久沒吃東西了?」杜宣忍不住問道。

  她一面努力吞下嘴裡的食物,一面含糊的道:「扣掉今天中午,上一次吃正餐應該是一星期前的事了。」

  其他時候她都是靠隔壁的麵包店阿姨,看她可憐而塞給她的過期小麵包或是吐司邊果腹。

  太誇張了吧?「……妳父母呢?」

  鄭羽妮咀嚼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慢慢開始吞嚥食物。

  「誰知道?我媽離開好幾年,我也好一陣子沒見到我爸了。」

  那不在乎的語氣令杜宣胸口感到一悶。

  「他們放妳一人在家?」若仔細聽,便能聽出他的聲音隱藏著壓抑過的怒火。

  有沒有搞錯?她父母就這樣丟下她不管?

  他知道未成年的孩子要外出打工並不容易,因一般店家都不願雇用未成年人造成自己的麻煩。

  瞧這模樣,他們除了丟下她不管外,也沒給她錢。

  「反正我也可以自己過。」鄭羽妮聳聳肩,只要記得給她錢,其他她倒是不太介意。

  但這個月都已經過了大半,她卻連跟自己住的父親跑到哪都不曉得,更遑論生活費。

  杜宣不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喝著湯。

  儘管心中對於她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感到有些惱怒,但他也明白很多事勉強不來。

  真要管,是管不完的。

  「喂,你確定不吃嗎?」在掃光大半的壽司後,鄭羽妮才有些不安的抬頭望向他。

  杜宣搖搖頭,「都給妳吧。」

  他光看她吃就飽了。

  「哦!」她點點頭,也不再客氣,「剛剛那些警衛叫你檢察長,你是檢察長?」

  「嗯。」覺得沒什麼值得好說嘴,杜宣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那……檢察長很大嗎?」感覺這男人似乎沒啥威脅性,她鼓起勇氣再問。

  很大?什麼叫很大?

  她的用語讓他覺得很奇妙。

  「還好吧。」他不覺得自己的職位有多高。

  「喔。」本來就搞不懂那些,聽他這麼說,她也只是點點頭。

  吃了約八分飽後,她的速度才漸漸慢下來。

  鄭羽妮一面有一口沒一口的咬著美味的壽司,一面好奇的偷瞄他。

  這還是她頭一回碰到像他這樣的好人啊!不但不介意她偷了他的錢,還請她吃東西……

  「等等吃完我送妳回學校。」杜宣好聽的嗓音將她自沉思中喚回。

  「啊?」她手中的筷子一頓,錯愕的看著他,「你還要我回學校?」

  他冷淡的口氣,令她心中滿滿的感激減了大半。

  「對,這時間妳該回學校上課的。」

  「我才不要!」她想也不想的反對。

  她才不想回學校呢!上課好無聊,同學又都討厭她,去學校做什麼?

  「妳不能蹺課。」杜宣專斷的下了決定,「等等我就送妳回去。」

  她瞪大了眼。「這、這不又關你的事。」

  他又不是學校的老師或教官,管她蹺不蹺課!

  「本來是不關我的事沒錯。」不喜歡她任性的說不想上課的話,他的唇冷冷一勾,「但是,若有人蹺課在外面做些違法的事情,就關我這檢察官的事了吧?」

  「你——」她臉色一白。

  可惡,他果然知道!

  鄭羽妮的性子向來倔強,標準的吃軟不吃硬,這會兒聽他居然威脅自己,不禁賭氣道:「就算你送我回去,我也會繼續蹺課。」

  杜宣對於她的話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僅睨了她一眼,「吃飽了?吃飽我就送妳回去了。」

  他頂多就只能做到送她回學校,之後她想蹺課還是想毀掉自己的人生,他也管不著了。

  「哼!」紙盒裡還剩三塊壽司,然而她的胃口已失。「回學校就回學校,有什麼了不起?」

  丟下筷子,她不甘不願的站起身。

  杜宣跟在她身後,與她一起走出去。「我開車載妳。」

  「不用了,我走路幾分鐘就到——」

  「對,妳走路幾分鐘就到,但我還得走回來,而且我下午還有很多事要處理。」言下之意他杜檢察長的時間極為寶貴,跟她這種蹺課的高中小女生是不一樣的。

  對他的感激之心此刻已完全消散,有把柄在他人手中,鄭羽妮只能氣呼呼的坐上了車。

  杜宣也不介意,發動車子載她回學校。

  學校離地檢署很近,開車不用三分鐘便到了,他將車停在校門口,轉頭對著她道:「進去吧。」

  還在氣頭上的鄭羽妮根本不想跟他說話,直接開門下了車,直直朝校內走去。

  杜宣停了好一會兒,以確定她真的有乖乖進學校。

  她呀,還真像個鬧脾氣的孩子呢!

  不過,看著她不情不願的背影,他才又覺得其實剛才好像不需要對她態度那麼糟。

  畢竟也是因為有著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她才變成這樣吧。

  叩叩!忽然,他的駕駛座車窗玻璃被人自外頭敲了兩下。

  杜宣疑惑的轉過頭,卻發現一隻槍管抵在他的車窗上。

  他下意識的想躲。

  砰!一陣悶悶的槍聲自裝了滅音器的槍管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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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3-5-1 05:45 PM


第三章

  噹噹噹……

  悅耳的下課鐘聲喚回她浮了一整個下午的魂。

  鄭羽妮望了望台上正準備離去的老師,再看向快樂收拾書包準備回家的同學,不由得蹙起了眉。

  她到底為什麼要聽那個男人的話?

  不但乖乖的回到學校,全然無視同學們的異樣眼光,一坐便是一整個下午,直到放學。

  心理不大平衡的將東西塞回書包裡,她背起那扁得像是根本沒裝東西的包包,自人群較少的後門溜了出去。

  下課了,該去哪兒好呢?

  她望著成群朝校門口移動的學生們,站在如此熱鬧的地方,她卻忽然覺得很寂寞。

  她不喜歡學校,卻更討厭回家。

  回家要不就是面對空盪盪的老舊建築,要不就是得和總是喝醉酒的父親四目相對。

  不管是哪一種,她都不喜歡。

  偏偏,她也沒有錢可以花。

  說到錢……

  鄭羽妮下意識的摸摸口袋裡那疊鈔票,心跳忽地加快。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得感謝那個什麼檢察長的,畢竟兩千元可是她一個半月的生活費了。

  儘管她不喜歡他自以為是的態度,但他幫了她很大的忙卻是事實……

  忽然,一樣東西自後頭撞上了她,鄭羽妮只感覺背部一陣疼痛,往前摔倒在地上。

  「擋什麼路啊?真是!」一個尖細的女聲響起,某位頭髮挑染成深紫色的女同學,在走過她身邊時回頭不屑的對她冷笑。

  鄭羽妮抬起頭,正好對上那女同學的目光。

  那是她班上的同學,總是帶頭以欺負她為樂,剛剛就是對方以書包將她撞倒在地的,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鄭羽妮冷冷的瞪了回去,咬牙站了起來。

  痛……

  身體晃了晃,她得咬唇才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她皺起眉,感覺腳踝痛得要命,怕是剛在跌倒時不小心扭傷了。

  「羽妮?」一張放大的男孩面孔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臉上的表情寫滿了關懷。「妳怎麼了?」

  「沒事。」她搖搖頭,不想和對方多說些什麼,只是扶著牆,慢慢的往前走。

  「還說沒事?妳看起來明明就很不舒服的樣子!」黃文豪憂心的瞧著她,「我剛都看到了,欣敏是故意的。」

  她當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了,楊欣敏一直就看她不順眼。

  鄭羽妮抿了抿唇,繼續一拐一拐的走著。

  「需不需要我幫妳拿書包?」男孩早習慣了她的冷淡,也不以為意,繼續獻殷勤。

  「不用了,謝謝。」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老實說,她在學校會這麼難過,這傢伙也要負很大的責任。

  學校裡不知有多少女生是他這籃球社社長的粉絲,偏偏那些女孩他誰也看不上眼,卻對她這低調到不行的同學情有獨鍾。

  「羽妮──」黃文豪仍不放棄。

  「拜託你別再跟著我了,我還想活到畢業。」雖然她對讀書沒啥興趣,但她也想拿到高中畢業證書啊!

  「為什麼妳老是拒我於千里之外呢?」男孩的語氣很是受傷,「我到底哪裡不好?」

  「你沒什麼不好。」只是也沒什麼好。

  她常懷疑他對她的好,是不是故意要害她被那些女同學怨恨的。

  還真不知道那些女生在想什麼,她從來就不覺得黃文豪有什麼魅力啊!

  不像那個檢察長……

  光是盯著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臉瞧,就會令人不禁莫名的心跳臉紅。

  討厭啦!她幹嘛又想起他?

  意識到自己又在想那男人,鄭羽妮有些懊惱的噘起唇。

  討厭的死老頭,管她上不上課做什麼?他以為他們很熟?

  她一心想著自個兒的心事,殊不知那半嗔半怒的模樣,頓時讓男孩神魂顛倒,眼中僅見得到她一人。

  「羽妮,接受我的感情,讓我照顧妳好不好?」黃文豪不死心的繼續跟著她。

  鄭羽妮連「不好」二字都懶得說了,校門口就在眼前,她和黃文豪回家的路不同,很快就能擺脫他了。

  她慢慢踱到了學校後門,警衛們正坐在警衛室裡看電視。

  當她漫不經心的走過警衛室時,卻聽到電視中傳來的嘈雜聲音──

  「目前記者所在的位置是美和醫院門口,現在大門這裡聚集了許多媒體和民眾,大家都很關切事情的發展……」

  「美和醫院?那不就在附近嗎?」黃文豪好奇的道。

  的確就在附近,是走路十幾分鐘可以到的距離,就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鄭羽妮直覺抬頭望了醫院大樓的方向一眼,隨後又覺得自己很無聊。

  誰傷了誰死了有什麼好關心的?

  反正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第一個壓到她。

  可是,記者接下來的話卻令她錯愕的瞪大了眼。

  「據警方的消息指出,杜宣檢察長是在中午時於一所高中校門口遇襲,互徒於光天化日下持槍襲擊杜檢察長之後逃逸,行徑極為囂張,警方目前正鎖定前天才以兩百萬元交保候傳的袁永民……」

  鄭羽妮的腦子頓時一片混亂。

  檢察長?

  是在說那個男人嗎?

  而高中校門口……不就是他送她回來的時候了?

  他居然在他們學校門口受到槍擊……

  分不清腦中那紛亂的思緒究竟是恐懼、擔心或是害怕,她的身體卻早一步有了行動。

  顧不得腳上的疼痛,她奮力的朝醫院方向走去。

  「羽妮、羽妮,妳要去哪……」

  他中槍了,受傷了……

  鄭羽妮什麼也無法想,耳邊不斷重複著記者剛才說的話。

  不知道他傷得嚴不嚴重?如果他沒送她回學校,而是好好待在地檢署裡,就不會受傷了吧?

  雖然稍早前才為了他的專制,在心底暗暗咒了他好幾遍,可如今真聽到他受傷的消息,她卻感到無比的慌張。

  若不是她……

  明明是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但在他們相處的短短幾十分鐘裡,她卻能感覺到他的善意和沒說出口的關心。

  她想去探望他,想知道他怎麼了。

  腳踝依然疼得厲害,但她仍一步步的往醫院走去。

  但就在她好不容易走到醫院門口時,卻被門口的大陣仗給驚呆了。

  「怎麼……這麼多人啊?」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醫院那被塞爆的門口,整個傻眼。

  門口擠滿了大批拿著攝影機和麥克風的記者不說,路邊一台又一台的SNG車把本來就不甚寬敞的馬路擠得水洩不通,另外還有很多圍觀的民眾,各個年齡層的都有,卻幾乎都是女性。

  甚至有許多人手裡拿著衛生紙,一面難過的低頭啜泣,一面憂傷的凝視著醫院大門。

  鄭羽妮從來沒看過這麼熱鬧的景象。

  他們這裡雖然不算太偏僻,卻也不是什麼繁榮的城市,如今卻為了一個檢察長鬧成這樣,她不禁疑惑他究竟是什麼來頭。

  「對不起,借過一下。」她試圖擠入人群中,卻發現醫院大門早已關閉,避免媒體亂闖造成病患的困擾。

  這下可好了,該怎麼辦呢?

  她四處望了望,低頭思索一會兒後,一跛一跛的朝急診室的方向走去。

  如她所料,急診室的門口也聚集了不少人,但因有醫院的人把關,閒雜人等無法任意出入。

  這本來就只是個地方性的小醫院,曾幾何時有過這麼可怕的人潮了,醫院的人不知所措,只好緊急進行進出管制。

  她忍著痛走到急診室門口。

  「同學,現在醫院不能進入哦!」醫院人員阻擋了她的路。

  「我的腳受傷了。」她指指那傷得不輕,又因她費力走了那麼多路而腫成兩倍大的腳踝,「我需要看醫生。」

  「啊?」那人看了她的傷腳一眼,立刻驚呼道:「怎麼傷成這樣還走路?妳快進去吧!」

  「謝謝。」她吃力的繞過對方,走進急診室。

  儘管已經管制人數了,但醫院裡人還是不少,鄭羽妮望著往來的人潮,才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那個「檢察長」先生在哪。

  忽然間,一個微胖的人影躍入眼底,令她眼睛一亮。

  對方站在電梯前,像是在等電梯的模樣。

  「等等!」她一面大喊著一面快步走向前,疼痛的腳踝強烈抗議著主人的虐待,她卻無暇顧及。

  總算,她捉住了對方的衣袖。

  「拜託,不是都說了無可奉……」正因杜宣的事而忙得團團轉的胡柏成,忽然莫名其妙的被人拉住,原以為又是哪個混進來的瘋狂記者,他有些沒好氣的回過頭。

  咦,這女孩子怎麼好像有點眼熟?

  「嗨,你好。」鄭羽妮緊張的朝他一笑。

  「哦哦,我想起來了,妳是中午那個女孩子啊!」胡柏成終於想起自個兒是在哪裡見過她了。

  中午跟蹤她跟了幾十分鐘,想不記得也難。

  「對啊!」見對方認得她,她大大鬆了口氣,「請問……你們檢察長還好嗎?」

  「原來妳也聽說這件事了啊。」胡柏成點點頭,「阿宣是受到了槍傷沒錯……」

  「他有沒有怎樣?」一聽說那男人真的受傷了,鄭羽妮急了起來,「他是送我回學校時受傷的吧?傷得重不重?」

  唔,想不到這小女孩還挺關心阿宣的嘛!

  「嗯,阿宣他——」

  「柏成,你快來幫忙一下,媒體一直想進來採訪檢察長的事……」遠遠的,一個人對著胡柏成喊道。

  「知道了。」胡柏成朝對方比了比手勢,才又皺眉回頭望向她,「我得去忙了。妳想去探望的話,他在二一九病房。」

  雖然好像不該隨便告訴她阿宣的病房號碼,可她眼中那真誠的擔憂卻讓他很難隱瞞她什麼。

  反正,他也很少看到對人冷淡的阿宣待哪個女孩子這麼關切,還特地送她回學校,就讓她去見見阿宣好啦!

  「呃?」沒想到他這麼乾脆就跟她講了病房號碼,鄭羽妮倒是一怔。

  算了,不管了。

  她咬咬牙,剛好一旁的電梯開啟,便迅速鑽了進去。

  醫院的二樓人就少了許多,她循著房號,悄悄來到胡柏成告訴她的病房門前。

  不知道為何,門口竟然沒人看守,她望了一下四周無人注意後,便推門溜了進去。

  只是當她進到房裡時,愣住了。

  完全出乎意料,房裡迎接她的不是重傷的病人,而是七八個圍著病床討論事情的男人。

  其中有大半還穿著警察制服。

  當她一開門,所有人都回頭望向她。

  「呃……」不習慣被一大群人盯著看,她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有那麼一瞬間很想假裝自己走錯間。

  最後讓她頓住的,是床上那男人左肩那大片包紮的紗布。

  然後,鄭羽妮的視線緩緩往上移至他的臉龐。

  男人的左頰似乎也受了傷,貼了一塊紗布,他的臉色比她中午見到時要蒼白了許多,雖然仍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但並不難看得出,他其實傷得不輕。

  至少,沒輕到能和一堆拿著槍和報告的人在病房裡「開會」。

  他會不會太認真了一點?看他這樣,她忽然有些不悅。

  「羽妮?」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杜宣詫異的脫口喚出她的名字,「妳怎麼來了?」

  鄭羽妮沒回答他的話,卻瞪向那些圍在他床邊的人們。「你們為什麼在這裡,沒看到病人要休息嗎?」

  「呃?」男人們面面相覷。

  「出去出去,你們統統都出去!」她生氣的指著門口,和消瘦的小臉不成比例的圓眸瞪得好大,「他現在不能工作。」

  真是,他們沒看到他臉色難看成那個樣子嗎?居然這種時候還拿公事煩他?

  男人們看看她,又看看杜宣,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畢竟剛才檢察長可是喚出她的名字,表示這兩人應是熟識的。

  杜宣瞧了她好一會兒,才淡淡開口:「你們先出去一下。」

  男人們點點頭,也沒多問,魚貫走出了病房。

  直到房裡剩下他們兩人,鄭羽妮才猛然驚覺自己剛才的行徑似乎太衝動了一點。

  呃呃……她怎麼會失控的朝那些大男人大吼呢?

  天哪,她好想挖洞把自己埋了!

  「妳怎麼找到這裡的?」杜宣率先開口,沒忽略她陰晴不定的表情。

  他剛正跟人討論要緊的事,本來實在不該因她而中斷的,可不知為何,她臉上的擔憂和氣憤表情卻讓他下了那個連自己都很意外的決定──暫緩會議,只因他想單獨和她說些話。

  「我……在樓下碰到你同事。」鄭羽妮緊張的道,「就是那個替你買午餐的……他說你在這裡。」

  原來是他那雞婆的同學兼屬下。

  「妳怎麼會來?下課了?」他看看錶,快傍晚六點了,難怪。

  「早就下課了啦!」她噘起嘴,「你管真多耶!早知道我就不來這裡讓你訓話了。」

  雖然是抱怨的口氣,但心中卻又隱隱感到一絲喜悅。

  有人在乎她呢!那種感覺好特別。

  覺得她抱怨的模樣很可愛,他笑笑,換了個話題,「妳怎麼會知道我受傷的事?」

  「經過警衛室時在電視上看到的。」她吸了口氣,「你是送我回學校時被攻擊的嗎?」

  「嗯。」他應了一聲,低頭看向擱在腿上的文件,「不過那是我前個案子惹上的仇家,就算不是這次,也會有下回。」

  知道她多半在自責,才會匆匆趕來探望他的,杜宣特意輕描淡寫的帶過。

  鄭羽妮走到他身邊,沒好氣的伸手抽走那份文件,「都已經躺在病床上了,還辦什麼公啊?」

  杜宣沒說什麼,僅是挑了挑眉,望著她惱怒的表情。

  這小姑娘,可是在關心他?

  那帶著審視的目光瞧得她心臟狂跳,鄭羽妮胡亂拿起一旁人家送的水梨,用刀子削了起來。

  「反正,不管怎麼說,你是送我回去的時候受傷。」她有些慌亂的開口,也不曉得自己到底在講什麼。

  「所以呢?」他好笑的覷著她。

  這小妮子真彆扭,明明擔心他,卻故意裝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都已經偷了他的皮夾,又忍不住拿來還。

  良心多到有剩還想做壞事,唉!

  「所以、所以……」是啊,所以呢?她到底來這裡做什麼?「所以我覺得很過意不去啦!」她嘟囔著。

  可惡,這刀子怎麼這麼利?害她差點削到手。

  「我說過了,這不是妳的錯。」他頓了一下,「不過如果妳覺得有愧於我,那以後就乖乖去上課,好好把書讀完。」

  他雖不像小弟那樣討厭女人,可也從不曾對哪個女人感興趣過,但眼前這個心口不一的女孩子,實在很……奇妙。

  一開始她偷錢的行徑讓他將她和不良少女畫上等號,可之後又發現她似乎不是他想像的那個樣子。

  她根本就不是為惡的料。

  哎,真是,想到哪兒去了?這小女生可比他小了十幾歲啊!杜宣失笑。

  他對她多半只是好奇而已吧!

  畢竟每天面對的不是同事就是罪犯和被害人,見過太多社會的陰暗面,她這個蹩腳的偷兒實在可說是清流了。

  聽他再度提及學校,鄭羽妮實在很想張口嗆回去,但憶及他是躺臥在床上的病人,到嘴的話只得又吞了下去。

  「那……你的傷嚴重嗎?要住院多久?」她的嘴張張閤閤了好多次,最後才蹦出一句。

  「還好,只是打中肩膀而已。」他看了傷處一眼,語氣一如往常般的平淡,「臉上的傷則是被碎掉的車窗玻璃割到,其實並沒有很嚴重,我是自己開車到醫院的。」

  「這樣還叫沒有很嚴重?」她皺眉瞪著他的傷,音量提高了不少,「你常受傷嗎?」

  她在學校雖然常遭同學欺負和排擠,但頂多只是像現在這樣的小扭傷,或是書本被人撕破而已,可沒嚴重到住院。

  杜宣偏頭想了一下,「不太常。」

  事實上這好像還是第一次被因辦案結下的仇家所傷。

  因他自知這些年來結了不少仇家,行事向來小心謹慎,這還是第一次遇襲受傷。

  「算了,我管這麼多做什麼?」她小聲嘀咕,將切好的水梨遞給他。「喏,給你。」

  咳咳,她這麼做只是單純的良心不安哦,沒其他意思了。

  不管怎麼說,畢竟他是在載她回學校受傷的,她總得盡點道義上的責任。

  「謝謝。」杜宣直接張口叼住,從容得很。

  可他無所謂,不代表鄭羽妮也不介意。

  當他的唇無意間擦過她的食指時,她嚇了一跳,急忙後退了一步,水果刀也掉落在被子上。

  「喂,你——」她不禁羞紅了臉。

  哪有人這樣的啦?

  「我的手受傷了。」他很理直氣壯的用下巴指指自己的左手。

  「你還有右手啊!」她氣急敗壞的吼道。

  可惡的傢伙,他到底知不知道他那張臉有多罪惡啊?光是那樣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足以讓她臉紅心跳不已。

  「對哦,我都忘了。」杜宣點點頭,一副「終於想起來了」的模樣,半點罪惡感也無。

  其實他不是存心佔她便宜的,但當對象是她的時候,他好像很難想太多,剛才的動作純出於自然。

  大概在他心中,她只是個小女生,無關性別。

  「你真是——」她想跺腳,卻忘了自己的腳正痛著,才一將重心放在扭傷的右腳,就疼得喊出聲,「啊,好痛!」

  「妳怎麼了?」他皺起眉,立刻看出她的不對勁。

  「沒事,只是小小的扭傷而已。」她齜牙咧嘴道。

  雖然現在人在醫院,但她可沒錢看醫生。

  誰知道老爸啥時才會回家,她口袋裡的錢可得省著點用。

  「那叫什麼小小的扭傷?」杜宣瞪著她那種得不像話的腳踝。

  她以為他瞎了嗎?

  「反正……放著就會好了。」花錢看醫生太浪費了,何況她早不曉得積欠多久的健保費沒繳。

  「不好好處理會有後遺症的,何況妳還走了這麼遠的路。」他一面說著,一面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我不需要——」

  「羽妮,聽話。」他打斷了她的話。

  她想說些什麼,然而他那望著她的堅定和關懷的眼神,卻讓她的心跳不覺微微加速,忘了反駁。

  「別再讓人擔心,好嗎?」

  擔心?

  他說他會擔心她?

  這麼多年來,除了那些對她別有所圖的男生外,從沒有人說過會擔心她的話。

  鄭羽妮怔怔的望著他,忽然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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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3-5-1 05:46 PM


第四章

  坐在課堂裡,鄭羽妮無意識的撫摸著自己的傷腳。

  受了傷的腳經過醫生仔細的處理包紮,這幾天已經消腫了不少,要不是她每天仍固執的家裡、學校、醫院來回跑,或許早該好了吧!

  腦中不期然浮現某人的身影,鄭羽妮的臉頰不禁微微發燙。

  他真的是……她見過最奇怪的人了。

  那天他得知她不肯就醫的原因後,二話不說替她付了醫療費,並順便請人將她的健保費一併繳清。

  這些年來,也不是沒有男同學跟她示好過,但他們對她的好總僅止於口頭上,從不曾有人在她最需要幫助的地方,真正幫上她什麼忙。

  她並不是想圖他什麼錢,但是他如雪中送炭的行為,確實解決了她很多的煩惱。

  而且,明明對她很好,卻又總是板著臉一副冰冷冷的模樣,她早看清了他的表裡不一。

  下課鈴在此時響起,鄭羽妮匆匆跳了起來,抓了桌上的書本就往包包塞,也不等老師說完話,便迫不及待的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她這幾天下課後都往醫院跑,一直待到杜宣趕人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

  以最快的速度走到醫院,她熟門熟路的來到某間病房前,輕輕敲了兩下後推開門。

  「啊,小妹妹妳來啦。」胡柏成看到她時,親切的朝她一笑,隨即又繼續忙碌。

  她詫異的瞪著正收拾東西的杜宣和胡柏成,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要出院了。」杜宣淡淡解釋,將東西塞進旅行袋裡。

  「出院?」她愣愣複述著他的話,腦中一片空白。

  「是啊,醫生說阿宣可以出院了!」胡柏成笑道,「幸好終於出院了,不然阿宣不在,我們地檢署可是人心浮動啊!」

  「會嗎?我看他們巴不得我不要回去。」知道自己在部屬眼中是多麼嚴厲的上司,杜宣自嘲的道。

  乍聽到這個消息,鄭羽妮好震驚,她脫口道:「那……以後我就不能來醫院找你了?」

  兩個男人在聽了她的話後皆是一怔,過了一會兒,杜宣才開口:「謝謝妳這幾天的關心,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鄭羽妮蹙起眉,總覺得那好像不是她想聽的話。

  「阿宣,我先把這些文件拿回地檢署。」胡柏成突地開口,不等兩人反應過來,捧著東西便先閃人。

  沒辦法,誰教他就是見不得那女孩受傷的表情呢?只好冒著會被阿宣記恨的危險,開溜好讓他們獨處啦!

  「等等,柏成,你……」來不及叫住好友,杜宣嘆了口氣。

  他無奈的回頭望向房裡的另一個人,而後者正咬著唇,一臉不安的偷覷著他。

  他一時間不知該跟她說什麼好,隔了一會兒,才道:「妳今天有乖乖去上課吧?」

  「當然有,我每天都有乖乖去好不好?」

  瞧她一臉憤慨,好像他侮辱了她的模樣,杜宣不覺好笑。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他明白她其實是個很害怕寂寞的小女生。大概是因為沒有什麼朋友,所以才會黏他黏得緊。

  比較奇怪的,是他。

  他不懂為何自己能夠縱容她的「糾纏」,只是在某天忽然發現,原來自己已習慣了有她在身邊陪伴,嘰嘰喳喳得害他無法辦公的感覺。

  本來他是有點不安的,和人如此親近不像是他平常會做的事,但想想自己在醫院也待不了幾天,便由她去了。

  反正,等他出院後,他們就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

  「妳還沒吃晚餐吧?我們去吃點東西。」知道好友多半是不會回來了,他提起裝了他個人物品的旅行袋,對著鄭羽妮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麼神經,但自從發現這女孩被父母拋下不管後,他就很難棄她不顧。

  「好啊,要吃什麼?」一提到吃的,她圓圓的大眼就亮了起來。

  頭幾日他要請她吃晚餐時,本來她還想拒絕的,但每次都掙扎沒多久便投降了。

  一來當然是東西很好吃,二來嘛……她喜歡這種有人關心的感覺。

  雖然他口頭上對她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但她知道其實他只是不習慣將善意表露罷了。

  「就附近找一找吧。」她的腳受傷,他的傷也還未痊癒,還是別跑太遠的好。

  「好!」和他一起去外面吃飯耶!想到就好開心。不過,鄭羽妮立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對了,我們就這樣走,不用等胡大哥嗎?」

  本來當她聽到胡柏成已三十三歲時,是想叫他胡叔叔的啦!但後來發現原來他和杜宣居然是同學,那聲「叔叔」便叫不出口了。

  而在發現胡柏成和杜宣原來認識了十二年後,她便知道先前在地檢署裡,杜宣說自己不愛吃花壽司那件事是假的。

  畢竟共事了這麼多年,胡柏成豈會不明白杜宣的喜好?

  那天,杜宣是故意把自己的午餐讓給她的。

  特別是這幾日她常在病房裡的垃圾桶中,看到那家日本料理的外帶紙盒殘骸,就知道自己的猜測無誤了。

  兩人走出醫院,在附近挑了間小館子便走進去。

  「我去拿餐具。」點了餐後,鄭羽妮便急著起身張羅。

  這小餐館原是兩棟相鄰的房子併成的,中間有道門相連,由於餐具是放在另一邊,她得穿過門去另一邊拿。

  能和杜宣出外吃飯這件事當然讓她很開心,可是一想到以後她再也沒有去醫院見他的機會,就讓她有些失落。

  她承認,「探病」只是藉口,事實上是她想見他。

  雖然他對她的態度不算太好,可在醫院總比回家好玩多了。

  由於餐館剛開沒多久,客人都還是在另一邊,這間房裡還沒有坐人。

  鄭羽妮很快拿了兩副筷子和碗後,便走到醬料區前,想拿一些醬油,然而當她正要拿起醬油的句子時,那細長的鐵勺卻被人先一步搶走。

  「啊?」她有些錯愕的抬起頭,卻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鄭羽妮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

  「喲,怎麼有錢來這裡吃飯?該不會是妳爸爸去哪裡偷了錢吧?」楊欣敏嘲諷著。

  聽對方提及自己父親的不屑模樣,鄭羽妮惱怒的道:「妳不要亂說話!」

  雖然不是第一次為了這種事被同學瞧不起了,但每次他們說起時,她還是會心痛。

  為自己,也為父親。

  「我亂說?」楊欣敏冷哼,「學校裡誰不知道妳爸是個混混,聽說還進出過警局好幾次吧?妳媽不是還因此跟人跑了?」

  「我爸才……才不會偷東西呢!他、他只是在外面認識了一些壞朋友而已……」她氣得講話都結巴了。

  父親沒有責任感、好賭、愛喝酒、在外面欠了一堆爛帳,又常忘了家裡還有她這個女兒是事實沒錯,但他幾次進警局,都不是因為真正犯下什麼大錯,而是被那些壞朋友連累。

  而且,不管他再差也是她的血親啊!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父親被人這樣侮辱的。

  「反正他是個爛人就對了,而妳嘛……」楊欣敏睨了她一眼,將手中那一匙醬油,直接潑到了她身上,「想來也好不到哪去。」

  「妳做什麼?」鄭羽妮氣急敗壞的跳起來。

  糟了,她只有兩件制服,這件衣服被醬油潑到恐怕報銷定了。

  「真搞不懂妳到底有什麼優點。」楊欣敏鄙夷的道,對自己造成的混亂一點罪惡感也沒有。

  她承認自己就是討厭鄭羽妮啦!

  明明家境很差,人長得也不怎麼樣,十八歲的身材跟十三歲沒啥兩樣,可為何卻能得到她暗戀的黃文豪的青睞?

  也因此,她總忍不住想狠狠欺負她一頓。

  「妳鬧夠了沒?」氣極的鄭羽妮再也忍耐不住,拿起整桶醬油往她身上倒了下去,「鬧夠了可以不要再惡意中傷了嗎?」

  她受夠了!

  這兩年來被他們欺壓太久,她再也不想忍耐。

  哼,要被記過、被送警局就來吧!她什麼也不在乎了。

  「啊!妳這個賤女人!」被淋了一身醬油,楊欣敏高聲尖叫起來,「妳居然敢這樣對我?」

  「當然敢,有什麼不敢的?」鄭羽妮捧起一旁裝蒜泥的鐵罐,冷笑的再度往同學頭上倒了下去,「好笑,妳都可以用醬油潑我了,為什麼我不能反擊?」

  不反擊他們都以為她很好欺負?

  「妳!」楊欣敏揚起手,就想往她臉上打去──

  「羽妮,妳怎麼拿碗筷拿了這麼久?」某個低沉好聽的聲音在此時響起,兩個女孩皆是一怔。

  「杜宣!」一見到他,鄭羽妮心中大驚,剛才的憤怒瞬時消散,只有做完壞事後的心虛。

  糟糕,被他發現她跟人起衝突,他會不會生氣?

  她現在手中還捧著「兇器」哪!

  然而,出乎意料的,杜宣只是淡淡的開口:「碗筷拿了就快點回來坐吧,妳點的牛肉湯餃已經送來了。」

  咦咦?鄭羽妮這下可呆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那個老是管她有沒有乖乖去上課的男人,居然沒怪她「欺負」同學?

  「羽妮?」男人又喚了一遍。

  「喔……好……」她連忙把裝蒜泥的罐子放回台子上,拿起放在一旁的碗筷,快步朝他走去。

  「等一下!」就在她天真的以為事情可以這樣輕易落幕時,楊欣敏忽然開口了。

  鄭羽妮身體一僵,直覺的回過頭,但隨後她馬上發現對方在叫的人並不是自己。

  剛才還在尖酸刻薄的羞辱她的同班同學,此刻正癡癡的凝視著杜宣,她瞧著他的眼神是如此熾熱,眼中彷彿冒出許多粉色愛心,哪裡還有平常兇狠的氣勢?

  「你……是杜檢察長?」楊欣敏不敢置信的顫聲問道。

  天啊!她居然有機會碰到杜宣?

  她是知道杜宣前幾天住進附近的醫院,可是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有幸能在這裡見到他。

  杜宣耶!那可是她跟好姊妹們最崇拜的偶像之一呢!

  她、她明天一定要去跟朋友炫耀。

  「嗯。」早已習慣被人認出的杜宣,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視線落在羽妮白色制服上的汙漬。

  然後,他的眉緩緩皺了起來。

  楊欣敏自然注意到他的冷漠,雖然嘴裡是回應她的話,卻很明顯的不想理會她。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她最討厭的同學。

  「杜宣,我們回座位吃晚餐吧。」鄭羽妮悄悄扯著他的衣袖。

  「妳的衣服髒了。」他的語氣有點冷,「等等我再帶妳去買件新的。」

  「呃?」她嚇了一跳,「不、不用啦……」

  每次都拿他的東西,她拿得很心虛耶!

  「杜檢察長,你……和羽妮認識?」見了兩人的互動,楊欣敏忍不住插口問道。

  羽妮?楊欣敏居然叫她羽妮?

  鄭羽妮很想翻白眼。

  她們的感情什麼時候好到可以喚得這麼親暱了呀?

  「羽妮是我朋友。」杜宣簡短的道,不願再和對方多談,「我們走吧。」

  後面那句,自然是對鄭羽妮說的了。

  「喔……」鄭羽妮點點頭,心中除了忘心外,還有一些驚喜。

  他是護著她的呢!

  「等一下!」不甘就這樣被冷落,楊欣敏再度喚住他們,「杜檢察長,羽妮把我的制服弄成這樣,你說該怎麼辦?」

  杜宜回頭覷了她一眼,冷淡的開口:「妳有證據證明是羽妮弄的嗎?」

  「什麼?」沒料到他會蹦出這句,楊欣敏呆了呆。

  「沒有證據,說話還是小心點好。」壓根不理會自己在媒體前那儒雅的貴公子氣息,於那女孩心中如何徹底幻滅,冷冷撇下話後,杜宣便輕捉住了鄭羽妮纖細的胳臂,回到他們的座位。

  「快吃吧。」杜宣面無表情的道。

  「嗯。」她偷瞄了眼一臉鐵青的同學,有點不安的小聲道:「杜宣,你那樣……沒問題嗎?」

  不知是否錯覺,她似乎看到金框眼鏡後的黑眸閃了一下。

  「會有什麼問題?」他慢條斯理的撈起麵往嘴裡送,優雅的動作令她看傻了眼。

  唉,人長得俊美就是不一樣,連坐在小館子裡吃麵的動作都那麼好看。

  他的膚色很白,相貌斯文又不至於太過陰柔,可用「美」這字來形容他,絕不顯突兀。

  「羽妮,再不吃,妳的湯都要涼了。」他的嗓音幽幽飄來,喚回她不知飛到哪兒去了的魂。

  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瞧著他發呆,鄭羽妮連忙塞了顆湯餃至嘴裡。

  啊啊!好好吃哦!

  餃子皮咬起來很有嚼勁,再配上飽飽的餡料和濃郁的湯汁……這些都是在她認識杜宣前,從不敢奢望能擁有的。

  「別吃得那麼急,沒人跟妳搶。」順手抽了張面紙遞至她面前,杜宣的語氣有些無奈。

  跟她在一起時,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愛管東管西了。

  明明他就不是這樣的人啊!

  老實說,他並沒有什麼太多熱心助人的念頭,之所以從小立志當檢察官,純粹是看那些罪犯不順眼。

  那些不認識他的人和媒體所給予他的讚揚,其實都不是他的本性。

  可唯有眼前這小女生,她總能輕易越過那道他與他人之間設下的界線,讓他的視線不自覺的停留在她身上,好奇她的一舉一動,為她背後所隱藏的心酸感到不捨……

  「杜宣。」那個這陣子以來,大大擾亂了他的心神和作為的女孩,在此刻喚道。

  「怎麼?」他低頭吃了幾口麵,好掩飾方才的恍神。

  「你剛剛……其實有看到我和我同學的衝突吧?」思索半晌,鄭羽妮還是開口問了。

  他頓一下,才道:「嗯。」

  「那你……沒有要責備我嗎?」

  「妳希望我這麼做?」他反問。

  事實上,他的確將她們的爭執從頭到尾看在眼底,但並不覺得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反應。

  或者該說,他甚至慶幸羽妮是佔上風的,不然他嚴重懷疑自己會衝動的親自教訓那個小太妹。

  「當然不希望啊!」她匆匆把嘴裡的餃子嚥下肚,「只是我以為你會生氣我欺負同學。」

  「她是妳不喜歡去學校的原因嗎?」杜宣忽然問道。

  「呃……」沒想到他心思如此敏銳,鄭羽妮悄聲道:「原來你……看出來了啊?」

  他的話令她除了心跳驀地加快外,胸中還充滿著被人了解的感動。

  「妳不太像會做壞事的人。」他想了想,才道,「所以我想妳蹺課應該是有原因的。」

  初次見面時,他對她的印象並不好,見她又是偷竊又是蹺課的,對她頗為反感。

  但在之後幾次相處中,他漸漸發現原來她並不是他想的那麼不堪。

  他見過太多在不正常的家庭中成長的孩子,最後變成混混或是惡人,但他知道她或許偶有迷失,卻絕不會是其中之一。

  因此,他想她的蹺課,或許也有他不曾發現的理由。

  鄭羽妮咬了咬唇,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他們一直都不是很喜歡我,因為我爸爸的關係……」那些不曾和誰傾訴過的委屈,一說出口便再難停住。

  於是她告訴他,那個同學們所鄙視的男人,原也是想做個好父親的。他認真工作,對妻女也疼愛有加。

  然而世事難料,多年前經濟不景氣,工廠紛紛大幅度裁員,很不幸的,他正好是其中之一。

  在那之後,他又因交了幾個壞朋友,染上賭博的惡習,將前幾年辛苦掙得的積蓄一下子都給輸光,為此妻子也和人跑了,一個好好的家庭就此破碎……

  「他曾進過幾次警局,但都是被那些壞朋友連累的,警察說他聚眾鬥毆什麼的,可是他根本不可能會做那種事啊!」她瞪著湯匙裡白白圓圓的餃子,不想讓眼淚滴落,「你說是吧?」

  杜宣沒有立即回話。

  事實上,關於這點他是持保留態度的。

  他並不認為一個將未成年孩子丟在家裡不聞不問的父親,會有多少道德觀念。但不管如何,她父親的罪責都不該由她去承擔,因為她才是這整件事中最大、最無辜的受害者。

  「不管妳父親是什麼樣的人,妳的同輩都無權這麼對妳。」

  「無權嗎?」鄭羽妮扯開唇角,「可是,老師都帶頭這麼做呀!每次班上有東西不見,大家總是第一個懷疑我,縱使他們永遠不可能在我書包或抽屜裡找到失蹤的東西,他們也認定了一定是我做的。」

  所以,她早就習慣被歧視了。

  「羽妮……」他的心有些疼痛。

  他一直以為她只是家庭狀況有問題而已,卻從來不曉得,原來她在學校也倍受欺負。

  「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她匆匆站起,朝那標示著洗手間的方向跑去,不想在他面前失態。

  杜宣瞪著她的背影,胸中傳來一陣陣絞痛。

  彷彿她的痛、她的委屈,同時也在他心底刻劃出深深的痕跡。

  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前,他已站起身,快步朝她走去。

  「羽妮!」他搶上前,按住她正欲關上洗手間門的手。

  不待她開口說什麼,他便將她拉至一旁的倉庫間。

  「怎、怎麼了?」她愣愣的問道。

  怎麼了?

  這真是個好問題,他也想知道自己怎麼了?杜宣不禁嘆息。

  他究竟在想什麼?為何會對一個小女生如此在意,甚至任由她的喜怒哀樂牽動他的心?

  「杜宣?」她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那不是妳的錯,妳也沒有必要受到那些不平等的對待。」他迫切的想說些什麼,好撫去她心口的傷痕。

  「謝謝。」她笑了笑,「其實,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呃?」

  她詫異的看著他逼近的臉龐,剩下的話梗在喉間。

  ……這是?

  他貼得很近,近到她可以聞到他身上傳來的,屬於男人的氣息。

  他……是想吻她嗎?

  鄭羽妮的臉頰不自覺的發燙,腦袋糊成一團。

  對於和他親近,她不但不反感,甚至還有些期待。

  他的臉越靠越近,她不覺的閉上眼,期待那即將落下的吻。

  然而,過了很久,她預期的吻都沒有落下。鄭羽妮迷惑的睜開眼,卻看到男人神色複雜的覷著自己。

  「杜宣。」她輕喚著,不懂他為什麼會用那樣的表情瞅她。

  他沒有動,眼神中彷彿帶著一些掙扎和驚詫,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沒事就好,我先回坐位了。」

  他的語氣有些冷漠,像是急著和她撇清關係。

  她錯愕的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心,感到有些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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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3-5-1 05:46 PM


第五章

  杜宣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將事情處理到一個段落時,抬頭一看竟已晚上八點多了。

  前幾天住院,累積了不少公務,因此他這幾天都得加班處理。

  辦公室裡的人早已走光,儘管已經很累,杜宣仍是多待了一會兒,將東西收拾好後,才準備離開。

  當他經過會議室時,竟不經意的又想起某個女孩的面容。

  幾天不見,不知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乖乖去上課?老師同學又有沒有尊重她?

  真是,他肯定是瘋了。這幾天想起她的次數多到有些誇張了。

  那天意識到自己竟然差點吻了她,他才驚覺自己對她的感覺已遠遠超出他們所能承擔。

  她不算太漂亮,可在那麼近的距離下,那張開閤的粉嫩小嘴,居然引起了他的生理反應……

  天,他是個檢察官,而她是未成年少女,他們根本就不該有交集的。

  搖搖頭,杜宣刻意甩去腦中那個佔據了他思緒的影子,關上燈,步出地檢署。

  然而,當他走到門口時,卻意外的看到階梯上,坐著一個很眼熟的嬌小背影。

  那根本就是他剛還在想念的女孩!

  「羽妮?妳怎麼會在這裡?」他訝異的喚道,心中湧出一股不知是喜或是惱的感覺。

  唯一肯定的是,他似乎比自己想像的更渴望見到她。

  已經等人等了很久,正無聊的鄭羽妮,一聽到他的叫喚,立刻回過頭,看到他時眼睛一亮。

  她馬上自階梯上爬了起來,「你下班啦!怎麼這麼晚?檢察官不是公務人員嗎?」

  「不是公務人員都很閒的。」他打量著她,胸口泛著奇特的情緒,「妳是特地來等我的?」

  「對啊!我下課就過來了,等好久哦!」她笑咪咪的道,彷彿上一次道別時的僵硬氣氛,半點也沒影響到她。「你今天可不能訓我了,我有認真去學校上課喔!」

  雖然那些同學還是一樣討厭,但為了他,她可以忍受。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將他說的話都擱在心上並遵守,只知道她想做好他要求的事,讓他開心。

  其實她並沒有忘記上回他後來的冷淡,但是明天對她來說是個很特別的日子,她想和他分享這個恐怕唯有她自己才會在乎的小秘密。

  可因為明天剛好碰上星期六,他不用上班,而她又不知道他住哪兒,只好提前一天跑來這裡「堵」他了。

  然而男人的臉上卻沒有她預期的驚喜表情,僅以一種深沉的目光瞧著她,看得她有些不安。

  就在她忍不住想說些什麼打破沉默時,杜宜才冷淡的開口道:「我送妳回家。」

  咦?就這樣?

  鄭羽妮愣在原地。

  沒有驚喜沒有高興,就只說了一句「送她回家」?他甚至還沒問她在這兒等他的原因呢!

  「快來吧,我載妳回去。」在她發怔時,杜宣已快步朝停車場走去,心情紊亂。

  「等、等一下!」顧不得腳上還痛著,她連忙跟上他,「你不問我來找你做什麼嗎?」

  「時間晚了,妳該回家了。」他答非所問。

  確實,他並不想知道她來找他的原因。

  或者該說,他早就明白她會出現在這兒的原因了。像她這樣的女孩,他見過太多。

  他的成就、他的相貌,總能令他吸引到不少異性的青睞。

  他曉得眼前的女孩多半還沒意識到自身的情感,可他卻已看出她對自己動心的事實。

  若是別的女人也就罷了,從小到大明戀、暗戀著他的女人難道還少過了?

  他可從來不在乎她們會不會因愛他而心碎或心痛。

  但,如今對象是她啊!

  鄭羽妮,一個輕易便闖進他的生活,讓他在不知不覺間開始在乎的女孩。

  他無法置之不理,卻又不能接受這份感情。

  其他的就不說了,光年齡便是他們最大的差距,他們可是整整差了十三歲哪!

  不論從民法或是刑法的角度看來,她都還是個未成年少女,而他卻已是超過三十歲的男人了。

  「杜宣!」她忍不住捉住他的手,有些不解。

  之前他對她的態度雖然不佳,但她仍看得出藏在冷漠背後的關心,她以為,他應該也有點在乎她的。

  然而他現在卻露出一副巴不得快點擺脫她的模樣,令她有些受傷。

  「羽妮,別老像個孩子。」杜宣輕輕掙脫她的手,剛好在這時走到自己的車前,「上車吧。」

  他打開了車門。

  「我才不是孩子呢!」鄭羽妮瞪著他,生氣原來他是這麼看自己的,「我明天就要滿——」

  杜宣沒等她將話說完,就將她塞進了車子裡,關門。

  他不想傷害她,但是若他現在不狠下心來對她冷淡,那麼她之後一定會傷得更重。

  他默默走至另一邊,上了車。

  「我不要回家!」她在他發動車子時抗議。

  他沒說什麼,甚至不願安撫她,卻以行動證明自己的決心。

  「你送我回家也沒有用!等你走後我會立刻再出門。」他的無動於衷讓她好生氣。

  「妳只會用這招威脅我嗎?」杜宣冷笑,故意將話說得無情,「送妳回去已是仁至義盡,接下來妳要如何不愛惜自己,那也是妳家的事了,我對妳並沒有責任。」

  「你——」鄭羽妮氣得喉頭一哽,話竟說不下去了,只好恨恨的轉頭望向窗外。

  瞧著她的側臉,她受傷的模樣令他的心微微一揪,剩下那些冷漠的話便也說不出口了。

  杜宣嘆了口氣,稍稍放緩了語氣,「羽妮,人生是妳的,我能做的其實很少,主要還是妳決定怎麼過。」

  她隔了好一會兒,才低啞的道:「你這是在跟我劃清界線的意思嗎?」

  她寂寞的語氣聽來令人心疼不已。

  他約略明白她渴望旁人關懷的心理,可那人不該是他。

  對她的在乎已超出他能夠付出的了,然而他卻還不知道該以什麼身分面對她才好。

  年齡的差距,他無法假裝自己不在意。

  「如果妳是這麼認為的話,那就當是這樣好了。」他狠下心道。

  「我知道了。」許久,她才開口,「對不起,今天是我太唐突了,因為我太開心,一時失了分寸。」

  那疏離的口吻令杜宣的胸口更悶了。

  真是,將她趕走不正是他的目的嗎?可為何在見到她真變得冷淡,他的心也會疼痛?

  明知不該,他卻仍忍不住問了:「妳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鄭羽妮別過頭,不願讓他看到她泛著水光的眼,「本來只是想告訴你,明天是我十八歲生日的。」

  不過現在想想,這好像跟他沒有什麼關係,她興匆匆的跑來找他就只為了這點小事,的確是很無聊。

  她落寞的語氣讓杜宣有些難受。

  「羽妮──」他是不是真的對她太嚴厲了?

  杜宣有些懊惱了。

  她只是一個渴望感情的孩子罷了,他剛才為什麼要用這麼激烈的方法傷害她?

  又或者,他在傷害的其實是自己,只因他無法接受自己竟會被一個比自己小那麼多歲的女孩吸引。

  他們不該在一起的。

  一方面是為了她好,畢竟她才多大年紀,在法律上甚至還只是個「限制行為能力」人。

  而另一方面,他是公眾人物,又代替國家及人民向加害者提出告訴,若真和一個才將要滿十八歲的女孩在一起,那麼他身為檢察長的公信力勢必大大降低。

  他雖然不在乎名利,卻需要一個可供發揮的舞台,他需要這個位置。

  「生日快樂……」他終究還是硬不下心,想解釋的話語太多,卻只能化為一句真誠祝福。

  那是他唯一能給她的了。

  「謝了。」鄭羽妮扯開唇角,心中的苦澀卻更深。

  兩人不再言語,車上陷入一片空人的沉默,所幸她家並不遠,很快就到了,小巷子很難迴轉,最後他將車停在巷口。

  「謝謝你送我回家。」她解開安全帶,語氣是他不曾聽過的冷淡,「我回去了。」

  「羽妮……」杜宣有些擔憂的望著她,似乎是想說什麼,又不知該如何啟口。

  這樣有氣無力的她,很陌生。

  即便是第一次她餓到跑來偷他的錢時,也是充滿活力的。

  「放心,我會聽你的話,乖乖待在家裡不出門的。」她諷刺的道。

  「我不是想說這個。」杜宣蹙起眉。

  「無所謂了。」她打開車門,下了車。

  「等等!」他喚住了她,匆匆掏出皮夾,將裡頭的錢全抽了出來,「這些錢妳先收著吧。」

  他不希望她又三餐不濟了。

  鄭羽妮僅是看了看那疊錢,淡淡一笑,「你覺得這些錢能讓我過多久?三個月?五個月?然後呢?我們非親非故的,你能幫我多久?」

  「羽妮──」傷害她,絕非他的本意。

  她沒有再理會他,直接關上了車門,拖著沉重的步伐朝公寓樓梯間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自己住的樓層,鄭羽妮便覺得全身力氣像是被抽乾似的,虛弱得連掏出鑰匙的力氣也沒有。

  胸口很痛,卻又說不出是怎麼樣的痛法。

  她真是傻,怎麼會以為他也會想見到她呢?他根本只當她是個不成熟的孩子而已啊!

  或許他對誰都是那麼好,是她想太多了。

  鄭羽妮倚在門口喘了好久的氣後,才有氣無力的找出鑰匙打開家門。

  如同往常般,迎接她的,是一室的黑暗,不過她早習慣了,因此一點也不在乎。

  她熟練的摸索到了開關,打開客廳的電燈。

  然後,她愣住了。

  映入眼中的不是她一向熟悉的客廳,老舊的沙發被翻倒,早已壞掉卻沒錢修的電視被砸碎,所有的東西都不在原先的位置上,而其中最令她恐懼的,是那猶如被潑上紅墨的地毯──

  忽然,她只覺後腦一陣劇痛,整個人頓時軟倒在地上。

  失去意識前,她似乎看到某個很眼熟的身影……

  「羽妮,千萬別怪我,反正妳還沒滿十八歲,就算被抓到,也不會被關很久的……」

  不……

  她想喊,卻喊不出聲。

  劇烈的疼痛很快的吞噬了她的意識,令她陷入了黑暗之中。

  ※※※※

  送她回去後,杜宣並沒有馬上回住處。

  他現在心情很亂,需要透透氣。

  開車繞上了外環公路,他漫無目標的晃了好一段路,卻發現浮躁的思緒怎麼也無法沉澱。

  「杜宣,你到底是怎麼了?」他懊惱的自言自語。

  他待人冷淡慣了,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嘴毒,但瞧見那女孩因他的話而受傷的模樣,不知怎地,就覺得自己像個混蛋。

  但,又能怎麼辦?羽妮可是個少了他十三歲的小女生,明天才要滿十八歲呢!

  就算她的身世令他同情,她的脆弱讓他不捨,她眼中流露的惶惑使他為之心疼,他也無法不顧一切的將她擁入懷中。

  他們之間,有一道他不能也不願跨過的圍牆。

  「羽妮,對不起,但為了妳好,我也只能將妳趕走……」

  像她那樣沒有父母關心的女孩,一定很渴望旁人的一點關懷,哪怕是一點點也好,也能令她開心不已。

  他明明知道的,卻還是傷害了她。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戴上藍芽耳機。

  「杜宣。」他的心情不甚佳,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喂,阿宣啊!」胡柏成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你快點來警局,那個叫鄭什麼的女孩子出事了。」

  出事?羽妮嗎?

  「怎麼了?」很少聽到好友有這樣的反應,杜宜心裡打了個突。「發生了什麼事?」

  胡柏成頓了一會兒,才道:「我先前正處理一件案子,所以現在人剛好在警局裡。」

  他說了一個分局的名稱。

  杜宣怔了怔,不安的感覺攫獲了他的心,「你是說,羽妮……也在警局?為什麼?」

  「對,她被嚇壞了,一直哭。」胡柏成以一種詭異的語氣道,「你最好快點來,她是被依殺人罪嫌逮捕到警局的。」

  杜宣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沒聽錯,她被依殺人罪嫌逮捕。」彷彿知道他要問什麼,胡柏成補上一句。

  「可是──」不對啊,這怎麼可能?

  他們明明才分開沒多久,羽妮怎麼可能殺人?

  杜宣錯愕的望向車上的電子時鐘,卻訝異的發現居然已經快十一點了。

  天啊!他剛才一逕的想著自己的心事,沒發現原來時間竟然過得這麼快,自他載她回家,已經過了近兩個小時。

  難道,羽妮真的……

  「先別問了,她告訴我晚上是你送她回家的,所以我想你有必要知道這件事。」胡柏成匆匆打斷他的話,「我剛已經教過她,不管警察問些什麼,在你到之前,一句話也別答。你現在快點過來。」

  「我知道了,謝謝,我馬上過去。」杜宣扯下藍芽耳機,腳用力踩下油門,車子像箭一樣往前疾駛。

  他無暇去理會自己為何竟如此著急,只希望心中掛念的那個女孩千萬別出任何事才好。

  ※※※※

  「到底出了什麼事?」杜宣匆匆趕至警局,便在門口碰上胡柏成,「你剛說羽妮怎麼了?」

  「你總算來了!」胡柏成連忙跑至他身邊,著急的搓著手,「那個小女生被依殺人罪嫌逮捕,正在裡頭呢!」

  「怎麼會?」他壓根就不信她做得出來這種事。「她連偷我的錢都會良心不安,怎麼可能殺人?」

  「我也覺得不可能,所以剛看到她被帶到警局時,嚇了一大跳。」胡柏成皺眉道。

  「你知道事情的經過嗎?」雖然急著進去看羽妮,但杜宣還是捺著性子,想先知道大概的情況。

  「我剛有稍微問了一下,警方的說法是,她似乎殺了一個擅闖自己家中的男人。」

  「我知道了,我進去瞧瞧。」他大步的走進警局,一眼就看到了那令他擔心的嬌小身影。

  「嗚嗚……杜宣,你終於來了……」鄭羽妮正哭得厲害,一看到他,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衝進他懷中。

  他急切摟住了她,她身上斑斑的血跡刺痛了他的眼。

  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怎麼會……

  「沒事了沒事了……」拍著她的背哄道,看著她渾身顫抖的模樣,他心疼不已。

  可惡!

  若不是他……

  若不是他硬要她回家,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他忍不住在心中惱恨起自己來。

  明知她家庭狀況有問題,他怎麼還能夠狠心的要她回家?

  現在倒好了,出了這種事,該怎麼處理?

  「哇……」鄭羽妮埋在他懷中,害怕的放聲大哭,「杜宣,我好怕……他們都說我殺了人……可是我、我……」

  「別哭了。」他嘆了口氣,不捨的將她貼在自己胸前,半點也不在意她身上的血污弄髒自己的衣服。

  「嗚……我真的沒有殺人……」她哭得好委屈,「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咦?杜檢察長?您怎麼來了?」一位警官在見到他時不禁喚出整,又在見到他正摟著的人時,更錯愕了,「這位是——」

  當他見到向來嫉惡如仇的檢察長竟和那名涉有殺人重嫌的女孩子是熟識時,訝異得不得了。

  杜宣僅淡淡朝對方點了點頭,低頭覆在懷中人兒的耳邊問道:「妳確定人不是妳殺的?」

  「嗯……」鄭羽妮雖然還在哭,卻學著他放低了聲音,「你送我回家後……我像平常一樣上樓……一打開門……就忽然被人從後攻擊……然後我什麼都不知道了……哪知一醒來……就……就……」

  他不會知道她清醒時有多恐懼,滿屋子的血,在她的手上、衣服上,濺得到處都是──

  被當成殺人兇手帶到警局雖然讓人恐慌,但真正令她害怕的,卻是當她一閉上眼時,所看到那片怵目的腥紅。

  好多好多的血自那她連見都不曾見過的男人身上流出,細小的血流最後匯集成一大攤的血,逼得她幾欲瘋狂。

  她覺得自己被困在那片血紅之中迷了路,走不出去……

  「好了,我明白了。」杜宣柔聲打斷她的話,聲音中帶著一股奇異的力量,讓她的心慢慢平復了下來。「沒事了,相信我。」

  警官遲疑的開口:「檢察長,這位是——」

  檢察長待人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還不曾見過他如此溫柔的安慰一個人,特別對象還是個嫌犯。

  嫌犯耶!檢察長不是向來最討厭犯罪的嗎?這會兒居然在安慰一個很可能是殺人兇手的女孩?

  雖然她應是出於自衛殺人。

  「抱歉,這女孩剛好和我曾有幾面之緣。」杜宣輕吸了口氣,抬頭望向警官,「聽說她是依殺人罪嫌被逮捕的?」

  「是、是啊……是住在她家公寓對門的鄰居報警的,他們一家人晚上十點多回到住處時,發現嫌犯家的大門沒關,想不到一進去就看到持刀的嫌犯,以及倒在血泊中的死者。」

  他們這裡已經好久不曾出過命案了說。

  「那麼,死者和她是什麼關係?」杜宣緩緩放開懷中的人兒,恢復平時的冷靜神色。

  鄭羽妮愣愣的看著他突然的疏遠,覺得有點冷。

  他也認為人是她殺的嗎?她知道他很討厭罪犯。

  「根據我們初步調查,死者林冠仁是討債公司的人,和嫌犯同住的父親在外頭欠下大筆債務,林冠仁疑似找上門討債,與嫌犯發生爭執後遇害。」因為對象是檢察長,警官詳盡的解釋。「唉,說來這女孩也挺可憐的,好在她還未滿十八歲,自衛殺人的罪刑也可以減輕,應該不會關太久。

  「嫌犯的父親呢?」杜宣狀似漫不經心的問著,沒忽略鄭羽妮在聽到他以「嫌犯」稱呼她時受傷的眼神。

  「根據鄰居的說法,他為了躲債,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家了,只留嫌犯一人在家,更沒給她生活費。」警官同情的道,「事發後我們一直試圖聯絡上嫌犯的父母,但都沒辦法。」

  該死的混帳,居然這麼不負責任!

  杜宣惱火的想著,很想把那生了孩子,卻又放任她自生自滅的父母大卸八塊。

  「那麼,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幾點,知道嗎?」他忍住氣,勉強問道。

  「嗯……」警官瞄了一下手中的報告,「大約是晚上九點。」

  「九點?」他立刻皺起眉,「不可能。」

  「啊?」警官因他決斷的語氣感到錯愕,「可是……報告上是寫九點沒錯啊……」

  「不可能是九點,若死者的死亡時間是九點,那她絕對不會是兇手。」杜宣斬釘截鐵的道。

  聽到他這麼說,鄭羽妮也暫時忘了哭泣,怔怔的瞧著他。

  「……為什麼?」警官問出在場兩人的疑惑。

  「因為羽妮那時是跟我在一起的。」他冷冷宣佈答案,「我們一直在一起,直到九點半過後我才送她回家。」

  警官和鄭羽妮同時震驚的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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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3-5-1 05:47 PM


第六章

  凌晨兩點多,杜宣的車子再度駛離他上班時早已停習慣的停車格。

  從警局轉往法院,再交保離開,兩人都已疲憊不堪。

  雖然她懷有殺人重嫌,但在身為檢察長的杜宣,替她作證有不在場證明,再經法官訊問後,最後讓她以十五萬元交保。

  自然,十五萬元是杜宣湊出來的。

  她染血的外衣被當成證物留在警局,現在身上裹著的是他的西裝外套,以及他不知哪兒張羅來的褲子。

  「杜宣,你為什麼要幫我?」剛在法院裡接受訊問時,一直遵循著杜宣的教導不開口的鄭羽妮,經反覆思量後,忍不住開口詢問。

  「妳沒殺人,不是嗎?」他那理所當外的語氣,彷彿像是在談論今晚天氣很好。

  他信任的話語,令她的心一暖。

  但是──

  「我的意思是……你送我回家是九點左右的事吧?」她遲疑的道。

  地檢署前面有個電子時鐘,她記得他們離開時似乎是八點四十幾分。

  從地檢署走路到她家也不用半個小時,開車十分鐘以內就能到,她回家的時間應該是九點之前的事,不可能拖到九點半。

  所以,她不懂為什麼他會用那麼堅定的口吻說九點半。

  杜宣覷了她一眼,「我說九點半,那就是九點半。」

  她不解的望著他的側臉,好半晌,才像是想通了什麼,驀地張大了口。「你──」

  老天,他這是……這是在作偽證?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他……最嫉惡如仇的檢察長,竟為了她而說謊,背棄了他的法律信仰,替她作偽證?

  「所以妳記住了,我們是八點多離開地檢署的,有監視器可以證明,然後我們繞到外環公路上去晃了一陣子,那邊的監視器壞很久了,因此當然沒辦法拍攝到我們,我在九點半時送妳回家。」杜宣迅速的將話一口氣說完,沒有遲疑。

  這是剛才他對法官的說詞。

  鄭羽妮怔怔的瞧著他,滿腔的澎湃情感翻騰著,卻找不到出口,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想為他對她毫無保留的信任而感動大哭、想感激他所為她做的一切……

  她知道當他對法官說出的那些話,對他而言不僅是說謊而已,那可是打破了他長久以來對法律的忠誠。

  他竟然為了她……

  「真的不是我……我那時好害怕……」最後,她還是只能揪著他的衣袖大哭,像是想將心中所有的恐懼宣洩出來,「我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我回到家後,一開燈……就被人從後面打昏……醒來時,看到自己手裡拿著刀……那個男人我根本不認識,他倒在地上……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他們都說我是殺人兇手,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啊……杜宣,你相信我的,對吧?」

  見她哭成了淚人兒,杜宣將車停了下來,在嘆息聲中攬她入懷,「別再哭了,我知道那不是妳做的,我知道……」

  「可是……可是他們說刀子上都是我的指紋,而且我的衣服上都是血,他們還一直說……我衣服上的血跡……剛好是什麼刀子刺進人體,血飛濺的痕跡……」

  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當檢察官久了,多多少少懂一些刑事鑑定的東西,她衣服上那一道道的血痕,看起來的確像是當刀子離開人體時,帶出的血液凝灑在她衣服上的痕跡。

  不過,那些血痕疑點很多,雖然剛只是匆匆一瞥,但在他看來,很明顯是栽贓。

  也正是因為疑點重重,法官才會這麼快就放人,不然光憑他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人不是妳殺的,羽妮。」他溫聲安撫著,「那人是九點時死的,就算妳九點就回到家,也不可能殺得了他,我是故意說晚了時間沒錯,但是那改變不了什麼。」

  不過真正讓他決定作偽證把她保出來的原因,是他相信依她的性子,絕對不可能殺人。

  既然她不是兇手,他就沒辦法忍受讓她一個人被羈押在看守所中,擔心受怕。

  「真的嗎?」她低泣,「我醒來時好害怕好害怕,他們又都說我是兇手,我幾乎要以為人是我殺的了……」

  杜宣執起她的手細看一會兒,「相信我,那麼大個男人,妳不可能殺得了的,妳看,如果妳真的是兇手,和那人一定會有肢體上的衝突和痕跡,身上不可能半點傷痕也無。」

  其實這點他剛才也向法官提過,但是她那時太過驚慌,整個人處於恍神狀態,什麼也沒聽進去。

  鄭羽妮稍稍停止了啜泣,仔細觀察著自己的手。

  「真、真的耶……」她的手雖稱不上柔嫩纖細,但白白淨淨的,在洗去那些血跡後,半點傷口也無。

  的確,如果她跟那麼大個男人打鬥爭執,不可能身上毫無傷痕,但她只覺得後腦被敲的地方很痛而已。

  他這麼一分析,她的情緒才終於漸漸穩定了下來。

  「對了,妳剛說妳一回家就被人打昏是嗎?」

  「嗯,在後腦……」她伸手摸了摸,「現在還好痛。」

  杜宣打開車燈,翻開她的頭髮檢查了下,的確發現一塊腫得很大的包包。

  「乖,別哭了。」瞧她那副委屈的模樣,他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是再也無法放下她了。

  他才離開她沒多久,就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怎麼敢再放開她?

  「那你現在還要送我回家嗎?」鄭羽妮淚汪汪的問道,「我可不可以不要回去了?」

  一想到客廳裡都是血跡的模樣,她便發抖不已。

  「妳現在想進也進不去了。」她家是命案現場,早就被封鎖了,「先住我家吧。」

  「住……你家?」她的心跳無法抑制的加速。

  「嗯。」他放開她,重新開車,「妳還是留在我身邊安全些。」

  「謝謝。」她小聲道,腦子慢慢清楚後,忽然對自己剛才的失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

  「妳也知道自己添了我很多麻煩?」他知道今天自己這麼一幫她,便再也擺脫不了了。

  聽到他語氣中的無奈,鄭羽妮覺得胸口似是被人刺了一下,痛得她忍不住縮了縮。

  「對不起。」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麻煩他啊!「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再有牽扯,但我也不曉得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沒有怪妳的意思。」杜宣伸手揉了揉她的髮,「很抱歉晚上時那樣對妳,以後不會了。」

  還怎麼能放手呢?他再也不想讓她經歷這種亂七八糟的事了。不管兇手是誰,顯然她身邊潛藏著很大的危險。

  而且當他在法官面前編造出和她一塊兒「兜風」的偽證後,不管他們之後有沒有結果,勢必都會傳出緋聞。

  而他有些意外自己對這樣的情況並不反感。

  或許,他根本也不想推開她吧!

  「什麼意思?」鄭羽妮困惑的瞧著他,總覺得自剛才到現在,他對她好得不真實。

  杜宣扯動了唇角,不想在這時多解釋什麼,只道:「總之,妳以後若想的話,可以依賴我沒關係。」

  她眨了眨眼,「你是說——」

  「我放不下妳。」他對自己,也對她承認,「其實晚上把妳送回家後我就後悔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乎我嗎?」她小心翼翼的問著,感覺心怦怦跳得好快好快。

  那些見到命案現場的驚恐、及被人誤會是殺人兇手的委屈,在被他擁入懷中,以低柔的言語安慰和保護後,似乎都變得遙遠。

  此刻,她眼中、心裡,滿滿全都是他的身影。

  她沒有什麼朋友,親人有也等於沒有,可只要能得到他的關懷,她覺得就算全世界都遺棄了她也無所謂。

  她有他……就夠了。

  「要是不在乎妳,我也不用這麼煩惱了啊!」杜宣低嘆,「這可是十三歲的差距哪!」

  「那有什麼關係?」鄭羽妮忙抹乾了眼淚,因聽到他的話而狂喜,「我一點都不在意!」

  她才不管他比她大十三歲還是三十歲呢!

  重點是他這個人呀!

  一開始她驚豔於他的「美貌」,之後因他的蠻橫專制而生氣,可接著她才又漸漸發現,他那藏在冷諷底下的關懷。

  說到底,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儘管表面上裝作不在意,其實她也混望有家人朋友的陪伴。

  杜宣覷了她一眼,笑得有些無奈,眼神中卻又充滿溫柔,「羽妮,就算妳現在說介意,我也放不開手了。」

  ※※※※

  「羽妮,千萬別怪我,反正妳還沒滿十八歲,就算被抓到,也不會被關很久的……」

  迷迷糊糊間,某個粗啞的聲音不斷在她耳邊繚繞。

  不!

  她嘶聲力竭的吼著。

  她不想殺人,不想拿著那把刀……

  大量的鮮血自那還在抽搐的男人身上流出,不斷朝她淹來。

  她想逃,然而她的身體卻像被釘住般,動彈不得。

  「不要這樣對我……」她害怕的哭出聲,手腳並用的想爬離那流向她的鮮血。

  為什麼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彷彿只剩她和那具屍首?

  就在這時,一隻不知從哪兒冒出的手攫住了她的腿,阻礙了她的行動,她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鮮紅的血液染上她的白襪,並逐漸蔓延上身體……

  杜宣呢?他跑哪去了?為什麼他不來救她?

  她好怕好怕,可那個總是以冷漠的言語掩飾對她的關心的男人,為何還不出現?

  「羽妮,替我頂罪吧!」那隻手的主人開口道。

  她震愕的看著那張自己很熟悉很熟悉的臉,最後忍不住放聲尖叫──

  「啊!」

  「羽妮,醒醒!」一股強大的力量用力搖晃著她,瞬間將她自夢境中拖了出來。

  她大口的喘著氣,睜開眼,一時間有些茫然。

  這……是哪裡?鄭羽妮呆呆的望著四周。

  昨晚哭紅了的雙眼,此刻腫得瞇成了一條線,她伸手去揉,卻更覺酸痛。

  但儘管看不清周圍的東西,她也覺得這張床、這環境,好陌生。

  「妳還好嗎?」一個沉沉的溫柔嗓音在耳邊響起。

  她一震,才發現自己幾乎是半倚在某個溫熱的懷抱中。

  「……杜宣?」她不敢抬頭,就怕一抬了頭,才發現那讓她感動得想哭的關懷,只是一場美麗的夢境。

  她像隻不願面對事實的小駝鳥,將臉深埋在男人的胸前,貪婪嗅著他身上令人心安的熟悉氣息。

  她沒辦法再承受這樣的失去了,在這世界上,她只剩下他而已。

  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是他出面保護她的,除了他,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是我。」杜宣輕拍了拍她,「別哭,沒事了。」

  那觸感太真實,慢慢撫平了她紊亂的情緒,也給了她勇氣。

  鄭羽妮怯怯的抬起頭,望進一雙關切的眼。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她喃喃問著。

  「這不是夢。」他嘆了口氣,瞧著她紅腫的眼,有些心疼,「倒是妳剛剛做惡夢了。」

  他沒說的是,她驚恐的尖叫聲連在隔壁房的他都聽見了,因此才會不顧一切的跑進來把她喚醒。

  「惡夢?」腦子還沒清醒,她愣愣的重複著他的話。

  「對,是我叫醒妳的。」唉,真是,她現在這副淚汪汪的委屈模樣根本就是在引誘人犯罪。

  瞧她身上那件不合身的上衣,前兩顆釦子都已經鬆開了,純白色的內衣若隱若現,而她居然還一臉信任的窩在他懷裡……

  杜宣一面替她將衣服的釦子扣好,一面覺得自己現在還能維持冷靜真是奇蹟。

  幸好他家還有女人的衣服,那是老弟的新婚妻子小紫當初急著賣掉在北部的房子,好回中部陪老弟時,暫時寄放在他家的。

  雖然對羽妮來說還是大了點,但大半夜的,找得到能給她穿的衣服就不錯了。

  鄭羽妮又呆了幾秒,才開始打量四周。

  「這裡是……你家?」她漸漸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嗯,是我帶妳回來的,記得嗎?」他伸指拭去她臉上未乾的淚痕,「所以放心,妳現在是很安全的。」

  是啊!有他在身邊,她就是安全的,沒有人會傷害她了。

  只要他在她身邊……

  可,一想到那逼真血腥的夢,鄭羽妮又忍不住瑟縮。「我剛剛夢見好多好多的血,我想逃,卻一直跑不掉……」

  「別怕,那只是夢而已,瞧,妳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將她再擁緊些,卻感覺她胸前的柔軟與自己密密貼合。

  這,算不算自找苦吃的一種?

  抑下腹間亂竄的騷動,杜宣無奈的嘆息。

  這個搞不清狀況的小女生,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處於怎麼樣的煎熬啊?還一直在他懷裡不安分的鑽動著。

  若她打著誘惑他的主意,他不得不說那的確很成功。

  「宣。」鄭羽妮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

  「怎麼了?」

  「你覺得……真正的兇手,會是誰呢?」

  他想了想,謹慎的道:「我不確定。」

  其實,他心中是有個人選的,但在事情還未確定前,他不想說出來嚇她或讓她難過。

  「你知道我剛夢見什麼嗎?」她幽幽的再度問道。

  「嗯?」杜宣心不在焉的應著,腦中正盤算該怎麼解決這件事。

  他必須盡快確認真凶,才能徹底還她清白,但為了怕刺激到她,恐怕得先瞞住……

  「我夢見……真正的兇手是我爸爸。」她小小聲的道。

  杜宣輕撫著她背的動作忽然一頓,他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訝異的低頭望向她。

  「羽妮,妳——」

  「宣,你也猜到是他了,對不對?」她瞧著他,聲音輕輕柔柔的,卻帶著一種冰涼的絕望。

  多麼諷刺啊!

  好些日子沒見到父親了,沒想到這次他一回來,就是要她替他頂下殺人罪刑?

  她覺得荒謬,想笑,可漾起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妳……昨晚昏迷前有看到他的臉?」杜宣困難的開口。

  是,他是猜過兇手應該就是她父親,但當聽到她以那種令人心碎的語氣,講出這樣的話時,他仍感覺胸口一陣疼痛。

  「隱約好像有一點印象。」她笑得很苦澀,「其實想想,也沒有這麼難理解吧。」

  當從驚嚇中回神後,一些事便能兜起來了。

  依她猜想,很可能是父親難得回家,剛好討債公司的人又找上門要錢,接著兩人大概起了什麼衝突,父親失手將對方給殺了。

  而父親慌亂之餘,一見到她回家,便起了要她頂罪的念頭……

  「妳別想太多了,反正這些事我會解決的。」他以唇輕碰了碰她飽滿光潔的額。

  「宣,未成年的人若殺了人,罪是不是會判比較輕?」她想起昏迷前聽到父親所說的話。

  「妳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皺眉。

  「我依悉記得我爸說,他嫁禍給我,是因為我還未滿十八歲……」她遲疑道。

  「所以呢?」怒火在胸口翻騰著,如果可以,他實在很想手刃那個不負責任的混蛋。

  「宣……」她想了一下,才慢慢開口:「我在想……他畢竟是我爸,如果我替他頂了罪——」

  「別說傻話了。」他打斷她的話,「就算妳未滿十八歲,也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她有沒有搞錯,居然想替那個混帳父親頂罪?他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麼東西。

  「可是……如果他真的因為殺人被抓,那該怎麼辦?」儘管不喜歡父親,仍不免為他擔心。

  「那也是他的事了,與妳無關。」杜宣沒好氣的道。

  鄭羽妮垂下頭。

  她知道杜宣是為了她好,可是──

  「……他畢竟是我爸爸啊!」她嘆著。

  直到這時,她才明白自己的心有多軟。

  不管他先前是怎麼待她的,她都無法冷血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判刑入獄而無動於衷。

  「傻瓜,就算他是妳父親,他的罪惡也不該由妳背負。」杜宣用力敲了敲她的頭,「妳還這麼年輕,為什麼要把歲月浪費在牢裡?何況妳父親的嫁禍其中漏洞百出,到時只要經過調查,妳就算想認罪也沒人會相信。」

  鄭羽妮默然。是啊!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羽妮。」見她沮喪,他也不好受,可他絕不能讓她去頂罪,「妳別忘了,我才向法官作了證,妳那段時間是和我在一起的,妳若去認罪,那不就表示我當時說謊了?作偽證可也是有罪的。」

  杜宣承認自己用這點來逼迫她是心機了點,但是為了她好,他不介意卑鄙些。

  果然,鄭羽妮聽了渾身一震。

  若這事只牽扯到自己也就算了,但她不能把杜宣拖下水。

  「知道了,我不會再提了。」她吸了吸鼻子。

  「乖,妳安心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給我煩惱就好。」他柔聲道,「再睡一會兒。」

  「現在幾點了?」她問道,總覺天色似乎還暗暗的。

  「早上六點多而已。妳快凌晨四點才睡的,再多睡一下。」他讓她躺回床上。

  「可是……」想起剛才的惡夢,她的眼中浮現懼色,「不,我睡飽了,現在不睡了。」

  那個夢太可怕,她不要再陷進去了。

  「騙人,妳明明就很累了。」眼皮都累得睜不開了,還在逞強什麼?

  「我不想睡。」鄭羽妮不依,掙扎著想起身,「我不要再做夢了。」

  這才明白原來她是怕做惡夢,杜宣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別怕,妳好好睡,我會在妳身邊陪妳的,若妳做了惡夢,我會馬上把妳叫醒。」他誘哄著。

  「真的?」她愣愣瞧著他,臉上閃過一絲快樂。

  「是真的,我保證。」以她現在這種情況,他也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妳好好睡,我會待在床邊陪妳的。」

  「但你不也很長一段時間沒睡了嗎?」昨晚為了她的事,他同樣忙到三點多。

  「不要緊,我早就習慣了。」他無所謂的道。

  此刻,他只想好好守著她,讓她免於恐懼。

  鄭羽妮想了想,往後在原本就不大的單人床上挪出一個空位,「你也躺著吧。」

  「我不……」杜宣張口想拒絕,卻被她打斷。

  「陪我躺著,好不好?」她以祈求的目光瞧著他。

  他瞧了她好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拉開棉被,在她身邊躺下,「這樣可以了嗎?」

  他認了,行了吧?她絕對是他命中的剋星,只因他永遠捨不得她受到半點傷害。

  她笑著替他摘下眼鏡放到床頭,安心的窩進他懷中,閉上了眼。

  「早安,宣。」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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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3-5-1 05:48 PM


第七章

  鄭羽妮是被一陣電鈴聲吵醒的。

  或者該說,是電鈴聲喚起了她身邊的男人起床去應門,而她在身邊少了溫暖後,也跟著醒了過來。

  鄭羽妮再度睜眼時,眼睛已沒那麼難過了。

  看了看窗外,太陽早已高掛,似乎已接近中午。

  她下了床,開門走出房間,隱約聽到客廳傳來一陣交談的人聲。

  剛睡醒的腦袋一時想不了這麼多,在意識到心中掛念的男人在客廳後,她便直覺的走了過去。

  「這是媽聽說我要上來時,特地託我帶來的。」一個輕柔好聽的女聲飄進她耳中。

  鄭羽妮好奇的探出頭,看到門口站著一個很美麗的女人。

  對方有著精緻的五官,柔亮的長髮披垂在後,看起來就是個典雅而有氣質的美人。

  杜宣望著那一大箱的芒果,苦笑道:「這麼多芒果,我一個人怎麼可能吃得完?」

  「這是媽的心意,你就收下吧。」顏靜紫輕抿著唇微笑,顯然也覺得那一大箱他有得吃了。

  「妳是自己跑上來北部的?」杜宣見她自己一人來,有些意外。

  真稀奇,他愛妻心切的老弟呢?

  「燄臨時公司有事忙,我這趟上來是想順便拿走先前寄放在你這的東西,不好意思,拖了這麼久才來拿。」

  「無所謂,反正我一個人住,空間大得很。」因她是小弟深愛的女人,杜宣對她的態度自然也不同。

  「一個人住?」顏靜紫瞄了那個躲在牆後,僅露出一顆小小腦袋的女孩子一眼,不覺微笑,「那麼,那位小女生又是誰?」

  瞧那氣得像是打翻了醋罈子的模樣,還真可愛得緊,就不知是杜宣的什麼人了?

  杜宣訝異的回過頭,這才看到站在後頭那正嘟著嘴的女孩,「羽妮,妳醒了。」

  「我才不是小女生,我……我成年了啦!」瞪著那個漂亮的姊姊,鄭羽妮不服氣的嚷著。

  總覺得剛才杜宣和那女人輕鬆談笑的模樣,刺眼極了。

  「喔?」顏靜紫挑了挑眉,覺得這女孩的反應挺有趣的。

  看樣子,她似乎喜歡杜宣?

  只是依杜宣的條件,要讓女孩子喜歡是件很容易的事,令顏靜紫比較意外的,其實是那女孩子出現在杜宣家的原因,嗯……還有,杜宣對她超乎尋常的關心。

  「傻女孩,才剛滿十八歲,就迫不及待想昭告全世界了?」她的反應令杜宣失笑。

  「十八歲?」顏靜紫輕聲重複,這可有趣了。「宣,你的品味還真是……出乎人意料呀!」

  十八歲……在民法上都還沒成年呢!

  「謝謝誇獎。」他睨了顏靜紫一眼,轉身朝鄭羽妮走去,「妳怎麼醒了,不再多休息一會兒?」

  「我睡不著了。」看他跟那個漂亮女人聊得那麼開心,瞌睡蟲早就被氣跑了啦。

  「好,那妳要不要先去梳洗一下?等等我帶妳去吃飯。」

  他體貼的語氣反而讓鄭羽妮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覺得自己剛才有些無理取鬧了。

  「那她呢?」她偷偷覷向顏靜紫。

  「我本來是要來拿東西的,不過……」被點名的顏靜紫看了看小女生身上那件很眼熟的衣服,「算了,就先放這裡吧。」

  反正當初就是因為沒有迫切需要才把東西留在這兒的,既然那小女生拿去穿了,就先留著吧。

  「不好意思,小紫,昨天晚上匆匆忙忙的,羽妮又沒換洗衣物,就直接拿了妳的給她。」杜宣也想到了這點,向她道歉並解釋。

  「無妨,那些衣服就給她吧。」顏靜紫不以為意,反正她老公的興趣之一就是買衣服給她……呃,然後再幫她脫掉。

  可當鄭羽妮聽到原來自己身上的衣服便是眼前漂亮女人的時,頓時臉色變了變。

  哼!她為什麼會有衣服在宣家裡?

  「那……我先走啦!」喔喔,糟糕,好像被怨恨了!顏靜紫一笑,向兩人道別,「至少不用擔心那箱芒果你一個人吃不完了,再見!」她還故意揶揄了一下。

  拜託,難得有機會,不恥笑一番更待何時?

  「好了,笑夠了吧?」杜宜沒好氣的道,正想關上門,卻又被顏靜紫喚住。

  「對了,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她趕在他甩上門前急忙開口。

  哎,都是那個小女生忽然跑出來,害她連最重要的事都差點給忘了。

  「什麼事?」見她的表情轉認真,杜宣心中一凜。

  「就是……嗯,上次你受傷的事,讓燄滿生氣的。」想到那頭笨熊當初聽到自家老哥居然被那走投無路的混蛋弄傷時,氣得直嚷著要替杜宣報仇,顏靜紫就想嘆氣。

  「結果呢?」很清楚自己那腦容量與身材不成正比又衝動的弟弟是什麼德行,杜宣不由得皺起眉。

  最近似乎都沒聽到袁永民的消息,阿燄該不會真的把那老頭給怎麼了吧?

  「後來當然被我阻止了。」好歹她過去也是警察,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老公因犯法而入獄呢?「所以我告訴他,我可不想我的孩子一生出來就見不到自己的爸爸。」

  她輕笑著,手撫上了尚平坦的小腹。

  「妳懷孕了?」杜宣微微訝異的揚起了眉,真誠祝賀,「恭喜啊!當然,也謝謝妳阻止了阿燄。」

  「我是阻止了他沒錯。」顏靜紫無奈的嘆道,「可我沒能阻止另一個人。」

  杜宣臉色一變,「妳說的該不會是紀端河吧?」

  他跟紀端河算是自小認識,但和弟弟不同的是,他並不是「魅影」的人,因此對於紀端河總是連名帶姓的叫。

  「紀先生對於你受傷一事,似乎感到非常自責,他一直認為袁永民是他的責任。」

  該死,他就知道。

  「他若感到自責就不該插手這件事!」杜宣頭疼的撫額。

  這下可好了,槍擊的嫌犯無故失蹤,而且恐怕永遠都找不到,他該怎麼處理?

  「很抱歉我沒能幫上忙。」明白他心中所想的,顏靜紫攤了攤手,有些同情的道。

  他們是執法人員,除了講求實質正義,程序上的正義同樣重要,袁永民固然該死,但理應尋求正當程式加以制裁,而非動用私刑。

  「紀端河做了什麼?」他忍著氣問道,隨即又搖搖頭,「算了,妳別告訴我,總覺得我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若是知道了,就無法不查案。

  他在正義的認知方面有潔癖,無法忍受社會黑暗面的存在,對於幼時玩伴以暴制暴的手法,向來無法苟同。

  這也是為什麼長大後,他和紀端河漸行漸遠的原因。

  「其實紀先生也沒真正出手,他只是把袁永民的行蹤告訴道上很多和他有仇的人罷了。」這招借刀殺人的確夠狠,「聽說袁永民的仇家還不少,所以此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杜宣無語的瞪了她一會兒,好半晌才開口:「好吧,我知道了,謝謝妳的情報。」

  「不客氣。」顏靜紫再度瞄了一眼門後那因他們對話而目瞪口呆的女孩,菱唇微揚,「好啦,不聊了,那箱芒果……嗯,你們慢慢吃吧。」

  嘖嘖,一直擔心兒子們會娶不到老婆的媽,肯定會對杜宣家藏了一個十八歲小女生的事,感到興趣。

  「妳還是快回去陪妳老公吧!」被調侃的男人再也顧不得什麼待客之道,直接「砰」的關上門。

  真是,他可以想見今晚就能接到老媽的關切電話了。

  回過頭,杜宣便看到那罪魁禍首正一臉傻愣愣的望著自己。

  「她結婚了?」鄭羽妮脫口問道,整個人處於震驚狀態。

  「對,她在兩個月前嫁給我弟。」將她不懂得掩藏的心思看在眼裡,他實在不知自己該笑還是惱。

  好吧,至少有心力想這些,表示她情緒穩定多了。

  「啊?」她愣了愣。

  什麼?那個漂亮的女人是他的……

  「她是我弟媳,傻女孩。」他好笑的解釋,覺得她吃醋的模樣很有趣。「我和小紫僅止於這層關係而已,沒有其他了。」

  意識到自己居然在亂吃飛醋,鄭羽妮的臉驀地燒紅。

  這這這……她到底在幹嘛啊?

  「對不起嘛!」她心虛的認錯,「我只是、只是害怕失去你。」

  或許,是她太沒有安全感吧!

  畢竟那個美女姊姊看起來好有氣質,又漂亮,哪像她瘦瘦小小的,一副發育不良的樣子。

  「笨羽妮!」杜宣拍拍她的頭,「妳不會失去我的,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再留下妳一人。」

  「真的?」她的語氣中充滿著不確定,「你不會丟下我?」

  一直以來,她都是獨自一個人。

  父母嫌她累贅,在學校又不受同學歡迎,而那些想接近她、對她獻殷勤的男生們又都是別有所圖。

  「我永遠都不會丟下妳的。」他慎重承諾。

  「你昨天晚上還急著趕我走。」她有些委屈的指控。

  「對不起,我本來以為那樣對妳比較好的。」杜宣長長嘆了口氣,承認自己是後悔了。

  「可是你也看到了,你才一離開,我就陷入更危險的困境了。」雖然心裡因他的解釋好受不少,但她還是想抱怨。

  不過,或許是有他在身邊的關係,現在再回想起昨晚的事,似乎沒那麼可怕了。

  「抱歉,我保證不會再這麼做了。」

  聞言,她好高興,張臂抱住了他,「話是你說的,不可以反悔哦!」

  「羽妮,別這樣……」杜宣的身體微微繃緊。

  她呀,就非要這樣挑戰他的自制力不可嗎?難道她都不曉得男人有多危險?

  「為什麼?」她還傻傻的問著。

  「那會讓我想吻妳……」他很無奈的道。

  她的臉紅了起來,卻沒有放手。

  「如果,我說其實我也想吻你呢?」她心跳得好快好快,可一點不後悔將話說出口。

  「妳?」杜宣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宣。」鄭羽妮微微一笑,踮起腳尖,將他的頭拉了下來,輕聲道:「我要吻你囉!」

  隨著她的宣示,柔軟的唇輕輕貼上他的,俏皮的小舌自粉唇中溜出,描繪他的唇形。

  不過她沒能主動太久。

  杜宣倏地用力將她攬入懷中,熾熱的舌鑽進她微張的小口,狂肆掠奪。

  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明了到自己渴望她了多久。

  他一反平時的斯文模樣,緊緊的擁住了她,那力道大得令鄭羽妮感到有些疼痛。

  他吮咬著她柔軟的唇瓣,靈活的舌在她口中翻攪著,不願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她昏沉沉的接受他極具侵略性的吻,沒有絲毫經驗的她,很輕易的就被掠起了慾望。

  小腹間彷彿有股熱氣亂竄著,迫切渴望被釋放。

  唇間嚐到了一絲血的腥甜味道,可她不但不介意,反而希望那抱著自己的男人能再更用力些,好讓她能夠深刻感受到他的人、他的擁抱。

  她更往他靠近了些,雙手環在他頸間,身體與他緊緊貼合。

  「羽妮……」當她的名字自男人性感的薄唇沉沉透出,其中還帶著一絲情慾的氣息,她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顫。

  四周的空氣變得悶熱起來,當他們終於依依不捨的自彼此的唇間移開,她見到那金框眼鏡後不平靜的眸光。

  她抬起手,輕輕摘下他的眼鏡,直接對上那雙如幽湖般的黑瞳。

  杜宣挑眉望向她。

  「我、我只是想將你看得更清楚一點……」她吞了吞口水,有些羞澀的解釋。

  他曉得很多關於她的事,可她對他的了解卻少得可以。「我想將你看得更透徹,想知道你的一切……」

  她伸手觸碰著他完美的臉龐。

  他凝視了她一會兒,淡淡笑了,「那妳就好好看著吧!我在妳面前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既然決定在人生裡為她安插專屬的位置,杜宣便已有對她全然敞開自我的打算。

  他或許無法像他那頭腦結構簡單的老弟那般,輕易決定去愛一個人,但一旦認定了什麼,哪怕是要與全世界為敵,他也不在意。

  他一直就是如此自我的男人。

  聽到他承諾的話語,知道自己不是單戀,鄭羽妮有些動容。

  她再度吻住了他,想將心底所有的愛戀,藉由這樣親密的接觸,統統傳達給他。

  「我愛你,宣……」她輕喃著。

  沒有男人禁得起這樣的誘惑的,特別那個女人還是自己所喜愛。

  他將她壓制在牆上,原先只想淺嚐即止的吻再也停不住,情慾被徹底點燃,他熱切回吻,彷彿想將她融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直到胸口傳來涼意,才稍稍喚回了他的理智。

  「先等一下……」杜宣按住她正努力拉扯他上衣的手,語氣極為不穩的阻止。

  事情,好像有點失控了。

  他瞪著自己還覆在她胸前的手,她身上寬大的衣服已被他扯落大半,瞧她唇瓣被吻腫的模樣,再配上那靈動的大眼,像是不斷誘惑著他快些將她拆吃入腹……

  唉,殘害國家幼苗可不是他的作風啊!

  「我已經滿十八歲了哦!」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鄭羽妮眨了眨眼,以一種無辜的口吻說道。

  「我知道。」他瞪著她。

  那再明顯不過的暗示,對他來說猶如火上澆油般,內心屬於道德的那一部分節節敗退。

  「那我們——」她拖長了尾音。

  那明明青澀卻又故作成熟的模樣,擊垮了他最後的自制力。

  也罷,都到了這個時候才抗拒也未免太顯矯情了!

  杜宣一把抱起她,快步朝自己的房內走去。

  然而,儘管只是短短的幾步路,或許還不到二十秒,但對他而言,卻仍嫌太長了些。

  特別是懷裡那個女人還不安分的撫著他的胸膛。

  進房後,他將她放倒在柔軟的床上,迫不及待的拉扯著彼此身上礙事的衣料。

  「宣……」小手撫上他光裸的胸膛,感覺他的身體震動了一下,小臉不覺泛紅,是期待,也是害羞。

  他倏地捉住了她的手拉至一旁,不讓她繼續。

  另一隻大掌隔著胸罩,覆上她小巧的胸部,酥酥麻麻的感覺自胸前傳來,惹得她一陣輕喘。

  「嗯……」控制不住的低吟自口中流瀉而出,她咬住唇,卻止不住體內傳來麻癢的騷動。

  「羽妮,別亂挑逗男人,很危險的。」他沉聲道,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我已經懂了。」瞧著那與平時截然不同、帶著侵略氣息的他,鄭羽妮忽然感到有些慌亂和羞窘,但她仍紅著臉道:「可是……我也不希望你停下來。」

  杜宣笑了笑,低頭吻著她胸前的白嫩肌膚。同時,他手上的動作也未停,依舊揉撫著那嬌小的渾圓。

  「羽妮,妳真可愛。」他輕嘆著,感覺布料下的柔軟因他的動作而逐漸挺立。

  「你這是……在嫌我發育不良嗎?」她氣息紊亂的問道。

  那不滿的語氣令他的笑意更深了。

  「不,這樣就已經很好了。」他喜歡這樣的她。

  他拉開她的胸罩,讓粉嫩的蓓蕾直接暴露在視線之中。

  瑰色的乳尖因她的呼吸而上下起伏輕顫著,彷彿在邀請男人的採擷似的。

  他以指尖輕輕撥弄搓揉著上頭那粉色的果實,瞧著它在他手中泛紅變硬。

  「妳好敏感。」他輕笑著,喜歡見她不知所措卻又倔強的神情。

  她睨了他一眼,像是在責怪他的取笑。但很快的,她就沒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了。

  「宣,這樣好奇怪……」

  與隔著層布料時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當他的指直接觸碰她胸前的蓓蕾時,她不可避免的全身發顫。

  「那麼這樣呢?會覺得更奇怪嗎?」他的嘴忽地湊了上去,吮住另一邊的蓓蕾。

  「呃……」她不覺僵了一下,那與其說是快感,還不如說是震驚的感受居多。

  但在驚詫之餘,又感到一種像是電流通過般的酥麻感,令她渾身虛軟,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氣。

  「想要我停下來嗎?」雖然是這麼問,但他不但沒有停下動作,反而加深了吸吮的力道。

  「哼!」她悶哼了一聲,抗議他的戲弄。

  「這是在抱怨我不夠努力的意思?」他的掌用勁一握,耳邊便聽見她的驚喘聲。

  說他壞心也好,他發現自己就愛瞧她慌亂的模樣。

  「杜宣,別這樣……」她困難的開口,羞到全身都泛成了淡粉色。

  「好吧,那我們繼續囉?」他低笑,另一隻手悄悄往下爬,輕撫過她平滑細緻的小腹,拉開她的外褲,探向藏在底褲下的嬌花。

  「嗯……」當他的指尖隔著小褲,觸碰到那神秘的少女禁地,她不由得輕吟出聲。

  一股暖流自細縫中沁出,染濕了薄薄的底褲。

  替她脫下那件濕透了的小褲,他以指腹揉弄著那敏感的小核。

  太過直接的快感令她產生怯意,然而被困在床與他強而有力的臂彎之間,她連翻身都辦不到。

  「宣!」當男人的長指深入從不曾被侵入的幽徑,她顫抖地喚出他的名。

  他笑了笑,不理會她眼底無聲的請求,以指仿照交歡的動作,在她越來越濕潤的花穴中恣意抽送。

  她無助的在他身上翻騰——那是她內心的感覺,事實上,她的掙扎微弱得近於無,一雙細長的腿甚至無力合攏,任由男人放肆侵入更深。

  「啊……」忽然間,她的身體有如繃斷的弦,劇烈的弓起身,在他的指下嚐到生平第一次的高潮。

  狂喜的感覺沖刷著她身上的每一條神經,她渾身癱軟,只能不斷喘息。

  過了好一會兒,當她稍稍回過神,他已褪下自身最後一件衣物,重新回到她身上。

  「會怕嗎,羽妮?」他抵著她的額,問道。

  她仍喘著氣,卻輕輕的搖搖頭,「和你在一起,不怕。」

  他微微一笑,愛憐的吻住她的唇。

  那個吻極盡纏綿,他以溫柔迷醉了她,令她對於接下來的事毫無心理準備。

  當被男刃貫穿的那一瞬間,鄭羽妮痛得掉下了眼淚。可她沒有喊疼,只是死死的咬住唇,將他抱得更緊。

  若初夜的疼痛是每個女人必經的過程,她很慶幸此刻擁著自己的男人是他。

  他極有耐心的沉潛在她體內不動,並溫柔的伸手撥開她貼在兩頰的汗濕髮絲。

  「羽妮,我要動了。」見她的表情似乎不再那麼難過,他淺淺的抽送了起來。

  「唔……」那曖昧的摩擦令她瞪大了眼。

  她從不知原來男女間的事是如此親密,他的每一下律動,除了疼痛外,同時也帶著一種……奇異的快慰。

  她仍是咬著唇,當他的手來到兩人交合之處,輕輕捻弄敏感的花核時,那剛才在瞬間被疼痛壓制的慾望,竟迅速被喚回。

  漸漸的,她忘卻了疼痛,或許其實疼痛並沒有消失,但全然沉浸在情慾快感中的她,已無法分神去顧及。

  她生澀的迎合他的衝刺,放聲嬌吟。

  她貪婪的承接他所有的給予,急著將他困在自己體內,好填補心靈上和生理上的寂寞空虛感。

  此時此刻,她眼中只看得見他,心中也滿滿的全是他。

  最後,他們在彼此的喘息中,達到了巔峰。

  再也承受不住過多激情的她,在一陣痙攣後昏了過去,失去意識前,她只記得緊緊捉住他的手,再也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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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3-5-1 05:48 PM


第八章

  「羽妮,醒醒。」一個好聽的男聲輕喚著。

  好睏哦!

  她含糊的發出幾個單音,翻了個身繼續睡。

  「羽妮。」那聲音彷彿嘆了口氣,再度喚道:「起來了。」

  好吵。

  她明明才剛睡下沒多久,他幹嘛一直想把她叫醒?

  鄭羽妮不滿的蹙起眉,想將那沉柔卻嚴重騷擾到她睡眠的聲音逐出腦中。

  「別賴床了,羽妮。」那聲音的主人顯然有些無奈了,「快起來,妳該吃點東西。」

  吃東西?好像還不錯……

  「吃」這個字,讓迷糊的腦袋終於稍稍恢復了意識,可睡魔終究打敗了肚子裡的飢餓感,她只考慮了不到兩秒的時間,就決定和柔軟舒適的棉被枕頭繼續纏綿。

  從不曉得原來這小妮子愛賴床,她耍賴的行徑令杜宣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見叫不動她,他乾脆一把將她自床上撈了起來。

  鄭羽妮仍閉著眼,但被他抱起時,卻直覺的往他懷中蹭了蹭,像是黏人的小貓咪,自動在他胸前尋找適合睡覺的位置。

  抱著那沒幾兩重的輕盈身軀,杜宣暗暗決定盡快讓她恢復十八歲女孩應有的模樣。

  他將她抱進浴室中,溫柔的替她換下衣物後,再將她放進裝滿了熱水的浴缸裡。

  「唔……」忽然被放進溫熱的水裡,令鄭羽妮不得不自睡夢中清醒過來。

  「宣?」她一副沒睡飽的樣子,困惑的望著他。

  「終於肯醒了?」他拿起海棉,輕輕替她擦拭身體。

  「想不醒也難啊!」她咕噥著,卻在他的示意下乖乖抬起手,讓他替她塗抹肥皂。

  「別睡了,妳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杜宣笑了笑,仔細替她清洗後,再沖掉她身上的泡沫,「等等我帶妳出門。」

  「哦……」意識逐漸清醒,但她也不急著起身,反而故意賴在男人身上,任由他替她清理。

  「妳還好吧?」見她軟得像沒了骨頭似的,杜宣皺眉問道。

  他是知道女孩子第一次會比較不舒服,可她現在這副模樣還真令他有些擔心。

  「很好啊!」不管是在床上還是在浴室都有專人服務,她哪裡會有什麼不好?

  呃……當然,如果能讓她繼續睡,她會更開心啦!

  「妳確定真的沒事?」見她白皙的肌膚上留有幾枚剛才激情之中所留下的淤痕,他倒是有些歉意。

  「沒事啦!我只是想睡覺而已。」

  「妳啊!」瞧她似乎真的沒有不適,杜宣才鬆了口氣。

  他將她的身體擦乾淨,穿上衣服,一切都弄好了,鄭羽妮似乎才真正清醒過來。

  「宣,我餓了。」精神一來,她就想到了民生問題。

  「我知道。」杜宣牽著她的手走出房間,「妳先把藥吃了,我們再出門。」

  藥?她愣了一下。

  「為什麼要吃藥?」她不解。

  他拿起桌上的開水和兩顆藥丸,遞給她,「喏,吃掉吧。」

  「這是什麼藥?」她乖乖接過,還沒問到答案,便已吞了下去,並灌下一大口水。

  反正她知道他不會害她。

  「避孕藥。」杜宣淡淡的道。

  「噗?」她差點把口中的水給吐了出來,「避孕藥?」

  為什麼她要吃那種東西?

  「嗯,我剛剛出去外面買的。」他的語氣依然很平淡,「十二小時後還要再吃一次,別忘記了。」

  「你……怎麼會想到去買那種……呃……避孕藥?」鄭羽妮的臉又紅了起來。

  「我不想讓妳冒險,妳得乖乖把學業完成。」他並不排斥小孩,可是不是在她還是個學生的時候。

  「噢。」她輕應了一聲,因他的細心而感動。

  見她乖乖吃下藥,喝完水後,他才開口:「好了,我們去吃晚餐吧。妳有特別想吃什麼嗎?」

  「我……」她瞇起那雙漂亮的大眼,想了一下,「嗯,我想去夜市吃很多很多小吃!」

  杜宣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意外,雖然如果她想要,再高級再貴的餐廳他也肯定會帶她去,但他很清楚她就是這樣一個樸素不虛華的女孩子。

  「妳是壽星,就聽妳的吧!」他朝她微微一笑。

  ※※※※

  星期六晚上六點多,華燈初上,正是交通最繁忙的時刻,好不容易在車位難求的市區找到了停車格,停好車後,鄭羽妮興高采烈的拉著他一起擠進熱鬧的夜市人群中。

  「哇,好多人哦!」她愉快的道,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著。

  她個子嬌小,還好鑽,可是杜宣一百八十公分左右的身高,便沒那麼容易了,有好幾次他們都差點被人群沖散,是他牢牢捉緊了她纖細的小手,才沒走散。

  杜宣向來不喜歡這種人擠人場面,更擔心會不小心和她走散,但見她這麼開心,也就沒說什麼。

  羽妮有那樣的父母、師長、同學,想必從前的日子一定不好過,若能讓她快樂,他多忍耐些、注意些,也就是了。

  「我以前常來這裡……」她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注意力,「不過我都只能看看而已。」

  杜宣轉頭望向她,看出那雙大眼中閃動的渴望。

  他忽然感到很心疼。

  她明明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女,花樣的年紀,卻沒辦法像其他同學那樣過得無憂無慮。

  雖然他也曾當過單親家庭的孩子,但畢竟他有疼愛他們三兄弟的母親,和同甘共苦的手足,那段日子裡,或許他們經濟不甚寬裕,卻仍過得有自信、衣食無缺。

  關於這點,他是非常感激母親的。

  「妳想吃些什麼?」他很想好好寵她,連同她父母應給卻未給的,一併讓她擁有。

  「我想想……」她將頭靠在他的臂膀上,「我想吃的東西好多耶!我要吃蚵仔煎、胡椒餅、串燒、米血糕、麵線……」

  先前看那些,好像都好好吃的樣子哦!

  「妳確定妳吃得完?」他忍不住打斷她的話。

  「說說不行嗎?」她噘嘴。

  「當然可以,今天妳生日,想買什麼就買吧。」他以一種寵溺的語氣道。

  鄭羽妮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忽然眼睛一亮。

  她扯了扯身邊的男人,「我想吃鹽酥雞。」

  「嗯。」杜宣任她拉著來到一攤賣鹽酥雞的攤位前,看著老闆把雞塊連同九層塔放進油鍋裡炸。

  劈啪的油聲登時響起,裹著粉的雞塊在黃澄澄的油中逐漸變成金黃色,九層塔的香氣四溢。

  之後老闆將雞塊撈了上來瀝油,並調味過後,裝進紙袋中交到了鄭羽妮手中。

  「不用給我塑膠袋,謝謝。」她制止了老闆的動作,一旁的杜宣則數了正確數額的零錢遞給老闆。

  她拎著紙袋,興匆匆的以竹籤插起一塊燙口的鹽酥雞,那香酥軟嫩的口感令她發出快樂的嘆息。

  「果然跟我想像中的一樣好吃耶!」嘴裡還有食物,她卻迫不及待的含糊嘆著。

  「小心燙,還有食物在嘴裡不要說話,免得噎著了。」跟她在一起,他還真是越來越囉唆了。

  鄭羽妮叉起一塊鹽酥雞,湊至他嘴邊,「你吃吃看!」

  「不用了,妳吃就好。」他搖搖頭,對於那種營養價值不高的食物沒什麼興趣。

  「吃嘛吃嘛!」她堅持。

  杜宜沒好氣的瞪著她,本想拒絕的,卻怎麼也敵不過她希冀的眼神,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張嘴咬下雞肉。

  混著九層塔香味的雞肉在嘴中咀嚼,吞下,那被他視為垃圾食物的東西,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好吃嗎?好吃嗎?」她馬上問道。

  他定了定神,發現她正以期待的眼神盯著自己,像是隻急著向主人討獎賞的小狗。

  「還可以。」在那樣熱切的目光下,他根本說不出任何打擊她的話。

  何況那味道真的還不錯。

  「才還可以喔?」再咬了幾塊鹽酥雞後,她將剩了大半的鹽酥雞連同紙袋交給他,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之後她還買了蚵仔麵線、可麗餅、珍珠奶綠、棉花糖……每樣都吃了幾口後便要他替她「善後」,好讓她能夠嘗試更多食物。

  當然玩樂的東西她也沒放過,在玩破了幾張紙糊的撈魚網、試了幾次夾娃娃機、逗弄了下寵物店前籠子裡擺放的楓葉鼠後,她抱著一隻因杜宣被她硬拗著玩飛鏢,竟連五發射破汽球而得到的熊寶寶,開開心心的在人群中穿梭著。

  又吃又玩的晃了近兩個小時,小臉因興奮而紅撲撲的,鄭羽妮卻半點都不顯疲憊,令有些倦意的杜宣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而現在,她停在某個賣銀飾的小攤子前,好奇的摸著那些閃亮亮的飾品,偶爾還拿起來對著鏡子比了比。

  那些耳環、項鍊、手鍊,一看便知是劣質品,可她快樂的模樣就好像那些小玩意兒是多麼昂貴的東西。

  畢竟還是個女孩,會喜歡這種東西也是正常的。

  他走至她身邊。「妳想要什麼就買吧。」

  鄭羽妮愣了一下,連忙搖搖頭,「不用了啦,我只是看看而已。」

  她是覺得這些東西很漂亮沒錯,卻不是非買不可,和維持生命必須的食物是不一樣的。

  「今天不是妳的生日嗎?就當作是我送妳的生日禮物。」他理所當然的說著。

  「喔。」她低下頭把玩著手中的飾品,唇邊揚起一朵笑花。「那……你覺得哪個好看?」

  她拿起兩對耳環,放在自己耳邊比著。

  杜宣看了看那兩對耳環,還來不及開口,她又搶著道:「別說兩對都買,我只想要一對就好。」

  經過取捨後得到的東西,才會顯得珍貴。

  她果然很了解他。

  「這個吧!」他伸指點了點右邊那對水藍色耳環。

  「我也覺得它比較好看。」她笑了,「就買這對吧!」

  杜宣伸手招來老闆,跟他要了一副同款的新耳環,並付了錢。

  鄭羽妮小心翼翼的接過包好的「生日禮物」,正想收進口袋,他卻伸手將耳環拿了過去,拆開包裝。

  「宣?」她不解的看著他的動作。

  「別動。」他沉聲道,不甚熟練的為她別上耳環。

  他溫熱的氣息拂在頗上,儘管下午時他們才有過更親密的接觸,但如此當眾的親暱舉動,再配上他那專注的態度,不禁令她的心為之悸動。

  他為她戴好耳環後,並沒有其他動作,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她。

  「好看嗎?」見他不語,鄭羽妮忍不住開口,期待著心上人的讚美。

  「很好看……」他凝視著她的眸,緩緩的道。

  在他眼中,她是最好看的女孩。

  她回望著他熾熱的目光,空氣忽然變得熾熱起來,她甚至感到有些口乾舌燥。

  慾望來得如此突然,她被自己的衝動給嚇壞了,就只是這樣相互注視,她竟便開始渴望他。

  天啊!她什麼時候變成色女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宣,我——」

  「別說話。」杜宣忽道,在她還沒能反應過來前,忽地低頭封住了她的唇。

  她輕顫了一下,閉上眼承受他的溫柔。

  一時間,她完全忘了兩人還身處在熱鬧的夜市裡,他們的舌熱切交纏著、急著想將澎湃的情感傳達給對方。

  她的手環在他的腰上,讓他的體溫慰燙她的心。

  在這世界上,她什麼都可以放棄,唯獨他的人、他的擁抱、他的吻,她絕不願失去。

  忽然,一陣閃光燈和拍照的聲音響起,驚動了熱吻中的兩人。

  他們錯愕的分開,卻發現不遠處一個男人正拿著相機對著他們猛拍。

  「宣,他……他……」第一次碰到這種事,鄭羽妮結巴得說不出話。

  「不要理他。」杜宣沉聲道,早已習慣成為媒體焦點的他,一點也不意外會有這種事發生。

  若說在昨天鬧出那樣的事後,消息靈通的媒體沒找人跟蹤,恐怕他才會覺得奇怪。

  只是,雖然他不介意讓外人知道他和羽妮在交往的事,卻也不代表他喜歡被人當動物園裡的猴子跟拍。

  「那我們──」鄭羽妮還呆呆的想再看那男人一眼,杜宣卻將她的頭轉了回去。

  「別管他了,我們回家。」他捉起她的手,推開人群,快步往他們來時的方向走去。

  她不敢多說什麼,只能緊緊跟在他身後。

  「宣,那個人……是記者?」她知道他算是公眾人物,他們接吻的鏡頭被人拍到,會不會怎麼樣呀?

  「妳介意上八卦新聞嗎?」他邊走邊回頭問道。

  她搖搖頭,「只要跟你在一起,都無所謂。」

  反正她所受的異樣眼光從不曾少過,她只在乎他的想法。

  杜宣的眼中閃過一抹光芒,彷彿她那充滿信賴的話語打動了他心底某處,握著她的手更收緊了些。

  兩人回到了停車場,坐上了車,開往回家的路上。

  沿途,她不斷偷覷著他的側臉,像是想問什麼,卻又不好意思問。

  「怎麼了?」在某個紅燈停下來時,杜宣終於忍不住開口,「瞧妳一副欲言又止的。」

  鄭羽妮鼓起勇氣問道:「宣,你到底喜歡我那一點呢?」

  直到剛才,她才忽然意識到他的外在條件是多麼出色,不管是長相或是成就。

  為什麼這樣的男人,會愛上她?

  他歪頭想了想,最後道:「我也不知道。」

  「噢。」那不是她想聽的答案,鄭羽妮小小失落了一下。

  「我的確不曉得為什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嘆了口氣,「只是當我發現時,已經為妳破太多太多例了。包括當初妳拿了我的錢,我沒有把妳送進警局,反而將錢給了妳,也包括容許妳任意進出我的病房,打擾我的工作,更包括在聽到妳出事時,滿心焦急著作偽證將妳保出來。我想,除了愛上妳之外,好像沒有其他理由了。」

  老實說,若感情是可以讓人自由抉擇的,他絕對不會選擇愛上她。

  可愛情啊,卻總是來得如此突然,教人措手不及,也不給人任何拒絕的機會。

  因此,一旦當他發現自己再也逃避不了時,便決定好好面對經營。

  鄭羽妮低下頭,似乎有些明白他想說的了。

  他或許沒有去思考過愛上她的原因,卻總在不知不覺間,用他的方式去愛她、關心她。

  能讓他愛上的她,是多麼幸運啊!

  想起他為她做的一切,心底驀地湧上滿滿的感動。

  「宣,我好愛你。」她抬起頭,微笑著道。

  他沒說什麼,卻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鄭羽妮在那一眼中,看見了寵溺、愛戀以及……慾望。

  她喉嚨一緊,剛才在夜市被點燃的慾火此刻又突地竄了上來,令她口乾舌燥。

  她想要他!

  她體內的每個細胞,都正瘋狂的渴望著他的碰觸和愛撫。

  「宣。」她咬了咬唇,臉紅得不得了,「你……開快一點好不好?」

  杜宣仍是沒說話,卻忽然用力踩下油門,讓車子飆了出去。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下車,鄭羽妮在掏出鑰匙打開家門時,手甚至是抖著的。

  「可惡!」手抖得太厲害,鑰匙根本插不進去,她懊惱極了。

  「我來。」男人的手伸了過來,覆住她的手,輕易的將鑰匙插入孔中,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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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3-5-1 05:49 PM


第九章

  一進到屋內,甩上門,兩人立即像磁石般緊擁在一起,彷彿再也不願分離似的,熱烈的吻著對方。

  「宣,」粉嫩的小嘴軟軟的吐出他的名,刺激了男人的慾望,「我們是不是該……回房?」

  然而,他的反應卻是將她放到餐桌上,撩開她身上的長裙,大掌探向她的底褲。

  「我等不及了。」他喃聲道。

  「唔……」當他的指伸進早已濕潤的花穴時,鄭羽妮悶哼了一聲,身子因喜悅而微微戰慄。

  「真是令我驚喜啊!」杜宣低笑著,才輕輕一碰,指上就已沾滿了她的愛液,「我喜歡妳的熱情。」

  「別說了!」她羞惱的瞪著他,感覺私處被他碰觸的地方不斷沁出滑膩的蜜液,「你……用做的就好了啦!」

  「好吧。」看來他可愛的小情人害羞了。

  他一手仍在她體內緩緩抽送著,另一隻手卻扯開她的上衣,將礙事的胸罩推開,將嘴湊上她胸前的蓓蕾。

  他像個孩子似的吸吮著、舔弄著,使她身上泛起細小的疙瘩。

  「嗯……」呻吟斷斷續續自她口中逸出,她抱著他的頭,沉浸在激情的漩渦之中。

  他的指彷彿帶著火苗般,點燃她體內深處的情慾之火,而她則是撲火的飛蛾,甘願在他懷中化為灰燼。

  「宣……」她喃喃的喚著他的名。

  莫名的空虛感支配她的意志,原本掛在桌邊的纖腿纏上了他的腰間,無聲的邀請他更進一步的侵略。

  「真是心急的女孩。」瞧她陷入情慾中大膽的模樣,杜宣沉聲一笑,「先等等。」

  他手上的動作未停,卻抬起頭,望向桌子中央的一袋物品。

  意亂情迷間,一陣窸窸窣十錊的聲音引起了鄭羽妮的注意,她疑惑的轉過頭,卻看見男人正以另一隻空閒的手,撈過放在餐桌上的塑膠袋,並從裡面拿出了一盒東西。

  「那是什麼?」她困惑的看著他的動作,不解的眨了眨眼。

  「保險套。」杜宣快速的解開自己下半身的衣物,拆開包裝,將套子戴上。

  接著,他將她的腿分開掛在自己的手臂上,逼得她不得不揪住他的衣袖以維持平衡。

  「宣,等等……」感覺男人的熾鐵已抵在她水嫩的花瓣前,輕輕磨蹭著,鄭羽妮忽然有些清醒過來。

  她有些害羞的瞪著杜宣。

  他他他……他連上衣都還沒脫啊!

  可是這回他沒有理會她的阻止,一個挺身,慾刃便就著愛液滑進了她緊窒的小穴裡。

  「呃……」紅豔充血的甬道被巨物撕扯了開來,帶著一種脹疼的快感,在充實了她的身體的同時,也填滿她內心的空虛感。

  儘管少了那層突破,她的窄小仍難容他的巨大,痛楚與歡偷夾雜的感受,令她渾身戰慄。

  她不自覺挺起胸,將鮮嫩的蓓蕾送入男人口中。

  「妳好美,羽妮……」他的唇落在她小巧卻挺立的渾圓,時而如羽毛般的啄吻,時而肆意吮咬,體貼的等她適應。

  直到感覺她的身子逐漸放鬆,不再那麼僵硬後,他潛伏在她體內的分身才緩緩抽送起來。

  「嗯……」鄭羽妮情不自禁的抱緊了他,小臉嫣紅得有如熟透的蘋果,細細的輕吟自小嘴中透出。

  對於性愛一事她還陌生,但卻好喜歡這種和心愛男人耳鬢廝磨的親暱感。

  她的身子隨男人的律動上下起伏著,越來越重的衝刺加深了她的快感,她緊緊攀附著他,熱烈回應。

  只是,肌膚與衣料摩擦,帶來不適的感覺,令鄭羽妮輕蹙起眉。

  她瞪了他上半身依舊完整的衣物好一會兒,忽地開始動手扯掉那礙眼的東西。

  「妳真熱情。」杜宣低笑,乖乖配合她粗魯的舉動。

  直到卸除他所有的衣物,她才滿意的再度環住他的頸子。

  「這樣好多了……」她輕嘆道,像隻貓兒似的,依戀的將小臉貼在他赤裸的胸前。

  那略快的心跳帶給她無比的心安感,他的熾熱在她體內不斷進出,淺淺抽出後又再度深埋,每一下都令她感受到極致的快慰。

  「啊……」隨著他不斷加快的抽送速度,快感也越來越強烈,控制不住的嬌吟在室內迴盪著。

  她瞇起眼,不經意瞥見擺放著玻璃杯的精緻櫥櫃中,玻璃反射出兩人赤裸交纏的畫面。

  那……是他們嗎?她有些迷惑。

  那對深陷情慾中而忘我的男女,真的是她和杜宣嗎?

  瞧他在她體內時,是如此沉醉迷離,和平日冷靜的杜宣判若兩人,那是因為她呀!

  意識到他們在做的事是如何親密,她的小腹驀地收緊,卻因此更敏銳的感受到男刃充盈體內的壓迫。

  「唔……」忽為自己的放蕩感到害羞,她想掙扎,然而全身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力,只能任由男人對她予取予求。

  「啊……」她的動作同時也刺激到了杜宣,分身被緊窒的穴兒吸吮住,令他發出一陣快慰的低吟,他再也顧不得才初經人事的她,是否承受得起他狂肆的進犯,進出的力道因慾望而變得更為猛烈。

  他凝視著她佈滿情慾的小臉,耳邊的嬌啼吟唱著男女間最古老的旋律,雙重的感官刺激更加深了他的律動。

  「啊啊……」忽然,懷中的女孩嬌喊出聲,全身劇烈顫抖了起來,窄緊的花穴更是不斷抽搐。

  知道她達到了頂點,杜宣驀地抽出分身。

  依舊沉浸在高潮中的鄭羽妮一陣恍惚,迷糊間只覺自己被抱下桌,翻了個身,男人從背後環住她的腰。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稚嫩的花穴便再度被貫穿,她不禁瞠大了眼,「等一下……宣!」

  他怎麼還……

  「夠了!」敏感的小穴禁不住那激狂的衝刺,她無法克制的弓起身子,卻更是將自己送入男人的懷裡,「不……不要了……」

  她承受不起那麼多的激情,太多的歡愉已逼近痛楚,可身後的男人卻不讓她逃避。

  「羽妮……」男人輕吻著她的香肩,腰間的大掌往上,罩住了她胸前的蓓蕾。

  他的手是如此輕柔的撥弄那粉色的花蕊,與身下狂猛的抽送截然不同,在她身上彈奏另一種情慾的音符。

  「宣,別……」她激動的哭了起來,卻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要他別動,還是要他別停下來。

  此刻,現實彷彿離她好遙遠,她的理智全然停擺,身體卻本能的迎合他的衝刺,款款擺動。

  水氣落進她的眼中,將視線渲染成一片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的東西,卻依舊清楚感覺到他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

  或是輕柔挑逗,或是兇猛掠奪,而她別無選擇,被迫全盤接受。

  她的世界早已崩塌,只能無助的依附著他,以他強悍的律動和他在她耳邊低喃著的情語,證明自己原來還活著。

  「羽妮,我愛妳……」在最後的一次抽送衝刺中,她被拋進另一個顛峰,意識模糊間,她聽到了他對自己吐露的愛意……

  ※※※※

  「出來了出來了!」

  當守候多時的主角終於攜手自法庭中走出,大批的媒體記者立刻圍繞了上去。

  頓時場面一片混亂。

  「杜檢察長,可以說說您和這位鄭同學的關係嗎?」

  「杜檢察長,當您在法庭上為您女友作證時,心裡在想什麼?」

  「對於鄭德萬在法庭中坦承自己的罪刑,使鄭同學終於擺脫殺人嫌疑,杜檢察長有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能否談一下,您對於這段差了十三歲的感情有什麼樣的看法?」

  「大家都知道杜檢察長嫉惡如仇的個性,那麼自己女友的父親是殺人兇手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兩位的感情?」

  「請問鄭同學是怎麼認識杜檢察長的?」

  「鄭同學最喜歡杜檢察長哪一點?」

  杜宣環視了在場的媒體,不疾不徐的開口:「你們一下子問那麼多問題,我要怎麼回答?」

  呃……?

  聞言,本來沒有期待他會認真給什麼答案的眾人皆是一怔。

  「不過,你們有什麼問題就問我吧,可別把我女朋友給嚇跑了。」他溫柔的望了身邊的女孩一眼。

  現場安靜了幾秒,直到某個反應極快的記者率先開口:「杜檢察長,今天您以證人的身分出庭,與平時以檢察官的身分,擔任原告的心境上有沒有什麼不同之處?」

  很無聊的問題,但杜宣僅是一笑,從容回答:「不管是以哪個身分出庭,我只希望法律盡到它在社會上的責任與功用,還無辜的人清白,並給予犯罪的人懲罰。」

  不愧是杜宣,多麼得宜的答案呀!

  記者們一陣讚嘆。

  「當您決定和小您十三歲的鄭同學交往時,有沒有過什麼掙扎?」另一名記者問道。

  「掙扎,當然是有的。」杜宣頓了一下,不意外見到在場的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麥克風也更往他身上靠。「可若愛情是可以輕易被割捨和放棄的,那就不是真正的愛情了吧。」

  哦哦哦哦,好浪漫的回答唷!

  女記者們個個羨慕的看著那被他呵護珍寵的女孩。

  「對於鄭同學的父親自衛殺人,而被判處三年七個月有期徒刑一事,以您多年從事司法人員的角度,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看法?」

  事情經過數個月的調查,終於還原了那天晚上的真相。

  案發當晚,鄭德萬當時與討債公司派上門的打手林冠仁產生嚴重衝突,失手將對方砍成重傷。

  不巧的是,鄭羽妮剛好在這時回到家,不想坐牢的鄭德萬情急之下將女兒打昏,並擦掉自己留在兇器上的指紋,讓羽妮握住刀子,把傷重無法動彈的林冠仁砍死,試圖嫁禍給她。

  不過,他很快就後悔了,案發第三天,鄭德萬便自行到警局投案,告訴警方一切都是自己所為。

  他的自首,讓原本已對他心灰意冷的鄭羽妮,為此激動得在警局和他抱頭痛哭,見到女兒竟願意原諒自己,鄭德萬感動之餘,也承諾日後會重新做人。

  不過杜宣仍對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沒什麼好感就是了。

  判刑入獄,是他應得的結果。

  「判決結果已經出來了不是嗎?我完全尊重法官的判決。鄭先生也選擇不再上訴,坦然面對自己所做的錯事。」

  「鄭先生有可能成為您岳父嗎?」某位記者問出了這個大家非常好奇的問題。

  杜宣看了身旁的羽妮一眼,這幾個月在他的指導督促下,她現在已經順利高中畢業,並成為大學生了。

  她回望著他,報以甜美的微笑。

  「我想,在鄭先生出獄前,我和羽妮應該是不會結婚的。」他開口,「一來是為了羽妮的學業,二來也是羽妮希望父親能參加自己的婚禮。」

  「等鄭同學畢業,那還要四年吧?兩位對這份感情這麼有把握?」問出這尖刻問題的,是某個以毒嘴聞名的記者。

  杜宣正想說話,卻感覺掌中的小手捏了自己一下。

  「如果連四年都撐不過去,那又如何論及未來?」說話的是剛才一直沉默的鄭羽妮。她先前都被杜宣保護得很好,從未單獨接觸記者。這是她第一次在媒體前開口,聲音清清脆脆的,很好聽。「當然,我和宣都有信心,能夠讓我們的感情延續長長久久。」

  雖然是在回答記者的話,但她的眼卻堅定的瞧著杜宣。

  兩人深情凝望的畫面,讓在場的人羨慕不已。

  十分鐘後,他們終於順利擺脫了記者,自法院中走出。

  「在想什麼?」杜宣轉過頭,瞧著那自始至終都一臉笑意的女孩。

  由於她先前便已有了父親會入獄的認知,並同意那是父親應得的懲罰,因此判決結果並未真正打擊到她。

  「也沒什麼。」鄭羽妮輕嘆,「我只是在想,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的我們,會是什麼模樣。」

  「十年後妳會變得更美,而我則會變老。」他微微一笑,腦中浮現有著成熟女人風韻的她,「到那時候啊,我可就有得煩惱了。」

  因為追求她的人肯定多得不得了。

  「有什麼好煩惱的?」她嘟起嘴,「你現在條件這麼好,別人都搶不走了,難道我還能超越你嗎?」

  「那可難說了。」

  這幾個月來她吃好睡好,換了新環境,在學校裡人緣也不錯,整個人看起來開朗許多,再也不是他初見時那個貌不驚人的黃毛丫頭了。

  十年後的她,想必又是另一番風情。

  「杜宣!」她跺跺腳,不喜歡他說這種話。

  「好了,我跟妳開玩笑的。」杜宣笑著將她拉回懷裡,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吻。

  他當然知道她有多愛他了,正如同他對她。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她瞪著他。

  討厭啦!她才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女人呢!

  他連開這種玩笑都不可以!

  杜宣溫柔的瞧著她,半晌才開口:「羽妮,妳還記得,先前妳曾問過我究竟愛上妳哪一點嗎?」

  「你有答案了?」鄭羽妮眼睛一亮,暫時忘了剛才的不快情緒。「快點告訴我!」

  女孩子嘛!有哪個不愛聽甜言蜜語的?

  「因為,妳就是妳呀!」他凝望著她,眼底寫滿柔情。

  啊?

  她呆了好一會兒,才擠出話,「那……算什麼答案呀?」

  她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原本還以為他會講出一大堆關於她的優點,然後得證愛她的事實呢!

  雖然……好吧!她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的優點就是了,因為不管論頭腦、論外表,他都遠勝於她。

  是,儘管剛在媒體面前她侃侃而談,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對如此完美的他,她其實是沒有自信的。

  因此,她希望他能多哄哄她,就算是假的也好,她就是想聽那些,想證明自己在他心中獨一無二的原因。

  「我愛妳,因為妳是鄭羽妮呀!」杜宣笑了笑,並不意外她不懂,「喜歡一個人,或許有原因,也或許沒有啊!我喜歡妳的純真、妳的可愛,以及妳倔強卻又善良的靈魂。可我真正愛妳,只是因為妳是妳。」

  她愣愣的聽著,似乎隱約有些明白了什麼。

  「羽妮。」他捧起她的臉,認真的道:「我愛的人,是這個有著鄭羽妮的外貌,以及鄭羽妮內心的女孩,因為愛妳,所以喜歡妳的全部,不管是好是壞。因此,就算再有一個純真可愛又善良的女孩出現,她也奪不走半分我對妳的情感,這樣妳懂了嗎?」

  懂了,她完全懂了。

  胸口被某種激動的情緒漲得滿滿的,許久之後,鄭羽妮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惡,你不是不會說甜言蜜語的嗎?」

  為什麼聽了他的話後,她的心竟有種被蜜糖裹住的錯覺?彷彿不管怎麼掙扎,那密密的糖絲仍將她層層纏繞,甜得化不開。

  「我是不會呀!」男人聳聳肩,「我說的都是內心真實所想的。」

  瞪著他再正經不過的表情,她的臉又紅了起來。

  「你……你……」

  「羽妮,不要去想那些外在差距好嗎?」杜宣輕觸著她的臉龐,柔聲道:「不管是年齡或是其他,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我們之間唯一的差距,只有對彼此愛情的程度而已,我對妳的愛,很深很深,深到我願意坦然面對未來可能的困境,卻擔心妳是否也有同樣的感受。」

  「我當然也很愛你啊!」她忙道,「為了你,我也可以做很多……」

  「那麼,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差距了。」他朝她揚起微笑。

  瞪著那張逼近的俊容,鄭羽妮不禁有些恍神。

  雖然這幾個月來都和他朝夕相處,她還是經常看著那張俊美的臉龐看到發呆。

  鄭羽妮吸了口氣,咬牙道:「算了,就算有差距又怎樣?難道我就會因此放棄你嗎?」

  叫她放棄這樣一個好男人?想都別想!

  開玩笑,杜宣可是她從十八歲生日那天就訂下來的,其他姊姊可別想和她搶!

  「所以宣,你沒有機會再去愛別的女人了。」她霸道的拉下他的頭,吻上他的唇。

  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讓他離開她的。

  只是,顯然經過這幾個月的「練習」,她的吻仍是沒什麼長進,笨拙的接吻技巧惹得杜宣低笑出聲。

  「幹嘛啦?」她很認真的耶!

  鄭羽妮氣呼呼的瞪著不給面子的男人。

  「我不是教過妳了嗎?羽妮。不是像妳剛剛那樣,而是這樣……」他笑著勾起了她的下顎,俯身,以唇緘封。

  無妨,反正他會是個有耐心的老師,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好好學習這門課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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