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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瑪奇朵 -【穿越尋寶去之三】公主越雷池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他身為大將軍,什麼樣兇狠的敵人沒遇過,但他深深覺得最強大的人間兵器是女人的無理和固執,她貴為當朝公主,卻使計讓皇上賜婚,硬是拆散他和心上人,成親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逼得他只能避走邊關,可她生了場大病後,竟像是換個人似的,驕蠻任性是收斂許多,卻莫名執著於他的隨身寶物御靈劍,為了得到它,她裝可憐、故意落水,更不害臊的趁他換衣之際想要強奪,他被擾得受不了,故意要求她隨同行軍三個月,能成就給她,怎料她一口答應,還女扮男裝和一票火頭兵成了好兄弟,且他不知她何時練就了一身好武藝,不但能夠上陣殺敵,還懂得改良製作兵器,而她這英姿颯爽的模樣深深吸引了他,尤其經歷過她被敵人擄走的意外後,兩人的感情更前進一大步,他想,他們也許真能拋卻過往的不愉快重新開始,
卻沒料到等待他的不是幸福,而是死別的絕望……

【出版日期】2014/10/22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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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楔子】

  雪靜悅看著眼前霧蒙蒙的一片,心中又是著急又是不耐煩,但是在常年的軍事訓練下,她很快沉下心來,思考自己現在的處境。

  身為考古研究員的大哥在年初參加了一個新的團隊,去挖掘一個新發現的古墓,前幾日古墓外層開挖完畢後,他跟著其他團員一起下探挖掘古墓內層,怎料一群人進了古墓後就失去音訊,最後雖然找到了人,但這群人中卻只有大哥陷入昏迷不醒,還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消瘦下去。

  這種一看就知道不正常的狀態,與其說是生病,更像是電影、小說中所說的「詛咒」。

  憂心不已的雪家人於是找上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師,大師說必須找到一樣帶有血光的正氣之物,才能鎮得住大邪之氣,聽大師這麼說,雪靜悅馬上想到祖宅的祠堂里藏著一個秘密,那是她有一次無意間發現的,在祠堂後方有一個小洞,裏頭有個盒子,裏面放著至今無人發現的珍寶,當時她見到那個價值不菲的古劍時,全身起了雞皮疙瘩、血脈賁張,那珍寶的樣子的確很符合大師所要的東西。

  她急匆匆的踏進祠堂,誰知就遇到了這詭異的景象—

  「呵呵,小姑娘挺冷靜的!」一道蒼老又帶著點活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你是誰?出來!」她警戒的視線掃向無人的四周,微微調整站姿,做出防備姿態。

  老人的聲音有些無奈,「唉唉,小姑娘,別這麼殺氣騰騰的,我可是個老人家,你怎麼沒有半點尊老愛幼的精神啊?」嘖嘖!時代變遷得也太快,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懂得尊敬老人家了嗎?

  雪靜悅雖然已經從特別軍種退役,但這一年多來的安逸生活可沒磨光她的警覺,況且此時她的處境詭異,加上一個只出聲卻不見人影的人,就算對方是個老人,也不會讓她放下戒備。

  「別說廢話了,你到底是誰?要做什麼?」

  老人輕嘆了口氣,若不是他還記著那條弄錯的紅線和僅剩不多的時間,他非得好好教教這個小姑娘什麼叫做敬老尊賢才行。

  清了清喉嚨,老人不再廢話,直接切入正題。「小姑娘,你想救你哥哥就得要有一個帶著大凶血光之氣的事物,但是你想要的那個東西現在不在這裏。」

  雪靜悅一聽到這話,頓時感到慌張,那把劍被誰拿走了?眼下她如何在短時間內找到符合的東西來救哥哥?

  老人感受到她著急的情緒後,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用著蠱惑的聲音慢慢說:「其實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要……」他故意拖長音,吊足她的胃口。

  她雖然還是保持著警戒,卻忍不住焦急的問道:「只要如何?」

  「那把劍如今在另一個時空,所以必須破開時空之門才能夠將劍取回來,過程也挺危險的,就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了。」

  另一個時空?可現下狀況緊急,也不容她多想。

  「能!」雪靜悅想都不想就直接回道。

  「那麼,時間不多了,我就送你過去吧。」

  她心中的疑問還來不及問出口,也還未做好心理準備,就見周遭的白霧忽地朝她涌了過來,隨即一陣白光卷著她,她瞬間就消失了。

  老人輕輕呵笑,慢慢現出自己的身影,他拉直了手中的一條紅絲線,滿意的點了點頭。「行了,總算把這條線給捻直了啊!」

  接下來事情會怎麼發展,就和他這個老人家沒關係了,那小姑娘強悍得很,應該能夠扳正命運的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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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第一章】

  雪靜悅睜開眼的瞬間,屬於原主的記憶如大浪般湧進腦海中,讓她的頭陣陣抽痛,疼得她臉色發白、冷汗直冒,不過疼痛過後,她終於搞清楚了現在的處境。

  那老人沒騙她,的確讓她穿越了時空,而現在這副身體的主人不只和她同名同姓,就長相、身材都一模一樣,若真要說有什麼不同,大概就是智商吧。

  原主居然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弄成這副慘樣,她不得不說,這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女人真的混得有點慘。

  感慨沒有持續多久,雪靜悅馬上就想起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為哥哥找到那把御靈劍,然後帶回現代去。

  至於這小姑娘可不可憐什麼的,那可不是她現在該關心的事情。

  這麼一想,她也顧不得這身體還帶著大病後的虛弱,掙扎著就要起來。

  守在內室外頭的綠杏一聽到有動靜,連忙打了簾子進去,臉上的表情擔憂、欣喜交雜。「公主……這可是好了?奴婢趕緊讓人去請大夫再來瞧瞧。」

  雪靜悅揮了揮手,要她先安靜,接著道:「行了,將軍呢?」

  綠杏一聽自家公主病得聲音都啞了,一開口也不問別的,最先關心的仍是將軍的去處,又是心疼又是難過,她有些遲疑的安慰道:「公主……將軍還在外書房裏。」

  雪靜悅明白那男人是不想看見她,所以才故意避著她,只是看著眼前這個婢女遲疑的樣子,也許現下的情況比她想像的還要更糟糕。

  御靈劍的劍身以玉石打造,又鑲了寶石,就原主的記憶判斷,是那男人的心愛之物,且他幾乎劍不離身,若她想要把東西拿到手,就非得先見到人才行。

  「那你就讓人去叫,怎麼,外頭沒人了?」雪靜悅皺著眉,表情有些不悅,粗啞的嗓音聽起來反而帶了些讓人無法違抗的威嚴氣勢。

  雪靜悅這名字聽起來文藝又溫柔,但再怎麼說她也在傭兵團里混過幾年,雖不至於殺人如麻,但是磨出來的一身煞氣也不是一個下人抵擋得了的。

  聞言,綠杏不禁嚇了一跳,覺得自家公主的氣勢變得跟將軍有些類似,但因為公主之前的性子也是蠻橫霸道,她一時也沒有多想,諾諾應了一聲連忙退了出去。

  雪靜悅撐著身子下了床,來到桌前替自己倒了杯茶潤潤喉,然後又回到床上坐著,她閉上雙眼,思緒飛轉。

  她現在這個身分說來也是一場鬧劇。

  原本的雪靜悅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見到了進京述職的顧宗淮,一見傾心,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對於這個名聲不怎麼樣的公主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反而是對京里第一閨秀盛妍郁起了愛慕之心。

  盛妍郁對顧宗淮其實也有幾分心動,兩人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某次春日踏青,眾人見顧宗淮平日絕不離身的御靈劍居然成了她的隨身之物,心中多少都有些底了。

  雪靜悅身為公主,又有點小聰明,聽聞這件事,心裏暗恨之下,使了些手段,讓自己在盛、顧兩家都還沒提起親事的時候,直接由皇帝下旨賜婚嫁給顧宗淮。

  一想到這,雪靜悅忍不住惡劣的在心中猜測著這次他回來的理由,說不定是回來看她死了沒有,要是死了,說不得下一秒就馬上跑去盛妍郁那兒提親。

  她知道若想好聲好氣的從他身上要到那把御靈劍大約是不可能了,必須好好想點辦法才行。

  她轉過頭,看著銅鏡里自己憔悴的臉色,猛然頓悟,唉,她真是傻了,她不是重病嗎?就假裝自己快死了,想跟他要個東西當做念想,這樣御靈劍不就到手了?

  雪靜悅在男人堆里混久了,對於女人心機這門學分實在沒有太多天分,除了這個方法以外,當真想不到別的了。

  這法子才剛定下,就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她連忙在床上躺好,裝得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隨著腳步聲靠近,雪靜悅不自覺屏住呼吸,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扮柔弱,緊張的心情完全不輸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

  雖然她一直說服自己只要把聲音放輕、假裝渾身無力,搭配上她大病初癒,臉色蒼白、眼眶微陷的樣子,肯定就能行,卻沒想到來人的第一句話就差點讓她從床上跳起來。

  「我不是說了,只有她死了或是只剩一口氣才來喊我嗎?」男人的聲音低冷,話語更是扎得人難受。

  聞言,房裏一干婢女全跪了下來,綠杏更是頭低到不能再低,全身瑟瑟發抖。

  雪靜悅從記憶里得知顧宗淮很討厭她,卻沒想到程度會這般嚴重,同時一個念頭閃過,這樣一個恨不得她死的男人,就算她裝柔弱,真的就能夠從他手上要到御靈劍嗎?

  不過她很快就收斂心神,緩緩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將軍就如此恨不得我去死嗎?」

  顧宗淮冷冷地看著雪靜悅,眼底沒有半分憐惜之意,只有嫌惡和嘲弄。「我以為你早已明白了。」

  都是她,讓他錯失了盛妍郁那樣的好姑娘,若她不是公主,說不定他早就在聽到賜婚之時當場拒絕,哪裏還能夠讓她在大婚之後和他那樣囂張大吵。

  雪靜悅被這句冷情的話一噎,只覺得有些難接話,心裏卻不怎麼難過,反正她明白這樣的憎恨是針對之前的雪靜悅,而不是現在的她。

  她不管他眼中滿滿的厭惡,咳了幾聲,拚命睜大了眼睛,讓眼睛乾澀得不得不擠出幾滴淚來。「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求什麼,咳咳……你就把御靈劍給我當個念想吧!就算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或者要去娶別的女人也都無所謂了……」

  雪靜悅極力忍著不要讓自己渴望的眼神往御靈劍上飄,免得被他看出端倪,還要裝得一副只求物不求人的模樣,卻不小心被口水給嗆到,無預警地大咳起來。

  不得不說這真是神來一筆,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綴在剛剛那段話後面,的確有畫龍點睛的效果,讓本來還有幾分懷疑的顧宗淮,終於相信眼前這刁蠻公主是真的病重了。

  不是他疑心病重,自從他送給盛妍郁的御靈劍莫名其妙成了他和她的定情信物,還被皇上賜婚後,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抱持著最大惡意的猜忌。

  「公主病重了,腦子也糊塗了,我早已說過,這東西我就是自己折了去也絕對不會再送到你手上。」顧宗淮冷冷一笑。

  雪靜悅咬咬牙,逼自己放柔語氣懇求道:「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對,我現在是真的知道錯了,你就把東西……」一邊說,她一邊在心中暗啐,等本姑娘拿到了東西回到現代,誰還管你,哼!

  「給你?」顧宗淮嗤笑打斷她的話,「我這輩子能給你的東西就是這個正妻的位置,其他的,門都沒有!」說罷,他甩袖轉身離開,經過綠杏身邊時,頓了下腳步,垂眼冷睇。「我說過的話就等於軍令,這次看在你是初犯也就罷了,若再有下次,就別怪我軍規伺候。」

  綠杏顫抖個不停,直到那沉得讓人心中發冷的腳步聲遠離,緊繃的情緒才倏地一松,跌坐在地站不起身。

  她很清楚將軍的命令不會有任何轉圜的餘地,要是她再犯,迎來的真的就是那有她手臂粗的軍棍了。

  房內鴉雀無聲,綠杏和其他婢女甚至不敢抬頭看公主現在是什麼表情,剛剛那句話與其說是說在警告她,不如說是說給公主聽的,那其中威脅的語氣,就是沒見著將軍的臉色也感受到他所散發出來的冷酷。

  雪靜悅怎麼也想不到顧宗淮會是這樣的態度,更不用說他打從一進來,就沒給房裏的任何人好臉色看,說難聽點,他根本就把自己當成債主,好像這裏的每個人都欠了他百八十萬一樣,甚至就連她裝可憐都沒有用。

  她憤而從床上坐起來,虛弱的身子因為用力過猛,讓她瞬間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摔到床下,幸虧她的身手還在,反應極快的用手撐住床板,避免直接臉撞地球表面的悲劇。

  婢女們見狀,全都慌張的驚呼,也顧不得腿軟,連跪帶爬的沖了過來。

  「公主,您怎麼了?可別嚇奴婢啊!」綠杏慌得眼淚直掉,就怕公主因為剛剛那些話氣得有什麼三長兩短。

  雪靜悅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回道:「我沒事。」

  綠杏一邊抹淚,一邊擔心的道:「公主,要不奴婢去請大夫過來看看吧,不管怎麼說,還是您的身子要緊啊!」

  雪靜悅抓著她的手,使力站了起來,蒼白的臉上早已沒了剛剛刻意裝出來的柔弱,表情冷酷,渾身散發著讓人無法直視的氣勢。

  「公主,您也別跟將軍嘔氣了,就是一把劍而已,也說不上多名貴,若公主真的想要,咱們請老師傅打一把,或者回宮請皇上尋一把差不多的也行,您就別再執著那把劍了吧。」站在一旁的粉衣奴婢,柔聲勸道。

  雪靜悅瞄了她一眼,馬上從記憶里知道這是原身的另一個陪嫁婢女,粉櫻,平常負責張羅她的吃食,剛剛也是去廚房裏看著她的葯了,她醒來時才沒見到她的人。

  粉櫻說完,心裏忐忑不已,就怕被嫌多嘴,雖然她是一片忠心,但公主向來性子蠻橫,聽不進別人的勸,只是她等了半天也等不到習慣的斥罵,就連綠杏也驚愕的抬起頭來看著公主,想著公主今兒個莫不是轉了性子了?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雪靜悅揮了揮手,並未多加斥責。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看重那把劍的原因,那是她要帶回現代去救命的,要是看著像就可以的話,她又何必穿越時空而來?

  綠杏一聽,暗自鬆了口氣,連忙接著勸道:「公主想得開就好了,其實將軍現在已經是公主的夫君了,就是之前有多大的仇,哪能記上一輩子呢,公主以後多說幾句好話,溫柔些待將軍,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這是這個時代的女人最常見的想法,就算貴為公主,出嫁還是要從夫,這也是下人們仍尊稱顧宗淮為將軍而不是駙馬的原因。

  雪靜悅冷哼了聲,看著兩個婢女只差沒在臉上各寫了三從四德四個大字,心中滿滿的不以為然。

  顧宗淮都指望著她去死了,她們居然還不切實際的以為只要採取溫柔攻勢,就能將鐵杵磨成繡花針?她可一點都不敢想。

  再說了,她也沒有這個時間和他慢慢耗,在這個身體蘇醒的時候,除了接收這個身體原有的記憶,她也聽到了那個神秘老人的聲音—

  他說,她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去取得御靈劍,再來就是她可以用最短的時間恢復到原本身體的機能。

  幸好還有後面這點,否則依照這個身體已經病得軟趴趴的樣子,還真不能指望三個月之內就把東西給拿到手。

  「你們說的我都知道了,現在先讓我把身子給養好再說。」雪靜悅不想浪費時間解釋,反正該怎麼做她自有打算。

  綠杏和粉櫻對望了一眼,不知道公主是真聽進去了,還是像以往那樣只是隨便敷衍,心中掛著一點擔憂,最後還是在雪靜悅的堅持下各自散去。

  房內的人都退出去了,原本守在內室外頭的婢女僕婦也被她遣退,雪靜悅這才重重嘆了口氣,然後試著活動一下四肢,感覺身體似乎比剛醒過來時有力一些,她褪去身上披著的寬袖袍子,只穿著窄袖的小衣和窄腿的錦褲,慢條斯理的打起一套類似太極拳的拳法,過了一會兒,她滿身大汗的停下動作,忍不住勾起滿意的微笑。

  很好,雖然還比不上她的巔峰狀態,但勉強還可以接受。

  其實她也不想要動用武力去奪取,誰教顧宗淮的態度這麼惡劣,為了哥哥的生命,她只能出此下策了。

  雪靜悅自信滿滿的微笑著,完全想不到本來在她眼裏簡單的一件事,最後不只打擊了她的信心,甚至連人都要賠進去……

  自那日兩人不歡而散後,不知道雪靜悅是真的死了心,還是真的病重得無力找碴,總之,顧宗淮的日子難得變得清靜。

  總的來說,他雖然還不至於惡毒的詛咒一個女人去死,但是也希望至少能夠保持這樣的安靜長久一點。

  這一日,顧宗淮赤裸著上身正在前院的練武場練劍,正準備結束的時候,卻瞥見邊上突然出現一個偷偷摸摸的人影。

  那身影看起來像是外頭守著的小廝,只是他早已吩咐過他練武時不需要人伺候,怎麼還有人膽敢犯了禁令?

  他臉色一沉,手上的劍快速挽了一個劍花,足尖一點,就往那人的方向飛越而去,將劍架在那人的頸項上,緩緩開口問道:「哪裏來的東西,難道不知道我這裏的規矩?練武場內除非有我傳喚或是有重要的軍機大事,否則伺候的人不得擅入,你連這條規矩都忘了」

  那名小廝動也不動,既沒有求饒也沒有轉過身打算逃跑。

  顧宗淮眯著眼,聲音又更冷了些,「轉身,我倒要看看是哪一個膽敢犯了我的規矩。」

  小廝輕嘆了口氣,慢慢轉過身子,在容貌即將要被看見的瞬間,突然扔出手中的袍子,阻擋了兩人之間的視線。

  顧宗淮似乎早就預料到對方會有這種舉動,在他扔出衣料的瞬間,迅即揮劍斬去,人沒事,衣裳卻直接裂成了兩半,成了一大塊廢布。

  他看著轉身跑走的身影,連冷笑都吝於給予,將長劍輕鬆往前一擲,劍尖穩穩的扎在那人即將前行的路上,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可以直接將那人的腳掌給扎穿。

  當小廝回過神要再往前行時,卻見顧宗淮已站在面前,毫不留情的直接扯住自己的脖子。

  顧宗淮看清對方痛苦又倔強的面容,不禁瞪大了眼,毫不溫柔地將人給摔在地上,壓抑著怒氣問道:「雪靜悅,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你堂堂一個公主竟穿著小廝的衣裳混到練武場來?」

  雪靜悅面對他宛如煞星般的威脅,卻毫不畏懼,輕巧的從地上跳了起來,拍拍衣服上沾染到的灰塵,連話也不想說,懷裏揣著剛剛到手的御靈劍,大搖大擺的從他面前走過。

  「站住!」他從來沒有被人這麼忽視過,健臂一伸,將人給擋了下來,銳利的黑眸閃躍著明顯的怒氣。「我說站住,你沒聽見嗎?」

  她斜睨著他,淡淡地道:「做什麼?」

  顧宗淮額際的青筋抽跳了下,深深覺得自己當初應該想盡辦法拒絕皇上的賜婚,把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公主給娶進門後,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有這種想直接宰人的念頭了。

  「雪靜悅,你還裝傻?你偷偷摸摸進了我的地方,居然還問我要做什麼」他深吸了口氣,咬著牙瞪著她。「你把東西還給我就給我滾,我連多跟你說一句話都覺得心煩。」

  雪靜悅心一跳,卻一臉無辜地道:「什麼東西?我剛剛就是想進來看看你都躲在這裏做什麼,可沒拿什麼東西……喔,唯一一個就是你那件衣裳,不過不是讓你劈成兩半了嗎?」

  顧宗淮一雙濃密的劍眉皺得死緊,赤裸胸膛上的肌肉緊繃,像是頭即將要攻擊獵物的雄獅。

  「快把御靈劍給我,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他方才一瞥他因為練武而放在一旁的東西就知道少了什麼,加上她之前索要御靈劍未果,他便明白她突然出現在這裏的目的。

  聽他把她的意圖說破,她也懶得再裝傻,冷哼一聲道:「好笑!我費了這麼大力氣才拿到手的東西,你還想讓我交出來,你是沒睡醒吧你!」

  她好不容易甩開那些跟得緊緊的婢女,又摸了一套小廝的衣裳混進練武場,還差點被長劍扎穿腳,這百般不容易到手的東西,怎麼可能他說還就還,作夢!

  「雪靜悅,成親那日我就說過,我對你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你如果再惹毛我,我就……」

  「你就怎麼樣?」雪靜悅嘲諷的瞪著他。「我就是拿了,要不然你還能怎麼樣?要我還給你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你敢讓人來搜身嗎?我就怕你不敢。」

  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他說話,顧宗淮的表情陰沉得幾乎要結霜,雙手握得死緊,實在不是他耐性太差,而是眼前這個女人惹怒他的功力太過高深了。

  他強撐著最後一絲冷靜,咬著牙,一字一句道:「別逼我動手。」

  她可不是被嚇唬大的,她假意一笑,拍拍胸脯,挑釁的道:「我說了,你有辦法就自己動手拿回去,若是想要我拿出來,你作夢!」她就不信他這個古代男人敢直接摸上她的胸口。

  顧宗淮能夠當上將軍也不是僥倖,氣憤到了極致之後,他那張粗獷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雪靜悅第一次看到他笑,除了有點驚艷外,她心中突然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就像掉進陷阱裏頭的小動物,她腦中的警鈴響個不停,方才挑釁的笑容也僵在臉上,身體甚至比腦子還要更快做出反應,她退後兩步後,做出一個左閃的假動作,然後轉身馬上拔腿往外面跑去。

  只可惜,她這樣的小動作看在顧宗淮眼裏,只是種上不了枱面的小把戲,他輕輕鬆鬆一個轉身,就將她攔在他的懷裏,在她還來不及發表任何意見的時候,直接將她往肩上一扛,然後反身一抱,讓她頭下腳上的被箝制在他胸前。

  「你這個野蠻人,快點放開我!」她因為困窘和血液倒流而臉色通紅,剋制不住的尖叫大喊。

  難得在她面前能有這種佔上風的時候,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放手,他微微勾起唇,雙手緩緩抬高,再重重放下,晃得她連聲音都分了岔。

  「東西都還沒找著,我怎麼能放開呢,你說是吧,公主!」他語氣里滿是濃濃的諷刺。

  「你還是不是男人,居然這樣欺負女人」雪靜悅覺得有些頭暈眼花,這個身體畢竟不是她在現代的那個,要不然光抗打抗摔的能力就絕對不只如此,況且她也真的沒想到他居然敢這樣對待她。

  她怎麼會遇到這個好像沒開化一樣的野蠻人?長得像熊一樣粗壯魁梧也就算了,居然連手段也這麼粗蠻,原主到底是看上他哪裏啊,難道就因為他那張還算陽剛帥氣的臉蛋嗎?

  原主真是太沒腦子了,花痴是病,不治害死人啊!

  「我是不是男人你應該很清楚才是。」說完,顧宗淮又很壞心的重重甩了她的身子幾下。

  雪靜悅這會兒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不過她仍緊咬著牙忍耐,就當做是得到御靈劍該付出的代價,撐過就好了,沒想到她才剛這麼想,御靈劍就很不配合的從她衣襟內掉了出來,匡當一聲,隨即她感覺全身一痛,這才發覺他竟突然鬆手,讓她摔跌在地,在她頭昏之際,只有一個念頭閃過,幸好不是臉朝地。

  「瞧,東西這不就找到了嗎?」他笑得囂張,抽起方才那把長劍一挑,御靈劍馬上物歸原主。

  她狠狠的盯著被他握在手中的御靈劍,第一次清楚明白要拿到這樣東西的困難度,比她原本想像的要高出許多。

  這次她是栽了,甚至還打草驚蛇,下次出手的難度可能會更高,但是不管怎麼說,她絕對不能也不會放棄。

  雪靜悅的頭還有點發暈,她微微搖晃著身軀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她不想多說什麼,也不想再和他做無意義的爭執對話,只是安靜的從他旁邊走過,打算先回房裏,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顧宗淮原本已經準備好要應付她的張狂大吼或是哭泣咒罵,沒想到她卻一反常態,異常的冷靜,他輕皺著眉,想著她該不會又學了什麼新把戲,沒關係,他可以等,他才不信一個人的脾氣和個性能夠說變就變。

  只是她都快走出練武場了,還是沒有出現他預期中的發狂醜態,他往前踏了一步,猶豫了下,沒好氣的開口,「別以為你這副樣子我就會心軟。」

  對於他的挑釁,雪靜悅連頭都沒回,只是腳步頓了一下,接著悄然無言的繼續往前走。

  既然拿不到御靈劍,她又何必和他浪費時間做口舌之爭?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我絕不會把御靈劍給你……」顧宗淮的話語突地一頓,因為她已經踏出了練武場。

  他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這是他第一次發現,她的身子骨雖然柔弱瘦小,但是背脊卻挺直驕傲。

  對於她,他突然有種摸不透看不清的感覺,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他才皺著眉轉身。

  他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她似乎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差……

  
她很清楚將軍的命令不會有任何轉圜的餘地,要是她再犯,迎來的真的就是那有她手臂粗的軍棍了。

  房內鴉雀無聲,綠杏和其他婢女甚至不敢抬頭看公主現在是什麼表情,剛剛那句話與其說是說在警告她,不如說是說給公主聽的,那其中威脅的語氣,就是沒見著將軍的臉色也感受到他所散發出來的冷酷。

  雪靜悅怎麼也想不到顧宗淮會是這樣的態度,更不用說他打從一進來,就沒給房裡的任何人好臉色看,說難聽點,他根本就把自己當成債主,好像這裡的每個人都欠了他百八十萬一樣,甚至就連她裝可憐都沒有用。

  她憤而從床上坐起來,虛弱的身子因為用力過猛,讓她瞬間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摔到床下,幸虧她的身手還在,反應極快的用手撐住床板,避免直接臉撞地球表面的悲劇。

  婢女們見狀,全都慌張的驚呼,也顧不得腿軟,連跪帶爬的沖了過來。

  「公主,您怎麼了?可別嚇奴婢啊!」綠杏慌得眼淚直掉,就怕公主因為剛剛那些話氣得有什麼三長兩短。

  雪靜悅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回道:「我沒事。」

  綠杏一邊抹淚,一邊擔心的道:「公主,要不奴婢去請大夫過來看看吧,不管怎麼說,還是您的身子要緊啊!」雪靜悅抓著她的手,使力站了起來,蒼白的臉上早已沒了剛剛刻意裝出來的柔弱,表情冷酷,渾身散發著讓人無法直視的氣勢。

  「公主,您也別跟將軍嘔氣了,就是一把劍而已,也說不上多名貴,若公主真的想要,咱們請老師傅打一把,或者回宮請皇上尋一把差不多的也行,您就別再執著那把劍了吧。」站在一旁的粉衣奴婢,柔聲勸道。

  雪靜悅瞄了她一眼,馬上從記憶里知道這是原身的另一個陪嫁婢女,粉櫻,平常負責張羅她的吃食,剛剛也是去廚房裡看著她的葯了,她醒來時才沒見到她的人。

  粉櫻說完,心裡忐忑不已,就怕被嫌多嘴,雖然她是一片忠心,但公主向來性子蠻橫,聽不進別人的勸,只是她等了半天也等不到習慣的斥罵,就連綠杏也驚愕的抬起頭來看著公主,想著公主今兒個莫不是轉了性子了?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雪靜悅揮了揮手,並未多加斥責。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看重那把劍的原因,那是她要帶回現代去救命的,要是看著像就可以的話,她又何必穿越時空而來?

  綠杏一聽,暗自鬆了口氣,連忙接著勸道:「公主想得開就好了,其實將軍現在已經是公主的夫君了,就是之前有多大的仇,哪能記上一輩子呢,公主以後多說幾句好話,溫柔些待將軍,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這是這個時代的女人最常見的想法,就算貴為公主,出嫁還是要從夫,這也是下人們仍尊稱顧宗淮為將軍而不是駙馬的原因。

  雪靜悅冷哼了聲,看著兩個婢女只差沒在臉上各寫了三從四德四個大字,心中滿滿的不以為然。

  顧宗淮都指望著她去死了,她們居然還不切實際的以為只要採取溫柔攻勢,就能將鐵杵磨成繡花針?她可一點都不敢想。

  再說了,她也沒有這個時間和他慢慢耗,在這個身體蘇醒的時候,除了接收這個身體原有的記憶,她也聽到了那個神秘老人的聲音——

  他說,她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去取得御靈劍,再來就是她可以用最短的時間恢復到原本身體的機能。

  幸好還有後面這點,否則依照這個身體已經病得軟趴趴的樣子,還真不能指望三個月之內就把東西給拿到手。

  「你們說的我都知道了,現在先讓我把身子給養好再說。」雪靜悅不想浪費時間解釋,反正該怎麼做她自有打算。

  綠杏和粉櫻對望了一眼,不知道公主是真聽進去了,還是像以往那樣只是隨便敷衍,心中掛著一點擔憂,最後還是在雪靜悅的堅持下各自散去。

  房內的人都退出去了,原本守在內室外頭的婢女僕婦也被她遣退,雪靜悅這才重重嘆了口氣,然後試著活動一下四肢,感覺身體似乎比剛醒過來時有力一些,她褪去身上披著的寬袖袍子,只穿著窄袖的小衣和窄腿的錦褲,慢條斯理的打起一套類似太極拳的拳法,過了一會兒,她滿身大汗的停下動作,忍不住勾起滿意的微笑。

  很好,雖然還比不上她的巔峰狀態,但勉強還可以接受。

  其實她也不想要動用武力去奪取,誰教顧宗淮的態度這麼惡劣,為了哥哥的生命,她只能出此下策了。

  雪靜悅自信滿滿的微笑著,完全想不到本來在她眼裡簡單的一件事,最後不只打擊了她的信心,甚至連人都要賠進去……

  自那日兩人不歡而散后,不知道雪靜悅是真的死了心,還是真的病重得無力找碴,總之,顧宗淮的日子難得變得清靜。

  總的來說,他雖然還不至於惡毒的詛咒一個女人去死,但是也希望至少能夠保持這樣的安靜長久一點。

  這一日,顧宗淮赤裸著上身正在前院的練武場練劍,正準備結束的時候,卻瞥見邊上突然出現一個偷偷摸摸的人影。

  那身影看起來像是外頭守著的小廝,只是他早已吩咐過他練武時不需要人伺候,怎麼還有人膽敢犯了禁令?

  他臉色一沉,手上的劍快速挽了一個劍花,足尖一點,就往那人的方向飛越而去,將劍架在那人的頸項上,緩緩開口問道:「哪裡來的東西,難道不知道我這裡的規矩?練武場內除非有我傳喚或是有重要的軍機大事,否則伺候的人不得擅入,你連這條規矩都忘了」

  那名小廝動也不動,既沒有求饒也沒有轉過身打算逃跑。

  顧宗淮眯著眼,聲音又更冷了些,「轉身,我倒要看看是哪一個膽敢犯了我的規矩。」

  廝輕嘆了口氣,慢慢轉過身子,在容貌即將要被看見的瞬間,突然扔出手中的袍子,阻擋了兩人之間的視線。

  顧宗淮似乎早就預料到對方會有這種舉動,在他扔出衣料的瞬間,迅即揮劍斬去,人沒事,衣裳卻直接裂成了兩半,成了一大塊廢布。

  他看著轉身跑走的身影,連冷笑都吝於給予,將長劍輕鬆往前一擲,劍尖穩穩的扎在那人即將前行的路上,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可以直接將那人的腳掌給扎穿。

  當小廝回過神要再往前行時,卻見顧宗淮已站在面前,毫不留情的直接扯住自己的脖子。

  顧宗淮看清對方痛苦又倔強的面容,不禁瞪大了眼,毫不溫柔地將人給摔在地上,壓抑著怒氣問道:「雪靜悅,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你堂堂一個公主竟穿著小廝的衣裳混到練武場來?」

  雪靜悅面對他宛如煞星般的威脅,卻毫不畏懼,輕巧的從地上跳了起來,拍拍衣服上沾染到的灰塵,連話也不想說,懷裡揣著剛剛到手的御靈劍,大搖大擺的從他面前走過。

  「站住!」他從來沒有被人這麼忽視過,健臂一伸,將人給擋了下來,銳利的黑眸閃躍著明顯的怒氣。「我說站住,你沒聽見嗎?」

  她斜睨著他,淡淡地道:「做什麼?」

  

  
顧宗淮額際的青筋抽跳了下,深深覺得自己當初應該想盡辦法拒絕皇上的賜婚,把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公主給娶進門后,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有這種想直接宰人的念頭了。

  「雪靜悅,你還裝傻?你偷偷摸摸進了我的地方,居然還問我要做什麼」他深吸了口氣,咬著牙瞪著她。「你把東西還給我就給我滾,我連多跟你說一句話都覺得心煩。」

  雪靜悅心一跳,卻一臉無辜地道:「什麼東西?我剛剛就是想進來看看你都躲在這裏做什麼,可沒拿什麼東西……喔,唯一一個就是你那件衣裳,不過不是讓你劈成兩半了嗎?」

  顧宗淮一雙濃密的劍眉皺得死緊,赤裸胸膛上的肌肉緊繃,像是頭即將要攻擊獵物的雄獅。

  「快把御靈劍給我,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他方才一瞥他因為練武而放在一旁的東西就知道少了什麼,加上她之前索要御靈劍未果,他便明白她突然出現在這裏的目的。

  聽他把她的意圖說破,她也懶得再裝傻,冷哼一聲道:「好笑!我費了這麼大力氣才拿到手的東西,你還想讓我交出來,你是沒睡醒吧你!」

  她好不容易甩開那些跟得緊緊的婢女,又摸了一套小廝的衣裳混進練武場,還差點被長劍扎穿腳,這百般不容易到手的東西,怎麼可能他說還就還,作夢!

  「雪靜悅,成親那日我就說過,我對你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你如果再惹毛我,我就……」

  「你就怎麼樣?」雪靜悅嘲諷的瞪著他。「我就是拿了,要不然你還能怎麼樣?要我還給你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你敢讓人來搜身嗎?我就怕你不敢。」

  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他說話,顧宗淮的表情陰沉得幾乎要結霜,雙手握得死緊,實在不是他耐性太差,而是眼前這個女人惹怒他的功力太過高深了。

  他強撐著最後一絲冷靜,咬著牙,一字一句道:「別逼我動手。」

  她可不是被嚇唬大的,她假意一笑,拍拍胸脯,挑釁的道:「我說了,你有辦法就自己動手拿回去,若是想要我拿出來,你作夢!」她就不信他這個古代男人敢直接摸上她的胸口。

  顧宗淮能夠當上將軍也不是僥倖,氣憤到了極致之後,他那張粗獷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雪靜悅第一次看到他笑,除了有點驚艷外,她心中突然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就像掉進陷阱裏頭的小動物,她腦中的警鈴響個不停,方才挑釁的笑容也僵在臉上,身體甚至比腦子還要更快做出反應,她退後兩步后,做出一個左閃的假動作,然後轉身馬上拔腿往外面跑去。

  只可惜,她這樣的小動作看在顧宗淮眼裏,只是種上不了枱面的小把戲,他輕輕鬆鬆一個轉身,就將她攔在他的懷裏,在她還來不及發表任何意見的時候,直接將她往肩上一扛,然後反身一抱,讓她頭下腳上的被箝制在他胸前。

  「你這個野蠻人,快點放開我!」她因為困窘和血液倒流而臉色通紅,剋制不住的尖叫大喊。

  難得在她面前能有這種佔上風的時候,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放手,他微微勾起唇,雙手緩緩抬高,再重重放下,晃得她連聲音都分了岔。

  「東西都還沒找著,我怎麼能放開呢,你說是吧,公主!」他語氣里滿是濃濃的諷刺。

  「你還是不是男人,居然這樣欺負女人」雪靜悅覺得有些頭暈眼花,這個身體畢竟不是她在現代的那個,要不然光抗打抗摔的能力就絕對不只如此,況且她也真的沒想到他居然敢這樣對待她。

  她怎麼會遇到這個好像沒開化一樣的野蠻人?長得像熊一樣粗壯魁梧也就算了,居然連手段也這麼粗蠻,原主到底是看上他哪裏啊,難道就因為他那張還算陽剛帥氣的臉蛋嗎?

  原主真是太沒腦子了,花痴是病,不治害死人啊!

  「我是不是男人你應該很清楚才是。」說完,顧宗淮又很壞心的重重甩了她的身子幾下。

  雪靜悅這會兒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不過她仍緊咬著牙忍耐,就當做是得到御靈劍該付出的代價,撐過就好了,沒想到她才剛這麼想,御靈劍就很不配合的從她衣襟內掉了出來,哐當一聲,隨即她感覺全身一痛,這才發覺他竟突然鬆手,讓她摔跌在地,在她頭昏之際,只有一個念頭閃過,幸好不是臉朝地。

  「瞧,東西這不就找到了嗎?」他笑得囂張,抽起方才那把長劍一挑,御靈劍馬上物歸原主。

  她狠狠的盯著被他握在手中的御靈劍,第一次清楚明白要拿到這樣東西的困難度,比她原本想像的要高出許多。

  這次她是栽了,甚至還打草驚蛇,下次出手的難度可能會更高,但是不管怎麼說,她絕對不能也不會放棄。

  雪靜悅的頭還有點發暈,她微微搖晃著身軀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她不想多說什麼,也不想再和他做無意義的爭執對話,只是安靜的從他旁邊走過,打算先回房裏,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顧宗淮原本已經準備好要應付她的張狂大吼或是哭泣咒罵,沒想到她卻一反常態,異常的冷靜,他輕皺著眉,想著她該不會又學了什麼新把戲,沒關係,他可以等,他才不信一個人的脾氣和個性能夠說變就變。

  只是她都快走出練武場了,還是沒有出現他預期中的發狂醜態,他往前踏了一步,猶豫了下,沒好氣的開口,「別以為你這副樣子我就會心軟。」

  對於他的挑釁,雪靜悅連頭都沒回,只是腳步頓了一下,接著悄然無言的繼續往前走。

  既然拿不到御靈劍,她又何必和他浪費時間做口舌之爭?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我絕不會把御靈劍給你……」顧宗淮的話語突地一頓,因為她已經踏出了練武場。

  他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這是他第一次發現,她的身子骨雖然柔弱瘦小,但是背脊卻挺直驕傲。

  對於她,他突然有種摸不透看不清的感覺,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他才皺著眉轉身。

  他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她似乎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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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第二章】

  自從練武場那一鬧之後,將軍府里又安靜了幾天,顧宗淮第一次覺得有點不大對勁,想到這兒,他又忍不住在心裏自嘲,他這是怎麼了,居然好日子過不得,非得要鬧出什麼動靜來才覺得安心。

  這時,一名小廝進來書房裏稟告,「將軍,公主說明日要請各家小姐來府里賞花,還請將軍沒事別往後頭走,以免衝撞了人。」

  顧宗淮一聽,立刻沉下臉,沒好氣的問:「衝撞誰了?我還不曉得我這宅子裏有什麼花可以賞,她真是吃飽撐了沒事做。」

  廝早已習慣將軍的壞脾氣,也很會看臉色,明白將軍這時還不算太生氣,但接下來的話他卻說得戰戰兢兢,「公主說是招待以前的姊妹們,將軍若是有心也可往後頭去瞧,但莫失了身分就是。」

  

  公主真是越來越大膽了,要知道將軍和盛小姐那事,自從皇上賜婚之後可是沒人敢提的,公主這次擺明了就是要特地把這事兒給鬧出來吧!瞧這話不就是說將軍若是還對盛小姐有心,就往後院去瞧,但是到時會被傳得多難聽,就讓將軍自己去斟酌了嗎?

  顧宗淮自然也聽出她話里隱藏的意思,怒火輕易地被挑起。

  他就知道,雪靜悅那女人怎麼可能會有安分的時候,那天悶不吭聲的走了,敢情早就設了局在等著呢!

  他暴躁的在房裏轉來轉去,想著那天他果然只是一時思慮不清,她的滿腹心機根本沒有變過,他轉了一圈,最後不知道是想到什麼,勾了勾嘴角,把小廝招到跟前。「你去跟她說我知道了,然後打聽打聽她們明天到底是要賞什麼花,再來向我稟報。」

  都已經要入秋了,他倒要看看她能夠弄出什麼東西來賞,再說了,她就算真的能找到東西,他今晚也得把它給弄沒了,到時候無花可賞,比起他進不進後院這事,她的臉反而丟得更大了。

  一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浮現滿滿的笑意,只差沒高興得仰天大笑了,那得意的模樣讓小廝都看呆了。

  「還不快去打聽,要是誤了本將軍的事,到時候看我怎麼扒你的皮!」見小廝還呆站在原地,顧宗淮不耐煩地催促道。

  廝不敢再耽擱,腳步一轉就往後院去,但心中的疑惑卻怎麼也無法解開,將軍這是怎麼了,明知道公主要宴請的對象一定會有盛家大小姐,怎麼不像往常一樣多多打聽呢?

  唉,不說女人心海底針,將軍的心思也不好捉摸啊!

  隔天,雪靜悅領著一干婢女來到園子裏,看見的不是原本還有幾朵菊花含苞待放的模樣,而是一叢叢的菊花給剪得亂七八糟的,別說是菊花了,就連地上的野花也全都折了腰。

  她不信這麼大的將軍府里,沒有一個管花花草草的人,更不用說前兩天她來花園時,花草樹木可不是現在這種飽受摧殘的樣子。

  她定定的不說話,斜眼一瞧,看到一個前院的小廝正偷偷摸摸的往這裏看,他瞬間就明白了大概。

  那個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幼稚鬼,他肯定是因為她昨天讓人傳過去的話,才把園子弄成這副德性。

  綠杏難掩擔憂的問道:「公主,園子成了這樣我們該怎麼辦啊?」帖子都已經發出去了,難道要請人家來看一地的殘花碎葉嗎?那豈不讓人笑死。

  雪靜悅想了想自己的計劃,突然覺得這樣反而更好,怒意瞬間消去不少,開口道:「沒關係,秋天也不是只能賞菊。粉櫻,昨兒個你不是才說有人送了兩大簍的螃蟹嗎,剛好,秋日蟹肥,既然賞不了花,品蟹也是一樣的,剛好前後院中間有一處水榭,我記得兩旁種植的楓樹這幾日染紅了一點,賞楓品蟹也是一種風雅。」

  粉櫻和綠杏對望一眼,雖然這跟帖子上寫的不同,但是情急之下也只能如此了,於是點了點頭,留下幾名才剛留頭的小婢女伺候公主,接著便各自帶了些人,往水榭和廚房準備去。

  雪靜悅的視線飄向遠方,不免有些緊張和期待,只希望真如原主記憶中的那樣,盛妍郁是顧宗淮心尖上的人兒,否則她接下來的計劃就不能成功了。

  雪靜悅稍微裝扮一下后,便帶著婢女來到水榭等待。

  依照原主過去霸道蠻橫的性子,哪裏會有真正處得好的閨中密友,且之後若東西順利得手,她跟這些古代千金們也沒有來往的必要,所以除了盛妍郁,其他幾個人都是她隨意選來串場的,她們對她不熟,她對她們也沒有熟識到哪裏去,自然不用親自去迎客。

  受邀的姑娘們陸陸續續來了,雪靜悅頂多就是寒暄個幾句,然後就讓綠杏帶著人讓她們在水榭附近逛逛,順便說一下今天不賞花,改成吃螃蟹,而她則耐心等待今天的重要人物登場。

  她專心想著盛妍郁和她的計劃,渾然不知自己沉思的模樣完全落入其他人眼裏。

  「將軍,公主要是不鬧騰的時候,看起來也不差。」一個長相俊秀的年輕人站在一處高石上,感嘆的說道。

  顧宗淮冷哼了聲,沒好氣的瞥了雪靜悅一眼。「只可惜,她不鬧騰的時候太少了。」

  黑笑咪咪地嘴裏叼了口點心吃,邊嚼邊道:「將軍,您這話可真傷人,公主會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您,您說說,一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不要臉面、不要名聲,那得有多大的勇氣啊!」

  顧宗淮抿緊唇不回答,但他確實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

  站在一旁、雙手交叉在胸前的魁梧男人則淡然的說:「有這樣的心是好,但是若另外一個人沒那個心,不過只是白費心思還惹人嫌。」

  黑對於他的話向來挺信服的,雖然他的年紀比自個兒小上許多,但是外表看來年紀卻比他大,而且對於人情世故也比他通透不知道多少,就是因為這樣,大家才會戲稱他叫老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意識到他們談論的正主就在一旁。

  顧宗淮聽不下去了,沒好氣的打斷道:「你們兩個要是沒事做,不如去前院把兵器都擦拭乾凈,免得跟女人家一樣碎嘴。」

  老白和小黑同時噤聲,瞭然的對望一眼,他們身為顧宗淮多年來的心腹,怎麼會不清楚這是他惱羞成怒才會有的反應。

  呿,身為大男人,讓人說兩句又怎麼了?男女情愛的事他們瞧得可多了,就是沒將軍和公主這樣的精彩,才會忍不住多說兩句嘛。

  顧宗淮也知道自己現在心煩意亂的感覺有些不對,甚至比起當初聽見賜婚的對象不是盛妍郁,而是只聞其名的公主時更甚,但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姑娘家願意做出這樣的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

  突然間,他想起她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只說想要御靈劍當成她的念想,其他都不要的可憐模樣,心中的煩躁更深了,讓他有些按捺不住的撓了撓頭髮。

  「盛大小姐來了。」老白的眼睛突地發亮。這可是正妻和紅粉之間的對決,這樣的好戲百年難得一見啊,怎麼不讓他已經蒼老的心蠢蠢欲動呢!

  黑的雙眼也緊盯著緩步朝水榭走去的盛妍郁,還不時用眼角餘光偷瞄顧宗淮的反應,他想知道將軍到底是怎麼想的,是不是還對她念念不忘。

  顧宗淮懶得理會小黑,現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水榭中兩個女人身上。

  一個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兒,一個是讓他煩躁不已的女人,他以為自己的目光會被許久不見的盛妍郁完全吸引,但是他卻總忍不住想要看看雪靜悅又想搞什麼花樣。

  雖然他還厘不清真正的感覺,但他似乎對雪靜悅太上心了點,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也讓他的心像被風吹拂的湖面一般,盪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遲遲無法平靜。

  雪靜悅第一眼看見盛妍郁的印象就是,不愧是號稱京城裏最想娶回噹噹家主母的姑娘。

  盛妍郁中等身材,長相頂多算是個中上美人,但是從她的言行舉止可以看出教養的嚴格,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刻意。

  

  鵝蛋臉上細細的長眉,配上一雙丹鳳眼,淺淺看人時會讓人覺得她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更不用說她正眼看人的時候,那一雙眼和輕勾的唇角,都比她這個公主看起來更像公主。

  而且盛妍郁的梳妝打扮繁複中帶著大氣,端莊中又帶著奢華,比起她因為等一下要方便行動,只隨便盤了一個婦人的髮髻,上頭隨意插了兩根簪子打發,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偷偷往她們這裏瞧,想看看自從皇上賜婚後第一次相見的兩人會擦出什麼火花,但她們卻只是淡淡的寒暄了兩句,就像普通的閨中千金許久不見的問候一樣,簡單得讓人連一點探究的蛛絲馬跡都尋不著。

  雪靜悅也不是猜不到旁人好事的想法,只不過她又不是來這裏上演什麼宅斗大戲的,就是她想,她這個現代女漢子也鬥不過古代女人啊,那種一句話里隱含兩、三種含意什麼的技法,她可是毫無實戰經驗。

  「我與眾位妹妹許久不見了,剛好南邊有人進了兩大簍螃蟹,想著秋色爛漫,就邀幾位妹妹一起來品蟹賞景,若有招待不周,還望各位妹妹不要見怪。」雪靜悅淡淡的說著她琢磨了一整晚的開場白。

  盛妍郁出身侯府,在幾位官家姑娘中身分是最高的,年方十六的她,只和雪靜悅相差了一歲,自然由她代表,她輕柔地回道:「公主謙虛了,公主招待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我們姊妹幾個能夠提前品嘗,自是心中歡喜,又怎會見怪。」

  「那好,在吃蟹之前,不如我們先在水榭邊上走走,如何?雖然將軍府里沒什麼好景,但是化繁為簡,也別有一番風景。」雪靜悅為了把人帶到她預設好的目的地,只好憑著印象,按照看過的電視劇胡謅了兩句。

  盛妍郁對於這個用不光彩手段騙走了御靈劍,又搶先讓皇上賜婚的女人本來是沒有什麼好感的,今日受邀而來,不過是因為她是公主得罪不起,她甚至想過公主會嘲諷她,或是讓她丟盡臉面,怎料公主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應對得體,甚至連以往的憤恨眼神也不復見。

  盛妍郁不知道是她真的不在意了,還是有其他后招,總之她臉上雖然掛著淡淡的笑意,心卻提得老高。

  雪靜悅不知道對方心有提防,也不曉得顧宗淮等人在高處看著她們,她專註的研究著到底是要自己跳下水再拉盛妍郁一起下水,還是設計讓她失手將自己推下水,再佯裝緊張將她一起拉下水比較好。

  她的計劃很簡單,就是打著賞花的主意,然後上演一場落水記,她事前打聽過了,將軍府里會水的人不多,再加上水榭離前院很近,顧宗淮如果聽到他喜歡的女人落水了,應該會用最快的速度趕來救人,這樣她就有機會可以趁機摸走御靈劍,假如不行,等他換衣裳的時候她還有第二次機會。

  雪靜悅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手段,雖然相較於以前在傭兵團接過的任務,這樣的手段頂多只能算是幼稚園等級,但是因為要推一個無辜的姑娘下水,她還是忍不住心生愧疚。

  即使只有一瞬,這樣的心情也足以讓她更加和顏悅色的對待盛妍郁,卻不知她的態度讓對方更為提防。

  雪靜悅和盛妍郁走在最前頭,其他幾個千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走在兩人身後賞景聊天,眾人看起來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

  就在雪靜悅和盛妍郁走到水池邊上時,雪靜悅不動聲色的一腳踩上一塊有青苔的石頭,腳下一滑,身子也搖搖晃晃的。

  盛妍郁早就留心著她的舉動,意外突生之際,她直覺地退後了一步,讓站在身邊的婢女站在她原本的位置,雪靜悅本來要拉住她的手只差那麼一寸,隨即整個人往後栽進水裏。

  見狀,所有人瞬間都停住了呼吸,盛妍郁不清楚這是不是一個針對她的陰謀,其他的姑娘們則是擔心自己是不是卷進了什麼陰私之事,而站在高處的顧宗淮則是低罵一聲后,想也不想的一躍而下。

  仍站在高處的老白和小黑看著這混亂的一幕,沒了一開始的懶散,反倒多了幾分專註。

  「老白,你說,這到底是個意外,還是一出好戲?」小黑摸了摸自己沒什麼胡碴的光滑下巴,饒富興味的問道。

  老白意有所指地道:「那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將軍的心意是不是已經變了?」

  黑聽得懵懵懂懂,只覺得他不知道又在打什麼啞謎,沒好氣的撇了撇嘴道:「又來了,凈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說完,他轉過頭,不再看老白那張老臉。

  跟這些聰明人說話就是心累,還不如他自己好好的看看,說不得還能看出幾分意思來,至於將軍的心思……他又不是那些娘兒們,這種事可不歸他管。

  雪靜悅在要拉盛妍郁卻發現她機靈的閃開時,就全身放鬆,讓自己輕巧地入水。

  唉,是她小看了這些古代的姑娘們,還以為自己想得一個好計策,結果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閉著氣感受著身體逐漸下沉,一邊思考,一邊又將情緒放空,這是她在當傭兵的時候常常玩的招數。

  她常會在沒人的時候,跳進駐地里的小瀑布里,一邊讓自己冷靜,一邊放空思緒讓自己不要那麼焦躁。

  直到感覺氣快用完了,雪靜悅才睜開眼睛,雙腳慢慢的打水,打算讓身子往上浮,怎料卻看見一道黑影動作迅猛的往她這個方向而來。

  她還來不及多想,就見顧宗淮快速的游到她面前,大手緊緊箍住她的腰,用一種讓她無法抵抗的力道,直接扯著她往水面上游。

  當兩人破水而出的時候,雪靜悅看到一群慌亂不已的小姑娘們,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她們,出聲想要安撫,「那個……」

  然而她才剛起了個頭,就被身旁這個男人冷聲斥喝,「夠了!嫌命太長了是不是?!」吼完,他抱著她回到岸邊,轉頭向兩個滿臉著急的婢女吩咐道:「去請大夫來,然後讓人備熱水,讓公主把這一身濕衣裳給換了。」

  綠杏和粉櫻嚇得魂都要飛了,就連為什麼將軍會從天而降,又怎麼來得這麼及時的疑點都沒發現,馬上領命去辦。

  「好了,我可以自己走。」雪靜悅不自在地扭動身軀想要下來,同時忍不住腹誹,這傢伙這麼生氣做什麼,莫名其妙。

  「別亂動。」他低頭瞪了她一眼,見她安分了,這才抱著她大步走向她的寢房。

  主人家都走了,水榭邊就只留下一群被邀請來的客人,每個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品蟹宴還要不要繼續下去,也不知道就此告辭會不會太唐突。

  盛妍郁皺著眉看著遠去的兩個人,心中閃過一絲悵然,可當她再轉過身面對眾人時,又換上溫和的笑意。「各位妹妹,既然公主此時略有不便,我們也不好繼續打擾。」

  她只不過開了個頭,眾人便明白的點點頭,在小廝的引領下各自離去,對於今日這場鬧劇除了私下議論外,沒有人敢多說些什麼。

  盛妍郁由婢女小心攙著要離開時,仍有些期盼的往兩人消失的方向望去,但是不管她如何盼望,換來的還是只有失望。

  

  
曾經的有心人,如今看來似乎已經情斷了啊……

  顧宗淮身上穿著還來不及換下的濕長褲,上半身搭著白色的裏衣,精壯的身材半遮半掩,此刻的他就像只暴怒的雄獅,狠瞪著狼狽的披散著頭髮、一身濕衣裳卻一臉淡然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你到底在想什麼,居然為了一把御靈劍,把自己折騰得摔進水裏?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救你!」

  雪靜悅卻充耳不聞,直勾勾盯著他手中的御靈劍不放,心裏想的則是——他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用力,要是把劍給折斷了該如何是好?

  察覺到她的漫不經心,他的憤怒升到了頂點,他大吼一聲,「雪靜悅!」隨即一隻大手緊緊扣住她的脖子。

  她沒撥開他的手,只是抬眼平淡的看著他。「其實我也沒拜託你救我。」

  她說的是真心話,但是聽在他耳里,完全就是她不知好歹的嘴硬。

  他氣得發笑,牙咬得生痛,深沉的眼眸里滿是怒火。「我也不指望你多感激我,但是你連衣裳都還沒換好,就想趁我換衣裳的時候來偷我的東西,我對你真是不知該說什麼了。」

  是嗎?那怎還會拉拉雜雜的說這麼多……雪靜悅抿了抿嘴,淡淡地道:「只要你願意把御靈劍給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經過這幾次交手,她也明白,玩把戲,這些古人的腦袋比她還要靈活;單靠武力,她也打不過他,誰教她身上沒有槍;要玩苦肉計,在第一次見面她就知道行不通,既然如此,她只能直接開條件了。

  顧宗淮沒想到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想也不想的就回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如果我說讓你隨軍三個月呢,這樣也行?」他得意的看著她,就是想要看看她知難而退的模樣。

  他這趟回京城,一來是因為聽說她病重,又恰好碰上邊關入冬前最後一次的補給,要不然他身為將軍,哪能這麼輕易就離開駐地。

  雪靜悅水亮的眸子認真的望著他,毫不猶豫地道:「行!就三個月嗎?從什麼時候開始,明兒個嗎?」

  顧宗淮愣了下,鬆開手,皺著眉頭沉聲說:「我說的隨軍可不是讓你去那裏享福的,你得和那些小兵一起吃飯、一起做雜活,若有必要,還得跟著上戰場。」

  她的表情毫無驚恐或厭惡,堅定得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我要是真的做到了,你真的會把御靈劍給我嗎?二不要她浪費了三個月的時間,東西卻沒拿到,那她豈不是虧大了?

  她充滿懷疑的語氣讓他嘴硬地回道:「大丈夫說話做事釘是釘,鉚是鉚。」

  他緊瞅著她,心中起了一些異樣的感覺,尤其是她這樣平靜的時候,總讓他覺得她生了一場重病後,好像也變了個人似的?

  雪靜悅勾起一抹淺笑,眼裏閃著自信的光芒。「那麼就等三個月後你把東西給我了。」

  顧宗淮看她驕傲得像只天鵝,冷哼了聲,「我等著,到時可別哭爹喊娘的說你撐不下去了。」

  她自信的睨了他一眼,她一定會讓他好好見識一下「現代花木蘭」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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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第三章】

  在彷彿一場鬧劇的品蟹宴結束后第三天,顧宗淮進宮向皇上稟報過後,就帶著自己的人馬還有一個編製外的人員動身回邊關。

  一路上,他的臉黑沉沉的像貼了鍋灰一樣,就連小黑也異常安靜,就怕一個不小心被遷怒。

  顧宗淮原本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要理會雪靜悅這個不知好歹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等她吃不了苦向他求饒,他再找個台階讓她下。

  只是一天過去了,她並未來向他哭訴,他想,或許手底下的人看在她是老白領過去的,特意照顧她一點,於是他就抱著明日就會看到她哭喪著臉的期待下,欣然入睡。

  第二天也過去了,他們一路急行軍,所有人都搞得灰頭土臉,就連小黑也忍不住抱怨吃了整天的土,連喝水都一股子土味。

  結果在驛站的時候,他的燈燃了大半夜,卻連雪靜悅的臉都沒見到。

  顧宗淮一天又一天的數著她能夠忍下幾天,每過一天,他的臉色就黑一層,到最後小黑都不想跟在他身邊了,只有老白仍頂著一張嚴肅沉悶的老臉跟在他身邊,偶爾向他投去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讓他的惱怒更甚。

  如今快接近邊關,表示他們已經離京大半個月了,這一日中午,眾人剛好來到一片荒野,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顧宗淮便下令就地架起爐灶,燒點熱水,熱一熱早先帶的乾糧打算應付一餐。

  所有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只有顧宗淮坐著的地方空了一大片,他臉色陰沉,手裏拿著布擦劍,眼睛卻不知道在看哪裏。

  老白在附近晃了一圈,確認沒問題后回來看見他還是維持同樣的姿勢,忍不住搖搖頭,開口道:「將軍既然擔憂,何不直接去瞧瞧?」

  「我要擔憂什麼?」顧宗淮一雙利眸瞪著他,嘴硬道。

  口是心非。不過老白當然明白這話可不能直說,於是拐了個彎道:「公主畢竟是女兒身,這些日子必定吃了不少苦,雖然將軍特意將公主休息的地方和其他人隔開,但還是有所不便……」

  顧宗淮冷哼道:「我可不想拿我的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況且要是真的去關心她,說不得還會讓她以為他一個大男人說話不算話,打算毀約呢!

  「將軍,若只是不小心經過看到,也就無所謂了吧。」老白有些無奈的出著主意。

  不是他想把自己弄得像三姑六婆一樣多嘴,只是將軍這陣子老黑著臉,行軍速度一日比一日快,眾人私下都叫苦連天,非得讓他去看看將軍到底是怎麼了,讓他好好勸勸。

  說實在話,他覺得這根本就是這對夫妻在鬧彆扭,兩個人都不想低頭,將軍自然只能在心中自己生悶氣了。

  看他還有一絲猶豫,但眉間微微鬆開的皺摺已經說明他對這個提議似乎有點心動,老白又故作不經意的續道:「這幾日就算是趕路,但也常常有個熱湯熱水的能喝,也不知道那幫魯漢子是怎麼想的,這幾日倒是弄出了許多花樣來,說不得公主也出了點主意。」

  顧宗淮看著放在一旁、屬下剛剛送來的一碗熱湯,這時候已經冷得差不多了,但還是可以見到裏頭的確不只是單純煮開的水而已,細細一聞還有一點鮮味。

  「這些臭小子,什麼時候就是喝個熱湯水也搞這些花樣了,不行,我得自己瞧瞧去。」他低聲叨念著,把擦劍的布往邊上一扔,起身快步往篝火的地方去。

  老白搖搖頭跟了上去,不禁在心中感嘆,唉,將軍大事上都好,怎麼對於小事越來越彆扭了。

  這是雪靜悅來到古代后,第一次對於生活有種比較習慣熟悉的感覺。

  相較於在將軍府,她光是出個房門,身後就跟了五、六個婢女,吃個飯,桌子上擺了至少十個碗碟,假扮成小兵倒舒服多了,大口吃飯大口喝湯,每天的行軍她還可以當成體力訓練,比起之前她光是想打個拳還得找地方躲著練,甚至連洗澡都要把人給趕出去才行的日子,現在的確讓她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而且她還挺感謝顧宗淮的,特地安排她和一干男人分開睡,還讓她化名為雪悅,免得被看出身分。

  

  
和雪悅一起負責這次出行後勤的小兵們,也對這個新來的年輕人覺得很滿意。

  原本還以為這個新來的看起來細皮嫩肉的樣子,長得又痩又小,也不知道是不是來混日子的,結果卻是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他不只不會拖累他們行軍的速度,還不時有些特別的想法,讓無聊的日子多了點趣味。

  老王頭滿意的看著柴火,一邊嗅著鍋裏頭濃濃的味道,邊稱讚雪悅道:「悅小子,行啊!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一手,這水裏就倒點你說的那個粉,又抓點你說的那個海帶,居然就能熬成一鍋湯,滋味比我們平日喝的要好多了。」

  一邊捧著碗等著最新一鍋煮好的年輕小夥子,故意調笑道:「老王頭,你說你都管後勤這麼多年了,悅小子一來你馬上就被比下去了,你可要小心哪天將軍吃不慣你那像餿食一樣的菜飯,將你調去喂馬。」

  老王頭隨手抓來一把草扔了過去,笑罵道:「方凱你這臭小子,就會挖苦老子,要是你有悅小子這樣的本事,我就是去喂馬又有什麼要緊的。」

  方凱嘖了聲,高舉著碗輕巧躲過。「你這是惱羞成怒!悅小子,你來評評理,我說的可對?」

  雪靜悅只是嘴角輕勾,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紙包,打開后將裏頭的東西撒進湯里,用湯勺攪了攪后,問道:「湯好了,誰要先來?」

  「我我我!我先來的!」原本還在拌嘴的老王頭和方凱,還有圍在邊上的幾個大男人全都捧著碗,異口同聲,爭先恐後的喊著。

  雪靜悅依次替他們圉湯,笑道:「別急,大家都有,其他人喝過了,這鍋都是我們的。」

  老王頭仗著年紀大,率先搶了一碗,一邊輕啜著,一邊咬著冷硬的餅子,同時還不忘說道:「也是悅小子來了才有這等好事,要不之前我們只要有碗熱水喝就滿足了,哪能指望短短的時間就能弄出一鍋好湯來,說來悅小子這書讀得多果然有點用,看那些有些還是藥材呢,你隨便抓一把扔下去就成了湯了,還鮮得很。」

  雪靜悅淺笑著不說話,這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他們所說的藥材其實就是昆布,在這時候還是被放在藥店裏賣的,而買的人其實也少,少少的幾文錢就能買到一大片,她出門前特地讓人去買了些,還讓人磨成了粉,接著又和了鹽及花椒粉弄成了一大罐子,只用油紙包了幾包隨身帶著,在這種能夠歇腳的時候,就在熱水滾開的時候撒上一包,帶著海味的辣湯就完成了。

  她倒也不是非要這樣吃喝不可,只是之前偶爾用了一次,結果就讓大夥給惦記上了,只得每天都隨身帶上幾包,只要一歇腳,她就煮成一大鍋讓大家分著喝。

  其實每日跟著壓貨的驢車走自然是辛苦的,但是只要想到三個月後就能拿到御靈劍回到現代救哥哥的命,這一點代價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而且這還沒有她以前混傭兵團的時候辛苦,想想那次在沙漠裏走了兩天就只有一罐礦泉水,還要扛著武器,還有某次在叢林里,為了悄無聲息追擊一個目標,不能點火也不能吃味道太過明顯的東西,甚至連活吃青蛙老鼠什麼的都做過了,現在還有這樣的熱湯可以喝,她覺得幸福值已經很高了。

  顧宗淮一走過來,就看到雪靜悅和一群大男人坐在一起開心談笑的模樣,瞬間有些心塞,他想都沒想便喚道:「雪悅,過來!」

  一群人突然聽見將軍的聲音,全都愣了下,然後一致把目光投到那個同樣有些詫異的雪悅身上。

  雪靜悅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想起要找她了,但還是乖乖的起身走了過去,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拋出「跟著」兩個字,就自顧自的往前走。

  兩個人走得遠了,一群人才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紛紛討論起來——

  「將軍找悅小子要做啥啊,難不成他真的跟將軍有什麼關係?」

  「說不定就是呢!要說悅小子挺聰明的,還是念過書的,那八成是將軍的親戚吧。」

  各種不靠譜的猜測滿天飛,老白默默的退到一邊去,暗自幸災樂禍的想著,三個月後,要是這些人知道這些日子稱兄道弟的傢伙不但是公主,還是將軍夫人……

  嗯,實在太期待他們的反應了。

  雪靜悅跟著顧宗淮走了一段路后,突地停下腳步朝著他的背影喊「你要有事就直說,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瘋,但他大將軍可以騎著馬在前頭沖,他們跟著驢車的可是靠著兩條腿,她可不能浪費任何可以休息的時間。

  聞言,顧宗淮馬上回過頭來,看著她穿著粗棉襖、靜靜站在那裏的模樣,忍不住煩躁又起。

  真是天生的冤家,她蠻橫的時候他是整天的心煩,現在她好不容易稍微改了個性子,他怎麼還是煩躁得要命?

  「你……」顧宗淮有很多話想說,但是看到她的臉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硬是擠出話來,「你如果不適應的話,早早的說了,等到了目的地我就讓人送你回去。」

  雪靜悅一聽,馬上搖頭。「不必了,這點苦不算什麼。」

  他瞪著她,不自覺揚聲道:「還說不算什麼?你堂堂一個公主,卻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就算要糟蹋自己也夠了吧!」

  她必須極力剋制才能不在他面前翻白眼,他說這是什麼話,她不過就是把皮膚擦了點粉,弄得沒那麼白,眉毛畫粗了點,頭髮就像其他男人一樣用條破布隨便扎著,身上穿著粗舊的灰棉襖,其實這樣她還不是很滿意,但她手邊沒有太多可以使用的素材,只能將就點了。

  「走點路有益身體健康,再說了,打扮成這樣也挺好的,難不成你要我穿著平日的綾羅綢緞嗎?」

  顧宗淮聽她說得雲淡風輕,皺緊了眉頭,沉聲道:「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要不要回去?你為什麼要為了把御靈劍自眨身分,頂多請求皇上找人再打一把就行了,這東西雖然罕見,卻也不是打不出來,你不要再胡鬧了。」

  雪靜悅的表情一沉,定定的看著他。「或許你覺得我是胡鬧,但是我明白我自己在做什麼,顧宗淮,別那麼自以為是,我既然敢答應你提出的條件,我就是吃再多的苦也不會到你面前喊一聲累,你也不用勸我,就等著三個月後把御靈劍給我就是了。」

  「你這是沒事找事!」他本來還想好言好語的相勸,但是看到她執著又倔強的表情后,火又冒了上來。「你以為一個姑娘家的混在軍營裏頭是什麼好事嗎?不說別的,光是吃喝拉撒睡就相當不方便,再說,你已經是成親的婦人了,若是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

  她冷冷的回道:「這樣的交換條件當初是你提出來的,既然你身為我的丈夫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我又何必在乎這麼多。」

  顧宗淮被她這麼一嗆,不禁頓了一下,他那時候是真的氣到了,才會想要故意刁難她,當真沒想到她可以撐這麼久,不過他總不能自打嘴巴,這樣太沒有男人的風範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又道:「你以為到了邊關你還可以每天悠哉的燒飯煮湯嗎?你可能要上戰場殺敵或者是看到一堆屍體,這樣你堅持不回京城嗎?」

  雪靜悅將他的話在心中過了一次,略微詫異的發現,這男人……是在擔心她嗎?他之前可是多看她一眼都討厭,現下是怎麼回事,該不會他也穿了吧?

  她的心底雖然閃過一絲困惑,但還是堅定的表示,「我知道邊關的生活是什麼模樣,也清楚這三個月可能不會很好過,但是我有一定要完成這個賭約的理由,所以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動搖的。」

  對於死亡,她看得多也經歷得多了,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對於他那樣的恐嚇,聽聽就好了。

  顧宗淮實在不明白她到底在堅持些什麼,氣悶地沉默不語。

  雪靜悅也不想再和他爭執,反正三個月後,他們就是兩個時空的人了,從此不再相見,很多事情她沒必要解釋,也不需要太在乎他的反應。

  她轉身離開,才走沒幾步,就聽到他幽幽的嗓音輕輕傳來——

  「雪靜悅,你真的變得不一樣了……」

  雪靜悅回頭淡淡一笑,水亮的大眼裡有著一絲瀟灑。「是啊,我是不同了,但那又怎樣呢?我覺得現在的我活得很好,起碼很自在很快樂,比起之前那種蠢樣,我覺得現在好多了。」

  顧宗淮定定的看著她水亮透澈的眼眸,還有悠然自在的模樣,他突然明白自己的煩躁所為何來。

  她的眼裡不只沒了以往的跋扈蠻橫,也同樣少了他的存在,而這樣的領悟如同雷電般深刻的劈入他的腦海里。

  他曾經厭惡她的愛戀和痴纏,甚至還想過如果她能把這樣的心思用在別的男人身上該有多好,但為什麼現在她不再把他放在心上后,他會感到不甘心?

  雪靜悅見他沒有其他的話要說了,轉回頭大步前行,將一臉震驚的他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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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第四章】

  顧宗淮領著幾名騎兵出城巡邏,老白和小黑也在隊伍之中,他們不時偷看坐在馬上貌似目不斜視的將軍,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小黑眼裡全是不解,老白倒是猜到了一點,但卻不好說。

  黑小聲的問老白,「將軍這是怎麼了,之前是臉黑得跟抹了鍋灰似的,現在看似正常了,但我總覺得將軍有些失神。」

  事沒有,家事倒是有一樁呢!老白心裡這麼想,但嘴上卻含糊的回道:「公主混在小兵里,將軍難免會操心。」

  黑不可置信的嘆道:「本來聽將軍提起那個賭約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公主做得到,沒想到她居然真的一個人背著一個小布包就出來了,而且這一路上又冷又髒的,她一點都不在意,也沒吵著要住在城裡,而是跟其他小兵在軍營里搭了帳篷住下,讓我對她有點改觀了。」

  他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老話,但就這一個多月來,他可親眼見識到改了本性的最好例子。

  老白邊聽,邊用眼角餘光瞄向明明豎著耳朵聽,卻又裝作一點都不在意的將軍,心裡默默嘆著氣。

  公主以前極為愛慕將軍,將軍卻不屑一顧,現在公主變得堅強獨立,也不再一心一意只為將軍,難怪將軍心裡彆扭,他身為旁觀者,看得明白卻說不出口,要是說了,多傷將軍的自尊啊!

  顧宗淮有時也覺得自己或許是太閑了,才會老把心思都放在雪靜悅身上,甚至在發覺她的眼裡已經沒有他的時候,該死的希望她能夠多依賴他一點。

  雖然他的思緒紛亂,但是並未鬆懈警懼,至於老白和小黑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可都明白著,在邊關只要有一點點的放鬆,大概就離死不遠了,關外的蠻人和他們可是多年的死對頭,隨時都有可能發動突擊。

  突地,顧宗淮一抬手,小黑和老白以及後頭跟隨的士兵連忙噤聲,停下腳步后快速抽出兵器,警戒的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顧宗淮銳利的眼神掃過前方大約還有上百尺距離的那片樹林,長年征戰的經驗讓他感覺到危險的逼近。

  過分的安靜讓所有人的感覺也變得敏銳,包括那有些不自然的樹林搖曳聲響,還有空氣里淡如絲的鐵鏽腥氣味兒,眾人在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那是血的味道。

  顧宗淮轉頭看了看自己帶來的人手,隨即冷著臉命令道:「先回城,調集人馬準備出戰。」

  眾人完全相信將軍的判斷,明白將軍絕不會讓自己人去面對可能的危險,而會在冷靜的判斷後做出最佳的抉擇,於是馬上勒緊韁繩,快速掉轉馬頭往來時路狂馳。

  沒多久,他們就聽見身後陣勢龐大的馬蹄追擊聲,所有人臉色沉肅,誰也沒有回頭去看,直到他們奔回城門口,老白、小黑還有顧宗淮三人直接勒馬停在城門前,看著煙土之後的敵人。

  顧宗淮冷笑,舉刀向上,閃亮的刀鋒被陽光一照,像是一把從天而降的光刃,隨時準備收割敵人性命。

  「很好,看來今年入冬的第一場仗就要開打了。」

  刀尖緩緩往前一指,城牆上遇敵的號角聲也長長的響起,彷彿是在應和著他的命令。

  張揚紅旗在城牆上隨風飛舞,颯颯的聲響配上號角的聲音如同肅殺的前哨聲。

  顧宗淮表情冷肅,專註地盯著前方,薄唇輕啟,「聽我號令,殺!」

  雪靜悅昨晚守著最後一爐的爐火到凌晨,本來就可以晚點起床,而且因為軍營里的大帳篷能夠睡的人都是編製內的,所以她另外在邊上搭了一個小帳篷睡下,在偌大的營區里也不顯得突兀。

  就在她睡得正香的時候,有人猛地掀開了她的小帳,匆匆的道:「悅小子別睡了!你沒聽見號角都吹響三次了嗎?趕緊的把刀子什麼的都帶上,凱哥帶著你去見見世面。」

  在有人掀開帳篷的瞬間,雪靜悅便醒來了,接著快速坐起身,面無表情的看著來人,深沉的視線有些嚇人。

  幸好她自從出了將軍府後,就算睡著,衣服也都穿得好好的,連頭髮也一直束著,即使突然有人衝進來也不會有半分差錯。

  方凱沒有注意到這些小細節,見他還呆坐在床上,連忙走上前把他給拉了出去,邊往城門走去,邊興奮的說:「這可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場仗,還那麼剛好的讓將軍給碰上了,將軍剛剛就那麼直直的騎在馬上,金刀所指,千萬兒郎就隨著將軍往前沖,那場面說是一句震撼人心都不為過……唉唉,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好歹也吱一聲啊!」

  雪靜悅雙淡定地看了方凱一眼,粉唇微張,「吱。」

  方凱聞聲,不禁愣了一下,接著才想起剛剛說的話,又好氣又好笑的指著他。

  「你行啊,都什麼時候了還能夠開我的玩笑,去去!我們火頭兵上戰場的機會不多,今兒個就是在這裡好好等著,萬一有人受傷就得趕緊幫忙往城裡頭運,明白嗎?」

  方凱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前兩年他因為年紀小,力氣還不夠,就算是搬傷患這樣的事情他也做不來,如今終於可以親身體驗,他興奮得甚至忘了老王頭早先的交代,不能讓悅小子一起跟著出來。

  

  
老王頭看到方凱把雪悅帶來,差點沒昏過去,他是這幾天才接收到老白的吩咐,要他好生照顧著雪悅,他雖然不明白悅小子是哪裏來的,但想必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到邊關來應該只是要磨練磨練,可不能真正上戰場,沒想到他把這事交託給方凱,他這小子卻這麼不靠譜,只不過現在這關鍵時刻他實在沒有閑暇罵人,只好嚴厲交代方凱一定要把人看好。

  雪靜悅站在城門邊,眯著眼看著前方几百公尺的殺戮情景,鮮血在空中噴灑后緩緩落下,在黃沙地上開出突兀的血花。

  冷兵器時代的殺戮看起來總是比熱兵器時代還要殘忍得多,甚至讓人感覺到一種從血液中不斷蔓延的冷意。

  至於雪靜悅,沒睡飽的不滿讓她體內的理智消失殆盡,下意識地往前邁進。

  方凱注意到身邊的人不大對勁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雪靜悅已經走出城門,她痩弱的身子好似隨時都會被關外的強風吹倒,但她挺直廣背脊,灰黑色的身影就這樣站在那裏,讓人心裏有種發寒的錯覺。

  「悅小子趕緊回來!再過去可不行啦!」方凱著急的喊著。

  雪靜悅彷彿充耳不聞,瞬間足尖一點,速度飛快的衝進戰陣之中。

  「悅小子!你瘋啦,你連把刀……」方凱震驚的大喊。

  卻見雪靜悅俐落的攀上一個蠻族人的背,雙手一扳,那人的頭就直直的轉了過來,接著頹然倒下。

  方凱和被他喊聲吸引注意力的眾人看到這一幕,全都震驚得瞪大雙眼。雪靜悅撿起蠻人的刀,像是在舒展手腕般,左右晃動,刀身隨著她的動作畫了一個圈,她的雙眼還帶著半睡半醒的迷濛,看著眼前的血腥殺戮,感受著手中的重量,緩緩勾起一抹帶了點瘋狂的笑。「Thegamesstars.」

  老白的戰力不如小黑和將軍,所以他通常在開戰後並不會衝到最前線去做交鋒,這也讓他在第一時間發現戰場邊緣地帶發生的不尋常動靜。

  一般來說,隨著戰場越往前推進,後方應該有一圈膠著地帶,但是這次卻不同,一部分的蠻人雖然仍在往前進,但是更多部分卻在往後退。

  老白連忙朝小黑打了個手勢,隨即策馬往城門的方向而去,結果就看見了這一輩子他不可能會忘記的一個場景。

  原本該躲在城裏的雪靜悅,竟然拿著一把大刀,在陣中拼殺,而且手起刀落,招招致命,她的臉上早已沾滿點點血跡,但她卻像毫無所覺,俐落的殺招不停。

  追了上來的小黑也看見了這般離奇的畫面,同樣驚愕不已。

  雪靜悅抬頭,抹去剛濺到眼角的鮮血,接著像是發現了什麼新獵物,直接跳上一旁早已沒了主人的馬,策馬就往前線奔去。

  老白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是依照她看起來就有問題的狀態下,她要做的事情肯定會出人意料,連忙追了上去。

  「該死!這個公主到底在想什麼!」小黑恨恨的低咒,也快速跟上。

  很快他們就知道雪靜悅要做什麼了,只見她拿出了一個他們沒看過的東西,接著用火石擦過一絲火花,下一瞬,對方的陣地響起恍如天崩地裂的巨響。

  不管是進攻的還是防守的,所有人都停住了動作,只有雪靜悅繼續策馬向前,突兀得讓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到她身上。

  顧宗淮俐落的又斬殺一人後,視線也跟著飄過去,顧不得此時還在戰場上,怒吼道:「誰讓你出現在這裏的?!」

  雪靜悅對著他眨了眨眼,原本面無表情的小臉慢慢浮現一絲疑惑,接著她的視線從他暴怒的臉上轉到自己早已沾滿血的手上。

  她有些尷尬的抬頭,丟掉手中的刀。「那個……抱歉,我一時衝動跑錯地方了。」

  她真的沒想過自己會因為起床氣,下意識的拿起刀子砍啊殺的,只不過她的解釋應該不會有人相信吧。

  雪靜悅看著顧宗淮的黑臉,在心中默默為自己祈禱,也開始考慮,若是她主動下跪求饒,也許能讓自己從他的怒火中全身而退。

  入冬以來的第一次對戰,在雪靜悅出場攪和的情況下,蠻人們快速收兵走人,而她本想偷偷溜回自己的小帳篷里,但顧宗淮速度更快,直接把她拎回自己的院落。

  在邊城裏,他有一處私人的院落,雖然跟京里的將軍府無法相比,但是在長年戰亂的邊城,還算過得去。

  隨後他命人抬來一盆熱水,然後站得直挺挺的,冷冷的看著她,她一時之間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只能眨著大眼,無辜的和他對望。

  「你把自己弄得滿身是血,不嫌臟嗎?還不趕緊梳洗。」顧宗淮見她呆站著,受不了的催促道,而他嘲諷的語氣完全表現出他的怒氣。

  雪靜悅看著熱水自然也很心動,畢竟她已經有好些天沒洗過澡了,應該說自從隨軍之後,她最奢侈的一次就是用了一盆熱水擦過身體,其他時候她只能用冷水擦擦臉就算了事。

  只是他讓她洗熱水澡她是很高興沒錯,但是他不出去難不成是想要留下來觀賞?雖然她是從現代穿來的,也曾在一群說話葷素不忌的男人堆中生活了好幾年,但這並不代表她能夠如此開放的在男人面前入浴啊!

  雪靜悅吶吶地道,「我是要洗,但是你……」

  「我怎麼了?」顧宗淮沉聲反問,接著往前走了幾步,聞到她身上甚至比他更濃厚的血腥味,一直極力壓抑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爆發出來。「雪靜悅,你還有會害怕的時候嗎?我以為你已經無所不能了。就憑你這身衣服和你那可笑的偽裝,就真的把自己當男人看了,是不是?!」

  她被他的氣勢逼退了幾步,直到雙腿抵到木桶邊,她無奈的還想解釋,「我真的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自己願意的?不是你膽大妄為入陣殺敵?」顧宗淮冷笑著將兩人的距離拉到最近,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還是你只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你能夠做的事情太多了?」

  「我真的不是……」

  「既然你這麼行,壓根把自己當男人看,在我面前何必還這般矜持?我就要站在這兒看著你洗,親眼確認我是不是真娶了一個男人當妻子!」顧宗淮發狠道。

  雪靜悅真的很想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句話說完,偏偏快氣瘋了的他絲毫不給她機會,再加上不斷冒上來的熱氣蒸騰著她的身子,讓她有點自暴自棄的想著,算了,洗就洗,反正古人的衣服很多層,頂多她穿著肚兜洗澡,就催眠自己是穿著泳裝吧。

  這麼一想,雪靜悅都忍不住想稱讚自己的機智,覺得自己腦子果然動得挺快,然後下一秒就開始脫衣裳,想好好享受一下浸泡在熱水中,讓人打從骨子裏酥麻的愉悅舒適。

  顧宗淮是氣壞了才會那樣威脅她,但是一看到她當真開始脫衣裳,他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猛地往後退了幾步,還撞倒了小几,上頭的茶杯給撞得全都摔碎在地上。

  「雪靜悅,你這個女人還有沒有一點羞恥心,居然在男人面前脫衣裳,你你……」

  

  
她歪著頭想了想,覺得自己那一點羞恥心應該還是妥善保存的,而且這不是他要求的嗎,她只是無奈配合的無辜民眾。

  「是你說讓我在你眼前洗的。」雪靜悅一臉認真的道,「而且我也沒打算真洗,就是想泡泡熱水……」

  「我不管你想什麼,給我停手!」顧宗淮有些慌亂的大喝,一路從耳根紅到脖頸。

  雪靜悅像是發覺了什麼小秘密,有點壞心又無辜的瞅著他。「我們可是夫妻,你該不會是……怕羞了吧?」

  他板著臉,緊抿著唇不說話,但是他那突然緊繃的身子可騙不了人,更加深了她想逗弄他的壞心思。

  她故意驚呼道:「不會吧,這有什麼好害羞的,況且是我脫又不是你脫……」

  顧宗淮惱羞成怒的低喝,「給我閉嘴!」

  雪靜悅雙手一攤,臉上浮現得逞的微笑。「要不你也脫幾件讓我瞧瞧,說不定這樣我會比較害羞。」

  雖然他穿的是把整個人都包得緊緊的冬裝,但是她可沒忘記之前看過他只穿單衣的樣子,她不只看到他有明顯的六塊肌,她敢打賭他一定也有漂亮的人魚線,至於胸肌什麼的就更不必說了,說不定他要是真的脫了,她會忍不住臉紅心跳。

  他又退了一步,下意識地緊抓著前襟,似乎害怕她真會突然衝上來要脫他的衣服。

  他活像個姑娘的緊張舉動讓她不禁莞爾,要不是他的戒備心那麼重,武力值又比她高那麼多,她說不定真會試試看。

  「你……我跟你說不通,總之,為了避免以後再出現今日的情形,從今兒個起,你別待在火頭軍那裏了,好好在我身邊待著。」顧宗淮急促的說著,看到她彎腰脫去外頭的長褲,露出裏頭貼身的棉褲,展現出若隱若現的長腿時,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到,他急忙把臉撇向一旁,不等她有所回應,就急匆匆離去。

  雪靜悅靜靜的看著他飛奔而去的身影,淺笑著褪去身上最後一件衣裳,緩緩的踏入木桶中。

  她享受的趴在木桶邊上,想起他面紅耳赤,幾乎是落荒而逃的狼狽模樣,忍不住捉唇輕笑。「呵呵,怎麼有種調戲了良家婦女的感覺。」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似乎沒有記憶里的那樣冷酷,感覺這一路行來,他那種想要關心又說不出口的彆扭,讓她覺得胸口暖暖的,向來堅毅的心也因此柔軟了幾分,想到他壯實可靠的懷抱,她莫名有種想要依戀的感覺。

  嗯……這樣的情緒是好還是壞呢?

  顧宗淮並沒有跑得太遠,而是站在空曠的院子裏,讓一陣陣的冷風吹著他還帶著莫名熱度的臉,想著剛剛她那不怕羞的話語,氣悶的低咒著。

  太不象話了!皇上到底是怎麼教出這樣一個流氓樣的公主,比他見過那些混江湖的女人還要大刺刺,當然,下手也狠多了。

  顧宗淮想起她一刀砍一個人的兇悍模樣,就覺得她和以前逼婚那時的驕蠻形象實在差太多,再次讓他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他認識的雪靜悅。

  要不是他詢問過大夫,確定人在大病之後,個性有可能會有所改變,再加上她的記憶沒有什麼差錯,他真要懷疑她不是被鬼附身就是換了一個靈魂。

  他深吸了口氣,拋開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但是一旦冷靜下來,她剛剛脫衣裳的畫面就不斷躍現。

  不管是那棉質裏衣里的一抹鮮紅,還是長褲下若隱若現的長腿線條,全都讓他感到心癢難耐,甚至有種熟悉的身體躁動默默的竄升。

  「該死!我怎麼會對那個女人有這種亂七八糟的感覺……我果然是腦子壞了。」顧宗淮喃喃自語著,低下身就抓起一把雪往臉上砸,然而這麼做仍是一點用都沒有,雪靜悅的身影還是烙印在他的腦海里。

  這樣的他真的很不對勁,他心心念念的應該是盛妍郁才是,怎麼會是舉止粗魯、砍人像在砍白菜的雪靜悅?

  「老天……」顧宗淮重重嘆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從天而降的雪花,她的身影就像皚皚白雪,悄然無聲的在他心中堆迭,再也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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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第五章】

  入冬的第一場對戰,打響了邊關戰事的第一炮,全城居民提高戒備,即使下起漫天大雪,邊關的防衛依然嚴密,誓不讓蠻人跨越雷池一步。

  然而越是緊張的時候,人們越需要想辦法找點樂子,於是雪悅像殺神般殺退蠻人的壯舉,就成了大家茶餘飯後最佳的討論話題,而當雪悅被調到將軍身邊的消息傳出來時,人們的好奇心也跟著到達了最高點。

  在眾人的印象中,將軍向來不近女色,現在卻把一個長得秀氣的小哥兒調到自己身邊,兩人幾乎每天同進同出,再加上言語之間偶爾散發出的曖昧氣息,更讓大家多了幾分遐想。

  老白和小黑這些日子以來忙著帶領一干兵士在城外巡邏,沒想到回到城裏,就聽到如此誇張的傳言,除了覺得好笑之餘,也感到莫名其妙,要是讓將軍聽聞,不知道得發多大的火。

  這一日兩人要去向將軍報告狀況,當他們來到院子時,就聽見屋裏傳來曖昧的對話,兩個人不禁微微紅了臉,但並未因此迴避,反倒加快腳步往前走去,想聽聽將軍和那個嬌蠻公主這一大早的在做些什麼。

  「快放開我!」雪靜悅邊喘著氣邊嬌嗔。

  「不放!」顧宗淮也粗喘著氣,聲音顯得有些沙啞,「你就繼續掙扎吧,我倒是要瞧瞧你今兒個還有什麼本事!」

  「我本事可大了……」她低哼一聲。

  老白和小黑對望一眼,神情都顯得尷尬。

  老白低咳了幾聲。「這……將軍正忙著,那我們……」

  小黑也點點頭。「年輕夫妻嘛,可以體會、可以體會。」

  兩個人才剛想轉身離開,就聽到匡啷一聲重響,一張椅子破窗而出,然後是將軍怒吼的聲音從裏頭傳來——「在亂七八糟的想些什麼,進來!」

  老白和小黑嘿嘿直笑,看了看那張落在地上摔成兩半的椅子,也知道他們可能想錯了,不過卻也不敢直接進去,仍在外頭等著。

  「將軍,還是您收拾好出來吧,免得咱們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小黑膽大調侃,尤其聽見整理衣裳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后,嘴巴咧得更開了。

  屋裏安靜了半晌,然後是雪靜悅的低笑聲,還有顧宗淮的咒罵聲,接著大門一開,小黑斜眼看了看兩個人,確定他們衣裳整齊后,才和老白走進去。

  一進到屋內,老白和小黑疑惑地東張西望,原本擺在中間的桌椅全都靠牆去了,地上只有一塊大大的牛皮墊,而將軍和公主臉上全是汗的坐在兩邊,公主的雙頰甚至浮現著運動過後的自然嫣紅。

  「這是……夫婦和好了?」小黑調笑道,並向老白使了使眼色。

  聞言,顧宗淮臉色一沉,尷尬的看向雪靜悅。

  她雙手捧著一杯茶水慢慢啜飲,搖搖頭道:「不是的,將軍只是在跟我切磋武技。」

  這個理由讓小黑有點失望,幽幽地道:「將軍,說實在話,公主上次在戰場上的表現非常不錯,而且公主也不是要一直待在軍隊里,您實在不用特意訓練。」

  

  
顧宗淮剛毅的下巴線條一緊,剛剛被緊緊勒住的脖子一陣酸痛,冷哼道:「是她指教我,可不是我指教她。」

  這樣的答案讓小黑瞬間來了興趣。「不曉得公主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雪靜悅還來不及開口,顧宗淮馬上拒絕,「不行,男女授受不親。」

  老白一直待在旁邊沒說話,但雙肩卻忍不住微微顫抖,很明顯是在憋笑。

  小黑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將軍的黑臉,突然機靈的回道:「將軍,我明白的,這不是男女「授受」不親,就是肥了也不行啊,應該說是將軍妻,不可戲才對。」說完,他還得意的微揚起頭。

  這番話讓雪靜悅和老白先是一愣,接著毫不客氣的大笑起來。

  顧宗淮一臉困窘,惱怒地大吼,「閉嘴!如果沒有正事要說就快滾!」

  雪靜悅輕咳一聲。「那我先走了,至於剛剛我說的那些招式都是殺人用的,主要是攻擊關節,你和他們說說也無妨。」說著,她站起身,將茶杯放到茶几上后便走了出去,回到一旁她專屬的小房間。

  黑和老白本想再出言調侃,但是在某人威嚇的臉色下,神情瞬間一斂,把這幾天巡邏的情況仔細回報,尤其是那日雪靜悅搞出的那一場宛如雷霆般效果的地方,更是重點。

  那日顧宗淮是最靠近那處的人,他也看見有多麼驚人。

  那些碎屍肉塊,還有那個幾乎被刨出一個深坑的地方,在在說明了她那時候隨手丟出的東西有多大的巨大傷害力。

  老白冷靜的分析,「先不論其他,我只能說,若我們擁有那樣的武器,邊關最遲一年內就可安定,再無外敵來犯,甚至,若這消息能夠不走漏的話,可以守住十年安穩。」

  顧宗淮眼色深沉地往外望去,他明白這對於邊城甚至整個皇朝來說有多大的意義,只是她自那日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相關的話題,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先開口。

  沉吟了許久,顧宗淮淡淡道:「我知道了,這事我會再斟酌。」

  老白和小黑的表情也相當嚴肅,尤其是老白,他在這些年已經看了太多生死離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和平盛世的來臨。

  「將軍,早一日安定,我們就能夠早些減少無謂的死亡,這些年在這邊城,埋骨的人已經太多了……」

  黑低下頭,他的年紀雖然比兩人都大,卻也不能說自己早已看破了生死,即使他也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但是一次次看著熟悉的生命就此消失,他仍然心有不甘。

  屋外颯颯風雪飄落,屋裏的三人無言沉默,苦澀靜靜蔓延。

  沒有人發現站在另一邊窗外的雪靜悅,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同樣的天空,想起自己曾經經歷過的生死離別,那樣的悲傷,無論在什麼時代都是相同的……

  下了幾日的雪,這一晚終於停了,地面屋瓦雪白一片,映襯著皎潔的月光,整座邊城顯得光亮靜謐。

  顧宗淮穿著薄棉衣,在月光下練劍,神情肅然,積雪並未影響他的身手,動作依然矯健。

  雪靜悅端著一壺熱茶走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情景,她沒有出聲打擾,靜靜看著他飛躍騰挪,心湖不自覺起了陣陣漣漪。

  她想起以前和傭兵團另一個女兵喝酒時,對方這麼問過她——

  當愛情走到你面前的時候,你知道何時該上前迎接嗎?

  雪靜悅聽得出來,對方其實是想問為什麼她要拒絕所有男人的邀約,她那時候只是淺淺一笑,並沒有回答。

  她心中一直有一種想法,所謂的愛情,應該是能在某一瞬間觸動心中溫暖,或者是軟弱的時候直接想到的那個人。

  抽象來形容,就是緣分,在適合的時間點遇到一個適合的人,就是愛情的開始。

  不過可惜的是,來到古代之前,她從來沒有在正確的時間遇到正確的人,更惋惜的是,即使她在這個剎那明白了什麼是緣分,卻也只能嘆息,因為她知道自己拿到御靈劍就必須回去原本的時空,她和顧宗淮沒有繼續走下去的可能,就算老天給了她機會,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畢竟她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更別說他心中早有其他所愛。

  顧宗淮平舉著劍一回身,眼角餘光正好看到她,他運轉著氣收了勢,大步走向她。

  她望著他來到自己面前約三步的距離,他高大的身軀背對著月光,像是一抹巨大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住。

  「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出聲?」顧宗淮的聲音難得溫柔。

  雪靜悅的心因為他醇厚的嗓音而微微一動,不禁想著月光或許真有什麼魔力,能夠讓他的態度變得這般柔軟,不過她很快就收斂心神,端高了手中的茶壺,輕聲道:「你剛發了一身的汗,不要站在外頭了,我們去屋裏坐著喝熱茶吧。」

  邊關的物資本就比較匱乏,能夠取得的茶葉也不是太好,但她已經很滿足了。

  顧宗淮看著她,深邃的眼眸有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雪靜悅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卻還是定定的回望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他默默接過她手中還帶著熱氣的茶壺,一手攬著她的肩,領著她一起進屋,兩人在桌前落坐。

  顧宗淮邊喝著茶,想著該怎麼開口,就見她從懷裏拿出一張紙,放到他面前,他困惑的問道:「這是什麼?」

  雪靜悅看著他,覺得兩人能夠坐下來平和的說話還真是難得。「你們都好奇的東西。」

  這不過是一種時靈時不靈的土製炸藥的成分表而已,她那時候做出來,只是想著也許可以當成保命的最後武器,卻沒想到那日沒睡飽神智不清,直接把東西給扔了出去,但其實除了爆炸時的聲音大了點,威力並沒有那麼強大,上次能夠有這般出乎意料的效果,應該是因為那個地方當時聚集了太多人。

  顧宗淮不知道她是怎麼得到這個東西的,也未多加追問,只是覺得她果然還是和沒生病之前一樣,有點沒腦子。

  他沒發覺得自己心態上的不同,沒看也沒去動桌上那張紙,而是冷著臉瞅著她,嚴肅的說:「你似乎不明白你身為一個公主掌握了這個東西代表著什麼意義,我就當做沒這回事,你快把東西收好。」說完,他見她遲遲沒有動作,口氣不佳的再次催促道!,「我都說了把東西拿回去,你是聽不懂嗎?」

  見他說沒兩句又冒火了,她無奈輕笑。「你老是這樣暴躁,對身體不好。」她是很真誠的關心他。

  顧宗淮沒料到她的回答這般牛頭不對馬嘴,仍極力忍著氣,想好好向她解釋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卻在看見她格外認真的表情還有嘴邊的笑容后,臉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幾下,低罵道:「我真是……你就不能少做點讓我操心的事情嗎?!」他用手隨意爬了爬頭髮,眼中全是對她老是自說自話的無可奈何和煩躁。

  雪靜悅沒好氣的攤攤手。「你對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老是這樣又罵又喊的。」雖然她可以體會他很多時候都是好心,但是每次都要看他的壞臉色,她覺得不太舒服。

  

  「只要你不要老是……我也想好聲好氣的說話。」顧宗淮本來想要說只要她不要老是犯蠢,但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來,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再像之前那樣隨意批評她。

  雪靜悅懶得去探究他未竟的話語是什麼,徑自道:「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過我要老實說,這個東西要做並不難,可是無法保證每一個都靈光,再加上很多因素的影響,它的效用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大,不過倒是能發揮震嚇的效果。」她的一雙水眸漫著思考過後的認真,語氣輕緩,柔得像是在呢喃。

  他一開始還能專註的聽她說話,但是注意力很快便被她細柔的聲音給吸引過去,燭光下,她的面容顯得明艷姣好,水亮的眼眸配上微的粉唇,一時之間他有些恍然,他好像已經快想不起來她跋扈蠻橫的模樣了,對她的印象不是她挺直瀟灑的背影,就是她扛著刀殺敵的冷然。

  隨著燭影的晃動,她的臉上影影綽綽殘留著光影的痕跡,讓他突然有種衝動,想要吻上她輕輕開闔的粉唇。

  顧宗淮向來是個行動派,這樣的念頭才剛閃過,他已經傾身向前,手撫上她的右頰,在她微怔的眼神中,如初雪飄落般輕輕吻上她的唇。

  「唔……」雪靜悅拍了拍他的肩,想要提醒他正事還沒說完,卻讓他抓住了手腕,反剪在身後,她被迫挺著身子,受困在他的懷裏。

  屋內瞬間瀰漫著一股曖昧的氛圍,除了燭火爆裂的響聲,就只有兩人低聲的喘息,映照在牆壁上兩人糾纏的身影,從椅子上落在了桌上,桌上那張無比重要的紙,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掃落在地上。

  當顧宗淮好不容易微微退離,將雪靜悅拉起身,她緋紅著臉大口喘氣,他則是紅著眼,意猶未盡地一次又一次的在她的唇上和頸項上落下輕吻。

  直到剛剛兩人唇舌相交,他才驚訝的發覺,他居然對她會有這樣的衝動,而且他完全沒想到她的滋味這般誘人。

  她輕擅著他的肩,沒有抗拒也沒有熱烈的歡迎,她是對他有點心動,但就她的認知,他們是不會有未來的,所以她決定把主控權交給他。

  「雪靜悅……」即使兩人剛剛分享了那樣一個纏綿又熱烈的親吻,顧宗淮還是習慣喊她的全名。

  雪靜悅輕挑眉,眉眼裏有著最適合這張明艷面容的嬌媚,她伸出手指輕抵住他的唇,在他開口之前搶白道:「你聽,好像有什麼聲音。」

  她自然不會傻傻的以為在邊城的晚上,會有人莫名其妙去撞鐘,她很機警的想到很有可能是特殊的信號。

  顧宗淮這下終於聽見一聲又一聲深沉幽深的鐘聲,心頭的遐想頓時一斂。「是廟裏的鐘聲。」

  他牽起她的手走到門邊,指了一個方向。「那是紀念亡靈的鐘聲,在這裏沒有辦法一一替逝去的人們做法事,只能統一挑個日子,由城裏的寺廟撞出一百零八響鐘聲。」

  聞言,雪靜悅突然覺得這樣的鐘聲聽起來有種悲傷蕭瑟的感覺,她抬頭看他。

  「一百零八響是有什麼特殊含意嗎?」

  「其實這只是一個大約的數字,最初是死一個人就撞一聲鍾,但有時候……傷亡數量太大,無法一一計算,就演變成以一百零八下鐘聲做代表。」

  他的聲線聽來平靜,可是她可以深刻感覺到他握著她的手勁不自覺加重了些,甚至微微顫抖著,她這一會兒才明白,他是真的非常關心他的士兵和人民。

  顧宗淮啞著嗓,乾澀的說:「那日我見你單槍匹馬衝進殺陣,比起憤怒,我更感到驚慌,就怕因為我一時氣憤和你訂下的那個賭約,會讓你也成為鐘聲哀悼的其中一個。」

  尤其見到她滿身是血的時候,他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壓抑住直接跳下馬,把她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一番的衝動。

  那樣的恐慌不是第一次,卻是最讓他揪心的一次。

  雪靜悅安靜聆聽,隨著一聲又一聲的鐘響,她此時終於明白他的濃烈關心。

  雖然她沒辦法告訴他,其實她並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但是她並不介意給予他一個能夠安心的承諾。「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讓自己身陷危險。」她仰起頭望著他,又再補充道:「我會乖乖的,再也不氣了。」

  顧宗淮低頭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嘴角輕勾起一抹淺笑。

  此時無聲勝有聲,他們都覺得經過這一晚,彼此的心更加貼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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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第六章】

  深談過後,顧宗淮最終仍把那張寫著製作土炸藥成分的單子拿走了,雪靜悅已經將利弊都跟他說清楚了,接下來要怎麼做就不是她的問題。

  其實她可以製作出效果更好的炸藥,只是這裏的科技水平低落,要是弄出太誇張的武器,先別說這些古人完全抵擋不了,要是她被當做什麼巫女還是妖怪的就更麻煩了。

  他也表示她不必再像之前那樣得跟在他身邊,只要能確保自己的安全,她想要做什麼都可以,於是她替自己安排了一項重要任務,就是把能夠從城裏取得的武器都搬回自己房裏,然後又取了不少紙筆和一把尺,每天閉關寫寫畫畫的,希望能夠將這些古兵器改良得更好一些。

  但即使她想這樣平靜度過接下來的兩個月,老天爺卻不想輕易放過她,硬給了她必須要出風頭的機會。

  「什麼?」雪靜悅看著緊皺眉頭的老白,難掩詫異的問道:「兩邊要和談為什麼我也要在場?」

  她之前和顧宗淮聊天時有聽他提過,蠻人有時會要求和談,通常是在他們發現自己武力不敵的時候,而兩邊人馬雖然互看不順眼,但為了和平,還是會硬著頭皮儘可能找出最好的方式,只不過往年都有固定的人代表,怎麼這會兒連她也要參一腳?

  老白合理的推測,「大約是公主在那場戰役中太出風頭了。」

  想必她那次英勇的表現,蠻人那兒也傳得人盡皆知了,再加上她使出的武器威力驚人,蠻人自然會想看看到底是誰弄出來的。

  「將軍早就替公主回絕了,但是我想那些蠻人一定會找盡理由見公主一面,才想著先知會一聲,讓公主心裏有個底。」

  雪靜悅明白老白的顧慮。「我知道了,不過你們也當心點,要做出那東西並不難,威力強弱則是取決於原料比例,若是讓他們琢磨出來,那就糟了。」

  他神情嚴肅的點點頭后便先行離去,準備和談前所需事物。

  老由離開后,她也沒有心情繼續研究武器了,來到窗前,看著紅色的夕陽發愣,不知怎地,她覺得心中的不安正逐漸擴大。

  在老白和雪靜悅說明和談事宜的時候,邊城外數十公里的地方,一座豪華的大篷里,也有人在討論這件事。

  「林先生,你說秦王的手下之中,是否真的有可以召喚真神雷電的奇人?」坐在上座,一個留著大鬍子、穿著一身皮毛的大漢問道。

  漢人的皇帝就是麻煩,不過就是個將軍,還要給他一堆封號,又說是什麼異姓王,搞得他到現在念起來還是有些拗口。

  

  
林碧玦穿著長袍,修長纖痩的身材配上一張如玉般的面容,宛如天上明月,清高淡然。「奇人必定是有的,但是否真能召喚雷電那就不一定了。」

  鬍子男人一聽,仍感到不解。「林先生這話似乎有點矛盾,你也去現場看過,如果那人不是有能夠召喚雷電的能力,又怎會造成我部族兒郎那麼多死傷?」

  林碧玦表情淡然地回道:「我也覺得奇怪,百年前有一奇人制出一物如天上神雷火,后因殺傷力過大,引起多方勢力重視,流轉之間反倒無人傳承,而後雖有記載,卻再也無人見過這等奇物。且我們與秦王征戰多年,從未聽說他身邊有什麼能人,看來應是他這次回京之後帶回來的人。」

  「那這次的和談……」大鬍子男人的眉頭皺得更深。

  「在還沒弄清楚那人的能力之前,我們要盡量避免折損人手,所以和談是必要的,我們也要趁這個機會把那個人給找出來,若能打探到雷火之物的製作方法就更好了。」

  「那麼這次和談還是得拜託先生了。」大鬍子對著他拱了拱手。

  「哪裏。」林碧玦點點頭,轉身閑步走了出去。

  出了大帳,他頓下腳步,微眯起眼,遙望那座如堡壘般堅固的邊城,眼裏閃過一絲精芒,不曉得百年之後能夠造出那樣奇物的,會是什麼樣的人。

  越接近和談的日子,邊城內部的氣氛反而更顯緊張肅穆,街上來來往往巡視的兵丁也變多了,一般百姓若沒要事,也不會隨便出門。

  但對雪靜悅來說倒是沒差,她依舊常往外跑,尤其她改良的手弩,負責製作的木匠和鐵匠師傅已經進行到最後階段,她若是臨時想到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去找他們溝通,很快的,這項武器已經有了八、九分樣子了。

  當她準備進行最後試驗的時候,兩方的和談也正式開始了。

  這不是兩方第一次和談,雙方人馬早已準備妥當,城內居民盡量避免出城,而城外的廣大空地上,則是佈滿蠻人的大帳。

  邊城這方,向來都是由顧宗淮主持大局,他懶得依照那些繁文縟節,找人搭了座枱子,四周拉起氈子,準備了酒菜,隨意擺了幾盆火盆保證人凍不死就行,他將例行的事宜交由底下人商談,等真正重要事項他再出馬即可。

  只不過酒才過一巡,蓄著大鬍子的扎兒渾就把話給挑明了說,「我說秦王爺,咱們來來往往的已經許多回了,也算有點交情,如今您身邊多了個奇人,別這麼吝嗇,也把人叫出來讓我們瞧瞧唄!」

  顧宗淮捏緊了手中的酒杯,但表情依舊平淡地回道:「奇人哪會來我們這種地界。」

  扎兒渾笑了笑,回道:「秦王爺太小看自己了,我們這裏就是冬日裡冷了些,要不然其他時候還是很不錯的。」

  他能夠帶領這麼多部落在這些年和顧宗淮對戰多回,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更不是個臉皮薄的,要不然不會前些日子才領人來殺了一場,現在又說說笑笑的套交清。

  顧宗淮不希望扎兒渾一直在雪靜悅的話題上打轉,就算她的身分不是那麼特別,他也不會讓自己人隨意就讓敵人給盯上,於是他敷衍應付,眼神卻不經意掃過站在扎兒渾身後的男人,那人穿著一身長袍,很明顯不是蠻人,不過在蠻族的地位應該不低。

  他是第一次看到這個人,他暗自和老白打了個眼色,老白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他則狀若無意的開口。「扎兒渾,你這回怎麼帶了個新面孔,難不成是想多讀點書,還找了個先生來說書不成?」

  他貌似調侃,然而銳利的眼神卻直勾勾盯著那個人不放,男人天生都會有種對於敵人的直覺。

  比起眼前這個厚臉皮的扎兒渾,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男人,更值得注意。

  林碧玦敢出現,自然就不怕人盤查,他露出淡然溫柔的微笑,輕做了個揖。

  「秦王爺安好,小的不過是來這裏遊學,又恰好讓族長給請來做客罷了。」當今天下在外遊學的讀書人很多,他說的這個理由不但沒有可疑之處,反而符合了潮流。

  顧宗淮冷笑,對於他還沒問什麼就已經把理由找得如此完美的人,要說沒有半點問題,他這些年可真是白活了,不過就算明知道有問題,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撕破臉,畢竟今日的重點是和談,而不是爭論這人的來處。

  只不過他想含混過去,有人卻不肯放過他。

  林碧玦笑望著他,態度溫和有禮。「將軍,小的四處遊學,就是想探訪天下奇人軼事,如今知道將軍麾下有這等高人,不知道可否替小的引見?」

  這番話說得軟硬兼施,表面上更是挑不出錯來,若是一般人,非得猶豫一下該怎麼回答,但是聽在霸道又強勢的顧宗淮耳里,根本就是屁話。

  這傢伙以為只要把話說得好聽一點,他就沒奈何了?他說不讓見就是不讓見,難不成還能把劍壓在他的脖子上逼得他說出口不成?

  所有人都在等待顧宗淮的回應,然而他卻遲遲不接話,甚至不再看對方一眼,過了一會兒后,才拿起酒杯笑道:「我真不知道我這裏能出什麼高人,我只曉得這樣冷的天,來杯溫熱的酒再好不過了,大家也別客氣,喝酒吃菜吧。」

  林碧玦明白他故意岔開話題,笑了笑,也沒什麼不滿,退到後方坐了下來,悠然自若的喝灑吃菜。

  顧宗淮舉杯飲酒,眼神卻黯了下來,將他給記在心裏,這人絕對不能小瞧。

  當夜,顧宗淮回到宅子時,已經一身酒氣,麥色的雙頰有著淺淺紅暈,眼神有點渙散,但是還能夠穩穩的走路,所以老白和小黑將人送到門口就各自散了。

  邊城的夜裡冷得讓人從骨子裏發寒,但是顧宗淮卻沒有先往屋子裏走,而是被達達的聲響吸引,繞到後院去。

  他見雪靜悅身穿皮裘,頭上戴著用狐狸毛做的帽子,雙手戴著皮手套,一次抓了五枝箭矢,站得直挺挺的,雙眼微眯盯著耙子,微側著頭,肩膀上扛了一個類似胡琴大小的弩,靶子卻放在牆上,約有三十步開外的距離,在屏氣凝神的瞬間,她輕按了下,箭矢離弦飛去,重重射穿靶面,她一次又一次的射擊,還會在隨身筆記上寫寫畫畫。

  顧宗淮的全副心神都落在她身上,完全沒注意到這把手弩的特別之處。

  雪靜悅不是沒注意到有人來,不過她專心的先把五枝箭都射完了才轉過頭來,見他站在那裏,勾出一抹輕淺的微笑,像是在月光下綻開的牡丹。

  「你回來了。」

  「嗯。」他輕輕回應,隨即陷入沉默。

  他有點恍神,他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忘記了兩人成婚時的不甘心。

  他覺得這陣子心緒變化好大,當初發現她眼中已經沒有他時,他無法控制的感到心塞煩躁,可最近他似乎又在她眼中看見自己駐留的身影,心頭又有種淡淡的愉悅。

  雖說他對於情感向來總是慢一拍,但是他的身體卻反應出他內心深處最直接的渴望,他想擁抱她,他希望能成為她的依靠。

  

  雪靜悅見他一直傻傻的呆站著,放下手弩走向他,可還沒近身就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喝了不少?醉了?」

  等了好久都等不到他的回應,她乾脆直接牽起他的手,邊領著他往自個兒的小院子走去,邊道:「幸好我今兒個忙得比較晚,要是我睡了,可找不到第二個人來照料你了,別說洗個熱水澡,就是想喝杯熱茶我看你都得自己燒水。」

  進到房內,她先讓他坐下,接著像個小妻子般幫他張羅解酒茶。

  她在房裏弄了一個小爐子,將水壺裝了水后開始燒水,等待時,她順手整理一下床鋪,邊說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改良兵器的感想,「以前的手弩關節太多,顯得重,又不能連發,射出去的距離也不長,雖然也算是殺器,但是並不太實用,所以我修改了一下,起碼射得穩又快,射程也拉長些許,重量輕了點,但畢竟是木頭造的……」她說得專心,完全沒注意他來到她身後。

  顧宗淮覺得自己像是被迷了心竅,眼裏只看得兒她,她的說話聲傳到他耳中全變成嬌媚呢喃,讓他想要更親近她一些,然而他卻忘了她曾嚴正提醒過他,千萬別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隨便靠近她。

  他的手才剛搭上她的肩,她馬上一扭腰,狠狠給了他一個過肩摔,他先是撞到牆,接著又摔在床上,接連發出兩聲巨響。

  雪靜悅出手的瞬間就知道糟糕了,但已經來不及收回動作,她連忙湊到他面前,緊張焦急的問道:「你有沒有摔痛哪兒了?」腦袋同時想著大半夜的,她要上哪兒去找大夫,雖然他的武功比她強多了,但他現在喝醉了,可不能以一般情況來處理。

  顧宗淮撫著額頭,聲音有些沙啞地道:「頭暈……」

  「會想吐嗎?」該不會是腦震蕩吧?她坐到床沿,伸手輕撫著他的頭,一邊輕按一邊問:「是這裏疼嗎?還是這裏?」

  他是暈眩了一下,但與其說是被她摔的,還不如說是那一轉讓酒意瞬間上涌,平躺一會兒,不適感也和緩了些,但是看著她這般溫柔關心,就像很早以前那樣,他是她眼中的唯一,他忽然覺得當個病人似乎也不錯。

  雪靜悅把他整顆頭都按過一遍,都沒聽他說哪裏痛,她狐疑地低下頭,卻見他一臉舒適滿足的表情,馬上知道自己被他給耍了,她忽地站起來,沒好氣地罵道:「行啊你!明明就沒怎麼樣,還讓我像傻瓜一樣在這裏按個半天!」說完,她轉身就想離開。

  顧宗淮一聽,馬上坐了起來,緊抓住她的衣袖不放。「別走。」

  她剛剛有多擔心,現在就有多生氣,她用力想要扯回衣袖。「放手!我最討厭騙子了。」

  他支支吾吾的解釋,「我沒騙你,我、我剛剛只是……」他話還沒說完,下意識手一使勁,她的衣袖就裂了一個大口子。

  「你……不用再解釋了!」雪靜悅扯回袖子,看著上頭破了那麼大一個口子,又瞪了他一眼。

  顧宗淮吶吶的說:「我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這衣裳……」

  「算了,你沒事就好。」雪靜悅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見他無礙倒也放心了,剛好這時水煮滾了,她便泡了杯茶給他。「快點把茶喝了,就回自個兒的房裏去歇息吧。」

  她也沒想過衣裳會這麼脆弱,這些衣裳她洗過幾次,質感不能跟現代的衣料比,就是跟她之前穿的女裝也落差很大,本來以為頂多就是穿起來粗糙一點而已,沒想到竟然這麼不結實。

  看來只能明天拿到街上請人幫忙補補,畢竟她帶出來的男裝就這幾套,冬日裏衣裳又不容易干,要是沒得替換就麻煩了。

  顧宗淮接過茶杯,眼睛卻還是盯著她衣袖上的那道裂口,有些討好的問:「要不……讓我看看?」

  雪靜悅臉色怪異的瞅著他。「你不會是要說你能夠補回去吧?」

  他回得輕鬆,「不過是點小事,簡單的針線活還行。」

  她驚訝的張大嘴巴,當真找來針線,把衣服脫下來交給他,接著坐在他身邊看著他還算熟練的穿針引線,然後豪邁的來回縫個幾針,很快就將衣袖上的那道口子縫補好了。

  直到他把衣服塞回她懷裏,她的表情仍然驚愕不已。「你你你……你怎麼會這個的?」她這個正牌的女人都不會啊!

  話說現代人會縫紉的也不多,以前在傭兵團的時候,衣服破了不是不理,就是直接丟掉買新的,所以她在現代活了二十來年,還真的沒摸過針線這樣的玩意兒。

  「沒什麼,之前我也都是自己做的。」顧宗淮本來覺得這沒什麼好說嘴的,可看到她驚詫的目光時,隱隱有種驕傲的感覺,又忍不住多炫耀一下。「下廚弄個小菜,或是洗衣種菜什麼的,我也會一些,都是些小事罷了。」

  果不其然,雪靜悅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真是進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的標準典範,不,不只如此,憑他高超的武藝,她對他的讚美詞還要再補一句,還能打跑流氓啊!

  她崇拜的望著他道:「這哪是什麼小事,我覺得你比我強多了。」

  原身是公主,平常只要出一張嘴就好,對於家事一竅不通是正常的,至於她稍微好一點,如果是在叢林里挖個坑弄點火,把抓來的老鼠青蛙處理一下丟進火里烤,這樣的黑暗料理也算是蔚藝的話……

  顧宗淮搖頭失笑。「你是公主,要會這些活計做什麼?」

  雪靜悅不假思索馬上回道,「你是將軍,會這些又要做什麼?」

  這話一出,她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他可不是一開始就是將軍的。

  他出身微寒,是皇上一手提拔他,他又不斷立下戰功,才能在二十五、六歲就升為守關將軍,皇上甚至特意封他為異姓王,表示對他的重用,此後也鮮少有人會再提起他的過往。

  察覺自己失言,雪靜悅很乾脆的低頭道歉,「抱歉,我……」

  顧宗淮望著她,口氣平淡的打斷道:「我又沒說什麼,你何必道歉?還是你想到自己以前說過的話,覺得我這個曾經的窮小子能夠和公主這樣說話,就已經是天大的榮耀?」

  她滿臉尷尬,心中卻對原主的智商感到憂傷。

  原主使計讓這個男人和她結婚也就算了、兩個人冷戰也就算了,為什麼後來還要自己去找人吵架,然後說出「我堂堂一個公主願意下嫁給你這樣一個泥腿子出身的人,你還能有什麼不滿」之類的蠢話。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宗淮知道她不是存心的,但也不可避免的感到受傷。

  「要證明你不是那個意思,還有一個辦法。」他定定的看著她,聲音低沉沙啞,然後拉過她的手,將唇直接落在她的手腕上。

  他的唇有點冰冷,落在她溫熱的肌膚上,讓她的身子微微輕顫,他順著她的手腕慢慢往上,拉開她的窄袖,繼續落下細吻,而他飽含深沉慾望的眼眸始終緊鎖著她。

  雪靜悅一開始有些愣神,但是當他放開手,將她扯進懷中,他的吻變得有些狂亂,手也有些焦躁的拉扯著她的衣帶時,她終於後知後覺的理解他所說的證明是什麼意思。

  

  
她連忙用手抵住他的唇,微喘著氣,有些急促的說:「我可以認真解釋,我之前是有點口不擇言,但是在氣頭上難免會這樣,可是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我……」

  雪靜悅被他銳利的眸光震懾住,她突然覺得此時的他像是一頭急於捕獵的野獸,他把所有的情緒都壓藏在那雙黑色眼眸之中,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她咽了咽口水,氣虛地道:「我真的……」

  她雖然不介意跟有好感的男人來點親密接觸,但是她可不想為了什麼鬼證明,這麼輕易的把第一次交出去,而且明明就不是她惹的禍,為什麼要她來承受這樣的後果?

  「閉嘴!」許是察覺到她有些膽怯,他霸道的再次吻上她的唇,唇舌交纏間,他將她壓在床上,不想再聽她說話。

  證明什麼的只是借口,他真正想要的是能夠完完整整的擁有她。

  比起那些虛無縹渺的承諾,他更相信能夠確切抱在懷中的溫柔。

  他的強勢,雪靜悅的確難以抵抗,但柔弱承受也絕不是她的性子。

  她趁他解她衣裳放開她的時候,雙手一圈一繞,直接使出關節技,將他推擋開,然後趁機跳下床,快步來到離他最遠的角落,警戒的瞅著他。

  他們的關係好不容易改善,她也不想又搞成這樣,但若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上了床,那算什麼?她又算什麼?

  顧宗淮從床上坐起身,臉色冷峻的瞪著她,用手背抹去唇角滲出的點點血跡。

  他的氣場壓得雪靜悅心頭一窒,她下意識想要再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他猛地站起身,一步步朝她逼近,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在她的面前停下,抬手像要撫上她的臉頰,卻在一寸距離前停住。「不,你是故意的。」他俯下身,深邃的雙眸冰冷的望著她。「你明白你是故意的,你的那一招打在我的胸口,這裡……也告訴我你真正的心意。」

  她怔怔的看著他收回手,又退後了一步。

  「你怕我。」顧宗淮用的是肯定句。「你覺得我的親近讓你害怕,或者該說你其實說出了真心話,你說的對,就算你愛戀著我,但是你還是看不起我這樣出身的人,即使我已經成了一個將軍,已經封了王!」他的聲音從平淡到高亢,最後甚至是怒吼,「雪靜悅,你就承認吧,你看不起我,你的心裡沒有我。」

  雪靜悅臉色刷白,卻只能保持沉默,她要怎麼解釋那該死的話根本不是她說的?她又該怎麼告訴他,她其實是另外一個時空的魂魄,一個多月後就會離開?

  她突然覺得好冷,不是身體的寒冷,而是心寒。

  他瞪著她,雙手緊握成拳,他恨恨的踢開一張擋路的凳子,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雪靜悅抱著雙臂,臉色慘白的看著他剛剛站立的位置,晶瑩的淚滴無預警的落下,她不斷在心裡向他道歉——

  對不起,我只能這樣傷你。

  對不起,我只是不小心忘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其實有期限。

  對不起……我居然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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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第七章】

  打從爭吵過後,兩人再也沒有見到面,雪靜悅再一次認清自己過客的身分,還有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她只要拿到御靈劍回去救哥哥,至於其他的,就當做只是一場太美好的夢。

  對於自己的動心,她本來也感到惶恐猶豫,會忍不住擔心若是離開那天到來,她和顧宗淮之間該怎麼辦,但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再困擾她了,她用那樣的方式傷害了他,以他的自尊心,是絕對不會再回頭或是主動低頭的,只要三個月的期限一到,他們就再也沒有交集了。

  一想到這裡,她不禁苦澀一笑,原來離開他以後,比起精神上的痛苦,她要先面對的是可能會被餓死或是冷死的下場。

  自從搬來這個小宅子之後,她一直沒擔憂過吃飯還有柴火煤炭等問題,因為三餐顧宗淮都會為她準備好,或是讓老白或小黑送來,但現在除了之前早就付過帳的柴火仍會固定送來之外,其他的東西全都沒了。

  據她那日外出聽見的消息,他們三人前兩日離開了邊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看來她得自己想辦法弄些食物才行,而且還必須是熟食,要不然她只能對著宅子里那個古老式爐灶乾瞪眼。

  將自己包得像只浣熊,雪靜悅拿著僅存的銀兩,慢吞吞的走在路上,一邊走著,一邊思考算著這個時代的銀兩計算方式,盤算著她還能夠買幾天的食物。

  她離開將軍府的時候,帶了銀票和銀兩,但來到邊城之後才發現,這裡大多是小商戶,銀票根本無用武之地,至於銀兩,她真應該感謝自己那時候為了方便塞在行囊里,拿的都是些碎銀子,要不然她現在肯定會陷入有錢卻不知道該怎麼花的窘境。

  天氣寒冷,街上沒什麼行人,她可以很放心的低頭走在路中間。

  「悅小子!」

  直到一聲熱情的招呼聲傳來,她才有些愣愣的抬頭看去,就見一張熟悉的憨厚臉龐。「方凱?」

  方凱笑道:「悅小子,好久不見了,你不是調到將軍身邊去了,怎麼將軍出門沒帶著你啊?」

  他在火頭兵中年紀是最小的,又最愛說話,其他人平日都不太愛理他,只有悅小子可以讓他擺擺威風又願意聽他說話,這些日子少了他,他覺得日子無趣許多。

  「就……將軍還有別的事情要吩咐我去辦,我就沒跟去了。」雪靜悅儘可能笑得自然,但眼裡卻無法避免的閃過一絲無奈。

  他也沒多疑,反而用一種我明白的神情對她眨眨眼。

  見狀,她有些困惑的問,「怎麼了?」

  方凱拍了拍她的背,小聲道:「我都明白的,將軍是要讓你做那天那個天雷火,是吧?」

  「天雷火?」雪靜悅更加疑惑了,天雷火,那是什麼?

  他一副你知我知別人都不知的神情,續道:「我懂,現在正值和談時刻,城裡有時候人雜得很,是不能隨便亂說的。」

  她還是一臉呆樣,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方凱受不了了,將他拉到一旁的巷子。「別說你已經忘了,上回你私自衝上戰場的時候,很多人都說看見你扔了什麼東西,接著老天爺就降下雷火呢!大家私底下都管這個叫天雷火,還說是將軍讓你去弄出來的。」

  雪靜悅終於恍然大悟,但是話又說回來,這個俗到不行的名字到底是誰取的?

  乍聽之下很像早期某部鄉土劇的兄弟作。

  但是她馬上就察覺到不對勁,怎麼會有很多人看見,這不合理啊,那時候她衝到前線,大家不是忙著殺人就是忙著不被殺,誰會注意到她做了什麼?

  雪靜悅沉下臉,神情嚴肅的叮嚀道:「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絕對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那東西……」

  「天雷火。」方凱很認真的重申一遍,這麼厲害的神器,怎麼能用那東西來稱呼。

  她無力的偷翻了個白眼,這傢伙實在很不靠譜,況且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叫什麼名字重要嗎?

  

  
「天雷火就天雷火,不過這事兒我聽將軍說過,是絕不能往外傳的,怎麼會突然間傳得誰都知道,想來必定有問題……」雪靜悅想了想,謹慎的問:「你想想,這話是什麼時候傳開的?」

  方凱這人是憨直了點,但是腦子還算靈活,一聽她說得這般慎重,連忙斂起神色,皺著眉認真回想,不一會兒他瞪大眼,驚呼道:「這幾日將軍不在,這話才往外傳開的。」

  她也是這麼猜測,她突然覺得頭好痛,這事兒似乎跟蠻族人脫不了關係。

  「既然你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回去後記得提醒其他人別再亂傳話,要不然將軍恐怕是要追究的。」

  方凱用力點點頭,接著像是想到什麼,問道:「對了,你這是要往哪兒去?這樣冷的天,老王頭還說等等可能要下雨呢,要不是營里缺了點東西,我也不想跑這一趟。」

  雪靜悅苦笑回道:「宅子里只剩下柴火了,沒有半點吃食,我不得不趕緊出來找東西吃。」

  「這樣啊,那我們去吃羊肉湯吧,那可是邊城的老店,再配上泡嫫一起吃,更是絕妙好滋味。」

  她餓了大半天,一聽到方凱這麼說,馬上點頭答應,心裡還盤算著如果不貴的話,她就多買點湯冋去,再弄點白飯麵條什麼的,應該就能撐上好幾天。

  兩人開心的往前走,怎料才走到巷子口,就發現有五個人走進巷子,方凱沒有多想,正打算側過身讓對方過去,雪靜悅卻在看見那些人的長相后,急忙拉住方凱的手,轉身就往巷子另一頭跑。

  方凱還搞不清楚到底為什麼要跑,也還來不及問出口,巷子的另一端已經有兩道身影早一步堵在巷子口。

  雪靜悅停下腳步,警戒的盯著他們,冷聲問:「無緣無故攔住我們要做什麼?」

  她直覺認為正前方的這個男人一定是帶頭的,他穿著青色的長袍,外頭套了一件皮毛大氅,那張臉俊美如玉,氣質和其他粗獷的蠻人格格不入。

  「悅姑娘,有事想請教,還請您跟我們走一遭。」林碧玦輕柔的聲音,如同微風輕輕拂過,卻帶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強硬。

  雪靜悅抿著唇沒回答,神情依然充滿戒備。

  方凱卻愣住了,結結巴巴的問:「悅姑娘?悅小子,你什麼時候變成姑娘了?」

  林碧玦搖搖頭,這個面目清秀、身材痩削的小夥子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裝,那些在軍中生活過太久的男人們,眼力也太差了。

  她假裝低下頭,偷偷用眼角餘光觀察四周,揣度著能夠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然而林碧玦似是看穿她的想法,淡淡地道:「悅姑娘,如果你不想看到你的同伴斷手斷腳,我勸你不要想太久才是。」他輕輕拍了拍大氅上沾染到的灰塵,輕笑的續道:「時間有限,若是一盞茶內你不給我答案,我就打斷他的一條腿,若是一炷香內沒有答案,為了省麻煩,我就命人打斷他的手腳。」

  其他蠻人在他說話的時候,就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架住方凱,還有人比劃著該從哪裡下手。

  雪靜悅狠瞪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覺得有人的笑容是那麼的可恨。

  「想好了嗎?慕達,就先……」

  他的話還沒說完,她馬上搶白,「我去!但是你要保證一定讓他完好無缺的平安離開。」

  林碧玦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悅姑娘的要求,我們欣然接受。」

  雪靜悅諷刺的暗想,那她要求保有她的人身自由,他也會同意嗎?

  一行人面色自然的騎著馬要離開,再加上又有雪靜悅領著,城門守衛以為是將軍的吩咐,輕易就放行。

  方凱被用布巾塞住了嘴,丟進麻袋裡,他不能出聲,只能憑著感覺猜想他們一行人出了城,接著好似又騎了一段距離才被放下。

  當他好不容易從麻袋裡掙脫出來時,發覺一望無際的荒野上只有他一人,心不斷的往下沉去。「完了……完了……」

  方凱雙腿抖顫,辨明了方向後,飛快往邊城的方向跑。

  他得趕緊把這事告訴老王頭,不對,是告訴將軍,一定要快啊!

  老白是第一個得知雪靜悅被擄走的消息,他在看見字條時,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又再重讀了一遍,向來冷靜的他難得感到心慌,臉色沉肅的馬上向將軍報告。

  怎麼會這麼剛好,要說沒有一個腦子靈光的人在背後策劃,他才不信。

  顧宗淮接到消息后,也是同樣的想法,但是他比老白更快想到一個人,那個笑得跟個女人似的傢伙。

  上次他遣了老白去調查,但只輾轉查到他的名字叫林碧玦,其他的事一概不知,不過越是如此,這人就越是可疑。

  「老白你帶著人在這裡等,我先走一步。」顧宗淮緊張得快發瘋了,只想趕緊回去找人。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蠻人的兇殘,尤其那些人已經發現了雪靜悅其實是個女人,即使知道她能夠製造出天雷火那樣的神器,仍有可能對她出手。

  他也清楚她有多少功夫底子,若是靠著出其不意和稱手的兵器,她自然能夠大殺四方,但若對手是直面攻來,她的勝算就只有五五之數。

  老白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先不說天雷火的配方,要是被蠻人得知她其實是一朝公主,當真無法保證蠻人會提出什麼可怕的要求,他雖然非常支持將軍的決定,但他並未忘記他們來到這個離邊城有一段距離的小鎮的原因。

  「可是將軍……盛姑娘再過幾個時辰就會到了。」

  聞言,顧宗淮的腳步一頓,想起曾經的心上人,又想起那個看不起他、時常惹惱他的女人,兩人的身影在他的腦海里打轉,讓他有些猶疑不定,不過最後那個即使穿得一身灰撲撲,仍讓他感覺如同一朵牡丹花嬌艷的女人,搶先在他的心裡落了根。

  「你和小黑留下,我一個人回去。」顧宗淮冷著聲音命令,說完,他推開驛館大門,跨飛上馬,往邊城的方向飛馳而去。

  老白皺著眉,站在門邊看著將軍離去的身影。

  原本在外頭閑晃的小黑這時剛好回來,一臉狐疑的來到他身邊,問道:「將軍這是去哪兒,不是說人快來了,難不成是等不及了?不過將軍去的方向好像也不大對啊。」

  老白實在沒心情理會他,把手裡的那張字條扔給他,讓他自己看去。

  黑接過字條一看,驚呼道:「王八羔子,敢在我們的地盤上綁人!」我們也趕緊回去,要是讓我逮到是哪些王八羔子,非得把他們的皮都剝下來!」

  老白冷著臉走回驛館,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將軍讓我們在這裡等。」

  黑雖感到氣憤,卻也不敢違抗將軍的命令,不安的來回踱步咒罵那些蠻人。

  老白則是想著將軍方才的反應,患難才見真情,將軍這是——心換人住了?

  雪靜悅並沒有像一般女人哭鬧,在一大群男人之中,她依然悠然自得,例如吃飯的時候,她一點都不客氣的直接嗑掉人家大男人三分之二的糧食。

  林碧玦見狀,對她更感興趣了,甚至連飯都不吃,專心的觀察著她。

  

  
蠻族人身高體壯,吃得也多,他的食量甚至比不上一個干粗活的女人,但是眼前這個俘虜,對於眼下危險的處境似乎毫無自覺,吃東西不但快狠准,食量也大得令他不敢置信。

  她已經吃了半條羊腿、兩個干饈,還有一大碗的奶子茶,現在又開始吃起不知道是誰拿出來的蜜餞果子。

  林碧玦饒富興味的瞅著她。「你不怕嗎?」

  雪靜悅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山洞裡的營火上,嘴巴還一嚼一嚼的,語氣淡然的反問,「怕什麼?」

  他活了將近三十年,第一次看見像她這樣的女子,不禁起了想和她聊天的興緻。「你不知道我們要將你帶往何處,也不曉得接下來會受到怎樣的待遇,再加上我們這裡全都是男人,你一個姑娘家難道不應該害怕?」

  雪靜悅吞下最後一個果子,拿起水壺喝了口水,才轉頭看他。「不管我怕不怕,人都已經被你們抓來了,又何必想那麼多。」

  而且她心底很清楚,他們還沒拿到想要的東西之前,她除了沒有自由以外,起碼吃喝住都算有保障,再說了,現在可是在荒郊野外,他們的人也就那麼幾個,為了趕路,甚至連帳篷都沒搭,而是找了個還算乾淨的山洞窩著,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真能對她有什麼心思,她反而要佩服他們,起碼他們的心理素質比她想象的還要強很多。

  林碧玦一愣,接著輕笑出聲。「想不到你還挺有膽量和見識的,是我小看你了。」

  雪靜悅才懶得管他怎麼想,拉過他們給她的毛毯蓋在身上,側過身閉上眼睛休息,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儲存體力,把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最好能弄到一些武器,然後再想辦法逃脫,而不是和綁架她的綁匪閑聊。

  見狀,林碧玦也不再說話,望著黑沉沉的天幕一會兒,才又突然問道:「你期待有人來救你嗎?」

  在草原上,若缺少了月光或是滿天的星斗,天地之間就像被完整的黑幕給蓋上,讓人有種喘不過氣的絕望,但或許就是這樣的絕望感,才讓他一直有種活著的感覺,不會忘記曾經歷過的那種無能為力。雪靜悅本來不想理他,又怕他會自顧自地說下去打擾她休息,便冷淡的回道:「期待是因為軟弱,有時候對別人抱著再多的期待,遠不如讓自己變得堅強並相信自己。」

  她從來不覺得女人就一定是弱者,真正的軟弱不是身體,而是當你的心軟弱了,對別人抱著太高的期待,最後才會有太多的失望和絕望。

  她的心經過一次次的磨練,雖然不能說是心堅如鐵,但是起碼不會在身處逆境的時候,想著去依靠別人。

  林碧玦沒想過她竟會這麼回答,愣了下后,失笑道:「看來是因為你有足夠的能力才會這樣說,若換成一般的弱女子,只能在期待中絕望,最終求死……」說著,他像是沉浸在記憶里,表情變得悵然,還帶著濃濃的苦澀。

  雪靜悅懶得理會他一時的多愁善感,用更加冷淡的聲音說:「要死太簡單了,但只有掙扎著想活下去的人才明白活著有多困難,如果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死了倒也乾脆,至少可以少浪費點糧食……好了,別再跟我說話,累了。」

  她從他的語氣和言詞聽得出來,他想必經歷過傷心事,只是這世上的傷心事多著了,她可沒有興趣去理解。

  林碧玦神色複雜的看著背對他的雪靜悅,深深吸了口氣,心頭的苦澀變成一片茫然。

  山洞外的雪持續下著,周遭安靜得彷彿只聽得見雪花落地的聲音,但對於某些人來說,這個夜,將會輾轉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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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第八章】

  盛妍郁風塵僕僕趕到離邊城最近的一間驛館,本一心期待一下馬車就能見到顧宗淮在等著她,怎料她不著痕跡的左右張望,仍不見他的身影,迎接她的只有一個不認識的男人。

  她走上前,即使知道於禮不合,但還是停下腳步,頓了下后問道:「將軍呢?」

  老白低下頭,不看向她,敷衍的解釋「將軍有要事在身,不克前來。」

  她輕咬著唇,又問道,「難道還有比……更重要的事?」

  他含笑不語,但是心裡對她的評價落了不少。

  京里總說盛大小姐德言容功皆是好的,又出身侯府,定是一家主母的最佳人選,但如今就他看來,她當個普通的后宅主人是夠了,若要成為真正優秀的當家主母似乎還不成氣候。

  一個未婚的姑娘打聽男人的去處,第一句還能夠說是關心,多問的那一句聽起來就不對勁了,甚至還直接問說有沒有比接她更重要的事?這也太沉不住氣了。

  要不是當初他們因為不放心讓士兵將方子送回京,又得知她回祖宅探望生病的祖母,才想說托她帶回京城去,就算有人覬覦這張方子,應該也不會懷疑到一個看似無害的姑娘身上,不過依照她方才的態度,他深深覺得這個決定實在欠缺考量。

  盛妍郁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但是在婢女的催促下,無法再多問些什麼,只得緩步往裡頭走去。

  只是在將要踏入暫住的院子里前,一個男嗓傳來,像是在和剛剛那人說話——

  「現在就等將軍的消息了,你說將軍這次能夠把人給救回來嗎?雖然她身手不錯,但一個姑娘家的會不會給嚇壞了?見到將軍去會不會……」

  接下來那人又說了什麼,盛妍郁已經沒心思再聽了,她有些呆愣的看著前方,腦子裡只剩下剛剛那句話所引出來的一點心思,原來顧宗淮沒有出現,是因為另一個女人絆住了他的腳步嗎?

  那麼,她是不是可以認為,那個姑娘在他的心裡,已經比她還重要了?

  罷了,早在皇上賜婚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註定有緣無分了,即使現在有另外一個姑娘讓他看得比自己還重要,該傷心著急的也該是公主。

  盛妍郁這麼一想,雖然心裡還有些鬱結,卻也放開了些。

  顧宗淮什麼都無法多想,順著他判斷出來的路線,策馬狂追。

  即使颳起了刺骨的寒風,每一次呼息,胸口都像被針刺般泛著疼,他的速度依然不減。

  若不是那些人放了方凱,還有一路上因為快速趕路來不及完全清除的痕跡,他也無法這麼順利的追來。

  在賓士了大半天後,夜也變得深沉,他丟下馬,運起內力繼續奔走,他雖然算不上能夠夜視如白日,卻也能夠看清楚六、七分。

  在如此惡劣的天色下,他終於在子夜時分,看見遠方丘陵邊上的一點營火,他想,那裡應該就是帶走雪靜悅那幫人的落腳處。

  顧宗淮雖然不曾來過,卻聽說過這裡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山洞,有些趕路不及的蠻人常常在此處暫歇一宿。

  即使他想要確認她平安的念頭逼得他幾乎抓狂,他還是握緊了拳頭,緩步靠近,絲毫不敢大意。

  當顧宗淮放倒山洞外兩個值夜的人時,雪靜悅瞬間睜開了眼睛。

  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即使閉上眼睛也只是暫時休息而已,姿勢也不是全然放鬆,仍保有警戒,所以外頭一有動靜,她馬上就猜到有人來了。

  

  
她安靜的起身,當山洞裏值夜的人目光都望向她時,她神態自若的說:「內急。」

  一個值夜的漢子沒好氣的說:「外頭雪颳得呼拉呼拉的響,去外頭解決也不怕凍直了身子。」

  雪靜悅淡淡道:「尋個不遠的地方就行了,這山洞背風,忍忍一下就過了。」

  那名漢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忍不住低聲噥道:「娘兒們就是麻煩,裏頭還有火,偏偏還得到外頭去……」

  她不理會他,然而就在她即將要踏出山洞的時候,林碧玦突然將她攔了下來,她心中一緊,臉色卻依舊平靜。「怎麼了,還有事?」

  林碧玦直接抓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的望著她。「外頭黑成一片,怕你不小心滾到山丘下去,還是讓我陪著你吧。」

  她控制著呼吸還有語氣,睨了一眼他抓著她的手。「不必,就在外頭幾步路的地方而已,況且不是都說男女授受不親嗎,這樣抓著可不好。」

  他別有深意的凝視著她,不說話也沒有鬆手的打算。

  雪靜悅咬咬牙,思緒轉了轉,若是再抵抗,反而容易顯得心裏有鬼,且山洞裏那幾個人高馬大的蠻人比較難解決,要對付眼前這個只比竹竿好一點的男人,她還是沒問題的。

  於是她不再掙扎,乖乖讓他抓著手,率先走出山洞,一確認看守的人倒在一旁地上時,她立刻轉過身將他用力一扯,隨即捂住他的嘴,往旁邊退去,她語氣冷淡的低聲威脅,「外頭的人已經被解決了,我也不想弄出太大的動靜,你如果安安靜靜的我還能饒了你,要不然就別怪我扭斷你的脖子。」

  林碧玦原本只是覺得她突然要離開山洞有些奇怪,沒想到局勢會有這般出乎意料的發展。

  雪靜悅看著地面些微的痕跡,慢慢往後退,正要退第三步的時候,撞上一堵人牆,她的心頓時一窒,漫上一抹熟悉感。

  顧宗淮早已看見她手裏的人質,想也不想就直接將人打暈放倒在地,然後將她緊緊抱在懷中,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一直緊繃的神經能夠稍微放鬆一些。

  她感到又驚又喜,畢竟他們這幾日都在冷戰,而且她被綁架的時候,他人甚至不在邊城,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趕來救她了,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他,甚至想狠狠回抱著他,但是眼角餘光卻瞄到有人影在晃動並且逐漸靠近,似乎是那些蠻人察覺到不對勁追了出來,並發現了倒地的看守人跟林碧玦,她想提醒他快點躲起來,怎料還沒開口,他就拉著她退到一個雪窩處。

  「噱,等他們走了再說。」

  他們躲在雪窩裏,內凹的一個小洞空間並不大,她幾乎是整個人都蜷縮在他的懷抱里,臉靠在他的頸窩處,感受著他有力的脈動。

  一時之間,天地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那些人怒吼的聲音、尋找的動靜都與他們無關。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周遭只聽得見風雪颯颯的聲響時,雪靜悅抬起頭,馬上跌進一雙炙熱的黑眸之中,她痴痴的看著他,彷彿兩人不需要言語就能心靈相通。

  顧宗淮俯下頭,深深吻上她的唇,抱著她的雙臂像是要將她揉進身體里似的強而有力。

  此時此刻,他忘記了之前的爭吵,忘記了一路狂奔追來時的揪心,他心裏、眼裏都只有她一個。

  雪層層迭迭的落下,但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只要能和對方相依相偎,就再也不會寒冷。

  他們吻得斷斷續續,彷彿是在藉由這樣的親密碰觸向對方表達深深的情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才慢慢平靜下來。

  雪靜悅賴在他懷裏,纖指不安分的在他胸前畫著圈圈。「你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我希望我能夠來得更快。」顧宗淮抓住她頑皮的手指,拉到唇邊輕吻,再緊緊握住她的小手。「當我接到消息的時候,我就想著你果然是個不安分的,我才不在幾日你就又鬧出麻煩來。」

  她不滿的回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他們早就盯上了方凱,要不然怎麼我們才說了幾句話人就包圍過來了?」

  這也是她後來才想明白的,傳言傳得凶了,必然會有幾個明白真相的可以讓他們縮小範圍去找人,顯然方凱就是其中一個。

  如果她沒出門,方凱被對方盯個幾天也就算了,但偏偏她剛好出了門,又說到這個話題,算是間接曝露了自己的身分。

  「還狡辯?你若是不出門就不會招來這些事了。」顧宗淮皺著眉,輕咬了她的粉唇一下當做懲罰。「之前老白不就說了讓你注意一些,你怎麼不放在心上。」

  雪靜悅無辜的眨了眨眼,吶吶的說:「其實我也不想出門的,但是家裏沒東西吃了。」

  「怎麼會沒東西吃了,不是還放了一些米?我還有讓人送東西過去給你……」

  說到這兒,他突然一頓,忽然想起來這些事之前他是交派給老白去做,不過這幾天老白跟著他離開邊城了。

  「嗯哼,你終於想起來了?所以說這真的不能怪我,對吧?」她戳了戳他的胸口,丟了一個白眼給他。

  「是我忘了。」顧宗淮老實承認,隨即想到老白做事向來細心,怎麼沒有提醒他?看來回去之後他要好好問問才行。

  雪靜悅並不是真的想要追究,比較像是在跟他撒嬌,他這麼乾脆認錯反倒讓她突然憶起兩人吵架的原因,心中莫名忐忑了起來。

  兩個人會爭吵,絕大部分都是前身惹出來的禍頭,她自己清楚她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所以之前他說了再多不好聽的話,她都可以當做沒聽過,但是對他來說,不管是原身還是她,都是雪靜悅,原主曾說過的那些傷人的話,如今全都轉嫁到她身上,成了她的包袱。

  唉,當初那個老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讓她穿到這個好處沒幾樣,麻煩卻惹了一大堆的身體上?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還氣著?」

  他的呢喃低語吹拂在她的耳畔,讓她的身子無法剋制的輕輕顫慄。

  「不是,倒是你,還在生我的氣嗎?」雪靜悅很有誠意想要解決問題,也學不來扭捏矜持那一套,很直接的問了。

  即使最後沒有好的結果,她還是想在最後這段日子和他好好相處。

  聞言,顧宗淮的臉色微微一沉,他知道那日是他太衝動了,但是有些事情的確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不時會讓他的心泛著疼,不過沉默了半晌,他卻幽幽地道:「現在別說這些,好嗎?」

  他不想在這麼好的氣氛下談這些煩心事,免得破壞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得來的寧靜,說他自欺欺人也罷,但是他明白他的心已經掛在這個女人身上,若是不再提起過去,他們就像現在這樣好好相處,說不定感情可以跟著越來越好。

  雪靜悅知道他不是不追究,而是打算瞞混過去,她有些動容,因為這樣就代表高傲的他為了能維持兩人的關係,選擇妥協。

  她眼睛微酸,啞著聲音慢慢說:「好,那我們就不說這個了,不過我還是想讓你知道,現在的雪靜悅和生病前的雪靜悅已經不同了,不是有句話說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我也是這樣,以前蠻橫跋扈的我已經死了,如果我曾經說過什麼傷人的話,你就當做是個死人說的,也別和我計較了,好嗎?」

  

  
既然她無法直接告訴他她是從別的時空穿越來的,就只能用比較模糊的說法試著讓他用全新的眼光看待她這個人。

  「你一定會活得好好的,什麼死不死的,別老是胡說。」

  她不像是在開玩笑,話里也別有深意,讓他忍不住加大了力氣將她緊緊抱著,似乎這樣才能夠消散一點心頭的慌亂和不安。

  雪靜悅微微一笑卻沒有再多說什麼,任由他將她緊緊抱著,他的力道讓她的身子有點疼,也有點想落淚,因為這代表了她曾經真實存在過的紀念。

  她遲遲沒有回應,讓他不禁有點急了,低斥道:「快點說你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會說那種話了。」

  她順著他的心意,乖乖的重複道:「以後再也不說了,真的。」

  「以後你只能說好話。」顧宗淮認真的叮嚀,「老一輩的總說好的不靈壞的靈,那些壞兆頭的話說多了,要是……」他沒再繼續說下去,因為光是想像都讓他害怕。

  雪靜悅點點頭,後來想著他也看不見她臉上的羞赧,於是靠在他耳邊,輕輕柔柔的說:「我只說好話,只說我……愛你。」

  最後兩個字輕得幾乎風一吹就會飄走,可是他卻清楚聽見了,他又驚又喜的想抬頭望她。

  她卻主動地輕輕吻上他的唇,或許只有這樣的貼近,才能夠說明她無法大聲說出口的心情。

  顧宗淮先是一愣,隨即熱切回應,然而在兩人唇舌交纏間,他似乎嘗到了一股類似眼淚的苦咸,他有些疑惑的想退開問清楚,卻馬上又被她更熱情的吻給堵住了口。

  外面的風雪越來越大,掩蓋住所有人的痕跡還有動靜,好似也遮掩了雪靜悅無法說出口的哀傷。

  隔天一早,兩人從雪窩裏出來,誰也沒說話,好似只要一個眼神交換就能知道彼此的想法。

  雪靜悅安靜的由顧宗淮領著回到昨日他丟下馬的地方,一路上他們各自謹慎的觀察環境,就怕昨日那批人馬還在附近逗留。

  直到兩個人騎著馬往邊城方向平治了一段路,確定已經脫離危險範圍時,顧宗淮才開口道:「那些人的確是蠻人派來的,我是很想找他們算帳,但是那麼做很有可能會讓你的身分曝光,所以這次我沒下狠手,但若再有下一次……」

  雪靜悅沒白目的追問,只是點點頭,然後說出她的猜測,「昨晚被我反挾持的那個人似乎是他們的軍師,以後要多多注意才是。」

  他很明顯不是蠻人,但既然他是敵人的朋友,也算是他們的敵人。

  顧宗淮點頭表示明白,但對於她提起那個人,不禁湧上醋意。「那個人一肚子壞心眼,以後你若再見到他,絕對不要給他什麼好臉色,小白臉!」

  她好笑的看著他一臉嚴肅卻說出這樣幼稚的話,忍不住失笑。「怎麼看人家白就說是小白臉,若照你這樣的邏輯,小黑不也該改名叫小白了?」

  他勒緊韁繩,讓馬兒停了下來,用手扳過她的臉,重重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憤憤的說:「別把話題帶到別人身上,我說的就是那個小白臉。」

  雪靜悅甜蜜的笑了,清亮的笑聲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悠揚,像鈴鐺一樣輕脆嘹亮。

  兩人再次策馬前行,有說有笑的回到邊城。

  一回到宅子,雪靜悅看到站在顧宗淮院前的那個人時,瞬間一愣,可當她看到老白也候在一旁時,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她不願回頭看顧宗淮是什麼反應,臉色一沉,率先回到自己房裏。

  只不過她可以關上門假裝視而不見,卻無法阻止不斷從門外傳進來的聲音。

  盛妍郁嬌柔的輕喚,「將軍,妍郁打擾了……」

  顧宗淮對於她會出現在這裏也是滿頭問號,不悅地睨了老白一眼,示意他晚點定要給個交代,這才看向她道:「你怎麼會來這兒,當初不是說好你應該在驛館住下嗎,你……」

  接下來雨人又說了什麼,雪靜悅已經聽不下去了,她冷著臉拿起手弩,從另一扇小門來到後院。

  原來前兩天顧宗淮丟下她,就是為了去找盛妍郁嗎?所以直到現在他真正掛念的還是她嗎?

  她失神的搭緊箭矢,卻遲遲無法射出,直到手不小心一滑,才放出第一箭。

  這一發完全失准,箭矢飛越一道弧度后,便孤伶伶地落在離靶子有段距離的地上,如同她忽喜忽悲的心情,空蕩蕩的無處著落。

  顧宗淮無比煩躁,打發盛妍郁回到驛館后,他馬上去老白所住的小院子找他,要好好問個清楚。

  老白和小黑是顧宗淮的心腹,很多時候要幫忙處理一些機密任務,所以顧宗淮安排他們住在他那間宅子附近,若有急事很快就能找到人。

  一見到將軍找上門來,老白半是無奈半是調侃的說:「將軍,我也是沒辦法,盛家小姐說她一個閨秀不知為何能夠承此大任,總是要來請教一下將軍,明白到底該如何做才能夠妥當,人家姑娘都如此堅持,我也不能強把人給綁上馬車,直接送回京城啊!」

  顧宗淮覺得有點頭疼,剛剛雪靜悅的臉色他看見了,他雖然很想立刻衝上前向她解釋,但又不好把盛妍郁晾在一旁,唉,這樣的巧合也太令人傷神了,怎麼會讓最不該碰到的兩個人相遇,而且還是在這樣一個時候。

  「現在該怎麼辦?」說話的同時,他別有深意的眸光跟著掃向老白。

  老白心一驚,馬上退後兩步。「將軍,這可不行啊,怎麼能讓我來照料盛大小姐啊?」

  再說了,就算是個沒腦子的都看得出來盛大小姐是沖著將軍來的,將軍若硬是把人塞到他這兒,不就害得他裏外不是人嗎?

  顧宗淮也很無奈。「要不然該怎麼辦?我還有另一個要應付呢!」

  老白撇了撇嘴。「這……您不是不待見身邊那一個嗎?」

  「誰說的!一定是別人胡說八道來著!」顧宗淮沒好氣的反駁道。

  老白沒有拆穿他的前後不一,但也不想接下這個爛攤子。「總之,快點把盛家小姐送回京不就得了。」

  「那你馬上安排人手,明日就送她回去。」顧宗淮立即吩咐。

  他不否認他曾迷戀過盛妍郁,可是早在皇上賜婚的時候他就得到消息,盛妍郁日後很有可能會被指婚給皇子,他很快就認清她不會屬於他,冷靜的告訴自己要儘快斬斷這份情感。

  雖然被迫和雪靜悅成親時他滿腹怒氣,甚至一成親他就躲到邊關整整一年,這段期間他曾偶爾想起盛妍郁,但與其說是割捨不下,倒不如說只是一種求而不可得的遺憾。

  可現在他和雪靜悅會吵架,有時候還會玩鬧似的動手,會甜蜜得如同一把火,也能夠安靜溫馨的彼此擁抱,有了這樣讓他又喜又笑又怒的妻子,他想他早該清除在心中的模糊印象了。

  最重要的是,他必須和其他女人保持距離才是,沒見今兒個那個小醋罈子直接甩門給他瞧了嗎?

  顧宗淮一邊笑一邊想著,完全不覺得雪靜悅的忌妒是在耍脾氣,反倒覺得這樣的她好可愛,而且是真的在乎他。

  

  
「不過……」老白皺著眉頭,不太確定的說,「回京城大約一個月左右的路程,若是將軍有空,還是送遠一些吧,京里那裏傳來消息,說已經有些人得知天雷火的事,那些人若是和我們同一陣線自然是好,但是也有老是愛跟我們作對的,那些人可不希望軍隊取得更好的武器。我們請盛家安排這樣的護送方式,說不好也有人能夠猜到,就怕他們被豬油迷了心,真的對這東西下手,到時候東西沒了還好說,盛家大小姐要是出了什麼事,只怕會有麻煩。」

  顧宗淮一想起朝廷文武官員的爭議就一肚子火,低聲咒罵,「那些人就是吃飽撐著,如果對付蠻族用那些之乎者也有用的話,乾脆讓那些文官全都搬來邊城,等蠻人上門的時候,直接讓他們去說課,瞧瞧那些蠻人會不會因為他們嘴巴里多說兩個子曰,就少搶他們的家產,少砍他們的人頭,呸!」

  老白對於這些只會耍嘴皮子的人也沒有好感,但還是不忘叮嚀道:「還是多多留意比較妥當,恰巧今年因為天雷火的關係,蠻族也不多加糾纏,直接提了和談,我們也有稍微多一點的人手可以幫忙護送,到時候就看將軍能不能跟著一起走這一趟了。」

  顧宗淮忍不住低罵自己這次真是考量不周,當時若派了身手好、反應機靈的精兵將方子送回京不就沒事,也不會搞得現在左右為難。

  「行,我到時候再看看。」顧宗淮也沒有推辭,見老白沒有其他事情要說了,直接起身走人,腳步匆匆的往雪靜悅住的小院子而去。

  老白跟了出來,望著將軍的背影不住搖頭,唉,這不就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嗎?

  顧宗淮回去是怎麼哄雪靜悅的其他人不得而知,但是第二天兩個人一起出現的時候,她的神情雖然淡淡的,但是眼角眉梢還是看得出幾分柔意,相較之下,盛妍郁雖然一身端莊華麗的打扮,面容卻顯得有些樵悴。

  如今顧宗淮眼中只看得見雪靜悅,自然沒察覺到兩個女人之間的差別,但老白和小黑身為旁觀者,看得反倒透澈,不時「眉來眼去」,用眼神表達自己觀察的心得,臉上還掛著看好戲的笑意,就連話本子上也沒有這麼精彩的戲碼啊。

  顧宗淮對兩名心腹的惡趣味眼神視而不見,忙著一邊調派人手,一邊叮囑雪靜悅,「這一路上我可能無法一直在你身邊護著你,你千萬要小心。」

  雖然他態度強硬,擋著不讓蠻人有機會再多問天雷火的事,讓和談能夠順利落幕,佴難保蠻人不會再耍什麼陰招,為了不讓她有任何不測,讓她越快回京越好。

  「嗯。」雪靜悅點點頭,又頓了下,看著他一直掛在身上的御靈劍。「那你可不能忘記我們的約定。」

  他看向她執著的表情,忍不住失笑道:「也不用等三個月了,現在就可以給你。」說完,他馬上把御靈劍解下交到她手中。

  御靈劍雖是他的心愛之物,但她是他在乎的女人,若她真想要,他自然不會小氣。

  雪靜悅有些錯愕的看著手中的御靈劍,再看向他溫和的笑容,勉強回以微笑,然後指了指一旁道:「盛家小姐的車隊好像有什麼問題,你過去看看吧,我這裏行的,你不用擔心。」

  「嗯,好,那我先過去,我會讓老白跟在你身邊,你一定要小心。」待見她點

  頭回應后,他才轉身離開。

  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手指輕撫著那把冰涼的御靈劍,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只要拿到這把劍,她就可以回到原來的時空,哥哥也有救了,但是一想到她能和他相處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多了,心就會狠狠揪痛著。

  他們雖然沒有未來,但她還是希望直到離開前的最後一刻都能有他在身邊。原來,幸福只能這麼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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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第九章】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發,但因為下雪導致地面濕滑,為了安全起見,車隊的行進的速度比原本預計的要慢上許多。

  預訂行程一日日拖延,顧宗淮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尤其是當他看到盛妍郁連帶著的婢女都躲在馬車靠著暖盆取暖,雪靜悅卻要跟在馬車邊上走,雙頰凍得紅撲撲的,手指甚至有點凍瘡,因為不舍的怒火燃燒得更加熾烈。

  這日,車隊剛在一條河邊駐紮停歇,顧宗淮馬上就去找盛妍郁,希望她能夠忍耐一下,加快行進速度並減少休息的時間,讓大夥兒可以趕緊回到京城。

  「將軍,這是為何?我們來時也是這樣走的。」盛妍郁是真的不明白。

  「盛姑娘,目前天象不好,要是再次發大雪,路會更難走,況且你也很清楚我們此行的目的,若是再拖延,發生變故的機會也會跟著提高。」

  他見她點點頭,就當她是答應了,不禁鬆了口氣,就在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她突然問道:「將軍,您當初曾對我表達過心悅之意,如今……我想知道,您是不是還……」

  盛妍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大膽的問出口,但是當她問出口的同時,心中是抱著期待卻又鬆了口氣的矛盾情緒。前些日子回祖宅時,她收到了消息,知道自己即將要指婚給皇家,她想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的瘋狂吧,想要問問他是不是還對她抱有戀慕的心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聽見什麼樣的答案,但是喜歡自己的人莫名其妙被雪靜悅那樣的女人給搶走了,她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開心。

  「盛姑娘,都過去了。」顧宗淮轉過頭看著她,認真的說。

  是的,一切都過去了,曾經有的那一份綺思,還有曾經以為的曖昧,在他真正明白愛情的酸甜后,就已經都放下了。盛妍郁愣愣的望著他,像是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話意,俏臉瞬間蒼白,紅唇微微顫抖著輕喃道:「我明、明白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顧宗淮沒有多說什麼,甚至沒有出聲安慰,便轉過頭離去,這是他的理智,也是他的殘忍。

  就像他曾經不喜歡雪靜悅,對待她有多麼的殘忍,如今對盛妍郁……也是一樣。

  他的愛只能給一個人,他沒有辦法在把心給了一個人後,再許給另外一個人一點點的溫柔。

  顧宗淮走沒幾步,就見到站在一棵枯樹下的雪靜悅,他連忙迎上前去。「怎麼站在這裏,不去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他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閑雜人等,便緊緊握住她一雙冰冷的小手,試圖給她溫暖。雪靜悅神情複雜的瞅著他一會兒,低下頭,幽幽問道:「她畢竟是你曾經喜歡過的人,你怎麼能對她那麼殘忍?」

  聞言,他以為她又在吃醋了,輕笑道:「你也說了是曾經,那你就該知道現在在我心版上的人是誰,既然如此,我又怎麼能夠對她溫柔呢?」

  她輕輕扯動嘴角,又問:「那如果有一天沒有了我,你會不會又喜歡她,甚至是娶她?」

  顧宗淮不禁失笑。「不管怎麼說,我都已經娶了你,我保證絕對不會和你和離,更不會喜歡別的女人,你放心好了。」

  

  
雪靜悅點點頭,勉力裝出很高興的神情,可等他轉身去處理別的事情,她的笑容馬上就垮了下來。

  「你這麼好,我卻這麼小心眼……我真的說不出口,讓你在我消失之後再去尋找你自己的幸福……」

  她真的好自私,可是她光是想象等她回到原本的時空,他對著另外一個女人說愛,展現他曾經對她的寵溺,心就好痛好痛,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雖然行進速度稍微加快了,可是還是比計劃中的要延宕一點,顧宗淮絲毫不敢放鬆警惕,這一路走來太過平順,反而讓他更加擔心,整個車隊彷彿也被一股緊張感壓迫著,就連平常總是嬉皮笑臉的小黑也不自覺板著臉,有點焦躁的整天在車隊前後來來回回的巡視。

  直到快入京的前一日,他們錯過了最後一個宿點,不得不在郊外露宿紮營,怎料夜幕低垂之際,突見二、三十名黑衣人現身。

  預料到的襲擊終於到來,所有人全都繃緊了神經,準備迎敵。

  雪靜悅被顧宗淮私心安排在最裡頭一層,幾乎是跟盛妍郁站在一起,讓她可以不用在外圍防守,免得受傷。

  黑衣人舉劍攻擊,小黑和老白站在內圈之外,臉色嚴肅,而顧宗淮領著一群精兵站在最外頭,也同樣提劍還擊。

  兩邊人馬交鋒,刀光劍影,但在顧宗淮有意的引導之下,一波人越打越遠,遠離駐紮營區有一段距離。

  見他們人離得遠了,老白馬上指揮道:「快!全都上車!我們不休息了,直接入京!」

  盛妍郁連忙出聲制止,「大膽!你是什麼身分,怎麼能夠隨意下達命令?!更何況王爺還在外頭奮戰,你們卻打算就此遁走,這豈不是不忠不義之流?!」

  她說得大義凜然,但老白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盛姑娘,還請上車,將軍是為我們先謀一條出路,才誘敵離去,我們此時不快快離開,難道要等那些黑衣人想到還有我們這些漏網之魚,再回來將我們一舉逮盡嗎?

  他們雖是將軍的下屬,卻也是最能夠信任的心腹,平日里就連將軍都不會這樣喝斥他們,這位姑娘倒是好大的威風,說罵就罵。

  現在可不是吵嘴的時候,雪靜悅急忙站出來打圓場,「老白,盛姑娘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明白將軍的用意,人不必全部都走,主要是要保護盛姑娘安全,你、我還有小黑,再挑兩、三個護衛就行了,我們輕車簡行,用最快的速度內進京。」

  至於盛家的婢女她就真的顧不上了。老白點點頭,讓人趕緊收拾了一輛沒什麼行李的馬車,自己當馬夫,又喊了小黑和兩、三個護衛跟上,雪靜悅則是和盛妍郁一起上了馬車。

  「你……你怎麼能一起坐馬車?」盛妍郁瞪著這名身材瘦小、五官清秀的小兵,不知為何,她竟覺得這名小兵很眼熟。

  「我不上車難道要讓我用跑的嗎?」雪靜悅好笑道,「盛姑娘,事急從權,你也別太介意。」

  「我……」

  盛妍郁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老白的喝馬聲給打斷,「都坐好了!駕!」

  盛妍郁再也沒辦法抱怨,因為馬車的顛簸程度超乎之前好幾倍,老白趕路自然不會特地留意地面是否平坦,而是哪邊快就往哪裡走,一路上磕磕絆絆的,就是跟在車邊騎馬的小黑和其他護衛們都有些趕不上。

  很快的,他們一行人就來到京城的邊緣地帶,官道兩旁也多了不少樹林,不遠處還能聽見流水聲。

  盛妍郁被晃得頭昏眼花、臉色慘白,只能靠在車壁上,雪靜悅也沒好到哪裡去,但是她向來忍耐度超標,所以一時半刻還看不出有什麼難受的跡象。

  就在他們以為接下來應該沒有任何問題的時候,老白突然急急的勒住韁繩,馬車裡的人摔得東倒西歪,尤其是雪靜悅,為了護住盛妍郁不被拋出去,捨身當了她的肉墊。

  「顧將軍的兩位心腹安好,我林某人來請回之前走脫的客人回我們部族作客。」

  這聲音熟悉得讓雪靜悅生厭,她咬著牙掀開車簾,就見林碧玦帶著一票人擋在車前。

  林碧玦看到她,像是之前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對她微微點頭一笑。

  笑個屁啊!是要炫耀他沒有用牙膏牙齒還可以這麼白嗎?雪靜悅在心中忍不住低罵著。

  她下了車,冷著臉瞪著他。「有人這樣請人作客的嗎?!」說完,她銳利的視線掃過四周,跟剛才去營地的黑衣人相比,他帶來的人只多不少,她嘲諷道:「看來你這次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動用這麼多人就只為了抓她一個,似乎不合乎成本。

  「上回出了點意外,這次當然要好好準備一番,就是一定要將悅姑娘請回去作客,好好聊聊關於天雷火是怎麼製作的。」

  雪靜悅不屑地道,「假如我說我不願意呢?」

  林碧玦淺淺一笑,手一揮,他帶來的人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包圍開打,小黑一挑四,老白也同樣拿著刀一次對付兩個,至於其他護衛也是以一對多,即使如此,包圍著雪靜悅的也有將近十來人。為了保護盛研郁和她要帶回京城的重要方子,雪靜悅只能儘可能拖延時間,希望能撐到援兵到來,於是她放柔了聲音說:「我說林先生,以你的聰明才智,想必明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你今日這樣幫他們,可知道他們是怎麼看你的呢?咱們畢竟都是中原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說……」

  他斂起神色,淡淡地說:「但我的根早讓同族人給斷了,又害了我妻兒,所以我才避走關外,是蠻族人收留了我,那麼我的根就在那裡,所以你也不必多說,這次不會讓你再拖延時間了。」

  雪靜悅說之以理行不通,只能靠武鬥,快速擺開架式,一臉冰冷的看著他們。

  人數和地緣環境上他們沒有半分優勢,現在就只能賭了,賭看看他們是不是有這個命等顧宗淮帶人趕來了。

  林碧玦身邊留了兩個人,其餘的人將雪靜悅團團包圍住,隨即出手攻擊,她咬著牙左跳右閃,但即使如此,她身上仍是受了不少傷,更糟糕的是,剛剛馬車急停的時候她似乎扭到了腳,以至於她的行動越來越慢了。

  林碧玦這次主要的目的就是把人給帶回去,而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他們的手段就更加直接,反正只要人沒死,殘了一點也沒關係。

  他看了看場上的形勢,又看見馬車上頭那個還在瑟瑟發抖的小姑娘,輕笑道:「去把車裡的小姑娘給抓了,這樣她就應該會安分了。」

  黑和老白同時都聽見了這話,卻又因為在纏鬥中無法趕去幫忙,只有雪靜悅站在馬車前,她顧不得盛妍郁還在哭哭啼啼的,替她擋下兩隻想要抓住她的大手,然後跳上車,一甩馬鞭,馬匹連帶著馬車,便不受控制的沖了出去。

  「啊啊——」盛研郁高聲尖叫,滿臉驚慌。

  「閉嘴!」雪靜悅頭也不回的怒吼。

  身上的傷口正在滴血,她知道自己應該趕緊找個地方躲避,但是對於地理位置完全不清楚的她,只能大概分出東西南北,就在她還在努力想辦法時,馬匹突然停了下來,不肯再往前走,她來不及探究原因,直接抓了盛妍郁跳下馬車,急忙往一旁的樹林里竄。

  

  
她邊跑邊觀察周遭情勢,當她一聽到潺潺水聲傳來,馬上判斷她的目的地只有一個,就是水源處,至少到了那裡能夠斷開因為她身上的血跡而引來的人。

  盛妍郁只能驚惶的跟著跑,幾次想要放棄,可一聽到背後傳來許多人狂奔的腳步聲,完全不敢停下來。

  兩人跑出樹林,雖然順利來到水源處,可是看到眼前的情景,她們都愣住了。

  前方是有一座弔橋,但一看就知道年久失修,而底下是湍急又混濁的大河,若真的摔了下去,還不知道小命保不保得住,但如今她們已經沒有其他退路了。

  雪靜悅推著盛妍郁往前,催促道:「快過去!」幸好她隨身帶著手弩,就算敵人追來,她還能夠擋上一陣子。

  盛妍郁抖顫著身子,用盡全身力量抵抗。「不……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不敢也得敢!」雪靜悅狠聲威脅,「你若是被他們抓去,也許會被當成奴隸買賣,你要是想這輩子就這麼毀了,那你就留在這裡好了。」

  盛研郁也聽過蠻人兇狠殘酷的手段,於是牙一咬,強忍著懼怕往前走。

  雪靜悅走在她身後,一邊注意著腳下,一邊注意著後方是否有人追來,手裡扣著配在衣裳上的手弩,保持高度警戒。

  等她們走到弔橋的中央時,蠻人也追來了,而再隨後跟上的是老白和小黑,小黑一個人牽制了四、五個蠻人,卻還是讓兩個人衝上了弔橋,老白連忙跟在他們後頭想要制伏他們。

  本來就已經搖搖欲墜的弔橋,如今更是晃得如同搖椅,盛妍郁即使已經儘力忍耐,卻還是受不了的驚喊,甚至全身發抖,不敢再踏出一步。

  「快走!」雪靜悅焦急高喊。

  「我走不了了……我走不過去……」盛研郁打小就是養在侯府的千金,哪受過這種刺激,她緊緊抓著吊繩,動彈不得。

  該死!雪靜悅在腦子裡已經把她所有能夠想到的髒話全都罵過了一輪,尤其是在那些蠻人明明五大三粗,卻一個個平衡感好得不行,在盛妍郁婷下腳步的時候,他們卻大步的往前追來,她被堵在中間,逼不得已只能用手弩射擊。

  前四支箭矢雖然全都正中目標,卻沒有射中敵人的要害,她咬咬牙,只好拿著最後一支修得銳利無比的箭矢,每當有人要伸長手來抓她的時候,就狠狠往下一紮。

  她順利的逼退了一個蠻人,而後方另一個蠻人則被老白牽制住,她急喘著氣,想要趁這個機會扯著盛妍郁往前走。「快點走!」

  盛妍郁尖叫個不停,害怕到了極點,突地崩潰,狠狠一揮手,哭喊道:「我不要走,你給我滾!滾!」她方才在馬車上便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為什麼這個姑娘一點都不害怕,但她不行,她真的做不到!

  雪靜悅沒想到她的反應和力氣會這麼大,一時站立不穩,整個人就往弔橋外翻去。

  見狀,盛妍郁除了尖叫還是只能尖叫,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老白與蠻人糾纏扭打時,也看到了這讓人心驚的一幕,心瞬間漏跳了一拍,心急的高喊,「公主!」

  雪靜悅在危急時刻,一手抓住了吊繩,可是她能感覺到手指的力量越來越小,身子越來越沉,她也不曉得能撐多久。

  岸邊,小黑終於解決了敵人,正想上前幫忙老白,怎料卻看到這驚人的情況,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聽見背後傳來顧宗淮的一聲怒吼——

  「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白還未開口,就看到顧宗淮像風一樣往弔橋上急奔,然而兩名蠻人硬是阻擋他的去路,逼得顧宗淮不得不先對付他們。

  雪靜悅一看到顧宗淮,不自覺露出微笑,可是這樣的笑容看起來卻有點猙獰,她快撐不住了。

  顧宗淮一邊出招,一邊大吼,「再撐一會兒!」

  好不容易解決了礙事的蠻人,他快步往前沖,卻見她的手染著血,手指正一根根的鬆開。

  「不!求你!再撐一會兒,我很快就拉你上來!」他痛苦的嘶吼,明明只剩幾步的距離,他卻覺得如同天塹。

  雪靜悅對著他溫柔一笑,然後看著自己最後搭在橋上的兩根手指滑開,身體突然有種懸空的感覺,接著不過幾秒的時間,她便重重摔入水中。

  顧宗淮的心彷彿瞬間停止跳動,想都沒想就要一躍而下,卻被緊跟在後頭的老白和小黑緊緊抓住。

  「放開我!放開我!」顧宗淮高吼著,雙眼布滿血絲,緊瞅著濺出一簇水花的地方不放。

  「將軍……」老白幾乎快拽不住發狂的他。

  黑也被他硬扯著搖來晃去,一個不小心沒抓穩,整個人被拋甩到一旁。

  「不能下去啊!底下不但暗流多,水流也快,將軍您要是下去,也是九死一生啊——」

  顧宗淮倏地回過頭瞪著他,神色像是要吃了他一般的恐怖。「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老白不過愣了下,就被顧宗淮逮著機會掙脫箝制,隨即縱身往水裡一跳,老白心急的探頭往下看,大喊道:「將軍!」

  整個人攀掛在弔橋上的盛妍郁哭得全身顫抖,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那女人竟然是公主,而將軍為了她,竟不顧性命的跳入急流之中……

  水裡都是泥沙,顧宗淮根本無法睜開眼睛,只感覺到冰冷又強大的水流不斷撞擊著他,甚至將他的身子往下拉,那種逐漸無法呼吸的痛苦,讓他越來越絕望。

  最後,他乾脆放棄掙扎,任由水流將他往下捲去,失去意識前,他只有一個念頭,這輩子他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在死之前沒能夠好好回應雪靜悅的那句告白。

  在那個雪夜裡,他也很想告訴她,其實,他也很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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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第十章】

  六個月後。

  老白和小黑從將軍府里走了出來,互看了一眼,同時深深嘆了口氣,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那場驚心動魄的劫掠已經過去六個月了,整座將軍府依舊死氣沉沉的。

  那日最後是小黑髮現顧宗淮在河中載浮載沉的身影,他跳進河裡,用儘力氣才將人給拉上水面,然後攀著一根枯枝,藉由老白的幫忙拽拉,兩人才能安全回到岸邊,而後老白又派了兩名護衛去拯救還在弔橋上瑟瑟發抖的盛家大小姐。

  一行人回到京城后,老白向皇上稟明了前因後果,皇上大慟,但是知道顧宗淮已經儘力去救公主,甚至差點賠上自己的命,也不忍再追究,只能把所有的怒火都全發泄在那一群被抓住的蠻人身上。

  至於扎兒渾則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只表示日後絕不再侵擾邊關,皇上並未盡信他的說法,但這個時候也無力多管,必須先讓顧宗淮振作起來才行。

  自被救起后睜開了眼,顧宗淮幾乎不吃不喝,每天睜著眼睛看著遠方發獃,等到公主留在邊城的遺物給送了回來,他就換成整天看著那些東西發愣。

  這樣的情況直到皇上召見,他才勉強將自己整理了下,進宮面聖。

  皇上第一眼看到他時,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原本瀟灑張揚的秦王爺,如今卻變得憔悴不堪,死氣沉沉。

  

  
皇上也在承受喪女之痛,但是看見駙馬如此,心中也同樣不好受。「宗淮,既然悅兒已經去了,你……莫太傷心了,這日子總該過下去的。」

  顧宗淮什麼都沒說,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然後在所有人的搖頭嘆息下出了宮。

  但第二次、第三次召見,甚至是今日,皇上看見顧宗淮還是那副死樣子,實在忍不住動怒了,大罵道:「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難道悅兒死了,你也要跟著一起去死了嗎?你這樣對得起她嗎?!」

  「我最對不起她的就是我的自以為是……」顧宗淮終於開口了,幽然的道,「我最後悔的就是在她掉下去的瞬間,我不能夠再跑得更快一點,如果我能夠在那時候義無反顧的跳下去,如果可以我……」他說著,眼淚再也忍不住潰堤而出。

  皇上看著他,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那不是你的錯……罷了,那些蠻人還有那個首謀明日就要處斬了,你去看看吧,說不得你心裡會好受一些。之後你就準備準備回邊城吧,就算再傷心,也不要忘記了你身為將軍的責任。」

  顧宗淮猛地抬頭,眼裡露出殺意,最後又回歸平靜,行了禮后便離去。

  他沒有去看那些人的處刑,因為那些人不管怎麼死法,都無法讓他放下心中的仇恨。

  而那些該死的,除了那些人以外,或許還有他自己。

  他站在皇城邊,仰頭望天,天氣藍得像是在諷刺他,他苦澀一笑,轉頭回了將軍府。

  是啊,他還有該負的責任,他不只是一個人,他要守護的還有皇朝千千萬萬的百姓。

  所以即使傷心,也只能到此為止……

  火紅的夕陽緩緩落在地平線下,在京城外的一座小鎮里,萬花樓里的姑娘們全都忙著開始梳妝打扮,僕役和打手們也忙著在外頭招攬客人或是在屋子裡巡邏。

  「唉!悅哥兒,你說昨兒個芙蓉姊姊說要陪你一晚,你怎麼也不應下來啊?芙蓉姊姊可是我們這裡的頭牌呢!」長得尖嘴猴腮的二狗子一臉羨慕的問。

  「要去你去啊!」雪靜悅百無聊賴的在萬花樓里閑晃著,有時候裡頭的姑娘們還會開門出來,朝著他拋幾個媚眼。

  他笑了笑。「我是想咧,但是芙蓉姊姊可看不上我這樣的。」

  她也笑了,心中暗暗想著,我和芙蓉姊姊可是擁有相同的配備,她有的我也有,我有的她還比我更多,不要說陪一夜,就是陪個十晚她也沒什麼好損失的。

  「以後多努力攢點錢,看要娶樓里的丫頭還是外面的,總是會有你的女人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便往自己的房裡走去。

  等等還要出來忙呢,她得趁著還沒輪到她值班的時候趕緊小歇一下才行。

  直到進了屋子,雪靜悅忍不住嘆了口氣回想起自己來到萬花樓的前因後果。

  那日從弔橋上掉落到大河之中,她以為自己死定了,但是在昏迷前,她又聽見了那個老人的聲音。

  「小姑娘,不錯啊,東西到手了。」

  「行了,趕緊讓我回去,我哥還等著這東西救命呢!」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的雪靜悅可沒心情再聽他閑扯,即使他是幫助她來到這個時代的人也是一樣。

  「咳……這個嘛……其實我上回有一件事沒說完。」老人有點心虛的說著。

  「什麼?」她突然有種不安的念頭。「就是……這個時空穿越只能單向,是不能來回的。」

  雪靜悅愣住了,然後猛地大喊,「死老頭你給我出來!你給我出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不出來我殺了你!」

  難道她已經死了?喔,不對,應該說現在正在面臨正要再死一次的機會。

  「這個……你不要激動嘛,我老人家可是禁不得嚇啊!」一個長須、慈眉善目的老人慢慢出現在她面前,一身古裝的打扮,唯一的亮點是這老人的手裡拿著一大串的紅線。

  「你要我怎麼冷靜?這不是一開始就該說清楚的嗎?你還說了三個月的期限,讓我以為三個月後我就能夠回現代了!」

  老人輕咳了幾聲,睿智的眼神望著她。「所以呢?假如我一開始說了,你就不過來了?這可是你哥哥唯一的救命機會。」

  雪靜悅沉默了,她知道如果這是唯一能救哥哥的機會,不管要她做出怎樣的犧牲,她還是會答應。

  「那、那我拿到的這個該怎麼辦?」她拿高了手中的御靈劍,幸好當初到手之後她就拿了條繩子綁了掛在脖子上,才沒被水流沖走。

  「這個你仔細收好,當做傳家寶傳下去,未來就能夠發揮作用。」

  聞言,雪靜悅明白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倒也冷靜下來了,淡淡地問道:「最後兩個問題,我要一直用這個身體活下去直到死嗎?那我原本的身體呢?」

  老人摸了摸鬍鬚,點點頭。「是的,由於穿越時空是單向的通道,而你付出的代價就是原本的肉體在穿越過程中消亡了。」

  她的神色複雜,這跟她原本預期的結果實在相差太大了,她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送佛送上天,我會把你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或者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雪靜悅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顧宗淮的身影突然顯現在腦海里,但是很快的她又抹掉那種想法。

  她裝了三個月的公主,還真的以為自己就是公主了嗎?她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再說了,或許她不在,他才能夠三妻四妾拚命的娶呢!

  還有他的那個初戀情人,雖然他一直說只有她了,但是她絕對不會看錯那個盛姑娘仍愛慕著他的眼神。

  她想,如果她走了,或許他也會成全他們的愛情也說不定。

  她想得有點久,最後沒有一個結論,只好說了一句,「隨便,但是不想再到會下雪的地方了。」這些日子她看著那一大片的白色蒼茫真是受夠了。

  「喔,沒問題。」老人笑咪咪的答應,一手輕輕一轉,在一片白光又要籠罩住她之前,又奉贈了一句臨別贈言,「小姑娘,有時候緣分這件事情可不是你想避就能避開的,與其想東想西的,不如順其自然,聽任上天安排的緣分吧。」

  雪靜悅沒好氣的回道:「什麼上天的緣分啊……你又不是月老。」話音方落,她的身影便不見了。

  老人在她消失后冰爽朗的笑道:「這倔強的小姑娘真不會看人,我不就是月老嗎?看來她得要吃點苦頭才會明白什麼叫做千里姻緣一線牽啊!」

  她不知道月老後來說的話,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生活真是讓她忍不住額頭爆青筋。

  她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在一艘花船上,上頭的花魁正是萬花樓的芙蓉,她讓人救了她,又見她無處可去,看她還會一點功夫,就讓她做了萬花樓的打手。

  她想想這工作也算適合她,沒辦法,因為她又不懂種田,女人家該會的東西也不會,要去打獵這地方野味也賣不上價,什麼都做不了的她,自然只能來做這種不需要專業技巧,只要會揍人就夠的體力活了。

  

  
本來還以為自己要在江南過完下半輩子的她,結果在三個月後就被芙蓉帶著一路往北,到京城外小鎮的萬花樓落腳。

  正確來說,是芙蓉終於「出差」回來了,而她這個打手也跟著一起回來了。

  兜兜轉轉,最後又是回到北方,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只能什麼都不去多想的打發生活。

  她也不是沒打聽過那日後的消息,但除了皇上震怒,還幫公主辦了豪華喪禮,秦王舉哀外,其他的也不是她現在這種市井小民能夠打聽到的了。

  她雖然還是心心念念著顧宗淮,但是想到自己都已經被「下葬」了,又聽見皇帝爹好像還打算幫他再賜婚,在眾多的理由下,她就乾脆放任自己繼續混日子,然後每天閑著沒事的時候,就拔著小花的花瓣,來占卜自己該不該回去。

  只是目前為止,還是一半一半的機率,所以她也還沒下定決心。

  想了一會兒,屋子外頭二狗子又開始喊著她的名字,「悅哥兒,趕緊出來啦!外頭都掛燈了呢!」

  拋開那些多餘的想法,雪靜悅抹了抹臉,回喊道:「這就來啦!」

  先上工吧,眼下的情況還是賺錢比較重要,要不然沒身分又沒錢,這日子過得很痛苦啊……

  老白在將軍府里批審著一些文書,本來將軍還正常的時候,劃分到他手裏的工作量也不大,但是自從將軍像失了魂之後,這些事情幾乎全都由他接手,讓他有點消受不起了。

  他批了大半天的文書,頭也隱隱泛疼,才剛放下筆,捏了捏兩眼之間,就聽到外頭的小廝進來傳話——

  「白大人,這是外頭有人幫著送進來的,說故人有事想請您幫忙。」

  哪一個故人?老白想不明白,直接問道:「說是故人,可有什麼證明?」

  「有的,那人說打開這盒子,您見了就知道了。」小廝猶豫了一下才又道:「那人還說,讓您悄悄的幫她一個小忙就行,可不要張揚了。」

  老白挑了挑眉,還真沒見過這種找人幫忙還要求一堆的人,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膽大包天的。

  一接過盒子,看不出來跟外頭一個五十文的盒子有什麼差別,打開一看,上頭一封信,然後下面是……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個東西還能夠出現在他的眼前,他連忙拆開了信,的確是那個熟悉的筆跡,他覺得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快!那人在哪裏,快帶我去見!」

  天啊!這真足奇跡了!或許他即將要見證一場死而復生的大戲?

  不管是公主還是將軍兩個人都是啊!

  雪靜悅沒想到自己在現代連派出所都沒去過,到了古代卻來蹲大牢,看著從眼前跑過去的小老鼠,其他人都嚇得發出細細的尖叫聲,只有她一個人還無聊的跟老鼠打起招呼。

  「哈啰,小灰一號,今天的飯在這裏,有點餿了,但是勉強還能吃,你要不要試試?」她把沒吃完的米飯弄了一點在角落,滿臉期待的看著小灰一號過來吃。

  在這樣無聊的大牢生活里,養養寵物什麼的也不錯。

  只是很可惜,被封為小灰一號的老鼠連看也不看那些碎飯,直接就跑走了。

  好不容易尖叫完的芙蓉,沒好氣的瞋了他一眼。「我說悅哥兒,你是閑得發慌了是吧,飯吃不完還拿來養老鼠,沒看看人家那肚子比你的還有肉呢!」

  雪靜悅無奈的點點頭。「你說的也是,說不定小灰一號吃得比我們還好,你看看我們吃的那還叫飯嗎,又冷又餿,連老鼠都不吃,看我們多可憐啊!」

  芙蓉一聽,滿懷愧意的看著他。「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們也不會被連累到這裏來。」

  「這是什麼話,芙蓉姊姊給了我工錢,我自然就要做對得起我工錢的事兒。」

  雪靜悅撇了撇嘴小聲說,「再說了,那什麼小縣令啊,不過才區區九品官,還以為自己是皇帝,都說了你只賣藝不賣身了,還要用強,結果打不過我,就讓我們全部下大牢,真是……死胖子!就不要落在我手上,要不然一定要他好看!」

  芙蓉一隻縴手撐住下顎,就算屈身大牢,媚態依舊。「要怎麼讓他好看?不管怎麼說,人家孫老爺可是個官呢,我們不過是民,還是在下九流混的,對男人來說,我們這種人,不管賣藝還是賣身都是一樣的,唉……看來哪天我要是找到一個不錯的男人就從了他,免得等到人老色衰了,輪到被這種人給糟蹋。」

  雪靜悅拍了拍她的肩,很有信心的說:「不會的,放心吧,我也是有靠山的人。」

  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將軍的門前應該最少也有七品,老白又是心腹,就算沒個兩、三品,四品也該有吧,如果當真沒品的話……那她再也不相信這世界沒有沖著她來的惡意了。

  芙蓉瞄了他一眼,嗔笑道:「算了吧,就憑你?若你真有什麼靠山,哪還需要當打手。」

  雪靜悅也不急著解釋,只是神秘的朝她眨了眨眼。「等著瞧吧,等我的靠山來了,我不踹死那個死胖子,我的名字就倒著寫。」話說她讓二狗子送去的東西應該送到了吧?

  「那我就等著了。」芙蓉不以為意的回道,看到他又開始亂找老鼠取名字,忍不住又是一陣亂罵尖叫。

  今日的牢房,又是出乎意料的熱鬧和逗趣。

  重牙縣的衙門裏,孫知縣一早就聽見有喜鵲在叫,他心情愉悅的摸了摸昨晚伺候的第五房小妾的屁股一把,接著高興的起身梳洗,用完了早膳,他喊來劉師爺,悠哉的問:「牢裏那些人過得怎麼樣了,求饒了沒?」他輕啜了一口茶,預計自己會得到滿意的答案。

  師爺低著頭,吶吶的說:「回大人,那些人就是一群不識抬舉的,沒一個求饒,就是那個芙蓉也什麼都沒說。」

  孫知縣臉上的笑容收了回去,才剛要大罵,突然進來了一名衙役,慌張地喚道:「大、大人……不好了!」

  孫知縣的臉馬上轉向衙役,罵道:「你才不好了!大人我好得很!」

  衙役是個靠關係進來的結巴,平常說話就不利索,這時候被這麼一罵,更是結巴得厲害。「大人……不好……不對!是大人好……不對!」

  不只他說得辛苦,就是孫知縣和劉師爺兩個人也聽得很辛苦,劉師爺連忙喝止道:「大人好不好這句就不用說了,直接說,到底是什麼事。」

  衙役吞了吞口水,醞釀了一下,才一口氣把話說得完整,「有人來了。」

  孫知縣蹺著二郎腿,高傲地道:「是要告官的、要來送錢,還是來送人的?告官十兩起跳,送錢的一百兩起跳,來送人的先看看長相,別長得不好也送過來惹老爺我生氣。」他想起上次有人送了一個身材跟他差不多的女人來,就忍不住覺得噁心。

  「不是……是京里有人來了……」

  孫知縣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還轉頭問劉師爺,「京里?我們這邊有這樣一個里?里長是誰?」

  劉師爺可沒孫知縣這麼蠢,一瞬間嚇得冷汗都冒出來了。「不是啊,大人,是京城裏啊!」

  

  
聞言,孫知縣馬上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邊走邊念的往前堂走,「就說不能讓個結巴傳話,瞧瞧,連大人過來都不知道趕緊說,回去就讓人辭了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縣衙外頭被包圍住,每一個人都穿著鎧甲,手裡拿著閃亮的大刀。

  孫知縣一瞬間腳都軟了,心裡想著早上聽見的到底是喜鵲還是烏鴉叫。「大大大大……大人,這是……」

  站在縣衙門前,被陰影給籠罩住的男人慢慢走了出來,高大的身材顯得偏瘦,剛毅的臉上滿是冰霜,整個人如同隨時都有可能出鞘的名刀,銳利又冷酷。

  「人呢?」

  「大人找人啊?不知道是要找男的女的?姓啥名誰?您您您……您吩咐一句,我馬上就讓人去找。」

  站在一旁的老白看他整個人抖得像篩糠,又問了這麼多沒有意義的廢話,幾乎快要讓某人的耐心潰堤,他只好站出來當溝通的橋樑。「直接說了吧,你前兩天是不是封了萬花樓,還關了不少人,那些人在哪裡?」

  萬萬萬……萬花樓?孫知縣覺得自己麻煩大了,彎著幾乎要折不下去的腰,連忙道:「還在牢里呢,下官這就……」

  他話還沒說完,眼前的人就已經走了,只剩下那排對著他的銳利刀鋒,他欲哭無淚的站在原地,還要靠劉師爺攙著,才不至於跌坐在地。「完了完了,我這是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啊?!」

  顧宗淮走得飛快,在老白的指路下,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縣衙的大牢入口,然而當他要進去的時候,突然有些遲疑了。

  真的是她嗎?是他日日夜夜恨著她為何如此絕情、從來不入夢的她嗎?

  老白沒有催他,明白他是近鄉情怯,默默的等著他平靜下來。

  沒多久,顧宗淮整理好心情,打開大門,那道熟悉又清脆的嗓音立即傳入他耳中——

  「芙蓉姊,你想不想看我開鎖的技巧?只要把小灰一號給宰了,它的骨頭用來開鎖挺不錯的。」

  「閉嘴!你真夠噁心了!」芙蓉受不了的嗔罵。

  「等等!你是誰啊?怎麼能夠隨便進牢里來?啊——」

  顧宗淮幾乎要喜極而泣,連看守牢房的人走過來朝他說話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他碰的一聲,踹開大牢,幾個大步走上前,拉起那個手裡還抓著老鼠的女人,緊緊的抱在懷裡。

  「劫大牢啦!」牢頭見狀,緊張的大喊。

  「劫你個頭,沒長眼睛的東西!」老白拍了那人一掌,直接讓底下人把那個礙眼的給拎出去,他則是慶幸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團聚的畫面。

  「幸好你沒死……幸好你還活著……」顧宗淮抱著她的手在顫抖,太過於激動的心情,讓他無法把話說完整。

  雪靜悅以為不見就不會想念,但是當被他抱在懷裡,她才明白,不是不思念,而是所有的思念都鎖在心裡,在看見他的瞬間就決堤。

  兩個人激動的抱著彼此許久,顧宗淮輕輕放開她,低聲問:「既然沒事,為什麼不回來?」如果不是今天這件事情她解決不了,他不是永遠都不會知道她還活著?

  「嗯……之前讓水沖得有點遠了……」雪靜悅發覺自己很難解釋為什麼她在北方落水,卻在南方被救起來這件事。「後來回來了,又聽到我已經被埋了,又說皇上還要重新給你指婚,對象居然還是盛家大小姐,我想你們可能是要再續前緣了,所以我就想別去礙你們的眼。」她說得很委屈,剛得知消息時的那幾天,她還偷偷哭了好幾回呢。

  「皇上是有這個意思,但是我沒答應。」他深情的凝視著她。「我說過,我的心只能住一個人,沒有辦法再給另外一個人溫柔。」

  她咬著唇,忍著想哭的衝動。「你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啊,讓我都忍不住想哭了……」

  顧宗淮低下頭,額頭貼住她的,低聲道:「我說的情話總是不如你,就像你以前寫過的,我一直牢牢都記得。」

  雪靜悅知道他說的是她曾經寫在小冊子里的東西,那時候她突然想起了那首詩,就隨手寫上兩句,後來讓他不小心看見了,他還打趣說她的文采不怎麼樣,這情話寫起來倒是忒動人。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哪裡,不來不去。」她念出那首詩的第一段。

  他溫柔的望著她,跟著念出這一百八十多個日子幾乎刻在心裡的字句,「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裡,不增不減。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的手裡。」

  「不舍不棄。」雪靜悅低喃著最後一句,再也忍不住,直接吻上他的唇。

  這個吻很輕,輕得像是兩唇只是輕輕相碰一下。

  顧宗淮露出這半年來最燦爛的笑容,將她攔腰一抱,在她耳邊輕喃,「我們回家,我要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你,我一直來不及和你說的話。」

  「是什麼?」

  「我愛你。」

  雪靜悅和他相視而笑,她順手把手裡的東西給扔了出去,不顧後面傳來芙蓉不斷尖叫詛咒的聲音,讓他抱著走出大牢。

  天空很藍,藍得讓人覺得幸福近得垂手可得,雖然有某些人不和諧的尖叫聲當做背景,但是一切看起來還是那麼的美好。

  老人的笑聲像是在空中回蕩,樹枝上的喜鵲似乎也明白著這份再次相聚的愛情有多難得,歡欣的恭賀。

  恍惚之間,雪靜悅像是聽見了那個老人戲謔的說——

  姑娘,可別不信,千里姻緣不只一線牽,就連穿越時空我也能牽喔,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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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尾聲】

  雪父、雪母和雪家其他親戚都聚在醫院病房裡,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雪靜之快速的消瘦,他們卻束手無策,表情皆是一片愁雲慘霧。

  忽然雪父掃過房間,卻沒看見女兒,急急問道:「靜悅去哪裡了?」

  雪母愣愣的回道:「她說她知道祖宅有大師說的那種可鎮大邪之物的東西,就回去了。」

  她那時候因為太過擔心兒子,沒太在意女兒的話,如今回想起來,精神瞬間振奮。

  眾人一聽,叮嚀看護好好照顧雪靜之後,便各自開著車快速趕往祖宅。

  一到祖宅,他們就看見祠堂的門正隨著風開開關關,氣氛詭異,眾人都有點害怕,但最後還是一個接一個走了進去。

  他們一進去就發現不太對勁,祠堂裡頭沒有半個人,但後方牆壁破了一個洞,洞里似乎還有一個盒子。

  雪父上前把盒子拿出來打開,一抹燦亮的光暈漸漸暈開來,所有人望著盒子里那把鑲著寶石的玉劍,全都看傻了眼。

  雪父拿起那把劍,這才發現下面壓了一張畫,用油給過了一次,完好的留住了上頭的畫和字。

  畫中是一對夫妻,兩人各抱著一個孩子,正相視微笑,而圖的下面則寫著——

  這把御靈劍是我夫君每次上戰場的必備之物,融和了正氣和煞氣,請大師加持后,放在哥哥的床頭,放足七七四十九個小時,哥哥就能醒來。

  御靈劍就當成雪家的傳家寶,讓它護佑雪家的後代子孫。

  請原諒女兒無法再承歡膝下,女兒經歷了一場不可思議的旅程,但請別擔心。

  我很好,因為我在這裡找到了幸福。

  雪靜悅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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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j01 發表於 2022-6-11 08:51 PM

【後記秋天到了瑪奇朵】

  大家好,我是瑪奇朵。感謝在閱讀網閱讀我的作品。

  在不知不覺間,秋天到了,嗯……會有這樣的體認,不是因為天涼了,而是因為走進菜市場的時候,看到有人開始賣炸得香甜脆軟的雙胞胎。(呵)

  話說那家攤子也很奇妙,大概就是天氣慢慢冷的時候開始擺攤,然後等賣了幾個月後,發現那家攤子不賣了,那就是天氣開始熱的時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它是賣秋冬限定的關係,每次去都好多人在排隊,我只好聞了聞香味便走人,然後告訴自己下一次要有點耐心再來排隊買。

  不過到目前為止,都還沒買成功過就是了。(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把吃這件事情當成一個攻略在做!)

  有時候就是越吃不到才會越想念吧!套一句很難聽的話,其實人性真的有點貝戈戈,送到手的不稀罕,越要不到的反而越容易放在心頭。

  這本書的男主角其實就很完美的體現了這樣的人性!(不過把女主角當成吃的……就某一種意義上也算沒錯吧?)

  將女主角設定成一個軍人的身分,真的一開始就沒打算是讓她在華人世界當兵,因為就像最近看到一本小說寫到的,其實華人世界的女人不是很難把自己訓練成強者,而是大多數人一開始就沒有這個念頭過。

  所以一開始設定的就是在國外當雇傭兵的角色,那種拿了錢,戰場也去,叢林也闖,還要大唱「墓仔埔也敢去」?

  她的個性不會太嚴肅,也不會有多高貴的情操,但是耐操耐磨、腦袋也靈光,感覺就是帥帥噠?

  忽然想起之前看過的動畫女主角了,一整個強焊的會讓人想高喊一句——女王!請收下小的們的膝蓋吧!

  一開始設定就好怕我會暴沖,把動畫角色的感覺全搬來,那男主角就完蛋了,女主角都這麼強了,你還能幹麼呢?

  幸好這足穿越,幸好女主角的一堆槍枝武器都拿不過來,要不然所有男性角色都要在旁邊當壁花了吧!(哈哈!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感覺也太美妙了!)

  用上我最近好愛用的語助詞,祝大家看書都很高興,跟我一起萌萌噠。

【全書完】

註:相關書籍推薦:
1、穿越尋寶去之一《福妻招進門》;
2、穿越尋寶去之二《小妾上位》;
3、穿越尋寶去之三《公主越雷池》;
4、穿越尋寶去之四《王妃無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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