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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裘夢 - 活閻王坑妻【單】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他是誰?他可是皇帝的堂兄,人稱活閻王的珂親王,
在京城,惹他生氣──死,敢說青梅竹馬她家的壞話──找死,
雖然當年定遠侯府被扣上謀逆的罪,滿門抄斬,但他已為她平反,
癡癡等待十年,好不容易才把她盼回來,她卻妄想拿了她娘的遺物就走人!
好,很好,非常好,他也不跟她大小聲,派人將她拐來王府吃早飯,
再將她家十年的帳簿全部丟給她,看她怎麼走出王府大門,
可她真的不懂他的心,為了早早擺脫掉他,居然向她大師兄求救找幫手,
逼得他親了她,現下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她要是落跑,就是對他始亂終棄,
皇帝也好心來幫忙,下道聖旨把她困在王府,哪都走不了,
她終於不再做無謂的掙扎,乖乖同意嫁他為妻,
他才稍稍安心,她不會再離開他了,可自己的爛桃花卻不斷找她麻煩,
成親前,先是威脅放火、不擇手段想接近她,都被他一一擋回去,
成親後,他想對方該死心了,卻沒想到那蛇蠍女竟派殺手要殺她……

【出版日期】    2017/3/22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甜檸檬1027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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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24 10:16 AM 編輯

【第一章】

        大曆慶元十三年。

        定遠侯徐浩然謀逆事發,抄家滅門。

        兩年後,定遠侯冤案大白於天下,徐家平反,賜回府第家財。

        八年後。

        一條人影自樓中飛出,隨著「砰」的一聲,重重地落在街上,撞翻幾個躲閃不及的路人。

        落地之人一手撐地、一手捂著胸口半坐起身,一臉惶恐驚懼地回望自己摔出的酒樓二樓。

        那裡一人執扇輕搖、一臉冰冷地看著他。

        錦衣玉冠,俊顏美容,只一身的冰寒讓人不敢親近。此人正是當今聖上的堂兄,珂親王韓瑾瑞,冷酷無情,任何惹到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輕則傷筋動骨,重則家毀人亡。

        而今天,這個被侍衛一腳踹下「飛彩樓」的人,便是觸到了珂親王的逆鱗。

        韓瑾瑞猶如看死人一樣看著街上那個顫巍巍從地上站起身,一臉惶恐驚懼卻仍向著飛彩樓走回來的人。

        不多時,樓梯處傳來聲響,很快地一個人在他身後不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隨後狠狠頭磕撞地求饒。

        「小人有罪,小人有罪……」來人只是認罪求饒,多的一字也不敢說。

        「知道自己有罪,那你就去死吧。」清冷得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出自面窗而立的韓瑾瑞,他拿著扇子的手朝窗外一指,「跳下去。」

        跪地磕頭認罪的男子如驚弓之鳥般猛地抬頭,原本白皙的額頭上已青烏一片。

        他渾身顫抖,雙手撐地,艱難地起身,從二樓另一扇敞開的窗子閉目跳了下去—

        一聲清晰的「哢嚓」聲傳入眾人的耳中,這是筋骨斷裂的聲響,讓人感同身受地一哆嗦。

        墜樓之人一臉慘白,神情扭曲,卻不敢發出一點兒痛吟。

        站在二樓窗口的韓瑾瑞發出一聲無情的冷笑,語帶可惜道:「竟然沒死。」

        墜樓之人渾身一顫,只覺宛如身浸萬年塞潭,死亡之氣直襲而來。

        他很後悔,他後悔死了,他為什麼那麼嘴賤,如今後悔卻已無濟於事。

        韓瑾瑞一步一步悠哉地下樓,一步一步走出了飛彩樓,路過那扶著傷腿渾身冒冷汗的男子時連停都沒停一下,帶著身後的幾名青衣侍衛就此揚長而去。

        很久之後,街上才慢慢響起輕輕的議論聲—

        「那是誰啊?怎麼惹到了這位活閻王?」

        「誰知道呢。」

        「我知道。」

        「到底怎麼回事?」

        「那人嘴上沒上閂,竟然說定遠侯一家早就死絕了,空留一座府第不過浪費而已。」

        「真是找死!」無數人附和。

        十年前定遠侯牽扯進謀逆事件,全家被滅。事發兩年後,定遠侯謀逆一案平反,賜還家財。

        可是,死去的人終歸是死去了,偌大的定遠侯府再也沒有主人,這些年來就那麼閒置著。

        定遠侯府所在的位置極為不錯,可惜定遠侯已無後代,不過即使定遠侯府荒蕪多年,卻不曾被皇家收回,另行賞賜他人。

        不是沒有人有異議,也不是沒有人覬覦那片地方。但無論是異議的人,還是覬覦的人,最後都悄無聲息。

        定遠侯府是珂親王的逆鱗,任何人都不能碰觸,否則後果慘烈。

        尤其不能說定遠侯斷子絕孫之類的話,否則就不是慘烈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而今天,有人偏偏不知死活地觸到了活閻王的逆鱗,也是他自己找死。雖然最後傷重,至少沒死,留了條命,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他簡直應該立刻前去廟裡謝謝佛祖保佑。

        不過,有不少人心裡暗自揣測,隨著離那件事的時間越來越久,可能珂親王自己也明白定遠侯府是真的不可能有倖存者,所以即使是觸到了他的逆鱗,也不像先前那些年非將人置之死地不可。

        顯然,珂親王和定遠侯一家定是情誼深厚。

        離開了飛彩樓的韓瑾瑞,不知不覺地便走到了一座府第之前,抬頭看去,匾額之上那筆鋒銳利的「定遠侯府」四個字便映入眼簾。

        門第依舊,可是當年的人卻早已經不在了……

        韓瑾瑞在門前默立了好一會兒,才收起了手中扇面,右手無意識地收緊,然後慢慢地、一步一頓地向前走去,慢慢地踏上了臺階,慢慢地走到了朱漆大門之前,最後猶如慢動作一般探手一點一點推開了大門—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久無人居住而散發的陰寒之氣。

        依舊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他只是站在門口駐足遠眺,並沒有再進一步。

        當年繁華錦繡的定遠侯府一去不復返,留下的只有這一府的蒼涼與淒清。

        或許,他不應該再執著了。徐家真的沒有人了,十年了,再怎麼樣也該有消息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那道駐立的頎長身影彷彿要化為一尊雕塑時,一道清冷中帶著深深寥落的聲音突地響起—

        「關門吧。」

        有青衣侍衛立即上前將朱漆大門拉上,將這座空寂的府第再次與外界隔絕起來。

*             *             *

        「站住,別跑!」

        喧鬧的街市中一道敏捷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惹得不少行人紛紛駐足側目。

        追在那道身影之後的是一個青衫布裙的少女,或許是對街市的陌生,讓她追起前方奔逃的少年來有些綁手綁腳,只勉強追在後面,不讓少年脫離自己的視線範圍。

        兩人一追一逃,在鬧市中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卻沒有好心人願意介入。

        這樣的情形在街市中並不罕見,顯然是遇到了扒手行竊之類。

        甚至有不少人認出了那在前方奔逃的少年正是東市有名的潑皮混混劉二,素日很是張狂,才讓人們寧願旁觀也不願插手,免得惹禍上身。

        有人禁不住在心裡替那少女感歎起來,只怕她是不可能追回失物了。

        果然不久後,原本一直在視線之中的賊人身影便消失在徐琇瑩的視線中。

        她扶著巷口的牆壁微喘,抬頭抹去額頭上的汗水,一雙明眸中泛著懊惱與憤恨。

        該死的小賊!恨恨地在牆上捶了一記,徐琇瑩低頭吐了口氣,情緒十分低落。

        她靠著小巷的牆壁呆愣了半晌,才重新收拾好情緒,慢慢地直起身子,最後歎了口氣,轉身走出了小巷。

        而在另一個地方,成功逃脫失主追擊的劉二得意地拋了幾下那只舊荷包,然後從裡面摸出了一只通體瑩潤、羊脂白玉所製的玉璧,一看就知是好貨。

        劉二看得眉開眼笑,忍不住仔細地摩挲著玉璧,想像著換成白花花的銀子會是多大的一筆錢。

        一輛馬車倏地從小巷口經過,車內之人恰巧朝巷口看了一眼,劉二手中迎著日光鑒賞的玉璧猝不及防間撞入他的眼簾,讓他的瞳孔為之一縮,一貫冷凝的聲線瞬間尖厲起來,「停車!將那人拿下!」

        正開心幻想發財夢的劉二,在毫無防備之下狼狽不堪地被人踩踏在腳下,嘔的血順著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地。

        那只原本在他手中的玉璧已落到馬車主人的手中。

        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撫弄著這只瑩潤剔透的玉璧,手的主人輕緩而又冷冽地開口,「說,這玉璧你從哪兒得來的?」

        踏在劉二身上的那隻腳一用力,他就忍不住痛叫一聲,「偷的,是小人從一個姑娘身上偷的。」

        韓瑾瑞的目光一凜,手亦收緊,聲音忍不住帶了一絲急切地追問:「那姑娘呢?」

        劉二微微遲疑,不料身上的大腳馬上加重了力道,嚇得他急忙回道:「剛才……剛才還追在後面的……」但他成功甩掉她了。

        韓瑾瑞的目光往旁邊一掃,立時有兩名青衣侍衛快步而去。

        這邊,對劉二遭遇的一切一無所知的徐琇瑩,無精打采地回到投宿的客棧,一回房就撲到床上懊惱地直捶床板。

        最喜歡的一件舊物也沒了,好鬱悶啊!

        她都已經把它放到舊荷包裡了,竟然還會被人偷了去,太讓人愁悶了。

        原本是因為肚子餓上街找小吃,結果因為丟了寶貝的東西,她現在一點兒食慾都沒有了。

        好一會後,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兩眼無神地直盯著青色的幔頂。

        殊不知樓下的掌櫃正戰戰兢兢地向兩名青衣侍衛回話,「記錄所有投宿客人的名簿就在這裡了。」

        一名侍衛拿著名簿轉身離開,另一名則留了下來。

        很快地,名簿便出現在韓瑾瑞的手中,他迅速地翻閱名簿,最後目光停在一個名字上,再也不動。

        徐瑩……徐?

        「徐」字刺目地映入他的眼中,讓他的瞳孔為之一縮,太久的期盼、太多的失望讓他已經不太敢抱有希望,或許又是一次希望的破滅吧。

        韓瑾瑞的眼中劃過一抹深沉得化不開的陰鬱,手指微微攥緊。

        再失望一次又怎麼樣呢?反正他都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不久,劉二被人像提破布一樣提下了馬車,然後隨手扔到地上。

        「王爺,到了。」

        車外響起侍衛的聲音,讓韓瑾瑞收回了自己的思緒,他伸手挑開車簾,矮身下了馬車。

        當他一腳邁進客棧大門的時候,正聽到一個嬌俏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師兄,我真的很不開心啊。」

        韓瑾瑞循聲看去,就見一個青衫布裙的少女邊微嘟著嘴衝著一個藍衣男子撒嬌,邊下樓。

        那少女年約十七、八歲,膚若凝脂,眉若刀裁,高鼻梁,薄嘴唇,並不是傾國傾城之貌,卻遠勝小家碧玉,此時唇微嘟,面帶懊惱失落,側臉對她身邊的那位藍衣俊朗青年男子說話。

        藍衣男子寵溺地笑著彈了那少女額頭一下,聲音悅耳如流泉般,「妳這是沒吃到想吃的東西,肚子饞蟲鬧騰吧?」

        徐琇瑩伸手捂著額哼了一聲,道:「才不是呢。」

        「那是怎麼回事?說來聽聽。」楊清逸好整以暇地笑問。

        她皺皺鼻子,伸手在鬢邊撓了撓,洩氣地道:「丟了件東西。」

        楊清逸失笑道:「喲,小師妹丟東西了啊,丟了什麼寶貝?又是什麼人能從小師妹的手裡偷走東西呢?」

        她不依地跺腳,惱道:「師兄討厭死了,人有失手,馬有亂蹄,這有什麼不可能的嘛,人家就是被人偷了東西,師兄想笑就笑吧。」

        楊清逸真的很不客氣地笑出聲來。

        韓瑾瑞嘴角也微微勾了勾,恍惚間似又見到了那個紮著雙髻、振振有辭跟自己祖父爭辯的小小女童。

        時光荏苒,女童已然褪去青澀,成長為青蔥少女,芳華正茂,顏色正妍。

        隨著那藍衣男子伸手又去彈少女額頭的動作,韓瑾瑞的眉頭不由得一蹙,他很不喜歡男子對少女的親暱。

        「姑娘,小的錯了,小的錯了,求姑娘救命。」

        突如其來的呼救聲讓仍在樓梯上言笑晏晏的一對師兄妹聞聲側目,然後就看到了客棧樓下淒慘狼狽的劉二。

        「是你!」徐琇瑩目露訝然,然後甩下一旁的師兄,「咚咚咚」地從樓梯上跑了下去,衝到劉二面前,「我的荷包呢?」

        劉二尚不及答話,旁邊已有人先開口—

        「在這裡。」

        徐琇瑩一抬頭就撞進了一雙黑沉若海、幽靜如淵的眼眸中,令她有片刻的怔忡,最後忍不住眨了眨眼。

        那人唇角上揚,勾起一抹柔和的笑,衝她揚了揚拿在手中的那只起了毛邊的舊荷包。「這是姑娘的吧。」

        那人,那笑,似舊夢重來,十年前的美少年變成了如今的美青年,而她卻早已物是人非。

        徐琇瑩垂眸,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攥緊,努力保持聲音平穩,道:「嗯,是我的,謝謝公子。」然後她伸手去接自己的東西。

        韓瑾瑞將荷包輕輕地放到她手中,「姑娘不看看裡面的東西嗎?」

        徐琇瑩笑了一下,低頭從荷包內取出玉璧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脆聲回道:「嗯,東西沒錯。」

        楊清逸從樓上緩步而下,衝著韓瑾瑞笑道:「多謝這位公子替我小師妹尋回失物。」心裡暗忖,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他家小師妹單純天真,可別不小心招惹對方不快。

        韓瑾瑞嘴角扯平,衝他冷淡地一點頭,「不客氣。」

        徐琇瑩扭頭對自家師兄笑道:「師兄,我東西找到了。」

        楊清逸笑著搖頭,「我看到了,還不過來。」

        「嗯。」徐琇瑩腳步輕快地跑回他身邊,討好地衝著他笑。

        韓瑾瑞見狀卻緊皺眉,很是看不慣,覺得這畫面有些刺眼睛。從前那個會對著他橫眉冷目也時嬌憨討乖的女孩突然變成對別人這麼做,這讓他無法控制地從心底升起一股戾氣。

        楊清逸抬頭又衝著韓瑾瑞拱手為禮,「相逢即是有緣,公子若不嫌棄,容在下請杯清茶。」

        韓瑾瑞簡單回個字,「好。」

        徐琇瑩眼睛瞄了瞄地上那狀況淒慘的小偷,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幫無良小偷說話。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就算不是碰到自己這塊鐵板,總有一天也會踢到別的鐵板,遲早而已。

        她的神情卻沒有逃過韓瑾瑞的眼睛,他伸手一揮,就像揮趕一隻蒼蠅一般看著劉二道:「滾吧。」

        劉二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客棧。

        徐琇瑩不由得朝韓瑾瑞看了一眼。

        兩人目光才撞上,她便猶如受驚的小鹿般立時收回了視線,老老實實地站在自家師兄身邊做鵪鶉樣。

        韓瑾瑞看了,微微揚眉。

        楊清逸手往旁邊一擺,道:「這位公子,請。」

        韓瑾瑞抬腳便往他所指的桌子走過去。

        三個人很快便分主客落了坐,夥計手腳麻利地上了茶。

        韓瑾瑞摩挲著手裡的茶碗卻沒有要喝的意思,他看著楊清逸直截了當地道:「這位兄臺,在下有話想同令師妹單獨說,不知可否?」

        楊清逸看了自家小師妹一眼,然後對他道:「可以。」

        徐琇瑩看著師兄逕自起身離開,略有不滿地撇了下嘴。師兄這麼乾脆地扔下小師妹,真的好嗎?

        「徐姑娘。」

        「嗯?」她回頭看向韓瑾瑞。

        他嘴角一勾,「徐瑩?」

        徐琇瑩點頭,「嗯。」

        韓瑾瑞拿起茶蓋撇了撇茶沫,似漫不經心地道:「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我記得妳的名字應該是琇瑩才對,是不是,阿歡?」最後兩個字,他喚得極輕,彷彿怕驚擾了什麼似的。

        徐琇瑩唇抿成一條線,有一會兒沒說話。阿歡是她的乳名,自從家逢巨變,再無人喚她這個名字,而她午夜夢迴聽到這兩個字總是不禁淚濕枕畔。

        韓瑾瑞很有耐心地等著。

        好半晌徐琇瑩才悶悶地道:「前塵往事,何必再提。」

        韓瑾瑞哼了一聲,道:「我以為妳會否認。」

        徐琇瑩輕輕歎了口氣,「徐家平反了。」她又為什麼不敢承認自己的身分呢!

        韓瑾瑞卻不肯放過她,追問:「八年來,定遠侯墳前缺了祭香,妳就半點兒不心虛嗎?」

        徐琇瑩霍然抬頭,瞪了他一眼,道:「拜祭又不是非得到墳前才能拜祭,我還沒有那麼不孝。」

        韓瑾瑞仍不滿意,語氣咄咄逼人地道:「八年前徐家便已平反,妳為何一直不回來?」

        徐琇瑩眉宇間漫上了一層淡淡的哀戚,舌間泛著苦澀,反問似地道:「回來獨自面對那座空宅嗎?」

        那太悲哀了,她相信父母在天之靈也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去,無論生活在什麼地方。

        更何況起先是背負罪名在身,後來即使得知徐家已經平反,可她年紀幼小,師父不肯放她獨自外出,今年還是搭著師兄來京訪友的順風車,才得以跟了出來。

        十年了,她也想掃祭一下父母的墳塋,替他們做一場法事,告訴他們,如今她活得很好,讓他們放心。

        韓瑾瑞聲音緩和了些,道:「這些年,妳過得可好?」

        徐琇瑩的聲音帶了幾分輕鬆,道:「嗯,還好。」人要想活下去,總會讓自己活得容易些。

        韓瑾瑞垂眸想了一下,再次開口,「妳這次回來還走嗎?」

        徐琇瑩輕輕咬了咬下唇,看著坐在她對面的韓瑾瑞,心尖不禁一顫。

        「拜祭過父母後,我就跟師兄回去了。」京城是她的傷心地,她下意識想要躲開。

        「要走?」韓瑾瑞的眉宇蹙緊,聲音也有些發緊,周身不由自主的散發出迫人的寒氣。

        徐琇瑩對他外放的寒氣毫不在意。這個人從小便是這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樣子,向來不得人緣。

        「是呀,這麼多年了,我再也沒辦法做回那世家小姐了。」她言語之間頗帶了些自我調侃的意味。

        「徐家的家財在平反之時俱已賜回,妳不回去查收一下?」

        徐琇瑩笑了,「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接收了那些東西便要承擔那些東西所附帶的責任,她如今孑然一身,早已習慣了簡單生活,並不想太為難自己。

        韓瑾瑞挑眉,開口直擊重心,「妳母親留給妳的妝奩也不要了?」

        徐琇瑩聞言一愣。

        韓瑾瑞打鐵趁熱,繼續道:「便是不要其他的東西,妳母親留給妳的東西總是要的吧?」

        徐琇瑩思量了一會兒,終是緩緩點了下頭,自語般地道:「說的也是。」

        韓瑾瑞眉頭終於舒展,悠然地搖起了手中的摺扇。

        而另一邊,楊清逸適時地走了過來,溫聲道:「想必公子已經跟我小師妹說完了吧?」

        韓瑾瑞不禁微微蹙眉,「多謝了。」

        楊清逸笑得很是和煦,一撩衣袍在自家小師妹身邊坐下,完全無視對面男子瞬間的寒氣外放,淡定地道:「我家小師妹慣是有口無心,若是對公子有什麼得罪的話,還請見諒。」

        韓瑾瑞語氣冷硬地回道:「你多慮了。」

        他看著阿歡長大的,還不知道阿歡是什麼脾性嗎?

        有口無心?那小丫頭從小就七竅玲瓏心,小小的人兒端坐在廳堂之上訓斥侯府刁奴的時候,威風八面……

        想著想著,韓瑾瑞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下來。

        再看看如今出落得如花朵一般的少女,他的目光越發柔和。

        她長大了,也終於回到了他身邊,他不會再讓她離開的!失去一次已經足夠。

        當年得知她自滅門之禍中脫逃他是如何的慶幸,可是之後多年的杳無音訊又叫他擔心受怕,生恐她脫逃之後又碰到了什麼無法度過的致命難關……

        好在,她無事,如今就坐在自己面前。

        楊清逸一臉微笑地看著韓瑾瑞,從容隨意地道:「如果公子已經跟小師妹敘舊完了的話,在下就要帶小師妹出門了。」

        韓瑾瑞冷冷地看向他。

        徐琇瑩如火上加油,出聲道:「我跟他說完了,師兄,咱們走吧。」

        韓瑾瑞忍不住瞪她。十年不見,她對他竟然如此生分,卻對別的人這般親近……一股無名火自他心頭竄起,手中的摺扇越握越緊。

        徐琇瑩毫不在意他的怒氣,一揚眉,對他說道:「我跟師兄先去忙,剛才說的事改天再說。」

        韓瑾瑞跟著她一道起身,「我明日來接妳。」

        楊清逸眉頭一皺,有人覬覦他家小師妹,不太妙。

        尤其這個覬覦之人還敢對他這個未來大舅子不太友善,他的心情當然沒法開心起來。

        小師妹的身世雖然師父不曾具體說過,卻明確告訴過他小師妹來歷不凡,且往事莫問。

        如今看來,確實是不凡得很,單就眼前這個一身清貴之氣的男子跟他家小師妹是舊識便可證明。只是這人跩得二五八萬似的,實在惹人厭。

        還是他家小師妹好,討人喜歡,不會眼睛長在頭頂上、用鼻孔看人。

        韓瑾瑞的要求,讓徐琇瑩怔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點了下頭,說:「好的,明天見。」

        楊清逸沒說一句,直接拎著小師妹走人。

        這讓被留在原地的韓瑾瑞忍不住暗暗磨牙,心忖,這男人絕對是故意的。

        「師兄,你那朋友的妻子真的很會做飯嗎?」心思完全轉移的徐琇瑩已經在興致勃勃地詢問自己感興趣的事。

        「妳個吃貨。」楊清逸很不客氣地伸手拍了下她的頭。

        偏偏徐琇瑩依舊堅定地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愛吃有什麼不對?」

        楊清逸笑著搖頭,忍不住調侃她道:「小心吃成小豬仔,將來嫁不出去。」

        徐琇瑩半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地回道:「嫁不出去就留在師門讓師兄師嫂養唄。」

        楊清逸哼了一聲,很不客氣地道:「我跟妳師嫂才不要養妳。」

        徐琇瑩一揚頭,得意無比地道:「我很快就要有一筆豐厚的嫁妝銀子了,沒人養我也餓不著,哈哈哈。」

        楊清逸無言。小師妹一點兒都不害臊,真是讓人好操心。

        跟出客棧的韓瑾瑞看著遠去的嬌俏身影。

        還是那個精怪的小丫頭,而且更活潑了。

        或許,這些年她過得確實不錯吧,這麼一想,他的心情就好了起來。

        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小丫頭的身影,他才慢慢轉身道:「回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24 10:46 AM 編輯

【第二章】

        翌日一早,珂王府的人便到了客棧的樓下等著,把客棧老闆嚇得戰戰兢兢,腿肚子直發抖。

        京城中誰不知道珂親王那個活閻王,他這小家小業的,實在是惹不起啊!

        睡飽了出門找吃食的徐琇瑩一下樓就被驚到了。

        要不要這麼早啊!

        「老奴給瑩姑娘請安。」

        徐琇瑩眨了眨眼,微笑道:「多年不見,玉嬤嬤仍然是老樣子,快請起,怎麼讓妳來接我了?」

        這玉嬤嬤可是老王妃的陪嫁,又是如今珂親王的乳母,當年在王府就十分有地位,如今想來只會更好,讓這樣一個人來接她,韓瑾瑞還真是給她面子。

        一身錦繡不比一般富貴人家當家老太太差的玉嬤嬤,面帶得體微笑起身,又道:「老奴聽說瑩姑娘回來了,便向王爺討了這個差,幸得姑娘還記得老奴。」

        徐琇瑩聞言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道:「哪裡能輕易忘了的。」有些事,根本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玉嬤嬤道:「姑娘想必還沒吃早飯,不如隨老奴回王府吃好了。」

        徐琇瑩想了想,便點了頭,「好,那就算我叨擾了。」

        「姑娘可不能這麼說,您跟咱們王爺是打小的交情,如今這情形,王府也能算姑娘的半個家,既然是回家,豈有叨擾的說法。」

        徐琇瑩抿唇笑,「勞煩嬤嬤帶路吧。」

        「小師妹—」客棧樓上傳來一個慢悠悠的聲音,「妳是不是忘了什麼?」

        徐琇瑩一抬頭就看到自家師兄趴在欄杆上衝著她笑,微笑回道:「師兄,我去朋友家拿點東西,你不用擔心我。」

        楊清逸搖頭歎息。怎麼這麼容易就被拐走了?小師妹啊,妳沒察覺有人對妳心懷不軌嗎?

        「師兄,我去去就回,回頭見。」

        看著自家小師妹歡快地對自己報備完就毫無防備地跟著別人出了客棧,身為大師兄的楊清逸不禁憂鬱了。

        青梅竹馬是當朝珂親王,小師妹確實是很有來歷。但是,對方可是惡名滿京城的珂親王,小師妹妳這樣真的好嗎?

        徐琇瑩可不知道自家大師兄那一肚子的腹誹,她已經上了珂王府來接她的馬車。

        馬車啟動的時候,她突然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彷彿一切仍如昔年。

        可到底是不一樣了,祖父他們被先帝冤殺,她徐氏一門滅盡,只逃出了她一個小丫頭。

        若說她對皇家無恨,那是騙人的。可自古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她沒什麼能說的,雖然後來平反冤案、賜還家財都不能彌補已經造成的遺憾,但至少還祖父他們清白,總歸是好的。

        不過,她卻是再也不想過那種富貴錦繡的日子了,這也是她為什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回來的原因。

        在徐琇瑩思緒萬千的時候,馬車已經平平穩穩地停在了珂王府門前。

        王府正門大開,一身親王常服的韓瑾瑞就那麼惹眼地站在門前。

        徐琇瑩一下馬車就被這排場給嚇了一大跳,這也太給她臉了吧!堂堂當朝珂親王這麼正式地接待她,感覺壓力好大啊。

         「珂王爺。」徐琇瑩很正式地給他行了一禮,混跡江湖多年,突然又變回世家風,老實說,她有點兒不太適應。

        玉嬤嬤在一邊笑著,多年不見,瑩姑娘儀態氣度仍然是無可挑剔,到底是世勳清貴家的大家閨秀,自幼學的已經是刻入骨子裡的東西了。

        韓瑾瑞上前兩步,伸手扶起她,道:「勿須多禮,跟我進府吧。」

        徐琇瑩微笑點頭,「王爺請。」她想不著痕跡地收回自己的手,卻沒能成功。

        韓瑾瑞彷彿半點兒都沒注意到他正握著姑娘家的纖纖玉手,十分泰然自若。

        徐琇瑩眉一揚,就要說話—

        不料,韓瑾瑞卻先開了口,「阿歡也有十年沒來過我們王府了,府裡倒沒什麼變化,只是人多少有些變動。不過不要緊,我一會兒慢慢告訴妳。」

        她只是來拿亡母的妝奩,王府人員變動什麼的,她真的沒興趣啊!可這話她知道說不得。

        「阿歡還記得這裡嗎?妳小時候曾爬上去。」

        站在一處假山前,徐琇瑩聞言不爽地皺眉。這樣隨便揭姑娘不好的過去,哪是大丈夫的行為?

        「還有前面的魚池,妳還記得自己幹過什麼嗎?」韓瑾瑞笑著伸手指著前面不遠的池塘問。

        徐琇瑩終於忍不住了,「珂王爺,我今天是為亡母留下的妝奩來的,不是來回憶兒時糗事的。」

        韓瑾瑞扭頭看著她笑,「阿歡害羞了啊!」

        徐琇瑩無言。

        他抬手掩唇輕笑。

        徐琇瑩的臉不禁紅了。他是忘了他正抓著她的手嗎?他這動作等於是拿她的手掩在他嘴上,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韓瑾瑞,把我的手放開。」她決定不給某人留面子了,她現在都是大姑娘了,他還這樣,簡直不像話。

        韓瑾瑞卻笑得一臉得逞地看著她道:「終於肯喊我名字了?」王爺長王爺短的,他們是那樣生疏的關係嗎?

        徐琇瑩用力地想抽回手,無奈韓瑾瑞緊握她的手不放。

        他不以為意,微笑道:「別鬧,走,我帶妳吃早飯去,今天我讓廚房準備的都是妳以前愛吃的。」

        原本很在意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徐琇瑩頓時就被吃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我以前愛吃的?」

        「嗯。」

        「那快走。」她一點兒都不矜持地催促著。

        韓瑾瑞眼中閃過得意的笑,輕輕捏了捏仍抓在手中的柔荑,心情大好。

        似乎,他們之間根本沒有分開過十年一般,真好!

        什麼碧玉粳米、千層水晶糕、赤焰豆黃包……滿滿當當的一桌子菜,著實讓徐琇瑩好好回憶了一下當年的豪門奢侈生活。

        一吃完飯,就可以進行正題了。

        徐琇瑩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我娘的妝奩在你這裡?」

        韓瑾瑞也直接承認,「對,當年先皇賜回的侯府家財都在我這裡,我一直在等妳回來拿走。」

        她撇撇嘴,道:「別的就算了,我只拿我娘留給我的嫁妝就好。」

        「那怎麼可以,侯府的東西都是妳的。」

        見她不為所動,韓瑾瑞換了個說法,「那些都是老侯爺他們戰場拚殺換來的,妳怎麼能不要,那是他們留給妳最後的東西。」

        徐琇瑩有好一會兒的沉默,然後才語帶寂寥地道:「可他們都不在了,我要那些身外之物有什麼意義?」

        如果可以,她寧願拿那些換回她的家人。

        可惜,不可能!該死的不可能!

        韓瑾瑞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容拒絕地道:「有沒有意義妳都要拿著,原本就是侯府的東西,妳做為徐家倖存的唯一後人,妳不拿誰拿?」

        她抽回自己的手,神情有些鬱鬱寡歡,沒說話。

        韓瑾瑞心下歎氣,往她身邊更坐近了些,道:「我知道妳心裡不好受,當年的事……」他有些說不下去。

        當年出事的時候他恰巧不在京中,來不及救她,好在徐家忠僕護著她這個侯爺嫡女成功逃走,否則當他回京後面對的是她的屍體,自己都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就算後來將陷害定遠侯的幕後黑手千刀萬剮又怎麼樣,他還是沒能找回她,還是讓她在外飄泊了十年之久。

        她原是侯府的獨生女,結果卻流落江湖,餐風露宿,想想都讓他心痛。

        徐琇瑩深吸了口氣,露出一個笑靨,故作輕鬆地道:「沒事,都過去了。」

        韓瑾瑞的心微酸,他不願意看到她的臉上露出這樣強顏歡笑的表情,那不應該是她的情緒,她應該是恣意張揚的。

        「好吧,你說得對,那些是祖父他們留給我的東西,我應該拿,帳簿拿來吧,我好清點東西。」

        韓瑾瑞再也忍不住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徐琇瑩身子為之一僵。

        他在她耳邊輕聲喟歎,「阿歡,別怕,我一直在的。」

        沉默了片刻,徐琇瑩喃喃輕語,「謝謝你,瑞哥哥。」

        韓瑾瑞的身子不由得一顫,這個稱呼他已經很多年不曾聽到了,從她六歲之後她便不肯再這樣親暱地喚他,不是尊稱世子,便是惱怒之下直呼名姓。

        但是,下一刻他的感動就灰飛煙滅了。

        因為,徐琇瑩伸手推開他,一本正經嚴肅地對他說:「可是,我現在已經長大了,你不可以再這樣沒有男女大防的對我了,傳出去對我名聲不好。」

        韓瑾瑞默然,恍惚間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才七歲的小丫頭一本正經振振有辭地告誡他「男女授受不親」。

        突然之間,一股笑意從他的胸臆間噴發,他不禁笑出了聲,伸手在她的腦袋上大力揉了一把,「小丫頭!」

        徐琇瑩躲開他的手,微惱道:「都說了我長大了,是大姑娘了,你放尊重些。」

        他皺眉,「妳那個師兄難道不是這樣對妳的?」

        徐琇瑩一副理所當然地回道:「可他是我師兄啊。」

        韓瑾瑞聞言大怒,「我還是妳世兄呢。」

        她皺皺鼻子,偏頭看他,「可師兄要比世兄親近吧。」

        韓瑾瑞瞪眼無言。怎麼辦,他想揍她……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些沒用的,你趕緊把帳簿拿來,我拿了東西好走人。」她不耐煩的催促。

        他更想打人了,怎麼辦?

        深吸了口氣,他道:「只拿帳簿怎麼行,下面的掌櫃、莊園的管事妳都要見一見的。」

        這麼麻煩!徐琇瑩直接道:「你乾脆把東西折成現銀給我不成嗎?」也方便她拿走啊!

        韓瑾瑞冷哼了聲,「想都別想。」

        「哎喲,瑞哥哥,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是不是?計較這麼多不好。」

        韓瑾瑞直接翻舊帳,「是誰剛才說師兄比世兄親近的?」

        她自覺沒趣地摸摸鼻子。

        韓瑾瑞沒理她,直接揚聲吩咐,「來人,取侯府帳簿過來。」

        「是。」

        然後,徐琇瑩非常痛苦地被一堆帳簿給埋了。

        時隔十年,她再次看到自己家的帳簿。想當初,母親身體病弱的時候,身為獨女的她不得已以垂髫之齡便嘗試管理侯府中饋,過早地脫離了快樂童年。

        在徐琇瑩看帳簿的時候,韓瑾瑞相當殘忍地袖手旁觀,就坐在一邊悠閒地品茶,順便看她忙。

        是她說的,世兄沒有師兄親近嘛,所以不需要給予她太多的說明,王府的帳房也都不要給她使喚當幫手。

        於是,徐琇瑩當天被堆積如山的帳簿給留下了,沒能從珂王府脫身。

        客棧中的楊清逸意味深長地摸著自己的下巴,感覺被人生生打臉了。

*             *             *

        三天,三天了!

        徐琇瑩打著呵欠托腮看著桌上那一摞摞的帳簿,覺得身心俱疲。

        錢財真的是身外之物,夠花就好,多了就成負擔了,她現在就深深覺得負擔太重了,心累。

        奇怪!她記得十年前他們侯府沒有這麼多產業,家財也沒有這麼多啊?

        既然想不明白,抱著這樣的疑問,她直接問了某人,「韓瑾瑞,為什麼我覺得侯府的家財變多了?」鑒於某人對她的「見死不救」,她十分爽快地就決定不用「王爺」這樣的尊稱了,因為她不高興!

        韓瑾瑞在書房的另一張桌子上寫字,聞言雲淡風輕地回道:「十年時間足夠家財翻倍。」

        徐琇瑩聽了越發無力,一下子趴到桌子上,全身有氣無力地道:「謝謝你的好心。」

        「不客氣。」

        「你以為我真謝你啊!」她沒好氣的道。

        「妳又以為我真跟妳客氣嗎?」

        徐琇瑩瞠目。這下,真的沒辦法好好和他說話了。

        韓瑾瑞放下手中的筆走到她身邊,伸手將她的身子從桌上拉起,問她,「師兄比世兄親?」

        「砰」的一聲,徐琇瑩當下又重重趴回桌上。他竟然只因為這一句話就對她袖手旁觀到現在?

        她磨著牙低聲咕噥,「韓瑾瑞,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的?」

        韓瑾瑞俯身湊向她,淡淡的馨香從她的身上飄入他鼻尖,他微勾了嘴角,聲音依舊清冷地道:「十年是個不短的時間。」

        徐琇瑩忍不住恨聲道:「難怪你直到現在也沒討上媳婦,活該!」

        都二十好幾的人了,至今光棍一個,以他當朝珂親王的身分簡直是不可思議,可見人品差到何種地步了。

        見她毫不閃躲,韓瑾瑞更加地貼近她,在她耳邊低聲輕問:「妳呢?可曾許了人?」十八的姑娘一枝花,正是讓人伸手採擷的時候,可有人捷足先登?

        徐琇瑩立時得意道:「你以為我會跟你一樣乏人問津嗎?不知道有多少年輕俊傑想娶我,是本姑娘還沒決定挑誰罷了。」

        下一瞬間,她就覺得背上一沉,那人直接壓在了她身上,冰冷而又危險的聲音就在她的耳畔響起,猶如地獄傳來的索命之音—

        「阿歡,不要逞口舌之快,這些年妳的確是少了不少教養。」

        「韓瑾瑞—」她想直起身子。

        他卻牢牢地壓制住她,不讓她起身,「阿歡,妳是不是忘了?」

        徐琇瑩不解,「忘了什麼?」

        韓瑾瑞幾乎是貼著她的耳垂猶如情人間囈語般地對她說:「妳曾說過若無人肯嫁我,妳就嫁我的。」

        徐琇瑩一愣,眨了眨眼,仔細想了一下,好像自己是這麼調侃過,不過那是小姑娘的有口無心,他竟然當真了?

        「哎呀,你別壓著我,難受,趕緊讓我起來。」

        韓瑾瑞的聲音充滿了未知的危險,「妳不記得了?」很好!

        徐琇瑩很不滿地嚷道:「你這人講不講道理,我那時候才七歲好不好?那麼小的孩子說的話怎麼能算數。」

        「妳還記得自己說的話就行了。」

        「喂!」講不講理啊!

        韓瑾瑞終於鬆手,肯放她起身。

        徐琇瑩立刻迫不及待地直起身子,然後從椅子上起身,想要脫離這個危險的地方,卻不防身子被人扯了一下,緊接著她的背就貼到了桌面之上,而男人毫不避諱直接壓在了她的身上,害她的臉瞬間紅透。

        少女凹凸有致的身子被韓瑾瑞健碩頎長的身體壓住,兩具年輕的身體緊貼著,即使仍隔著單薄的夏衫,卻宛如肌膚直接相觸般親密。

        他的呼吸一滯,心頭綺念頓起。

        「幹、幹什麼……你……」能言善辯的徐琇瑩此時竟結巴起來,只覺得自己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他單手扣住她的雙手,讓她無法掙扎,低頭貼近她紅潤飽滿的唇,情不自禁地伸舌舔了舔。

        徐琇瑩身子一顫。

        「阿歡……」聲音掩沒於瞬間貼合的唇瓣間,他心底翻滾的情思再也無法控制,也不想再控制。

        徐琇瑩先是被他的動作嚇得傻眼,而後就激烈地掙扎起來。

        只是韓瑾瑞將她的雙腿夾在自己的雙腿之間,又抓緊她的手讓她掙脫不了,還舔咬著她的唇,迫使她吃痛張口,然後他便能長驅直入攫取更多的甘甜……

        桌上的帳簿跌落在地,散成一堆。

        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書房裡迴響,偌大的書房內彌漫著一股曖昧而危險的氣息。

        寬大的書案上,少女雙手被男子單手制住,身上衣襟被扯散,身子被他另一隻手堂而皇之地撫摸揉捏。

        徐琇瑩想用腳踢他,奈何雙腿被人死死壓住,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任人為所欲為。

        真是悔不當初啊!

        是她大意了,一點兒都沒有防備這個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大哥哥,竟然不知他對自己是抱持了這樣的心思……

        他簡直太可惡了!怎麼可以對她有這樣的心思呢!

        「韓瑾瑞,停下,不要讓我恨你!」她氣急敗壞地大聲喊道。

        韓瑾瑞正在游移的手一頓,抬眼看她,只見少女雙眸中盡是熊熊怒焰,臉頰紅豔,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一雙紅唇已被他先前蹂躪得微微紅腫。

        垂下眼瞼,他的手正停留在雪峰上,心情甚好地反問:「恨我又如何?」

        徐琇瑩簡直想殺人了,他竟敢……眼眶不自覺地紅了。

        韓瑾瑞卻在下一刻鬆開了手,然後將手從她的衣襟內抽出,並用雙手扣住她的雙手,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帶了幾分危險地問她,「如今妳跟我有了肌膚之親,還要嫁給別人嗎?」

        她的眼淚瞬間盈滿了眼眶,恨聲道:「韓瑾瑞,你無恥!」

        韓瑾瑞完全不為所動,依舊從容而淡漠地回了句,「那又如何?」只要妳是我的就好。

        徐琇瑩的胸脯劇烈地起伏,她狠狠喘了幾口氣,咬牙道:「放開我。」

        韓瑾瑞的目光在她起伏的胸上看了兩眼,眸底一片幽深,但到底起身放開了她。

        徐琇瑩從桌上翻身下地,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被弄亂的衣裳,盈在眼眶中的淚水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韓瑾瑞從她身後摟住她,柔聲道:「別哭。」

        「你怎麼能這麼欺負我?」她帶了哭腔控訴,淚水越落越多。

        韓瑾瑞輕輕歎了口氣,用袖子替她擦淚,道:「這就是妳逞口舌之快的下場,還敢亂說話嗎?」

        徐琇瑩當即反駁道:「我明明就是說實話。」

        韓瑾瑞唇線一緊,聲音也微微冷沉,「實話就更不能說。」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錯過她,而她會嫁給別的男人,他就有一種想毀滅一切的暴戾衝動。

        「你不講理。」

        「嗯,不想跟妳講理。」他回得毫不心虛。

        徐琇瑩一時啞然,連淚水都一時止住了。

        韓瑾瑞輕輕轉過她的身子,低頭吻上她的臉,以舌將她臉上的淚舔去。

        徐琇瑩瞪大眼,緊接著便是感到熱氣直往臉上衝。

        她想掙開他,可韓瑾瑞卻抱得極緊,絲毫不容她躲避。

        就在他又要往她唇上壓時,徐琇瑩大聲吼道:「韓瑾瑞—」

        韓瑾瑞動作一僵,然後低沉而悅耳的笑聲便從他的口中逸出,終至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歡快。

        「阿歡—」他收緊了懷抱,將她整個人桎梏在自己懷中,「阿歡,真好,妳回來了!」

        就在他懷中,他觸手可及。

        聞言,徐琇瑩有些怔愣,她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失而復得的喜悅和一股莫名的深沉傷感。

        是她的錯覺吧。

        韓瑾瑞又抱了她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她。

        徐琇瑩幾乎是第一時間遠離他,人一直退到了書房門口,隨時準備奪門而逃。

        韓瑾瑞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襟,衝她微微一笑,口氣甚是溫和地道:「躲那麼遠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妳。」

        他不急,他有的是時間跟她慢慢來,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徐琇瑩瞠目結舌。合著剛才他對她做的那些逾矩事都是假的?

        偏偏她說不過他,力氣也比不過他……

        徐琇瑩恨恨地跺了跺腳,一字不說轉身就奔出了門。

        她再也不要跟他說話,也不要再留在這裡了!

        可惜,她來得容易,想離開卻是難上加難,珂王府的侍衛根本不讓她離開。

        最後,一臉怒容的徐琇瑩不得不再次回到韓瑾瑞的面前質問他,「韓瑾瑞,你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讓我走?」

        這個時候,韓瑾瑞已經從書房換到了廂房,正半倚在榻上看書,聽到她的問話,連頭都沒抬一下,只輕描淡寫地回道:「哦,侯府的帳簿妳看完了?」

        徐琇瑩一噎。

        韓瑾瑞翻了一頁書,繼續道:「既然沒看完,怎麼能走?更何況該見的人妳都還沒見,別著急,安心留下來。」

        徐琇瑩惱道:「我本來就不想要那些東西,我不要了還不行嗎?」

        「不行。」韓瑾瑞直接拒絕。

        徐琇瑩直喘著氣,真是沒辦法和他好好說話。她轉身到一旁找了個座位坐下,低頭生悶氣。

        韓瑾瑞仍舊沒理她。阿歡從小便這樣,有什麼不高興的,自己生一生悶氣過一會兒也就好了。

        寂靜的廂房裡,只有書頁輕翻的聲響。

        徐琇瑩從低頭生悶氣變成雙手托腮撐在高几上發呆。

        她好幾天沒回去了,師兄不知道怎麼樣了,會不會來找她?

        事實上,楊清逸這幾天每天都到珂王府來找人,只可惜,王府的人就是不肯放他進門。

        這些天他並沒有閒著,收集了不少關於這當朝珂親王的消息,綜合下來後,他就不怎麼擔心自家小師妹了。

        小師妹或許會吃些小虧,但吃大虧肯定不會。在他看來,那個珂親王應該也不會毫無底線,畢竟那是他等了十年的人啊!

        男人看男人,眼光總比女人看男人準。

        最主要的是,他家小師妹並不排斥珂親王,這一點兒他看得很清楚。

        他之所以堅持每天都到珂王府,無非是告訴珂親王他家小師妹也是有家人的,凡事不要太過分。

        而王府內院廂房內,原本看書的韓瑾瑞不知何時將目光從書上移到了旁邊發呆的女子身上。

        看了一會兒後,他起身走過去,問她,「阿歡在想什麼?」

        徐琇瑩毫無防備的脫口而出,「在想我師兄。」

        韓瑾瑞臉色陡冷。

        她突然坐起身,抬頭向他看過去,「我師兄這幾天有沒有來找我?」

        韓瑾瑞臉色很不好看,但依舊誠實回答她,「有。」

        她蹙眉,「那為什麼我沒看到他?」

        韓瑾瑞回答得更直接,「因為我沒讓他進府。」

        徐琇瑩無言。

        韓瑾瑞繼續道:「珂王府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

        好吧,他贏了。

        「妳去做什麼?」一見她起身往外走,韓瑾瑞一個箭步上前拉住她。

        徐琇瑩義憤填膺,很不友好地對他說:「你不許我師兄進府,難道還不許我出去見他嗎?」

        韓瑾瑞眉頭緊蹙,「他有什麼好見的?」

        「他是我師兄。」

        「師兄也是外男。」

        「你蠻不講理。」

        「我就是不講理,妳能怎麼樣?」

        徐琇瑩的臉突然一下子紅透了,因為她突然想起了剛才在書房裡他對自己逾矩時的情形。

        韓瑾瑞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面色不由得緩和了下來,微微湊近她,「阿歡,嗯?」

        徐琇瑩一時反應不及,再次被他攬入懷中,緊跟著眼前一暗,唇上一熱,便又被人輕薄了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24 12:57 PM 編輯

【第三章】

        第六天,楊清逸終於成功走進了珂王府的大門。

        他一點兒也沒有被王府的氣勢所震攝,閒庭信步般的隨著侍衛往前走。

        當他走進廳堂的時候,一身便服的韓瑾瑞就端坐在主位,身後站著兩名俏麗的侍女,屋內兩排客座後另有四名花一樣的侍女垂首肅立。

        見他進門,韓瑾瑞一臉的冷凝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

        楊清逸忍不住在心中「嘖」了一聲,這麼一副棺材臉,也真難為他家小師妹了,整天面對著這麼一張臉。

        見客人進門,韓瑾瑞冷淡地開口,「坐。」

        楊清逸微笑謝座,然後隨便找個了位置便坐了下去,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問︰「我家小師妹呢?」韓瑾瑞臉色一沉,周身寒氣足以凍死近身的人。

        楊清逸卻對他的嚇人臉色視而不見,繼續道︰「在下求見王爺就是想領回我家小師妹。」韓瑾瑞對他說的「我家」二字十分厭惡。

        這人倒像是故意來試探他的底線一般,一開口就沒有一句中聽的。見對方仍不放棄,正準備說第三句時,韓瑾瑞終於開了口——

        「阿歡還有事沒有忙完,暫時不會跟你走。」

        楊清逸也不深入了解所謂有事是指何事,直接問︰「那小師妹幾時可以忙完,還請王爺告知,我好來接人。」

        真是怎麼瞧對方都不順眼——這是廳裡兩個男人共同的心聲。韓瑾瑞很想直接端茶送客,但他到底還是忍住了。

        畢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他是阿歡的師兄分上,自己也不能這樣簡單粗暴的對他。

        「侯府陳年舊事堆積如山,阿歡短時間內怕是無法得暇,楊兄若是有事,可以先去忙。」最好永遠都不要再來。

        「那我小師妹怎麼辦?」楊清逸直接追問重點。

        韓瑾瑞冷睇他一眼,回道︰「阿歡若是還要回師門,我自會陪她前往。」

        楊清逸暗自冷哼一聲。這兩人還沒訂下來呢,就敢把他家小師妹當成私人所有物了,真當他這個大師兄是死人,不會有反應嗎?

        「王爺,請恕草民無禮,不知能否請我家小師妹出來一見,有些話還是我們師兄妹當面說清楚,就不勞王爺轉告了。」

        廳堂內的氣溫頓時下降,冷得六名侍女不約而同往後退了退。

        好一會兒,她們才又聽到自家王爺冷冰冰猶如冰碴子一樣的那道聲音響起——

        「阿歡不會見你。」

        楊清逸面不改色,依舊不怕死的繼續捋虎鬚,「王爺又不是小師妹,豈能代表小師妹說此話。莫不是王爺有意禁錮我家小師妹,故而一再推諉,不肯讓我見小師妹?」

        廳堂氣氛有如墳場一般的冷沉著,侍女們皆忍不住渾身打顫。韓瑾瑞面無表情地瞪著楊清逸。

        楊清逸面帶微笑,不閃也不避。

        就在兩人陷入對峙的時候,外面似起了一陣躁動——

        「韓瑾瑞,我師兄來了你為什麼不讓我見?」

        隨著這道清脆中帶生氣的聲音,一道纖細的身影也從門外走了進來。楊清逸聽到聲音的時候,臉上的笑就不自覺地加大,轉身去看門口。

        只見他家小師妹一身富貴,上身嫩綠窄袖夏衫,下身一條織錦繡花裙,娉娉婷婷地邁步而入,腰間環珮繚繞,行走之間卻是裙裾不揚。

        看看,他家小師妹果然是出身富貴、世家嬌養的,打小氣度就不凡,如今好好打扮後,活脫脫一個世勛貴族的大家閨秀,才幾日不見,連眉宇間都多了一抹不明顯的威儀。

        也或許是又重新回到了她熟悉的圈子,她以往隱藏起來的性情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來。楊清逸看了看,笑著點頭。小師妹好樣的,顯得適應良好。

        韓瑾瑞從主位起身迎過去,趕在楊清逸之前截住她,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往主位引。

        楊清逸八風吹不動坐在原位,眼睜睜看著那位傳言裡的活閻王當著他的面佔他家小師妹的便宜。

        「你幹什麼?」徐琇瑩一臉不滿。

        韓瑾瑞將她按坐在主位的另一邊,「就坐這裡說話。」

        楊清逸笑了。

        喲,這醋吃的,非得把他們師兄妹隔這麼遠才放心嗎?

        瞧瞧,小師妹那座位也是主位,算得上是當家主母的位置,某王爺的居心簡直就是毫不遮掩啊。

        徐琇瑩瞪著韓瑾瑞,最後確定他不肯讓步,才不太情願點了下頭,「好,我就坐在這裡跟師兄說話。」

        韓瑾瑞這才放開手,轉而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折扇展開,慢慢搖起來。

        楊清逸忍不住笑出聲。

        徐琇瑩眼一瞪,十分不滿地道︰「師兄笑什麼?」

        楊清逸慢條斯理地撢了撢袍子,「小師妹啊——」他故意拖長了音,一臉不勝唏噓的道︰「這才幾天不見,你這就烈馬上了韁,這麼聽話了啊!」

        「呸呸呸!」徐琇瑩惱得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師兄你講話怎麼這麼難聽。」韓瑾瑞蹙眉看了她一眼。

        徐琇瑩老實不客氣地橫了一眼過去,「看什麼看?難不成你以為我在外面十年就光長個頭不長脾氣的嗎?」韓瑾瑞繼續搖動自己的扇子,不說話。

        楊清逸手握成拳在嘴邊擋笑,又忍不住輕咳了兩聲,撒潑的小師妹也是很賞心悅目的。

        「師兄,你能幫我找幾個帳房先生來嗎?」不想理會韓瑾瑞,她直接向師兄討救兵。

        楊清逸揚眉,「小師妹缺帳房?」

        徐琇瑩肯定地點頭,「缺。」

        楊清逸目光往某王爺那邊瞇了一眼,嘴邊笑意一深,「小師妹這是發財了?」

        徐琇瑩眉頭立時一擰。她壓根不想發這筆財,奈何有人非逼著她拿啊。

        她抿了抿唇,道︰「這你別管,幫我找帳房就是了。」

        「不用。」

        師兄妹一齊看向某人。

        韓瑾瑞重複了一遍,「不用。」

        楊清逸一笑,就知道是這人搞的鬼。

        徐琇瑩揚眉,不是很友善地道︰「那你是肯借王府的帳房給我用了嗎?」

        韓瑾瑞道︰「嗯。」

        徐琇瑩順勢要求,「那一事不煩二主,順便幫我找幾個中間人,我想把一些田莊賣了。」

        韓瑾瑞聞言眉頭一皺,「賣田莊?」

        徐琇瑩點頭,「嗯,我如今孤身一人,一來,沒那麼大精力去管,二來,要那些東西也沒用,還不如折成現銀的好,也方便我花用。」

        韓瑾瑞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你這是要走?」

        徐琇瑩並沒有回避這件事,坦承道︰「京城對我來說就是個傷心地,我確實不想留下來。」

        「那我呢?」

        徐銹瑩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道︰「關我什麼事。」他佔她便宜的事她還沒跟他算帳呢。

        韓瑾瑞板著臉一字一頓地問︰「你這是打算對我始亂終棄?」

        「噗」一聲,楊清逸剛喝的一口茶噴了出來,咳嗽不止,錯愕地看著韓瑾瑞。

        徐琇瑩直接將手邊的茶碗朝某人砸了過去。

        韓瑾瑞側了側身,閃過了茶碗,那只茶碗便「哐噹」一聲落到了地上,碎成一地。

        廳堂裡的六名侍女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更恨不得把腦袋鑽進地裡去,當自己完全不存在。她們不會被滅口吧?

        楊清逸繼續咳嗽著,這一口茶可把他嗆狠了。

        韓瑾瑞面不改色地搖著扇子,面對暴怒的徐琇瑩反問道︰「我有說錯嗎?我們確實是有了肌膚之親了,不是嗎?」

        徐琇瑩伸手撫胸順一下了堵住心口的那團怒火,磨著牙道︰「珂親王,請慎言。」

        韓瑾瑞不緊不慢地道︰「本王想得很清楚,且說的是實話。」

        徐琇瑩用力攥緊了拳頭,又氣又羞,臉上一片通紅,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楊清逸這個時候終於順過了嗆著的那口氣,開腔道︰「王爺,男子漢大丈夫,這樣欺負一個小姑娘就不好了,小師妹臉皮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比王爺您的厚。」

        徐琇瑩用力點頭附和。

        她真的沒有某人臉皮那麼厚,這種私密之事居然堂而皇之地嚷嚷出來,擺明了想壞她名聲,讓她只能嫁給他。

        他用心何其險惡?實在……太不要臉了!

        楊清逸繼續道︰「再者,清白名聲對女子何等重要,還請王爺口下留情,莫要害了我的小師妹。」

        韓瑾瑞發出一聲輕笑,起身鄭重地向楊清逸施了一禮,道︰「楊兄不必多慮,我是不會辜負阿歡的,還請楊兄放心將她交予我照顧。」

        楊清逸愣了一下。

        咦,這麼快?這齣戲就這麼結束了?

        徐琇瑩柳眉一豎,怒道︰「師兄,你敢答應他?」

        楊清逸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經地衝某親王道︰「王爺,婚姻之事不是小事,我只是小師妹的師兄,尚無法替小師妹拿主意。」

        韓瑾瑞倒也乾脆,坦言道︰「只要楊兄不插手便好,這原也只是我跟阿歡之間的事。」

        楊清逸無言,覺得自己被打臉了。

        徐琇瑩卻是一點兒面子不給地嗆回去,「既然是我跟你之間的事,你為什麼讓侍衛攔著我不放我走?」

        楊清逸微笑。小師妹幹得好!

        韓瑾瑞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外一名侍衛急匆匆奔入。

        「啟稟王爺,聖旨到。」

        「開中門,接旨。」

        韓瑾瑞臨出門前又看了一眼廳堂裡的那對師兄妹,只是什麼也沒有說。

        楊清逸求小師妹解惑,「他什麼意思?」

        徐琇瑩完全不甩師兄,「我怎麼知道。」

        楊清逸不放過她,「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嗎?」

        徐琇瑩「嗤」了一聲,「十年未見的青梅竹馬。」

        楊清逸忍不住哈哈大笑,深以為然地點頭,「小師妹說的有理。」下一刻,徐琇瑩的臉色便垮了下來。

        楊清逸甚感興趣地看著她,「遇到難題了?」

        徐琇瑩走到他身邊,然後對身後揮揮手,「你們都下去。」廳堂裡的六名侍女便應聲退了出去。

        楊清逸耐心地等自家小師妹訴苦。

        徐琇瑩先是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單手托腮,一臉苦惱地道︰「師兄啊,十年不見,我發現兒時的小夥伴更變態了,怎麼辦?」

        楊清逸咳了起來,這話有夠直接,果然是小師妹一貫的風格。他略帶幸災樂禍地調侃道︰「還有小師妹搞不定的事啊。」

        「正常人怎麼能理解變態的思維。」徐琇瑩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咕噥道。

        她小時候就知道珂親王世子陰沉狠戾,生人難近,也不知道他看中了自己什麼,對她算是不錯,卻也沒少給她苦頭吃。

        這次重逢,她倒是隱約明白了後來他把自己當成什麼了。難怪,後來母親就不願意她跟他多接觸,還是大人的眼睛利,一眼便看穿他的意圖。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見那名侍衛去而復返。

        「瑩姑娘,王爺請您去接旨。」

        徐琇瑩嚇了一跳,「我?」

        「是,聖旨是給瑩姑娘的。」

        徐琇瑩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就知道,只要認回侯府嫡女的身分就會有甩不掉的責任纏上來,果然。整整衣襟,徐琇瑩收妥情緒後,肅著一張小臉隨著那侍衛往前面而去。

        被留下來的楊清逸在廳堂內嘆氣。

        恢復身分的小師妹此後怕是身不由己了,難怪此次臨行前師父會說若是京中有什麼變故,就不要管了。想來,師父指的便是小師妹的事。

*             *             *

        接旨的香案還擺著,王府管家已經打賞並送走了來宣旨的太監,而接旨的徐琇瑩則站在一邊看了老半天自己手裡拿的那道黃澄澄的聖旨,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韓瑾瑞站在她身邊,也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終於,徐琇瑩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

        今天的天氣真好,湛藍的天空連一絲雲彩都沒有,可她的心卻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烏雲,無論如何都看不到半點陽光。

        她徐家滿門一百一十三口平白冤死做了那刀下亡魂,給她換得一個縣主的封號,及接受皇家那一旨賜祭?!徐琇瑩眼眶發紅,卻沒有淚。

        她祖父、她父親都已經為皇家盡了忠,他們俯仰無愧,而她生為徐家唯一幸存的人,只想遠離皇家,過著簡簡單單的生活。

        許久之後,自她口中發出一聲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聲音,將那卷聖旨慢慢捲了起來。

        有侍女捧著托盤上前,黃澄澄的聖旨被輕輕地放了上去。然後,徐琇瑩便轉身一步一步的離開。

        韓瑾瑞知道她此時的心情很糟,只默默地跟了上去。

        她在一處迴廊轉角處停下,慢慢地坐到了扶欄上靠著欄杆,看著不遠處的一池清塘。

        「阿歡。」韓瑾瑞喚得小心翼翼,生怕驚到了她。

        徐琇瑩想笑,可她最後只扯出了一抹苦澀的表情,喃喃自語似的道︰「賜祭,哈,賜祭。」如果沒有她這一個幸存的人,皇上要讓什麼人主祭呢?

        韓瑾瑞將手放到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無聲地給她安撫。

        徐琇瑩的聲音有些飄,「瑞哥哥,我是真的不想回到這京城。可是,十年了,祖父他們墳頭清冷,我總該回來看一看……」

        結果,一回來就被皇家當棋子,表皇恩。所以,這裡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呢?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這次進京前我才脫下穿了多年的白衣,那是為我徐府滿門守的孝,十年滿目白衣。」

        韓瑾瑞仍舊未說一字。

        他猶記當年女孩愛鮮妍服色、明珠華飾,可她竟守了十年孝,滿目盡白衣。

        徐琇瑩深吸了一口氣,振作精神道︰「賜祭也好,正好風風光光給祖父他們好好祭一祭,也不枉我回京一趟。」

        韓瑾瑞終於開腔,「我陪你。」

        她搖頭,「這是我徐家的事。」

        韓瑾瑞瞬間沒了聲。

        徐琇瑩伸手拍拍臉,抿抿唇,眨眨眼,確保自己已經收拾好心情,可以重新站出去面對別人,這才起身。

        「走吧,我還要去準備祭掃的事。」

        韓瑾瑞道︰「我可以幫你。」

        徐琇瑩這次沒有跟他客氣,直接點頭同意,「那就多謝王爺了。」

        定遠侯府早已敗落不堪,不適合住人,而她也沒想再回到那裡去住,暫時只好繼續借住在珂王府了。等他們重新回到廳堂的時候,已經看不出徐琇瑩臉上有什麼異樣。

        「小師妹,沒事嗎?」

        「師兄,沒事,」徐琇瑩音調一如既往的歡快,「皇上賜祭徐家。」

        「那是好事啊!」

        「是呀,是天子給的榮耀。」就算她不想要都不成。

        楊清逸問道︰「有什麼是師兄能幫你辦的嗎?」

        她搖頭,微笑道︰「暫時沒有,但我希望祭掃當日師兄可以陪我一道去。」

        他毫不遲疑地點頭,「行。」

        韓瑾瑞在一邊默默放著可以凍死人的冷氣。

        他陪就不可以,師兄就可以?阿歡是不是太雙重標準了?

        心裡再有埋怨,但該辦的事還是得吩咐人去辦,他轉身派人去叫繡娘過來。奉旨祭掃,徐銹瑩需要新做孝服,得先量好尺寸讓繡娘去趕做。

*             *             *

        定遠侯嫡女重回城,這消息如同巨石入水激起巨大浪花。

        當年定遠侯遭人誣陷謀逆,分支出去的定遠侯庶弟自私地為了奪爵暗中幫忙,卻不料害得老父和嫡兄成為刀下冤魂,爵位也因此成為水中泡影,實為人渣。

        幸好冤案平反後,定遠侯那個庶弟罪有應得,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也可告慰老侯爺在天之靈。

        當年定遠侯嫡女在貴女圈中也是有名的,蕙質蘭心的一個小姑娘,小小年紀便代母管理府中中饋,成為多少夫人口中好孩子的代表。

        時隔十年,在大家都以為定遠侯絕後、再無子息的候,她卻又突然冒了出來。不少人在私下暗自嘀咕著,甚至認為她根本就是冒名頂替的。

        可是,如果她是冒名頂替的,怎麼敢住到珂王府去?

        在權貴圈裡,誰不知道當年還是珂親王世子的韓瑾瑞唯一肯給幾分好臉色的就是定遠侯家那個小姑娘,冒名頂替住到如今的珂親王眼皮子下,那不是找死嗎?!

        那她真的是定遠侯嫡女嘍?!

        十年不見,也不知這十年她遭遇了些什麼事。

        不過,人在珂王府,外人也無從得見她的真面目。

        在皇上賜祭的聖旨頒下三天後,徐銹瑩終於走出了珂王府。

        馬車到久無人居住的定遠侯府前停下,一身素服的徐琇瑩入府更衣,再次出來時已披麻戴孝,做為侯府幸存的唯一後人,就算身為女子,也得做為此次主祭之人。

        送祭的隊伍長長地排成一條龍,白幡紙錢迎風飄揚。哀樂一路伴行,陪祭的僕役發出嗚咽的哭聲。

        反而手執孝子棒的徐琇瑩只有淚沒有哭聲,路過曾是舊識的府第門前,遇到擺祭的小供桌,她便依禮磕頭跪謝。

        一路上不知道磕了多少頭、跪了多少次,但她的腰背依舊挺得筆直直到墳頭。一路無聲落淚的人,在看到那偌大一片墳塋的時候,終於放聲大哭。

        十年了,無人祭掃墳臺,祖父他們可會怪她?

        她哭得聲嘶力竭,彷彿要將這十年的苦悶統統流盡。

        「小師妹,別哭了。」一身藍衣的楊清逸出現在她身邊,蹲下身子低聲勸她。

        徐琇瑩哭道︰「師兄,我一直沒回來看他們,他們會不會怪我?」

        楊清逸扶住她的肩,放柔了聲音道︰「他們不會怪你,只要你平平安安,他們就很高興了。」

         「師兄……」她紅腫著眼睛,啞著嗓子喚他。

         「起來吧,該回去了。」

        徐琇瑩順著他的扶持站起身,卻因跪得太久、哭得太久,而腿麻頭暈。

        楊清逸急忙扶抱住她的身子,滿是擔憂地問︰「小師妹,你不要緊吧?」

        徐琇瑩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已經有人伸手過來奪人,「我來。」

        楊清逸看著那個一身便服的黑衣男子,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將人交給了他。

        徐銹瑩手扶著額,閉目想忍過這一陣的暈眩。

        「很難受嗎?」韓瑾瑞擔心地問。

        徐琇瑩靠在他懷中,因嗓子乾啞難受不想說話,只點了下頭。

        韓瑾瑞直接往她腿彎一撈,將她整個人摟抱入懷,轉身大步朝著不遠處的王府馬車而去。楊清逸默默地跟了上去。

        但他卻沒有被允許上馬車,他不介意的笑了笑,逕自翻身上了一匹王府侍衛讓出來的馬。

        馬車內,徐琇瑩平躺枕在韓瑾瑞的雙腿上,閉著雙眼,臉色很不好,雙眼更是紅腫不堪。

        一上車,韓瑾瑞給她喂了兩杯水,此時正拿了冰袋細細地給她敷著,眼中滿是擔心,他怕她太過傷心而哭壞了身子。

        「怎麼哭成這個樣子?」

        徐琇瑩伸手撫了撫喉嚨,到底沒有說話。

        韓瑾瑞忍不住嘆口氣,「嗓子不舒服就別說話了,回府讓太醫給你調理一番。」

        徐琇瑩覺得整個人有些飄,腦子裡時而一片金星,時而一片空白,已沒有精力去應付他,就隨他了。過了好一會兒,韓瑾瑞的冰袋都換了三個的時候,徐琇瑩才開口——

        「換衣服。」

        韓瑾瑞道︰「進府前換就好了,現在好好躺著。」

        他其實並不在意她著孝入府,既然她介意,他就隨她。

        徐琇瑩掙扎地道︰「換了,到墳前燒掉。」

        韓瑾瑞嘆氣,伸手扶她起身,然後自己避嫌地躲了出去。不一會兒,換下來的麻衣孝服被遞了出來。

        韓瑾瑞讓近身侍衛過來,囑咐兩句,便讓侍衛離開。

        而他自己直到馬車內傳來她一聲「可以進來了」,才重新登上馬車。

        徐琇瑩靠在車廂壁上,整個人顯得頹喪低落,雙手抱膝,將下巴擱在膝蓋上,雙眼沒有焦距,越發顯得有些呆滯茫然。

        這樣的她看得韓瑾瑞心都揪成了一團,她就像一個受了傷的孩子只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並拒絕別人靠近。

        「阿歡……」他低聲喚她。

        她卻動也沒動,彷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哀傷裡。

        過了好一會兒,徐銹瑩才換了一個動作,將自己的臉完全埋在膝蓋間。

        一直看著她的韓瑾瑞不由得暗自鬆了口氣,又倒了杯水遞過去,輕聲哄她,「阿歡,再喝些水,嗓子會好受些。」

        徐琇瑩沒有拒絕地接過去喝了。

        「眼疼。」她近乎自語似的報怨。

        「躺下來,我繼續幫你冰敷。」

        徐琇瑩只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重新枕到他的腿上,由他繼續幫她冷敷。在馬車的顛簸搖晃中,她慢慢地睡了過去。

        當馬車在珂王府外停下時,徐琇瑩睡得正沉,傷心讓她太過疲憊,而睡眠正是她身體的自我調節,她有多傷心,此時便睡得有多沉。

        而韓瑾瑞並不想打擾她的熟睡,完全沒有考慮便直接將她抱下了馬車,並一路抱回到房間,放到床上。至於跟著一起回來的楊清逸,這一次倒是沒有被珂王府拒之門外,直接安排進了外院的客房。

        但他探望小師妹的要求卻被人無情的拒絕了。某王爺的佔有慾實在太過霸道,他很不爽。

        他家小師妹現在正是最傷心失意的時候,說不定就要被人趁虛而入了,他不禁生出淡淡的憂傷,有種自己小妹被人搶走的哀傷。

        被楊清逸擔心著的徐琇瑩,卻沉沉的入睡,跟周公相談甚歡,趁虛而入什麼的,根本被她拋到九霄雲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24 02:12 PM 編輯

【第四章】

        徐琇瑩完全恢復精神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那幾日她就窩在自己的房間裡,誰也不見,唯一讓人放心的是她一日三餐倒是都有吃。

        而她走出房間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見珂親王。

        徐琇瑩是在珂親王的內院書房見到他本人的,當時他正在看書。

        她不知道的是,某王爺手裡的書其實已經有大半天沒有翻過一頁了。

        「阿歡。」一看到她,韓瑾瑞是驚喜的,這幾天他真的擔心她。

        徐琇瑩矜持地福了一禮,「珂王爺。」

        韓瑾瑞眉頭一皺。

        她垂眉斂目,繼續道︰「我來是想拜託王爺一件事。」

        韓瑾瑞唇線抿緊,整個臉部線條也變得冷硬起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生氣時的表情。

        「什麼事?」

        徐琇瑩倒沒有再斟酌考慮,直接道︰「我想拜託王爺替我上一份折子。」

        「什麼樣的折子?」

        徐琇瑩的聲音略低下去,「定遠侯府本是朝廷所賜之宅,如今徐家只餘我一人,那偌大的府第也不適合我再去住,想請王爺代為向皇上陳情,收回府第吧。」

        韓瑾瑞緊皺著眉頭道︰「你想好了?」

        她肯定地點頭,「想好了。」

        沒有了那座空蕩的侯府,她如今名下還有許多的田莊店鋪,不會沒有安身之處。更何況,就算這些都沒有了,她還有師門可以回。

        韓瑾瑞沒有問她今後住哪裡,認為完全沒必要去問,他只是回道︰「我替你上折子。」

        「多謝。」

        韓瑾瑞定定地看著她,「你我之間不用客氣。」

        她笑了笑,對這話並沒有說什麼,而是順勢轉了話題,「正好接下來我有時間可以見見那些店鋪掌櫃、田莊掌事,還請王爺一併安排了吧。」

        韓瑾瑞揚了揚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好。」

        「那我就不打擾王爺清靜了。」她行了一禮,轉身便要走。韓瑾瑞卻一把將她拽回來。

        徐琇瑩被人拽得腳步一個踉蹌,一時站立不穩,向後撞進他的懷裡,剛要直起身子,就被一雙大手牢牢地箍住腰身。

        男人的唇貼到她的耳邊,呼出的熱氣就吹拂著她耳邊的碎髮,熨燙著她的耳廓,讓她不禁悄悄紅了臉。

        「阿歡,我很不喜歡你現在這樣,很不喜歡。」他的語氣明白地表現出他不開心。徐琇瑩輕咬下唇,不語。

        韓瑾瑞繼續在她耳邊道︰「我等了你十年,你想這樣轉身就走?你覺得天下有這樣便宜的事嗎?嗯?」

        又不是她讓他等的,這人簡直蠻不講理。

        韓瑾瑞順著她的鬢角吻了下去,察覺到懷中人的掙扎,便發狠地在她纖細的雪白頸側咬了一口。

        「啊!」徐琇瑩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伸手捂住傷口,指間有黏膩的觸感,她將手拿到眼前一看,一片腥紅。

        「你屬狗的嗎?」她也惱了。

        韓瑾瑞冷哼一聲,伸舌將她頸上沁出的血漬舔拭乾淨,然後摟了她往一邊的軟榻而去,將她牢牢地抱坐在懷裡,從榻頭抽出一只小匣子,取出裡面的一罐扁平瓷罐打開,從內挖出碧綠透亮的膏藥輕輕抹在她頸側的傷處。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徐琇瑩冷著一張臉不理他。

        韓瑾瑞也不在意,只按部就班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抹完了藥,他寬慰地告訴她,「不用擔心,不會留疤的。」

        徐琇瑩雙眼用力瞪他。

        韓瑾瑞卻笑了,手指在她腰上摩挲了幾下,感覺到指下的身軀瞬間變得僵硬,他笑得更歡了,「阿歡,我不求你一定要回應我,可你不能遠離我,懂嗎?」

        她從他帶笑的眉眼間、輕淡的口吻中聽出了毫不掩飾的威脅,不由得皺眉。這人怎麼越來越不討喜了呢?韓瑾瑞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讓她不能躲開自己的注視,與她額頂額、鼻擦鼻,輕聲道︰「我如果去請旨賜婚,皇上是一定肯的,阿歡希望這樣嗎?」

        「不希望。」她咬牙切齒回道。

        韓瑾瑞笑得輕鬆愉悅,他的聲音原就清冽,染了笑意就更為動聽,他笑著回應她的話,「那就乖乖的。」

        徐琇瑩反唇相譏,「乖乖讓你上下其手嗎?」

        韓瑾瑞摟著她的手一緊,讓她整個人貼上他,然後一翻身就將她壓倒在榻上。

        ……

        今天這樣已經足夠了,他還不能碰她,還不到時候,他不想讓她真的恨他。

        兩個人癱在了一起,各自平復著呼吸。

        待理智回到腦海裡,徐琇瑩臉上的溫度一點點冷卻,緋紅的臉色也變得如紙一樣的白,眸色慌亂的伸手就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清響,她的巴掌直直落在了韓瑾瑞的左臉上。

        他卻只是微微側了臉,發出一聲輕笑,曖昧地道︰「是我沒能讓你真正享受到,不過,阿歡,現在還不到時候,乖啊。」

        徐琇瑩簡直羞憤欲死。

        他怎麼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樣無恥的話來?!

        韓瑾瑞卻心情甚好地摸摸她的臉,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道︰「這輩子你只能跟我糾纏下去,你是我的……」

        徐琇瑩被他氣得落淚。

        「阿歡別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徐琇瑩一手撥開他替自己擦淚的手,泣聲道︰「你欺負我。」

        韓瑾瑞好聲好氣地哄她,「是我不好,可我只想欺負阿歡,只願意欺負你,難道阿歡就不能可憐可憐我?」

        她哭道︰「哪有你這樣的,你怎麼能對我做這些事……」

        「相信我,我想做的比這多多了,阿歡,我也忍得很辛苦。」

        怎麼有這麼厚顏無恥的人?徐琇瑩身子一僵,然後哭得更大聲,「我討厭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我……」

        韓瑾瑞抱起她,輕撫著她的背,默不作聲。討厭如何,厭惡又怎樣,只要她能留在他的身邊,就算讓他做個十惡不赦的魔鬼他也在所不惜。

        早在十年前失去她的蹤跡時,他就已經瘋魔了。

        如今上天把她又送回他面前,他不擇手段也要留下她,哪怕身墜無間地獄,要承受煉獄懲罰也絕不回頭!

        兩人之間突然發生這樣令人難以啟齒的事,徐琇瑩整個人都懵了,完全忘記了自己原本是打算跟韓瑾瑞說完事情後就去見自家大師兄的。

        她抽抽噎噎地在他懷裡哭著,再加上方才一番情動,原就睏頓的精神便越發不濟,最後在他懷中哭睡了過去。

        韓瑾瑞抱著她就如同抱著整個世界,替她拭去面上殘留的淚痕,然後輕輕放平在榻上,又拿了涼被替她搭在腰腹之上,以免她受涼。

        而他自己也順勢躺在一旁,畢竟兩人都已經那樣過了,實在沒有必要再迴避什麼。

        他本來不想太過逼迫她,也想著滴水穿石總能磨出幾分女兒情意來,若非她言談間透露出一定要走的意圖,他也不會一時怒急攻心之下失了分寸,做出那樣親密的事來。

        想起剛才的親密,在四下無人下一貫冰冷的面皮微微發紅。

        差一點兒,差一點兒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心裡瘋狂的念頭,不顧一切地佔有她,還好還好。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韓瑾瑞臉上閃過各種神情,羨慕嫉妒恨,還有回味和意猶未盡的情緒……

        手指慢慢一根根蜷起,低垂的眼瞼掩住他眸底真實的情感,只從喉間逸出一聲笑,轉眸看身側熟睡的人,勢在必得地囈語著,「會有那一天的!」

*             *             *

        這一覺睡得很沉。

        徐琇瑩睜開眼楮的時候,腦子還有些迷迷糊糊,直愣愣地盯著屋頂。

        過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如同兩排小刷子般隨著她的動作上下。

        臉色慢慢發紅發燙,她憶起了昏睡前在內書房軟榻上發生的那一幕,臉色由紅又轉白,用力咬住唇,眼眶又慢慢紅了。

        她抬手捂住臉,用力閉了下眼,慢慢地從榻上坐起身。

        自十年前起她就已經沒有軟弱的權利,她只能靠自己撐起一片天。在別人都想要她死的時候,她得活下去,再難都必須活下去,因為徐家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如果連她都不在了,清明年節就真的連個給他們徐家上香的人都沒有了。

        「醒了?」

        那道冷冽的聲音一傳來,徐琇瑩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僵了。

        已經換過一身衣服的韓瑾瑞從書桌後起身走過來,「衣服給你準備好了,要不要洗澡?要的話,我讓他們提水進來。」

        怒火再次燒紅了徐琇瑩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的臉色,眼睛落到榻前杌子上的那疊衣裙時,登時猶如被燙到一般瞬間移開。

        縮在袖中的手用力攥緊,她從嗓子裡擠出聲音,勉強維持語調平穩,低聲道︰「我回房洗漱更衣吧。」

        韓瑾瑞發出一聲輕笑,道︰「那我讓他們把水提到你房中。」

        徐琇瑩輕「嗯」一聲,算是同意。

        韓瑾瑞伸手替她整了一下衣襟,閒話家常般地對她道︰「換過衣服就過來陪我一道用晚飯,午飯時你直接睡了過去,晚飯可不能再不吃,才幾天,你整個人都清瘦了。」

        徐琇瑩垂眸不語。

        她現在心裡很亂,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只能勉強維持住表面平靜,卻無法壓下心頭的萬千巨浪席卷翻騰。

        見她如此順從聽話,韓瑾瑞頗有興味地揚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他轉身叫人進來送她回房。

        在回房的路上,徐琇瑩一字未言,她的一顆心一直提著,一直到粗使婆子將熱水倒進浴桶,所有人都退出門外,她才吐出那口氣,整個人瞬間萎靡垮下了肩,頹然地跨進浴桶裡,將自己整個人浸入水中。

        在水中一直待到她再也憋不住氣才從水下探出頭來,狠狠地吸了幾口氣。

        她紅著眼睛將自己的身子清理乾淨,將不堪壓到心底最深處,明白這種事她誰都沒辦法說,只能靠自己挺過去。

        忍,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

        等她擦淨身子,換好衣服坐到妝臺前時,徐琇瑩已經完全平復了心緒,她覺得自己又可以繼續沒心沒肺的面對這個世界。

        看著菱花鏡中映出的少女容貌,她不由得微扯了下嘴角,顯出幾分嘲諷,這樣一副標致的容貌在失去了庇佑之後,確實極易給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垂眸輕輕嘆了一口氣,將盤起的濕髮散開,拿了玉梳慢慢梳理,梳了兩下後,她停下了手,開口道︰「來人。」

        守在門外的王府侍女聞聲推門而入,見狀急忙走過去,連聲請罪,接著拿起乾爽的布先替她擦髮,再拿玉梳為她梳理。

        等她完全收拾好,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而韓瑾瑞派來請她前去用晚飯的人也過來了,徐琇瑩直接起身跟對方過去赴宴。

        當然,她肯定不可能在飯桌上看到她家師兄。某親王的排外性,她從小就深深體會過。晚餐的種類雖然不多,卻樣樣精致,道道美味。

        用飯時候,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頓飯。

        待淨手漱口之後,韓瑾瑞拿了杯茶在手,對她說︰「明天我會遞折子上去。」

        徐琇瑩接茶的手一頓,然後點了下頭,「知道了。」

        韓瑾瑞呷了一口茶,又道︰「如果楊兄有事的話,你不妨讓他先去忙,有什麼事有我幫你。」

        徐琇瑩仍舊點了下頭,「好。」現在這種情形,師兄留下也沒什麼用,還不如離開。

        韓瑾瑞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她怎麼這麼柔順,心念一轉,神情便有些不快。

        這丫頭心裡一定又在打什麼別的主意,都已經跟他這樣親近過了,還不肯認命,真是讓他又愛又恨。韓瑾瑞揮揮手,屋裡的人便都退了下去。

        徐琇瑩的心倏地一緊。他又想做什麼?

        韓瑾瑞起身走到她身邊,拿過她手裡的茶碗放到一邊,然後將她拉入懷中。

        徐琇瑩一驚,睜大了眼。

        韓瑾瑞貼近她的唇,危險又帶了一絲暴戾地道︰「是不是只有我佔了你的身子,你才能安心留下來陪我?」

        她被他的話駭得眼皮直跳,「你……」

        韓瑾瑞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微笑道︰「我其實並不介意現在就擁有你。」

        「韓瑾瑞,你難不成是欺我孤身弱女,無所依憑?」她眼中含淚怒聲質問。

        「是又如何?」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她終於忍無可忍,一伸手便揪住了他的衣領,冷聲道︰「留下來陪你?我為什麼要留下來陪你?我欠你嗎?你明知道京城是我的傷心地,卻還執著於留下我,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韓瑾瑞微微瞇眼,一點兒都沒在意被她如此對待,只是慢條斯理地肯定道︰「你就是欠我的。」

       「欠你什麼?」

       「你以為是誰為徐家平的反?」

        徐琇瑩的嗓子一滯,瞪大了眼,震驚地道︰「是你?」

       「是我。」

        話在舌尖打了幾個轉,她才生硬地道︰「那又如何,就算此事徐家欠你人情,難不成我便要用我自己來還嗎?」

        韓瑾瑞甚是心平氣和地道︰「女子受人恩惠,大多不都是以身相許嗎?」

        「呸!」

        見狀,韓瑾瑞開懷地笑了,伸手摟住她的腰,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阿歡,這樣多好,何必總跟我演戲,你明明就不是個柔順的性子。」

        徐琇瑩想推開他,卻沒能成功。

        「你別老佔我便宜……」

        韓瑾瑞笑著,「除了你,別人的便宜我也不屑佔。」

        徐琇瑩都氣笑了。「難不成我還應該為此謝謝你這珂親王嗎?」

        他一本正經地回道︰「謝我也沒什麼不可以。」

        「你這都無恥到新境界了啊。」她忍不住開口嘲諷。

        韓瑾瑞卻半點兒也不生氣,攬了她的腰掀起珠簾進了內室,指著裡面的擺設對她討好地道︰「喜不喜歡?都是按你喜歡的樣式擺的。」

        徐琇瑩表情僵硬地看著某個親王的臥室那充滿了少女風的擺設,她覺得自己的太陽穴抽得厲害。最後,她無奈地轉向他,平鋪直敘地道︰「你難道就不覺得這不像是個男人的房間嗎?」

        「這樣我才覺得你還在我身邊陪著我。」他回得理直氣壯。

        突然之間,她竟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了。

        好半晌,她才喃喃道︰「何必……」她受不起這樣重的感情。

        韓瑾瑞在她耳邊低聲道︰「因為是你,所以值得。」

        徐琇瑩臉色微微泛苦,「可是,韓瑾瑞,你不覺得自己太過一廂情願了嗎?你喜歡的是十年前的徐琇瑩,根本不知道十年後的徐琇瑩是什麼樣,你的這種喜歡會將我們兩個人都困住,你懂不懂?」

        韓瑾瑞伸手撫摸她的臉,眼底的感情濃得化不開,「我也沒有辦法,我喜歡了這麼久,已經是一種執念,連我都沒辦法讓自己放下。」

        見她張口想說話,他連忙擋住了她的口,繼續道︰「我既然能喜歡十年前的你,那麼也一定會喜歡十年後的你,你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你覺得自己變了而已。」

        「你不可理喻!」

        「那又怎樣?」他固執地道。

        「放手,我要回去了。」她不想再跟他說話了,簡直對牛彈琴。

        「不太想放。」他無賴地說。

        徐琇瑩咬牙瞪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從心頭泛起。

        「韓瑾瑞,」她試圖跟他講道理,「你明不明白,我留在京城就會又回到原來的那個圈子,遇到以前的許多人,會有許多事我想迴避都迴避不了。」有些事她不想再想起來,一點都不想。

        韓瑾瑞微微沉了臉,握住她欲抽回的手,直直盯著她的眼睛逼問她,「你是想將我也一起忘記了是不是?」所以才無論如何都想避開他,縱使在他們有過那樣的親密之後。

        她別開眼,沒有回答。

        可韓瑾瑞卻已經得到答案,目光陰沉了下來。

        徐琇瑩被他握得手生疼,她有些生氣地回過頭來,逼視著他的眼問︰「當年徐家滅門之禍,你能否認是皇子奪嫡之禍嗎?韓瑾瑞,你能嗎?!」

        他不能,所以他沉默。

        徐琇瑩繼續咄咄逼人,不給他留一絲喘息的餘地,「說什麼你替我們徐家平反,就算沒有你,今上登基後一樣會給徐家一個交代,不過是早晚而已,這樣黑暗惡心又骯髒的地方,我為什麼要留下來?」

        韓瑾瑞眼神一暗。她想躲開,他真的能理解,可他無法再失去她,她又能否明白?

        「我想忘記,我真的想忘記,我想忘記曾經的一切,想遠離曾經的一切,我有什麼錯?難道我連軟弱都不被允許嗎?」

        「阿歡——」韓瑾瑞用力抱緊她,「別說了。」

        她的手用力捶打在他的肩頭,一下又一下,她心中的傷痛始終都沒有減少過,只是被深藏了起來,不肯被人看到。

*             *             *

        「這是什麼?」

        面對楊清逸的疑問,韓瑾瑞十分直白地道︰「聖旨。」

        楊清逸揚眉,指著桌上澄黃的聖旨,仍舊一臉的困惑不解,「我又不瞎當然認得聖旨,問題是,你為什麼拿這個給我看?」

        韓瑾瑞忍耐著道︰「看了再說。」

        楊清逸笑了一聲,拿過聖旨一看。

        看完後,有一會兒都沒說話,他的心情很複雜,真的。

        最後,他似笑非笑地抬頭去看某親王,特別好學地問了一句,「讓一頭狼照管一隻羊,珂王爺您這算是奉旨監守自盜嗎?」

        聖旨上說得再體恤忠臣遺孤,再為徐琇瑩謀算,可說到底,便宜的都是奉旨照顧他家小師妹的某頭狼。

        韓瑾瑞連眉頭都沒動一下,坦然地道︰「知道就好。」

        楊清逸揚揚手里的聖旨,「所以呢?」

        韓瑾瑞說得更加直白,「你可以走了。」阿歡已經不需要你這個大師兄照顧了。

        楊清逸笑了,將聖旨放回桌上,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道︰「要不要我提醒王爺一下,那隻小羊她是我親愛的小師妹。」

        「親愛的」三個字成功地惹惱了韓瑾瑞,周身寒冷氣息頓時大放,不帶絲毫感情地道︰「楊兄可以走了。」

        楊清逸卻是笑得一臉得意,「臨走之前,難道不應該讓我家小師妹出來送一送我嗎?珂王爺,你說是不是?」

        「不見也罷。」

        「話不是這樣說,臨別之際,在下還有話囑咐小師妹幾句。」
   
        「她不需要。」

        楊清逸「呵」了一聲,心裡明白得很。「是王爺不想她需要吧?王爺這樣獨斷專行,真的好嗎?」

        韓瑾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楊清逸不緊不慢地道︰「我家小師妹,吃軟不吃硬,王爺這樣強硬霸道,怕是不得她歡心啊。」

        他真的很想拍死眼前這個笑得格外刺眼的家伙,韓瑾瑞蹙眉,「阿歡是什麼性子我比你清楚。」

        「錯錯錯,」楊清逸不知死活地搖著食指,「你看啊,我師妹今年十八歲,十年前才不過八歲,也就是說她在外面待的時間比跟你相處的時間要長,這樣你怎麼能說清楚她的性子呢?」

        他又一次成功踩到了珂親王的痛腳。

        韓瑾瑞眼裡的冷刀已經快要化為實刀甩向某人,「你的話真多。」

        楊清逸似乎一點兒也沒有感受到對方的不友善,笑得很是志得意滿,頗有幾分洋洋得意,「王爺一定不知道,我跟我家小師妹在一起的時候話更多呢。」

        徐琇瑩一直都知道自家大師兄有時候嘴特別賤,不過,每次親眼看到的時候,她都會覺得自己的忍耐下限又被刷新。

        就像現在,她覺得自己的下限又被師兄刷新了。

        韓瑾瑞第一時間看了她,就見她一臉無以言狀的表情看著那個叫楊清逸的家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措詞開口。

        「師兄。」

        最後,徐琇瑩還是選了一個最合適的開頭。

        「小師妹,你來了啊。」楊清逸一臉的歡欣,表達出自己對小師妹的到來是何等的歡喜。

        徐琇瑩朝他招招手。

        楊清逸笑咪咪地走過去。

        她壓低了聲音,小聲問他,「你招惹他幹什麼?」

        楊清逸一臉的理直氣壯、義正辭嚴,但聲音同樣壓低了,「看不慣他那副跩樣。」

        徐琇瑩用沉默表示贊同。

        「對了,小師妹,」楊清逸指著桌上的那道聖旨給她看,「看過了沒?」

        她老實搖頭。

        楊清逸立時嘆了好大一口氣,目光也帶上了她馬上就要被送入虎口再無生還的憐憫和幸災樂禍。

        幸災樂禍?她沒看錯吧?「上面寫什麼?」她突然有很不好的預感。

        楊清逸感慨地拍了拍小師妹的肩,語重心長地道︰「小師妹,千萬保重。」

        感覺更不好了,徐琇瑩挑眉問︰「怎麼回事?」

        楊清逸長嘆一聲,「這種落井下石的事,師兄不太好做,還是你自己去看吧。」

        徐琇瑩立馬用鄙視的眼神看他。

        瞧他說的,好像他從來不做落井下石的事,天知道她家大師兄最愛幹的就是這種不道德的事,白白浪費了那副清風朗月的風姿。

        曾經她也是受害者之一,提及那些往事,全是淚啊。

        一隻大手倏地探入師兄妹中間,以一種強硬的姿態將徐琇瑩納入自己懷中,當然,會這麼做的人只有王府主子韓瑾瑞。

        瞪著楊清逸,韓瑾瑞無論怎麼看,都覺得自己跟阿歡的這位師兄絕不可能有對彼此看順眼的那一天。甚至,他覺得這男人實在是太礙眼了!

        楊清逸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擺出一本正經狀,正式地對小師妹道︰「小師妹啊,師兄還有別的事要去忙,不得不先離開了。」

        徐琇瑩理解地點頭,很是了解大師兄無法在一個地方久待,畢竟大師兄習慣滿江湖四處跑,師嫂每次為了逮他都得費盡氣力。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囑咐了一句,「大師兄啊,你也別太過分,師嫂整天追著你也挺不容易的。」讓她時常忍不住想違背師門不得手足相殘的訓誡,勸師嫂乾脆踹掉大師兄,另覓佳婿。

        真心替師嫂覺得累啊!

        楊清逸瞄了一眼聖旨,不懷好意地對自家小妹說︰「小師妹,師兄良心提醒你,先管好自己吧。」

        徐琇瑩心裡一「咯」的一下,但輸人不輸陣,就算她面對韓瑾瑞時一個頭兩個大,也不可能在師兄面前露怯。於是她嘴裡冷哼了一聲,「師兄若是想看我笑話,恐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那就好,那師兄可以放心的走了。」

        徐琇瑩點了點頭。

        楊清逸朝某親王看了一眼,口氣轉為鄭重的道︰「珂王爺,我家小師妹就拜託了。」

        韓瑾瑞神情一正,認真地點了點頭,「放心。」

        楊清逸朝兩人拱手,道了聲「告辭」後便瀟灑轉身離去。

        徐琇瑩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才低下頭。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真的面對時,仍然不免感到失落。但她並沒有讓自己消沉太久,很快收拾好心情,抬頭問道︰「聖旨說什麼了?」

        韓瑾瑞牽起她的手,領著她到了書案前才鬆開,「自己看。」

        徐琇瑩拿起來看,看過後,心情十分複雜,無以名狀。

        整理了一下措詞,她重新看向某人,看不出喜怒地道︰「以前你們是一丘之貉,如今又狼狽為奸,感情倒是沒變嘛。」

        韓瑾瑞臉皮都沒動一下,坦然接下「贊美」,「過獎。」

        徐琇瑩呼吸一窒。她還是太年輕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24 03:06 PM 編輯

【第五章】

        對於當今皇上,徐琇瑩其實並不陌生。

        因為小時候太常主動或非主動地跟當時的珂親王世子韓瑾瑞混在一起,所以跟珂親王的堂弟自然不陌生,甚至可說挺熟悉,熟悉到九皇子想看未來妻子時還拿她當探路石。

        這麼說起來,皇上和皇后還欠她一份媒人錢。

        媒人錢不給也沒啥要緊,但是不僅不給謝媒錢,還賜下來那麼一道把人往坑裡埋的聖旨,這就不是身為明君該有的作為了。

        就因為那道聖旨,她出嫁之前便由如今的珂親王——韓瑾瑞照看。哈哈,這真是個大笑話!

        照看?

        這算是近水樓臺?還是鼓勵他監守自盜?這簡直只差直接賜婚了。

        不怪乎大師兄臨走前的良心建議,但鑒於他建議完了馬上毫不猶豫轉身就走的行徑,徐琇瑩覺得就算大師兄有良心,那良心也有限得很。

        不顧同門之情,說的就是她家大師兄這樣的行為。

        為此,徐琇瑩這幾天的心情並不好,對於召見莊園管事便不是很有興致。

        屋子裡四角都擺放著冰盆,鎮得屋子裡清涼無比,絲毫感受不到屋外的炎熱。多寶榻上的珍玩器皿件件都是難得一見。

        隔開臥室的珠簾更是由顆顆圓潤的南海珍珠串製而成。

        床上是冰絲蠶被,床下是波斯地毯,就連窗前的香爐都是紫金的。但,那又怎麼樣?

        這滿目的奢華富貴,如今在她看來就是過眼雲煙。

        想當年,富貴的定遠侯一家仍在旦夕之間土崩瓦解,徒留唏噓。

        懶散地倚在引枕上,單手托腮,一臉無聊樣,便是韓瑾瑞進來看到的徐琇瑩。

        他撩袍往榻上一坐,看了一眼小几上滿滿的冰鎮葡萄,微微揚了揚眉問︰「不喜歡?」

        徐琇瑩側身趴到引枕上不搭理他。

        他笑了一聲,又問︰「無聊了?」

        徐琇瑩乾脆閉上眼,假寐。

        他默默地捏了葡萄吃。

        吃了幾顆後,他忍不住往閉著眼睛假寐的某人身前湊。

        徐琇瑩反應迅速地伸腳踹去。

        韓瑾瑞及時躲開,帶了幾分無奈地道,‘「需要這樣提防我嗎?」她如今就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時時刻刻豎起耳朵,小心提防他。

        徐琇瑩斬釘截鐵地回答他兩個字,「需要。」

        他聞言笑了,目光若有深意地在她身上梭巡了一遍後,俯身壓低了聲音道︰「不覺得為時已晚嗎?」

        試問,她還有哪裡是他沒有摸過的?!

        被他灼熱的目光掃過,徐琇瑩從頭到腳都不受控制地熱起來,再也沒辦法假裝淡定地趴在引枕上,乾脆起身在榻上盤腿坐好。

        韓瑾瑞自顧挨著她坐下,極其自然地伸手摟住她的腰。

        徐琇瑩咬住下唇,忍住對他動手的衝動。

        韓瑾瑞貼近她小巧的耳垂,含笑低語,「不掙扎了?」她不說話。

        「阿歡真乖。」

        他將她直接摟抱入懷,環住她的腰,在她耳後輕嗅著,滿足地道︰「阿歡身上真香。」

        徐琇瑩抽了下嘴角,「是薰香。」

        「什麼香?」

        「你聞不出來嗎?」她語氣帶了幾分嘲諷。

        韓瑾瑞輕舔了一下她的耳垂,感覺她明顯一顫,眼中閃過一抹笑,熱氣噴在她頸側,沙啞性感的聲線往她耳中鑽,透露著某種暗示,「我想仔細聞聞,阿歡讓不讓?」

        徐琇瑩又羞又惱,她現在根本沒辦法好好跟他說話,往往說不到三句話他就不正經。

        「讓嗎?」他還在問她。

        「不讓。」她氣呼呼地給他答案。

        韓瑾瑞也不惱,只細細地在她頸上落下親吻,一隻手不老實地摸到她胸前豐挺的玉峰揉捏。

        「韓瑾瑞——」

        「嗯,阿歡真的長大了。」他一語雙關。

        「你不要臉!」

        他在她耳邊低笑,直言不諱,「我還能更不要臉。」她確實不能跟他比臉皮厚。

        在他又一次覆上她的玉峰時,徐琇瑩垂眸看著那隻不老實的大手突然低聲道︰「我們成親吧。」

        韓瑾瑞先是一怔,而後猛地將她轉過身來,狂喜地追問確認,「阿歡你同意嫁我了?」

        她勾出一抹諷笑,不答反問︰「如今這樣,我不嫁你要嫁誰?」

        韓瑾瑞卻絲毫不在意她的態度,大聲道︰「好,我這就讓人去準備。」他放開了她,快步離開房間。

        徐琇瑩手抓著胸前衣襟,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當看到那道聖旨時,她就知道自己只能有一個選擇——嫁給他。

        她注定要跟韓瑾瑞這個男人糾纏一生。

        或許,從當年她第一次被那個小男孩牽抱的時候就注定了。

        他看著她一點點長大,然後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即使他們猝不及防地分離了十年,他依舊不肯放手。她抬頭朝窗外看去,目光落在了不可知的遠方。

        她其實並不排斥嫁給韓瑾瑞,如果一定要在這京城權貴中找一個人嫁的話,她寧願嫁給這個人。

        只是,她真的不喜歡京城這個地方!

*             *             *

        當朝珂親王要成親,黃道吉日是由欽天監算出的,禮部負責準備婚禮事宜。

        反而是珂親主本人沒什麼事,真要說有事的話,就是讓尚衣局給他量製吉服了。

        成親的日子被安排在了八月初六,而徐琇瑩也如願搬離了珂王府,到了京城郊外屬於徐家的一處別莊。十年來,這別莊因著有人居住打掃,隨時準備著主人前來小住,並不像定遠侯府那樣衰敗荒蕪。

        徐琇瑩站在曾經住過的院落,看著天邊的夕陽最後沒入山坳,伸展了雙臂,長長地吐了口氣。山水依舊,但已物是人非。

        「姑娘好。」

        她走過的地方,遇到的僕人都紛紛見禮。而徐琇瑩卻目不斜視地一路走了過去,她試圖從這裡找到些舊夢。

        那裡她曾撲過蝶,這裡她曾賞過花,還有那裡她曾彈過琴……

        舊日情景就這樣猛地進入眼簾,讓她不知不覺中淚流衣襟。

        不是不記得,就是記得太清楚,所以她才會那麼痛,才會那麼多年都不敢再踏足京城這塊傷心地。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是一看到舊時景,仍然抵制不過心頭的酸楚與傷悲。

        她扶著鞦韆架,無聲落淚。

        韓瑾瑞站在花樹下默默凝望著她,手中的折扇被握得死緊,幾欲折斷。這一方被悲傷充滿的天地,不允許他人接近,只有他陪著她。

        他終是不忍看她繼續傷心下去,從花樹下走出,行至她身旁,伸手將她輕輕擁入懷中,無聲輕嘆。她這個人總是牽著他的魂,扯著他的心,讓他無法放手。

        徐琇瑩伸手摟住他的腰,在他懷中低語哽咽,「瑞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這樣傷心。」

        「都會過去的。」

        只要面對了,事情就能過去,但若是一直逃避,便過不去。

        徐琇瑩在他懷裡哭了一會兒,突地抬頭紅著眼睛問他,「你怎麼會來?不是說成親前都不能見面的嗎?」

        韓瑾瑞不屑地從鼻腔裡冷嗤了一聲,「不應該的事多了。」可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徐琇瑩默然。

        他伸手替她拭去臉上的殘淚,微微蹙眉,「重逢後,我好像總是見你在哭。」明明她以前那麼愛笑。

        徐琇瑩抿唇瞪他。

        韓瑾瑞揚唇,暗啞了聲音問她,「你在怪我總是惹你傷心?」

        她繼續瞪他。

        他低頭貼著她的唇呢喃般私語,「可我就想讓你在床上、在我身下哭,怎麼辦?」

        徐琇瑩臉上「轟」的一下熱了起來,想立刻從他懷中退開。

        韓瑾瑞擁緊了她,不肯放人。

        「你放手。」

        「不放,」他低頭在她耳邊道︰「一輩子都不放。」

        徐琇瑩的心因他的話而心頭一突,但隨即臉上紅通通一片,啐道︰「再沒你這樣不要臉面的人了,快放開。」

        「別怕,沒事,天都暗了,不會有人看到的。」

        這是重點嗎?徐琇瑩無語。

         下一刻,她就聽到某親王完全沒有底線地對她說——
   
         「阿歡若是擔心,咱們就回房去再親熱。」

        徐琇瑩覺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韓瑾瑞,在成婚前你就不能守一下禮嗎?」

        韓瑾瑞不解,理直氣壯的反問她,「既然我們都要成親,為什麼還要守禮?你遲早不都是我的人?」

        她無言以對……

        不對!不能這樣被他牽著鼻子走,任他為所欲為。

        徐琇瑩瞠眸,推著他的臉不讓他繼續貼近,惱道︰「難不成你還想在成親前就跟我圓房不成?」

        韓瑾瑞興味盎然地揚眉,欣然點頭,「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呸!你的臉呢?」

        「不要了。」他滿目戲謔地看著她,「我就想對你不要臉,做各種不要臉的私密之事,阿歡難道到現在還不懂嗎?」

        好吧,她輸了。

        徐琇瑩將臉偏到一邊,心裡嘆了一口氣。「你別鬧我了,我現在心情真的不太好。」

        韓瑾瑞鬆開她的腰,改為攬住她的肩,溫聲道︰「我陪你走走。」

        兩個人一路走出別莊,在暮色暗沉中,沿著小徑一路往莊後的小山走去。

        這座山並不大也不高,兩個人漫步走上去花了大約兩刻鐘時間,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四下寂寂,夏日特有的夜間蟲蛙鳴唱在四周響起,讓人恍惚有一種回歸田園的錯覺。

        在昏暗的夜色中,徐琇瑩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韓瑾瑞敏銳地察覺到了懷中人兒的身體變化,心頭微嘆,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攬緊她。她與他分別十年,到底不是當年那個跟他無比親密的小女孩了。

        許久之後,徐琇瑩才指著山腳下某一處開口道︰「那裡什麼時候變成魯國公府的了?」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今天到別莊的時候看到了魯國公府的車馬,覺得好奇,我記得那兒以前好像是撫北伯家的吧。」

        韓瑾瑞聲音中帶了暖意,「阿歡的記性很好,那裡原本確實是撫北伯家,只不過多年前就歸為魯國公府了。」

        徐琇瑩輕輕「咦」了一聲,「伯府敗落了?」

        韓瑾瑞淡淡的回道︰「子弟不孝罷了。」

        徐銹瑩語帶淒淒,「王侯將相,郊外青塚,功名利祿,皆是過眼雲煙。」

        韓瑾瑞嘆了一聲,低頭看她,「阿歡,你如今將一切都看得太淡了。」

        「瑞哥哥。」她低聲喚他。

        「嗯?」

        「我守孝十年,吃了十年的齋,亦念了十年的往生經,可我依舊覺得自己心不靜,意難平。」

        「都過去了。」他只能重複安慰她這麼一句,心有些堵。

        「我師父說如果我不回來一趟,那麼我永遠也無法真正地走出來,所以我才會跟著大師兄來京城。」

        韓瑾瑞覺得她師父說的很對,不面對就永遠過不去,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在這一刻,韓瑾瑞無比感謝她的師父。

        如果不是她師父勸她,他也許今生都再見不到他的阿歡,依舊每日沉浸在無望的期盼中無法自拔。

        徐琇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緊接著又深吸了口氣,然後振作精神地道︰「我們下山吧,一會兒蚊蟲會越來越多。」

        韓瑾瑞不由得微笑,「身上不是帶了驅蚊蟲的香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可是一點都不想拿自己喂蚊子。」

        韓瑾瑞聽了笑出聲來。

*             *             *

        有時候,人是不經念叨的。比如魯國公府的人。

        徐琇瑩怎麼也沒想到,昨天晚上她才說過的人,今天竟然上門投帖子。

        魯國公府上的嫡三小姐,她兒時見過,卻談不上有什麼交情,那對方這般無緣無故地投帖上門就頗耐人尋味。

        自她認回侯府嫡女的身分,除了奉旨祭掃,再沒有離開過珂王府,之後便來到這別莊上備嫁。可她昨天剛出城,魯國公府的車馬也到附近的魯國公府別莊,然後今天就直接投帖子上門來?這裡面會沒事?

        她不信!她不信這世上有這等巧合之事。

        韓瑾瑞拿過她手中的帖子看了一眼,眉峰一挑。

        「跟你有關?」徐琇瑩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側首打量他。

        他將帖子往桌上一扔,慢條斯理地打開手中折扇,輕輕搖著,不以為然地道︰「不知所謂之人。」

        徐琇瑩若有所悟,嘴角驀地一勾,打趣地看著他,「你的愛慕者?」

        重逢以來,韓瑾瑞難得見她這麼俏皮,忽略她的挑釁,不是很認真地笑問︰「吃醋了?」

        「才沒有,」徐琇瑩雙手托腮歪著頭看他,一本正經地分析,「如果你對她有意,到了這把歲數怎麼可能矜持著不肯上門提親,哪裡會硬是等到我來填這個位置,是不是?」

        韓瑾瑞忍不住拿扇子敲了她一記,十分不滿地抗議,「什麼叫這把歲數?」二十五歲很老嗎?他這算年少有為好不好,不識貨的小丫頭。

        「還有,什麼叫填位置?」他伸手捏了捏她手感很好的小臉,「我妻子的位置一直以來就只能是你這個沒良心的小丫頭。」

        徐琇瑩伸手拍開他的手,揉著臉小聲咕噥,「姑娘還很小的時候就心懷不軌,還敢這麼理直氣壯。」

        韓瑾瑞坦率地看她一眼,道︰「小姑娘現在也長成大姑娘了,我有什麼不好理直氣壯的。」

        徐琇瑩無言。

        拿帖子進來的管事在一旁直冒冷汗,這見與不見,主子倒是給個話,他在這兒聽著這貌似打情罵俏的對話,總害怕哪一天會被珂親王給滅口了啊!

        韓瑾瑞彷彿這個時候才發現管事還在一邊等著,漫不經心地提醒道︰「阿歡,你家管家還在等。」

        徐琇瑩蹙眉,想了一下,還是忍不住看向某人,「你覺得我要不要見?」

        他不答反問︰「你想見嗎?」

        徐琇瑩皺著眉道︰「我自己當然是不想見,又不熟,」頓了下,她又看了他一眼,「可我不見真的好嗎?」

        韓瑾瑞一副無所謂地道︰「不想見就不見,何必委屈自己。」

        徐琇瑩想了想,道︰「還是見一見吧,瞧她打什麼主意。」轉而對管事吩咐,「去請劉三姑娘進來。」

        「是。」管事如蒙大赦地下去。

        「見她做什麼?」韓瑾瑞語氣不是很好,凡是打擾他和阿歡相處的人,他都不喜歡。

        徐琇瑩沒搭理他,她不想跟他在這裡大眼瞪小眼,一不小心某人就又會撲上來對她動手動腳。

        「劉三姑娘馬上要進來了,王爺還不避開?」

        韓瑾瑞用力搧了兩下扇子,起身,在轉過暖閣屏風前,他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徐琇瑩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

        他看了搖著頭走了。

        徐琇瑩略整了整衣裙,端坐靜等訪客。

        過了一會兒,別莊裡的管事婆子、媳婦和兩個丫鬟陪著一個明艷的少女走了過來。徐琇瑩適時起身,得體地微笑,「三姑娘,許久不見。」

        劉明珠不著痕跡地打量對方。

        倒是長了一副好顏色,恐怕不但顏色好,這容貌跟原定遠侯嫡女也有幾分相似之處,否則難以騙過珂王爺。從小珂王爺心裡就只有定遠侯府的那個小丫頭,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放不下,眼前這個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野丫頭,竟然敢冒名頂替定遠侯嫡女,還妄想嫁給珂王爺。她今天就是來拆穿她的。

        徐琇瑩也在打量對方,打小劉三姑娘就是個明艷照人的小美人,多年不見,越發艷色逼人了。

        她今年十八,記得對方應該比她大四歲,已過雙十年華,這般年紀還待字閨中,果然是對某王爺深情不悔啊!

        「這麼多年沒見,倒是不敢認徐家妹妹了,跟小時候長得不一樣。」

        徐琇瑩從容應對,「是呢,多年不見,物是人非,三姑娘卻還是記憶裡那般明艷。」

        劉明珠表情帶了點受寵若驚,「難得妹妹還記得我,我還以為多年不見,妹妹早不記得舊人了呢。」

        「怎麼會。」

        劉明珠口氣平常地道︰「可妹妹回京城這些日子,也沒有辦場宴會見見昔年舊人,是跟我們生分了吧。」

        徐琇瑩心想,說得好像咱們當年是閨中密友似的,嘴上卻道︰「原是想著的,只事情一件挨著一件,總是不得閒,這才耽誤了下來。」

        劉明珠笑了,「那我今天可算是來巧了。」

        徐琇瑩亦笑道︰「是呢,昨天我看到魯國公府的車馬還在奇怪,我記得隔壁應該是撫北伯家的別莊,後來問過管事,才曉得原來莊子已經易主了。」

        劉明珠心頭暗驚,認識魯國公府的車馬,這是功課做得很足。

        可她面上卻不露聲色,親熱地道︰「這些年妹妹不在京中,許多事情都不同了,也難怪妹妹不清楚。」

        徐琇瑩對她的言外之意裝作聽不懂,只笑道︰「這些年我只吃齋念佛,對外面的事確實是生疏了。」

        「原來妹妹這些年是流落到庵堂去了,天可憐見。」劉明珠矯揉造作地拿帕子拭了拭沒有淚水的眼角。

        徐琇瑩心裡覺得好笑,臉上倒是半點不露,只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

        「說來也是,妹妹馬上就要嫁給珂親王成為王妃了呢,不過,妹妹可知王爺最恨別人欺騙他?」

        徐琇瑩面不改色,平淡地道︰「誰都不喜歡別人欺騙自己,很正常。」

        劉明珠狀似無意地道︰「前些年有人假冒定遠侯的後人,後來落到王爺手裡,妹妹猜他們是什麼下場?」

        徐琇瑩面露訝異,「有人假冒?」這倒是沒聽他提起過。

        劉明珠心中一喜,打鐵趁熱地道︰「是呀,王爺把他們五馬分屍了。」

        徐琇瑩聞言皺了皺眉頭。

        劉明珠捏了捏帕子,故意壓低聲音,假裝好意地道︰「可是嚇著妹妹了?那些騙子太過可惡,難怪王爺生氣。咱們這些勛貴世家的姑娘,哪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冒充的,就該嚴懲不貸。」

        徐琇瑩贊同地點頭,「三姑娘說的是,畫虎畫皮難畫骨,骨子裡的東西外人是學不來的。」

        劉明珠頓時一噎,突然有種自己被諷刺的感覺。

        待在暖閣屏風後聆聽的某王爺眉峰輕揚,眼中閃過一抹銳利。這魯國公府的嫡三姑娘是懷疑他家阿歡是冒充的?

        可笑!他的阿歡是誰都能假冒得了的嗎?

        凌厲的眉眼又在瞬間舒展開來,想明白了阿歡的態度,他暗忖,他家阿歡還跟小時候一樣壞。

        隨後,他聽到劉三姑娘轉了話題,無非是女孩子的穿衣打扮之類的,期間或有突然冒出來的試探話語,但都被徐琇瑩三言兩語給帶過。

        一直到徐琇瑩端茶送客,韓瑾瑞這才從暖閣屏風後轉了出來。

        「她很不甘心啊!」徐琇瑩看著門外,輕飄飄的說。

        韓瑾瑞冷哼一聲,「不知所謂。」

        徐琇瑩歪頭看著他,「還真的有人假冒我?你也真的把那個假冒者五馬分屍了?」

        他一臉陰沉,口氣極為不悅,「沒有的事,」那劉三姑娘竟然這樣編排他!「不過,若真有冒名頂替的人,結果不會比五馬分屍好多少。」

        他這言辭間滿滿的殺氣,就不怕嚇到她?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她聽到某王爺繼續道——「阿歡還會怕嗎?小時候不也見過我處置做錯事的人。」

        拜託,不要讓她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我膽子其實不大的。」她忍不住替自己辯解。

        韓瑾瑞失笑,調侃地看著她道︰「我記得當年定遠侯曾帶你去看過軍營殺威棒的現場?」

        徐琇瑩伸手揉太陽穴,有人知道她太多的底細,真的不是件好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24 03:42 PM 編輯

【第六章】

        魯國公府嫡三姑娘的到訪,如同打開了一個奇怪的開關,之後便接二連三有人上門投帖。徐琇瑩深感無言。

        她離京十載,一回來便要嫁給當朝的珂親王,果然是件讓人十分好奇的事。可大家都不敢去問珂親王,便都瞄準了她這個準王妃。

        果然,柿子總是撿軟的捏。

        不過,她不懷好意地轉了轉眼珠子,如果她們知道原本該老老實實待在珂王府的人現在就在徐家這別莊上,又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她突然之間非常想知道。

        一隻大手伸過來往她臉上摸了一把,緊接著一具寬厚的胸膛便貼在她身後,大大咧咧地攬上了她的腰。徐琇瑩倏地臉一黑,又來了。

        韓瑾瑞絲毫不在意她的黑臉,將她在自己懷裡調整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摟好,開口道︰「剛才在想什麼,表情那麼壞?」

        她拿了一張拜帖,示意他自己看。

        韓瑾瑞眉頭微揚,將帖子在手裡展開,粗略地掃了一遍,臉露不豫之色,「不用理她們。」

        徐琇瑩不是很確定,遲疑的問︰「這樣好嗎?」

        韓瑾瑞冷哼一聲,將那帖子隨手丟開,「不過是些不相干的人,用不著你去見。」

        徐琇瑩笑了笑,她原也沒興趣見她們,他同她看法一致自然是最好的。

        不過,她還是有些懊惱的。「早知道當初就不見劉三姑娘了,搞成現在這樣。」

        韓瑾瑞忍不住嘲諷她,「你自己找的。」

        不想面對他,非要去見那表裡不一的人,活該。

        徐琇瑩微惱的反駁,「人家明明是衝著你珂親王來的,怎麼好把責任賴在我身上。」

        韓瑾瑞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瞇眼道︰「怎麼沒抹那面脂?」

        她抬袖擦了擦被他親到的地方,沒好氣地道︰「你明知道我不習慣塗脂抹粉。」

        「那面脂抹到臉上跟水似的,不傷皮膚。」

        她扯了下嘴角,想起件舊事,忍不住跟他說道︰「你還記得慶元十年宮裡出的那件事嗎?」就是有人在口脂裡摻毒,害了一位宮妃。

        韓瑾瑞眼角頓時一抽,嘆了口氣,妥協道︰「以後我親手給你做,這總成了吧。」

       「你還會做面脂?」徐琇瑩真的驚訝了,在他懷裡轉過身去看他。

        韓瑾瑞因她的動作身體猛地一僵,用力吐了口氣,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渾然不覺自己惹了什麼禍,心下只覺十分無奈。

        「就算以前不會,現在為了你,我也得去學一學。」徐琇瑩臉微紅,扭回頭不看他。

        韓瑾瑞貪看她緋紅的側臉,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能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真好!

        徐琇瑩覺得這曖昧的靜默讓人有些不安,便尋了個話題打破安靜,「你就打算一直這樣待到我出嫁那天嗎?」

        韓瑾瑞懶洋洋地靠在羅漢榻靠背上,語氣輕鬆地道︰「也沒什麼不好。」

        徐琇瑩拿起小桌上的紈扇翻看。

        韓瑾瑞伸手抓起她背上一綹長髮,輕輕地纏繞在手指上,漫不經心間透出一絲警告,「阿歡,我是不會讓你再從我身邊離開的,你別打別的主意。」

        她皺皺眉,自嘲地笑了笑,「你也說了,除了你,我還能嫁給誰?」

        「阿歡,」韓瑾瑞的話一頓,「我不太喜歡你這種口氣,我承認我對你可能是太急切,讓你覺得我有些卑劣,可我並不想傷害你。」

        徐琇瑩嘆了口氣,「你只是習慣強勢而已。」

        勾起嘴角,他的阿歡總是懂他的,就算看不慣他的某些行為。

        徐琇瑩趴到小桌上,手裡的紈扇往自己頭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有些悶悶地道︰「瑞哥哥,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嗎?」

        「嗯,你說。」

        「我們成親後,你能不能別把我拘在府裡?」

        「好。」他答應得很爽快。

        徐琇瑩吐出口氣,轉動著手裡的紈扇,自語似的道︰「其實我現在挺不喜歡這種權貴生活。」

        「看得出來。」身邊不喜歡有人跟著,不喜歡有人伺候,她雖然不說,但從行事舉止還是能看出來。

        徐琇瑩有片刻的沉默,然後輕輕笑了一聲,「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對她,他總有超乎尋常的耐心與容忍。

        「如果我一直不出現呢?」

        韓瑾瑞眸色暗了暗,摟緊了她,「那我就只能孤身到老了,還好上天待我不薄,阿歡你終究還是回來了。」

        「韓瑾瑞——」她輕聲喚他。

        「嗯?」

        「你別負我。」

        「我怎麼捨得。」

        「有朝一日你若負我,我會走的,走得遠遠的,再不見你。」

        「你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徐琇瑩靠在他懷中,無意識地把玩著他的衣襟,「你會不會覺得我不應該這麼善妒?」

        韓瑾瑞大手在她頸上捏了捏,吸了口氣笑道︰「我要獨佔你,自己卻要左擁右抱,那我就是個混蛋。我們原本就該是彼此的唯一。」

        她不由得抬頭衝他彎唇笑,直笑進他心坎裡去。

        韓瑾瑞狠狠喘了一口氣,恨恨地對她說︰「你現在別招惹我,我還不想大婚前就要了你。」

        徐琇瑩因為他粗暴直接的言詞而暴紅了臉,狠狠地捶了他胸膛兩下後從他懷裡掙扎下地,直接跑出了偏廳。

        留下韓瑾瑞仰頭苦笑,他覺得自己有點自討苦吃,明知道自己根本拒絕不了她的誘惑,還非要守著她不可,天天跟自己的慾望之獸拔河。

        唉!他果然是自討苦吃。

        大半夜的被一陣喧鬧銅鑼聲驚醒,這實在不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徐琇瑩披衣走出房門,伸手掩口打呵欠,眼圈還微微泛紅,隨口低喃,「怎麼回事?」

        「你怎麼出來了?」

        隨著話音一件帶著體溫的外衣落到她肩上,將她整個人裹住。

        原打呵欠的徐琇瑩硬生生的頓住,瞪大眼睛看著某個不應該出現在自己院子裡的人。

        韓瑾瑞伸手替她將衣襟掩實,半擁著她抬頭去看被火光映紅的那方天幕。

        她朝那邊看了一眼,蹙眉道︰「是魯國公府家的別莊。」她忍不住看了身邊的人一眼。

        韓瑾瑞回看她一眼,問她,「想說什麼?」

        她露出一個戲謔的笑,「王爺不是應該去英雄救美?」

        他眉眼不動,淡定自若地道︰「已經救了。」

        徐琇瑩︰「……」

        韓瑾瑞垂目看她身上披著自己的外衣,心裡的激動不言而喻。

        徐琇瑩這時才注意到對方只著內衫,眼睛眨了眨,直接求教,「就一件外裳?」就算是救美了?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只披衣就敢在深夜步出房門,阿歡也太沒有警覺性了。」

        徐琇瑩呼吸一窒,她這副模樣原本沒什麼,可她哪知某人竟然領著他的貼身侍衛出現在自己的院子裡,這就有些不合宜了,她不自在地伸手拉了下衣襟。

        「咳咳,」她掩唇咳了兩聲,轉移話題,「照這勢頭,那座別莊怕是很難保全,估計劉三姑娘會求助上門。」

        韓瑾瑞冷淡地回道︰「趁夜直接回京便好。」

        徐琇瑩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小心地問︰「你真這麼想?」

        「嗯。」

        她搖搖頭,嘆道︰「劉三姑娘會心碎的。」

        韓瑾瑞深深看她一眼,辨不出喜怒地道︰「阿歡倒是有一副憐香惜玉的心腸。」周圍的人都不約而同感受到一股冷意,腳下不著痕跡地退了兩步。

        唯徐琇瑩不受影響,逕自感慨道︰「我這點同情心還是有的。」

        「你同情心太多了。」

        就在這時,外院管事急匆匆奔入,「啟稟姑娘,魯國公府的三姑娘上門求助。」

        徐琇瑩第一時間看向身邊的人。

        韓瑾瑞將她往懷中一掩,對管事冷聲道︰「讓她滾!」然後轉身攬著懷中人便走回房內,並回腳踢上了房門。

        院中眾人皆瞪大眼。

        那是他們姑娘的房間,這樣沒事嗎?

        那是未來準王妃的房間,這樣真的好嗎?

        被人硬擁回房間的徐琇瑩一進房就忍不住用力掙扎,低聲惱道︰「你幹什麼?韓瑾瑞。」

        「睡覺。」

        她回身手指著門的方向對他道︰「出去,這是我的房間。」

        「為了防止你一時憐香惜玉決定讓人進門,今晚我守著你。」韓瑾瑞往她臥室內靠窗的軟榻一坐,擺出一副就此駐紮的架式。

        徐琇瑩瞪了半天眼,最後扯下自己身上屬於他的外衫扔回給他,一扭身走回床邊坐了下來。但她還是有些氣憤,「我就那麼濫好人,會讓一個不懷好意的人趁機住進來?」

        韓瑾瑞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理直氣壯回道︰「既然知道她不懷好意就不要給她可趁之機。」

        她低頭把玩著自己的衣角,咕噥道︰「說得我好像真準備給她機會一樣。」

        「睡吧。」

        看他直接往榻上一躺,將外衫往身上一蓋,一副不打算再跟她說話的模樣,徐琇瑩忍不住嘴角微抽。這間屋子到底是誰的?

        徐琇瑩氣悶地將頭靠在床欄上,抬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她不太喜歡劉明珠這個人,這是她自己的問題。可是,為什麼韓瑾瑞如此排斥甚至厭惡劉明珠呢?她覺得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喂,韓瑾瑞。」

        「嗯?」

        「是不是劉三姑娘做了什麼?」

        「嗯。」

        「她做了什麼?」她很好奇。

        韓瑾瑞嘆了口氣,從榻上坐起身,「魯國公別莊這幾日進了不少火油,買了不少乾柴。」

        「喲,這是大風天放火天的節奏啊。」徐琇瑩直起身子,眼睛都亮了,整個人顯得鮮活生動起來。

        韓瑾瑞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臉上。

        近來她倒是在他跟前越來越放鬆,這脾性也越來越像從前的她,這是好事,說明她正在對他敞開心扉。

        很快,徐琇瑩便察覺到屋內蕩漾著微妙的曖昧氛圍,收斂起臉上的笑,佯裝若無其事地轉過身,重新靠回床欄上,有些心慌地把玩著自己的衣帶。

        韓瑾瑞又重新倒回軟榻,輕嘆一聲,「睡吧。」

        她暗暗鬆了口氣,踢鞋收腿倒回床褥間。

        繞了一綹頭髮在指間,徐琇瑩暗暗地想著此時劉三姑娘的心情,突然覺得很同情她……她突然變得跟三師兄一樣幸災樂禍,怎麼辦?

        唉,她果然被墨給染黑了。

        屋外隱隱傳來吵雜聲,但徐琇瑩仍漸漸迷糊了起來,最後睡了過去。

        而躺在軟榻上的韓瑾瑞卻沒能像她一樣睡著,待在這充滿了阿歡氣息的閨房內,又明知心愛的阿歡就躺在不遠處的帷帳內,他實在很難控制住自己的意馬心猿。

        算算日子,再忍十天就能成親了,到時候……韓瑾瑞的眼睛在暗夜裡散發出如餓狼一般的幽光,嘴角勾出一個邪惡的弧度。

        睡夢中的徐琇瑩冷不防地打了個冷顫,下意識抱緊了懷裡的薄被。

        這一夜,劉明珠終究沒能敲開徐家別莊的大門。

        而珂親王也終於在成親前住進了準王妃的閨房。

*             *             *

        成親,是人生大事。

        可端坐在菱花鏡前,全副新娘打扮的徐琇瑩卻並不覺得自己有多緊張。

        高興嗎?似乎也談不上。

        感覺像是一件早已確定的事按部就班地走上了流程,而她不過是負責最終演繹一遍罷了。新嫁娘該有的羞澀與不安,也早在某親王婚前的日日纏磨中,被搞得不翼而飛了。

       徐琇瑩覺得自己可能是最不緊張的新嫁娘了。

        遠離京城十年,如今也沒有什麼閨中好友來給她添妝,所以,屋子裡很是清靜。待她上好了妝,就等著珂親王前來迎娶,外面已經可以聽到鞭炮聲。

       「姑娘,該上轎了。」

        隨著喜娘的一句話,一方大紅蓋頭遮住了徐琇瑩的視線,她只能看到自己腳下的方寸之地。院子裡傳來一陣恭喜聲,以及一片雜亂的腳步聲。

        她聽著那已然熟悉的腳步聲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然後在面前站定。他怎麼會進來?不是應該由喜娘將她背出去的嗎?

        她聽到那人的聲音對自己說——

        「阿歡,我抱你出去。」然後,她就被人打橫抱起。

        徐琇瑩一愣。這樣對嗎?

        韓瑾瑞抱著她、就像抱著整個世界,懷中的她安靜而柔順,大紅蓋頭遮住了她的臉,讓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徐琇瑩輕輕靠在他懷中,腦中閃過了許多畫面,過去的,現在的……一直到她被人輕輕放在寬大的馬車中,她才陡然收回神遊的思緒。

        她原以為他會馬上轉身下車。

        結果,她面前突地一亮,蓋頭被人掀起,她錯愕不已地瞪大眼睛。

        一臉驚艷的韓瑾瑞就映入她的眼簾,然後他俯身在她的唇上親了一口。他貼著她的唇呢喃著,「阿歡,你真美!」

        就在她以為他佔了便宜終於要下車的時候,馬車卻緩緩開始走動。

        徐琇瑩驀地一愣,瞪大眼。

        某人在她身邊堂而皇之地坐下,並且非常順手地將她摟進懷中。

        那一刻,徐琇瑩其實挺想對他說——我們馬上就要拜堂成親了,真的有這樣著急嗎?可她到底沒把話說出口。

        「我有三天沒見到你了,阿歡,這幾日過得可好?」

        「好。」

        「有沒有想我?」

        徐琇瑩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她能說好不容易沒了他的纏磨,這讓她很是鬆了一口氣嗎?

        韓瑾瑞抬起她的下巴,用唇廝磨了一番,才略帶恨恨地道︰「小沒良心的,我卻是夜夜想你想得難以入眠。」

        她就知道這個下流色痞子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但是,有些話她還是要說的,有些事也還是要阻止的——

        徐琇瑩伸手撐在他胸前,嚴肅地對他說︰「你要把我的唇妝弄花了。」

        韓瑾瑞卻是一副回味無窮的神情道︰「阿歡的口脂很甜,我再品品。」說著便又親了過去。當然,這一次他沒能成功。

        她非常不滿地瞪著他,「你再鬧,我就跳車。」這親不結了。

        韓瑾瑞只好罷手,乖乖將她放回位置,讓她自己好好坐著。徐琇瑩將蓋頭重新蓋上,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接下來的路程,他們倒是相安無事。

        一直到臨進城門,韓瑾瑞這才下了馬車,騎上高頭大馬。

        迎親隊伍一進城門便開始沿路撒喜錢,惹得無數的孩童百姓跟在後面撿錢。

        無數的恭喜聲送入新人耳中,無數的祝福隨著他們一路往張燈結彩的珂王府前進。

        巨大的鞭炮聲突然在前方炸響,驚得徐琇瑩伸手撫了撫心口,這是放了多少掛的鞭炮啊?馬車在鞭炮聲中穩穩停住,喜娘唱祝詞,然後有人挑起喜簾,上來扶新人下馬車。

        那隻骨節分明略顯縴瘦的大手,是她所熟悉的,她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中,也將自己的一生交托到他手中。

        韓瑾瑞握著她的手,牽著她一步一步朝著他們未來要一起生活的地方走去。跨鞍馬,過火盆……

        喜娘的唱禮、賓客的祝賀不絕於耳。

        徐琇瑩只看著腳下的方寸之地,一舉一動都無可挑剔。在他們叩拜天地之後,宮中賞賜到。

        跪接聖旨後,繼續拜堂,然後新人被送入洞房。

        從無比的喧鬧到無比的安靜,新房彷彿隔絕了外間的一切喧嘩,只留下一院的靜謐。挑下蓋頭,喝過合巹酒,韓瑾瑞出去應酬外面的來賀賓客。

        而徐琇瑩也在被一群皇室宗媳圍觀了一場後得以落個清靜,心裡不由得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想是被某人警告過了,那些皇室宗媳們倒是沒有多做耽擱也沒怎麼用言語調侃她,就跟走過場一樣來了一下。

        一個人在新房瑞安靜地坐了好一會兒,徐琇瑩終於開口喚侍女進來幫她卸妝洗漱換衣。

        洗去了臉上的脂粉,卸去了滿頭的釵環,又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紅艷的中衣的她,一身輕爽地回到了新房。

        喜桌上已經擺好了飯食,只等她坐下享用。

        徐琇瑩覺得某王爺還是不錯的,在他自己去喝酒吃肉的時候也沒忘了讓她吃頓飽飯。天曉得,她一大清早起來,除了最初一盞血絲銀燕窩外,到現在什麼都沒吃呢!

        安安靜靜地用完一頓飯,出去應酬賓客的人還沒有回來,徐琇瑩想了想,便讓侍女給自己找了本話本來看。

        當韓瑾瑞回到新房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娶的王妃披散著一頭烏黑長髮、斜倚在靠窗的矮榻上津津有味地看書。

        他不禁微微勾了勾唇,轉身逕自去洗漱。

        徐琇瑩抬頭看了一下晃動的珠簾,又重新將目光落回書上。沒多時,洗漱一番的韓瑾瑞便重新回到新房。

        此時,屋子裡只剩下了他們兩人,高燒的龍鳳喜燭爆出燈花。

        「阿歡……」韓瑾瑞在榻前彎腰輕喚。

        徐琇瑩放下手中的話本,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讓他將自己抱入懷中。

       韓瑾端輕鬆將她抱到床上放下,眉眼含笑,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伸展了雙臂,「幫我寬衣。」

       徐琇瑩俏臉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微垂了眼,在床上半跪起身,伸手替他寬衣解帶。

       隨著衣物一件件剝落,平時看著清瘦的身材,沒想到掩藏在衣服下的卻是一副精瘦且蘊藏力量的體魄。

        韓瑾瑞低笑一聲,伸手快速地脫去她的衣裳,然後拉下帷帳,將兩個人關到寬大的喜床上。他的手一寸寸撫過她的肌膚,慢慢壓著她向後倒在床上。

        ……

        「阿歡,你是我的了。」

        徐琇瑩渾身無力,一句話也不想說。

        韓瑾瑞掀開紗帷一角,衝外面道︰「準備熱水。」屋外便有人應聲而去。

        徐琇瑩臉又染紅了。

        韓瑾瑞卻是身心悅,摟著她光滑的脊背低語道︰「我們一會洗一洗,看看有沒有傷到,我頭一次行房怕沒個輕重……」

        徐琇瑩整個人都要燒起來,急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就勢在她手心親了親。

        她反射性收回手。

        韓瑾瑞貼著她的耳,無比邪惡地對她說︰「一會兒我仔細檢查一下……」

        徐琇瑩因他的話而瞬間打了個寒顫。

        「王爺,水準備好了。」

        「下去吧。」

        韓瑾瑞赤裸著身子抱著同樣赤裸的妻子下床徑直進了淨室。

        寬大的浴桶可以讓兩個人舒服地浸泡在其中,緩解身體的疲倦。

        「別……」

        「這時還躲什麼?」他將她重新抓回懷中,理直氣壯地對她上下其手。

        浴桶中的水濺落一地,兩個人都毫不在意,忘情肆意地結合,直到盡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25 02:32 PM 編輯

【第七章】

        清晨,一日之計的起始。

        珂王府的「春熙院」卻是一片安靜。

        所有的人都輕手輕腳,不敢發出半點多餘的聲響,就怕驚擾了主屋中的人。

        昨夜,他們王爺新婚大喜,這是新婚的第二日,沒有誰敢不長眼的在這個時候去打擾。萬一擾了王爺清夢,後果不是他們能承擔的。

        主臥喜床上兩具年輕的身體交纏而臥,光線透過彤紅的喜帳落在床上,映出一片紅艷。

        韓瑾瑞眼皮微動,眼還未完全睜開,手已經本能地揉壓著那片綿軟,手感異常的好。完全睜開的眼眸中幽幽地燃著火,他垂目看著懷中熟睡的人,心情愉悅地嘴角勾起。薄夠下的身體不著寸縷,表示他們是彼此在這世間最親密的人。

        初嘗情愛滋味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重新甦醒,他低聲喚著妻子,「阿歡……」睡得迷迷糊糊的徐琇瑩覺得有些熱,嘴裡含糊不清地咕噥了聲。

        「真是個小懶貓……」他將她的身體扳平,壓住,開始興風作浪。

        在被人進入的瞬間,徐琇瑩猛地睜開眼。

        他衝著她壞壞地一笑,清早起來就先吃上一頓大餐,果然很不錯。

        徐琇瑩的眼從迷茫變到清醒,又從清醒轉為迷濛,最後盈滿了水霧,在他有力的衝頂下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嬌吟。

        他被她的叫聲鼓勵得越發神勇……

        兩個人在一個時辰後才得以梳洗一番、衣冠楚楚地端坐到桌前一起用早飯。

        韓瑾瑞周身散發的氣息難得是柔和的。

        徐琇瑩就不是了,她現在渾身無一處不在叫囂,可她做為當家主母,新婚後的第二日還要見府裡的諸位管事,算是正式接掌王府中饋。

        她其實並不急,甚至對接掌中饋沒什麼興趣。

        可是某人說過,如今王府就他們兩個主子,她做為當家主母哪有不管的道理,就算只是擔個名,也要馬上立起威來。

        好不容易將所有人都打發下去,徐銹瑩伸手扶著自己的腰,半癱在椅子上。

        這個時候,韓瑾瑞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看到她的動作,不由得露出一抹帶著深意的笑。

        徐琇瑩見了,臉莫名就紅透了。

        韓瑾瑞在她身邊坐下,目光掃過她扶著腰的手,展開手中折扇,輕掩在臉前對她笑道︰「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她直接狠瞪了他一眼,口氣不是很好地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歡管這些事的。」她在意的是管中饋的事。

        韓瑾瑞微微正色,扇子仍擋在兩人之間,湊近她耳邊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自己擁有些什麼,具體管不管事倒不是很要緊,總有下面這些人替你操辦。」

        徐琇瑩捶著自己酸痛的腰,眉頭皺在一起,「把我抬這麼高做什麼?」

        韓瑾瑞收回扇子,輕搖了搖,片刻的默然後道︰「阿歡,你不在乎,可我在乎!」他不想委屈了她,哪怕一點點都不行,屬於她的威信他一定要維護好。

        徐琇瑩吐了口氣,無可無不可地回道︰「隨你吧。」

        韓瑾瑞因她這態度微微蹙眉,卻沒有說什麼。

        她從椅子上起身,扶著自己的腰,一臉不豫地道︰「我要回房歇著,你沒事別來打擾我。」

        堂堂珂親王揚眉,卻沒說話。

        沒聽到回答的徐琇瑩,忍不住扭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聽到沒?」

        韓瑾瑞緩緩勾起唇角,打開扇子扇了起來,「夫人有命,為夫豈敢不遵從。」

        徐琇瑩又看了他一眼,最後決定不深究,逕自出了抱廈,領著侍女回房去了。

        韓瑾瑞又坐了一會兒,最後臉上露出寵溺又無奈的笑,搧著扇子起身,轉往外書房去了。

        他到書房的時候,王府的大管家已經恭恭敬敬地候在那裡。

        「老奴給王爺請安。」

        韓瑾瑞擺了擺手,讓他起身,然後自己坐下,合起手中的扇子,輕輕敲打著左手,掃了對方一眼,「說吧。」

        大管家張放垂頭肅立小心翼翼地開口,「已經查清楚了,話是從魯國公府傳出來的。」

        「哦。」

        聽似若無其事的一個語氣詞,卻硬生生讓張放驚出一身冷汗。王爺這是動了殺氣了啊!

        說起來劉三姑娘也真是的,怎麼偏偏跟他家王妃過不去呢?傳他們家王妃的流言蜚語,想壞他們家王妃的名聲。

        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王府老人哪個不知道王爺對王妃有多看重,簡直都跟看待眼珠子一般小心翼翼了。

        「劉三姑娘不小了吧。」

        張放趕緊回話道︰「二十有二了。」劉三姑娘也是京城出了名的老姑娘。

        看不出韓瑾瑞的喜怒,他只丟出三個字,「該嫁了。」

        張放心中一凜。

        韓瑾瑞嘴角勾起,眼神卻一片冰冷肅殺,「找個人讓她嫁了吧。」

        張放越發收斂氣息,「是,老奴這就去辦。」

        就在張放一隻腳邁出書房門、另一隻腳還沒跟上的時候,有人從迴廊下快步奔來,兩個人險險錯過。

        「王爺,奴才失禮。」韓瑾瑞抬眼看他。

        進來的是王府的二管家田明,他手上捧著一只錦盒。

        「啟稟王爺,有人給王妃送了賀禮來。」

        韓瑾瑞看著那只盒子,扇子點了點,「打開。」

        錦盒打開,裡面有兩只白玉瓷瓶,盒底還有一張素箋。田明將素箋拿出來,呈上。

        韓瑾瑞抬了抬下巴,「打開。」

        素箋上有一行龍飛鳳舞的字,一股張狂不羈立即透過字跡撲面而來——小師妹,送你保命的,不謝。三師兄。

        「拿來。」

        田明趕緊上前幾步,將素箋同錦盒一起交到主子手中。

        韓瑾瑞將一只玉瓶拿出,打開塞子,一股清新的藥味撲入鼻翼。

        三師兄?

        某王爺嘴角微掀,他家阿歡的師兄還真多,不期然地就又想起了先前那位不討喜的楊大師兄。而這位三師兄,似乎也不是很讓人喜歡。

        他家阿歡剛嫁他為妻,對方就巴巴地送來保命的藥丸,這臉打的……韓瑾瑞覺得自己臉有些疼。

        然後,韓瑾瑞就捧著那只錦盒找自家王妃去了。

        紅通通的新房內,靜寂無聲,所有的侍女都候在屋外安靜地待著。一看到王爺緩步而來,所有人都蹲身行禮。

        韓瑾瑞腳步不停徑直入了屋。

        他放輕腳步,一步步走到床邊,伸手掀開紅羅帷,看著臥躺在紅羅錦褥間如同雪玉一般的人。

        徐琇瑩突然睜開眼睛。

        四目相對,韓瑾瑞忍不住笑了,「在我們的屋裡,你還這樣警戒啊。」

        她伸手捂眼,咕噥道︰「真是陰魂不散……」

        韓瑾瑞嘴角微抽,忍不住咳了一聲,「你師兄有賀禮送來。」

        「師兄?」徐琇瑩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將錦盒遞了過去。

        一看到那只盒子,徐琇瑩眼角就是一跳,快手快腳地掀開蓋子,果然就看到裡面有張素箋。默默地看完箋上的字,她的表情都有些青了,一隻手用力地握緊了一只白玉瓷瓶。

        韓瑾瑞一撩袍子在床邊坐下,若無其事地問道︰「不看看是什麼藥嗎?」

        她嘴角抿緊,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百毒丹,可以解百毒。」光看瓶子就知道了,即使因此三師兄荷包大出血,也不能抹煞他擠兌她的事實。

        韓瑾瑞的目光不知不覺移到妻子散開的領口,那性感的鎖骨上還清晰地印著他留下的吻痕。

        「送你一瓶,拿去防身吧。」

        正心猿意馬的韓瑾瑞,冷不防一只白玉瓷瓶直接砸進他懷裡。

        「趕緊走,我還要繼續睡。」徐琇瑩扔完了玉瓶,將錦盒往床內一扔,重新又躺了回去。

        韓瑾瑞順勢也倒了下去。

        「出去。」

        「本王也有些睏了,」他湊到她耳邊,「畢竟出力的可是本王啊。」

        「咚」的一聲,從帷帳裡摔出一條人影。

        韓瑾瑞慢吞吞地從地上起身,心情很好地撢撢衣袍,一點也沒有生氣,衝著床道︰「那行,我就不打擾娘子休息了。」

*             *             *

        珂王妃不愛出門應酬,幾乎足不出戶。

        有人說,珂王妃根本就不是原本的定遠侯嫡女,不過是珂親王為了獨佔當年由他代管的定遠侯府家產而找來的替身。所以,他娶了她之後就軟禁她,不許她見其他外人。

        有人對此嗤之以鼻,就憑珂親王的身分地位,他想要的話,根本就不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但很多人卻對此傳言津津樂道,能說說珂親王這樣的小道消息,讓他們有種變態的滿足感。高冷且目下無塵的樣子,其實根本就是一張用來欺騙世人的皮子罷了。

        對於外界的這個傳聞,徐琇瑩是知道的。為什麼?

        因為她每日下午申時都會在王府內院的「聽雨軒」裡聽兩個婆子說長道短一回。

        沒錯,就是將京城裡的一些傳聞八卦、小道消息、各種權貴陰私,如說故事一樣全說給她聽。她這也算是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徐琇瑩一邊焐著手裡的茶杯,一邊撇了下嘴,珠簾外兩個婆子正在說有關魯國公府劉三姑娘的事。

        聽說,最近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

        所有事情總結起來,或許應該叫做劉三姑娘桃色事件簿——劉明珠多年春心未動,如今卻紅鸞星動,而且是接二連三跟男人傳出曖昧。

        湖邊小榭並肩私語、花牆背光密談、當街遭挑逗……呃,徐琇瑩覺得劉三姑娘這桃花開得真是太頻繁了。

        拿起倒好的茶湊到鼻下聞了聞,茶的清香讓她微微瞇了眼。

        這樣閒來無事聽聽八卦,品品茶,日子其實過得滿愜意的。

        「王爺。」

        外面突然有請安聲傳來,然後是珠簾輕響,有人走了進來。徐琇瑩順手給他倒了杯茶。

        韓瑾瑞在她身邊坐下,拿起那杯茶抿了一口,「阿歡過得真是愜意。」

        徐琇瑩瞥了他一眼,「我若過得不愜意,你不是才要擔心嗎?」

        他笑,贊同地點頭,「說的極是,那樣的話,我確實應該檢討自己是哪裡沒做好才讓娘子過得不愜意。」

        徐琇瑩朝外面看了一眼,「你們都下去吧。」

        等伺候的人都下去了,韓瑾瑞才不疾不徐地開口,「阿歡這是有話要跟我私下說?」

        她轉著手裡的茶杯,微抬了眼看他,口氣很是微妙,「劉三姑娘是怎麼回事?」別跟她說跟他沒關係,她絕不相信。

        韓瑾瑞若無其事地回道︰「禮尚往來罷了。」

        她笑了一聲,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拿到嘴邊輕抿,「你這是要把她嫁出去的意思?」

        韓瑾瑞伸手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拽到自己懷裡,用手牢牢地箍住,低頭先親了她一口,才道︰「不好嗎?」

        徐琇瑩淡定地嗅著自己的茶,不無嘲諷地道︰「你這樣搞下去,她會嫁不出去的,反倒適得其反。」

        「那又如何?」

        「不如何,」她一臉平靜,「就是忽然挺同情她的。」

        韓瑾瑞一把將她抱在腿上放平,嚇得徐琇瑩急忙將拿著茶杯的手移遠了些,瞪著他。

        「做什麼?」

        「你有同情別人的時間,還不如多想想我。」

        徐琇瑩伸手推開他湊過來的臉,略帶嫌棄地道︰「你有什麼好想的。」

        他突然一臉壞笑,「你說有什麼好想的?」

        徐琇瑩的臉紅了,夫妻床笫間的畫面不期然從腦中閃過,大白天說這事,她微惱地握拳捶他,啐道︰「快閉嘴!」

        男人卻偏偏不肯這樣放過她,猶自一臉回味地道︰「我記得阿歡那時可是說想的,想得要緊,還求我快些……」

        「韓瑾——」

        他哈哈大笑。

        等他笑完了,心情大好之下將她攬坐起身,徐琇瑩的臉仍是燒紅一片,洩憤地在他胸口捶了兩下,然後將茶杯放回桌上。

        韓瑾瑞將她擁在懷裡,滿足地瞇眼道︰「阿歡,別同情她,她不配。」

        「有什麼內幕?」徐琇瑩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韓瑾瑞輕輕哼了一聲,親了親她的額頭道︰「我的人下手對付她,才發現她這些年可是用差不多的手段禍害了不少的世家勛貴之女,想看她倒霉的人可不少。否則,事情也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有人有意無意地配合,這下起套來便水到渠成。

        徐琇瑩心有戚戚地點頭,「原來如此。」

        「想想她真是對你情深,這麼拚命地鏟除潛在的對手。」雖然明白劉三姑娘自己作孽太多,才得此後果,但她還是忍不住調侃一下枕邊人。

        韓瑾瑞皺了皺眉頭,「不知所謂的一個人。」

        徐琇瑩伸手捧住他的臉,一臉狐疑地道︰「這樣一張臉也能招蜂引蝶?」

        她滿是挑釁地打量他,他平時對人總是冷冰冰的,沒有半點兒溫度,也就顏色還行。

        韓瑾瑞挑著眉,暗暗咬牙切齒,隨著兩個人成親日久,他家阿歡隱藏的性情便漸漸暴露出來,比兒時越發頑劣,他覺得這十有八九跟她的那個師門和她的那些師兄有關。

        「大約是沒有阿歡你能招蜂引蝶。」他的表情略有些扭曲,「我可記得某人說過有不少年輕俊傑想娶你,讓你都挑花了眼。」

        徐琇瑩無言。翻舊帳什麼的真的很討厭,她那時不就逞口舌之快隨口一說,要不要記得這麼清楚?

        「阿歡要不要跟我講講那些年輕俊傑?」

        「哎呀,有什麼好講的,」徐琇瑩一本正經地替他整了整衣襟,一副賢妻良母樣,「你說再這樣下去,劉三姑娘應該很快就要被魯國公府給嫁出去了吧,否則流言越來越嚴重,她只能去做姑子了。」

        韓瑾瑞配合她轉了話題,「其實做姑子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清心寡欲。」

        徐琇瑩很想就「清心寡欲」說點什麼,但思考之後,她還是明智地閉上嘴。

        韓瑾瑞嘴角微勾,在她耳邊道︰「想到哪裡去了?」

        她裝出一臉無辜樣,「什麼?」她是那麼容易上當的嗎!

        「你在府裡都窩了兩個月了,要不要出去走走?」沒再逼她,他轉移話題。

        徐琇瑩抿抿唇,口氣有一點兒不確定和遲疑,「不太想出去。」

        京城最近的流言蜚語有點兒多,若是出去給他增添談資什麼的,想想就不太美妙,她寧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倒是你,在府裡待得無趣了吧,不用理我。」自從他們重逢,他一直纏在她身邊,一副生怕她不見了的樣子,估計已到了極限。

        「跟阿歡在一起,我怎麼會感到無趣,」韓瑾瑞笑得有些壞,「時常一起做做床上的事,也挺消磨時間的。」

        「呸!」

        他毫不在意地道︰「咱們改天出去走走,我領你在京城好好轉轉,這些年京裡還是有些變化的。」

        徐琇瑩不禁想起從前,面上流露出一些懷念的神情,「以前還是你帶我出去玩的。」

        莫名的,氣氛便有些傷感起來。

        韓瑾瑞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嘆道︰「多想想高興的事。」

        徐琇瑩「嗯」了一聲,釋然一笑,「那就改天出去轉轉吧。」

*             *             *

        「砰」的一聲,一道身影落到了一輛剛剛停穩的馬車前,驚得車夫急忙去拉馬韁,生恐驚馬亂踏。

        車夫才剛拉住躁動的馬,前面就有一群人撲了過來,嘴裡還大大咧咧地咒罵著。

        車旁的侍衛一看情況不對,腰間佩刀瞬間出鞘。

        陽光下透著寒芒的刀刃止住了那些要撲上前來逞凶的人。

        「不好意思,咱們是魯國公府上的,這小子對咱們二公子出言不遜,還請將人交給咱們。」

        「珂王府。」侍衛直接亮了腰牌。

        魯國公府的管事立時覺得背脊一寒,怎麼就撞到這位王爺的馬車前呢?

        一柄玉骨折扇挑起了車簾,緊接著一襲藍袍、腰束玉帶的男人下了馬車。他只需往人前那麼一站,自帶一股威嚴,讓人不自覺得感到害怕。

        扇子輕輕敲打在左手心上,韓瑾瑞淡聲問︰「什麼事?」

        魯國公府的管事抖著聲音回道︰「這小子對我們府上二公子出言不遜,公子要我們教訓一二。」

        韓瑾瑞掃了一眼地上那個正捂著心口坐起來的人,雲淡風輕地道︰「然後呢?」

        管事額上的冷汗都要滴下來了,急忙請罪,「是小的的錯,驚擾了王爺大駕,小的給王爺請罪。」

        韓瑾瑞若無其事地道︰「給王妃賠罪。」

        管事微怔,而後恍然大悟,急忙衝著馬車道︰「小的給王妃請罪,請王妃恕罪。」

        車裡沒有人說話,卻有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探了出來。

        韓瑾瑞見狀,伸手過去扶她下車。

        魯國公府的人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響起,語速很慢,「這無緣無故地請的是什麼罪,你們打的又不是我。」聲音略頓,「只是這青天白日大街之上,怎麼能這樣仗勢群毆,也是太不講究了。」

        「是是是。」管事只管認錯,不敢多言。

        那吐出口血正抬袖擦拭的男子見狀,忍不住「呸」了一聲,「欺軟怕硬的孬種。」

        「程二,還不把那人給爺帶回來。」前方酒樓二樓敞開的窗戶內突然探出一顆腦袋,憤憤地吼過來。但他幾乎馬上發現了不對勁,一下就將頭縮了回去。

        對於那受傷男子說的話,徐琇瑩心裡是贊同的,這麼多年沒見,但這魯國公府的二公子劉直驕奢淫逸,又欺軟怕硬的秉性倒是沒變。

        只不過,最近她跟這魯國公府還真是有緣啊!徐琇瑩嘴角微勾,神情帶著玩味。

        韓瑾瑞看了她一眼,又將目光移向了前方,那裡正有一人慌亂地跑出來。

        「劉直給珂王爺請安,王爺恕罪。」

        韓瑾瑞看都沒看他一眼,逕自對身邊的妻子道︰「我們進去吧。」

        徐琇瑩臨轉身前掃了那劉直一眼,心裡替他嘆息一聲。這位國公府的庶出二公子明顯是被國公夫人給養廢了。只是養成這副性子,也不知最後會害到誰。

        哈,或許成了自作孽的最佳詮釋者。

        等他們一進這「珍寶閣」,劉直就抹著汗領著自己的人趕緊回府去了,今日是再也不敢在外逗留了。至於那個出言不遜惹到他的酸儒,他已沒心情理會。

        只要有珂親王這個活閻王在,他真的不想自己找虐,誰料得準上一刻心情尚好的珂親王,下一刻會不會就直接殺心驟起?

        他賭不起。

        這邊進了珍寶閣的徐琇瑩,心情並沒有好起來。

        因為他們一進門方才站定,就有人走了過來請安問好,非但如此,還兼認親。認親?

        「給王妃姊姊請安。」

        徐琇瑩嘴角掛著一絲淡漠的微笑,意味不明地重複道︰「姊姊?」

        一旁的貴婦人馬上笑道︰「王妃許是不記得了,臣婦是王妃的姑姑。」

        徐琇瑩打量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加深,不輕不重地「哦」了一聲,「我記得當年姑姑出嫁時,祖父曾說過,從今而後,你跟徐家再無瓜葛,許是我記錯了?」

        平定伯夫人的臉驀地一變,她以為這不過是個冒名頂替的,對以前侯府的事定然一無所知,這才敢上前來認親,誰知她竟然知道!

        面前這人是真的徐琇瑩,是她嫡出兄長的獨生女。

        「多年不見,姑姑倒是蒼老許多,我本是不敢認的,想來這些年姑姑過得並不如意。」徐琇瑩半點兒面子也沒打算給她,當年因姑姑非要作死嫁給那平定伯做繼室填房,祖父氣得生了一場病。

        平定伯文不成武不就,也就一張臉還能騙騙小姑娘,嫡妻便是被他的風流花心、不務正業活生生氣死的。

        而她這位庶出的姑姑,因著是當時侯府唯一一個女兒,自小是被當成嫡女養的,原本祖父已經替她挑好了人,只她這目光短視的姑姑看上了伯府的榮華,自己非要往伯府裡跳。

        如今的處境,能怨得了誰?

        平定伯夫人的臉一陣白一陣紅,她還不到三十歲,可卻因長年累月的生活不順而面容早衰,就算撲了厚厚的粉也掩不住眼角深深的皺紋。

        徐琇瑩卻還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接著道︰「不過既然這親事是姑姑自己求來的,咬著牙也請自己受著吧。」

        「王妃姊姊,您怎麼能這樣說我母親,她畢竟是您的姑姑啊!」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明媚俏麗的小臉上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一雙明眸滿是委屈,就像是個天真的小丫頭。

        是的,就像。

        那張臉仰起的弧度,對著的方向,不巧正是她家王爺。

        徐琇瑩忍不住抬手用袖掩一下嘴。這是當著正妻的面就勾引別人的丈夫,而且還是自己的表姊夫。

        韓瑾瑞並不打算插手,因為他知道阿歡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況且,這也算是徐家的家事,他不能主動插手,除非阿歡開口。否則,一個鬧得不好,阿歡就又要跟他鬧脾氣了。

        唉,他家阿歡長大了更難討好了,真是麻煩。

        「江姑娘,請注意你的稱呼,麻煩你稱我王妃,姊姊二字我實在是不敢當。」徐琇瑩說完,又看向自己的姑姑,「我如今尚肯喚你一聲『姑姑』,不過是念在你我身上都流著徐家的血,但祖父當年所說的話,我卻是怎麼都不敢忘記,認親什麼的,就別了。」

        小姑娘的臉色微變,她沒有想到自己這位表姊這樣硬生生讓她們沒臉,半點兒情面也不肯給。

        徐琇瑩看著她們尷尬離開的身影,再次開口,這次聲音裡帶了幾分寒意,「我不知道是誰讓你來試探我的,但是我很不喜歡,姑姑!」

        平定伯夫人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被門檻絆倒,冷汗一下飆了出來。

        從小,侄女就是個聰明的孩子,這種聰慧顯然並沒有隨著她的長大而消減,而是更加的敏銳了。平定伯夫人暗暗地攥緊籠在袖中的手,幾乎算是狼狽地落荒而逃。

        而韓瑾瑞也因為妻子最後的一句話而寒了臉。原來,又是來試探阿歡真假的人。

        定遠侯府的事自然是徐家自己人最清楚,這偶然遇上前來說話,若是假冒的,平定伯夫人自然就能趁機唬住冒牌貨,硬是認了珂王妃這門親;若為真的徐琇瑩,這試探也不能說沒有收獲。

        而平定伯夫人認定徐琇瑩是假的,或許是那幕後之人給了她足夠多的信心,認為珂王妃並不是定遠侯之女。想到這裡,韓瑾瑞冷冷地看向外面,先前劉二公子的事真的是巧合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25 02:26 PM 編輯

【第八章】

        那天的珍寶閣當然沒有逛成,因為好興致全被幾個不知所謂的人給破壞殆盡。因此,韓瑾瑞心裡很不高興。

        不高興的同時,他還有點小心虛。

        第一次陪阿歡出門就出這樣的事,感覺有點沒臉。

        反倒是徐琇瑩並沒有太在意的樣子,事情發生後的幾天,仍如往常一樣過自己的日子。

        這反而讓韓瑾瑞心理有些不平衡。

        平日申時,徐琇瑩就會在聽雨軒裡聽人說故事。不過今日申時,徐琇瑩卻沒出現在聽雨軒裡。

        府裡的人都知道,王妃每日午膳後都要在暖閣裡小憩片刻,而此時暖閣外伺候的人都退得遠遠的,不敢靠得太近,唯恐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原本徐琇瑩按照生理時鐘準時醒來,準備梳洗妝扮後去聽故事,偏偏韓瑾瑞這時過來,而屋裡伺候的人全退了出去,並離暖閣遠遠的。

        「別再鬧了,我還有話跟你說呢!」徐琇瑩將人推遠了些,整了整衣襟,微惱地瞪他一眼。

       「什麼事?」韓瑾瑞不是很有興趣,軟玉溫香在懷,氣氛正好,他很想跟妻子來一場巫山雲雨。

        徐琇瑩微微蹙眉,「這幾日我想了想,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劉三姑娘總這麼盯著我不放,也不是個事。」

        聽她提到劉明珠,韓瑾瑞的性致有些消退。

        那確實是個讓他厭惡的女人,這三番兩次的找麻煩,著實噁心人。

        「改日我進宮見皇上,讓皇上給她賜個婚好了。」他不想繼續這麼拖下去,直接把她嫁到夫家去折騰更好,最好給她找個風流的,讓她跟那些小妾們鬥來鬥去。

        「皇上可未必肯做這個惡人。」

        「也不是沒別的辦法。」

        徐琇瑩一看他擰眉,目露殺意,便知這人心裡怕是有了惡念,嘆了一口氣,道︰「我來吧。」

        「我的阿歡怎能是做惡事的人。」

        徐琇瑩嗔怒,「你就知道我做不來惡事。」

        他安撫地輕拍她的背,「惡事有我就好,阿歡還是做個菩薩好。」

        徐琇瑩哼了一聲,不屑地道︰「菩薩如何?修羅又如何?問心無愧便是,又不是我去惹她,難不成我就是個軟柿子,任由她搓圓捏扁嗎?」

        韓瑾瑞覺得自家阿歡炸毛了,馬上明智地閉嘴。替人受過這種事,一點都不美妙。

        「原本我是不想同她計較的,可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她不嫌累,我還嫌麻煩呢。」

        「那你想如何?」

        徐琇瑩早有腹案,直接道︰「下張帖子給她,一起去『萬安寺』裡拜拜佛,好去一去她那一身的戾氣。」

        「那若是去不掉呢?」他很好奇後續發展。

        徐琇瑩臉上第一次出現狠戾的表情,倒把她的夫君看得心下暗自嘖嘖稱奇,他就知道這些年他家阿歡的經歷一定很精采,果然。

        「我不介意幫她一把。」

        這森森的寒意,讓外界稱為活閻王的韓瑾瑞都切身感受到一陣冷意,顯然劉明珠這次是把阿歡惹毛了。

        「好了,你沒事就別賴在這兒,我要換衣整妝了。」徐琇瑩將身後長髮往身前一攏,從榻上起身。

        「阿歡。」

        「嗯?」

        韓瑾瑞懶散地倒在榻上,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把玩著手中的折扇,滿是笑意地看著她,「你真不知道我這時過來想幹什麼嗎?」

        她手背貼在自己燙紅的臉上,啐了他一口,「大白天的……」

        「大白天又怎樣?你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王府來的,夫妻敦倫乃是天經地義的事。」

        徐琇瑩白他一眼,「也不怕人家說你白日宣淫。」

        韓瑾瑞一臉理直氣壯,「白日愛我的娘子,是犯了什麼法?本王這把年歲,難道不應該多多努力,好開枝散葉?」

        徐琇瑩一聽忍不住抓住他的話柄調侃他,「原來王爺也知道自己是這把年歲了,既然知道,還不注意保養?」

        韓瑾瑞直接將她拽倒在榻上,給了她懲罰性地一吻。好一會兒才讓她喘氣,語氣極為危險地在她耳邊輕語,「覺得本王年歲大了?」

        「這話明明是王爺自己說的。」徐琇瑩才不背這個黑鍋呢,她頂多順口調侃了一下。

        「那你是不滿意本王的伺候嘍?」他仍不放過她。

        徐琇瑩的臉頓時紅透,如同枝頭熟透的櫻桃,眼神飄忽不定,不敢直接對上他灼灼的眼眸。

        「阿歡?」

        貝齒輕咬著唇,徐琇瑩細若蚊蚋地道︰「你明知道的。」

        「本王不知道,需要阿歡用身體說明一下……」徐琇瑩無奈往窗外看了一眼。

        韓瑾瑞呼吸已經有些不穩,「今日便不去聽雨軒了。」

        徐琇瑩心下嘆氣,這人也實在是太纏人了,見他已欲火焚身,忍不下去了,做人家的妻子,也只好順了他的意。

        沒多久,暖閣地上衣裳凌亂,榻上人兒水乳交融……

        徐琇瑩被弄得欲仙欲死,緊緊攀住男人的肩呻吟、顫抖……

        兩個人的氣息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身體更是纏得死緊,不捨分離。最終,他倒在她身上,摟著她喘息低笑,十分饜足。

        「我伺候得可好?」

        徐琇瑩忍不住臉上發燙,伸手打他。

        韓瑾瑞一臉若有所悟,聲音低沉沙啞帶了股繾綣的味道開口,「看來是伺候得不好,那要不再來一回?」

        徐琇瑩有些受不了他的貪歡,想推他起身,「別鬧了,一會兒我彈琴給你聽。」

        他聞言眼睛一亮,口中卻道︰「阿歡這些年的琴藝沒有生疏嗎?不會是想荼毒我的耳朵吧?」

        「不聽就算了。」她才不慣著他呢。

        「聽聽聽!」韓瑾瑞趕緊放她起身,難得阿歡要給他彈琴,哪有不聽之理,哪怕這些年她的琴技沒有進益,他也必須捧場。

        徐琇瑩坐起身。

        韓瑾瑞也隨著她坐起,拿了被子將兩人裹住,略略提高了音量衝著外面道︰「來人,提熱水來。」

        熱水很快便被人提到了外間,然後下人們又再次退了出去。他們家王爺和王妃沐浴時不喜歡人服侍,他們很識趣的。

        韓瑾瑞很喜歡親手服侍妻子沐浴,覺得這是人生第一樂事。

        這次的鴛鴦浴沒有再激情一次,但過程仍舊頗令人臉紅心跳,氣氛著實旖旎銷魂。

        待兩個人好不容易整理好一切,重新衣冠楚楚地坐在暖閣裡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而徐琇瑩果然讓人去取了自己的琴來,要為他彈奏一曲。

        韓瑾瑞倒在重新鋪了被褥的榻上,一手支頷,一手放在大腿外側,平靜而又期待地看著素手理弦的人。當琴弦發出第一聲樂響,他便訝然地挑眉。

        如山風過耳,若流水淙淙,花瓣隨風輕旋……那是一片讓人心曠神怡的世外桃源。琴音透著的韻味,有著安然,更有著豁達。

        多年不見,他的小丫頭果然是長大了。

        琴音的餘韻終究散去,曲調韻味卻印在人的心頭上。

        琴案前端坐的身影雙手按在琴弦上,面色猶似仍沉浸在那一曲之中,陽光淡淡地灑落在她身上,讓人只覺無限美好。

        美好到令人不忍打破那美麗風景。

        良久之後,暖閣內才又響起韓瑾瑞略顯幽沉的聲音,「阿歡這一曲令人忘俗。」

        徐琇瑩垂頭微笑,自琴案前起身,淡聲地道︰「王爺喜歡就好。」

        韓瑾瑞看著她走回榻邊坐下,伸手攬了她的腰,低聲笑道︰「怎麼辦,阿歡,我越來越不希望你被人看到了。」

        「那你便將我藏好。」

        「真的可以藏起來嗎?」向來自負的韓瑾瑞突然間沒了信心。

        「你既然藏不好我,那就受著吧。」徐琇瑩非常不客氣的道。

        韓瑾瑞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帶了點幽怨地道︰「阿歡,你這些年真是學壞了不少。」

        徐琇瑩挑眉睨著他,「有你壞嗎?」那微微上揚的尾音,竟帶了一種隱隱的挑逗。

        韓瑾瑞毫不客氣地在她頸上狠吻了一口,滿意自己又吻出一朵紅雲,「我喜歡你壞,在床上越壞越好,阿歡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她到底沒有他臉皮厚,臉不禁又紅了起來。

*             *             *

        一層秋雨一層涼,秋漸逝去冬漸近。

        在這樣秋雨蕭瑟的日子,出門委實是一件跟自己過不去的事。不過,日子是自己挑的,只好咬著牙認了。

        扶著妻子上馬車的韓瑾瑞擔憂地抬頭看了一眼下雨的天空,忍不住又勸了一句,「不如改期?」

        徐琇瑩提著的裙擺放下重新蓋住腳,「懶得改期,這種膩煩之事,早點了結的好。」

        韓瑾瑞欣賞她這種直率、不拖泥帶水的性子。

        「如果不是她三番兩次地把目標對準我,我其實也不想理她,」徐琇瑩矮身往車裡鑽的動作頓了下,「大師兄說的果然沒錯,男人長得太好看,確實是件麻煩的事。」

        「楊兄也長得一表人才。」韓瑾瑞不無惡意地回了一句。

        「對呀,」徐琇瑩點頭,坦承不諱,「所以他惹了一身的桃花債,整天被我師嫂追著打,嗯,有時被打得還挺慘的。」她說到最後,有些幸災樂禍。

        韓瑾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幸災樂禍?他應該沒聽錯吧,這對師兄妹的感情似乎有那麼點微妙。馬車的車簾放下,車門關好,車夫長鞭一甩,馬車緩緩啟動。

        韓瑾瑞就站在府門前,目送著馬車離開。

        只不過,很快他就後悔了,馬車才在他視力範圍內消失不見,他就命人去牽馬來,他要去追。大管家張放嘴角微抽,王爺對王妃也實在是太過黏纏了。

        最後,張放急匆匆點了人備了馬,目送自家王爺離開。

        原本正倚在馬車內引枕上閉目養神的徐琇瑩,在馬車突地停下時睜開眼,卻見到某人挑簾進車,忍不住面露驚訝,「王爺?你怎麼來了?」這是改主意了嗎?

       「阿歡不在府裡,我一個人待著也沒啥意思。」

        徐琇瑩不是很贊同地看著他道︰「我怕你去的話,說不定又會出現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阿歡擔心嗎?」

        她皺皺眉,整了一下袖子,想了想說︰「擔心倒談不上,就是覺得有點兒麻煩。這種天氣,還挺適合上演女人藉機賴上男人的戲碼。」

        「聽起來,阿歡倒是見多識廣啊。」

        「小時候就不說了,那種陰私之事,權貴人家多得是。就是我在外面這十年,也見證了不少的手段。」說到這裡,徐琇瑩略頓了頓,才又一臉感嘆地繼續道︰「很讓我長見識。」

        「是什麼,說來聽聽。」韓瑾瑞頗感興趣。

        她伸手在鬢邊撫了一下,「談不攏就獻身什麼的,滿豪放的。」

        韓瑾瑞無言。

        徐琇瑩露出懷念神情,右手支在膝頭托住下頷,淡聲道︰「我替我師兄頂了幾回缸,你說我一個女孩子,那些姑娘的便宜予我實在是毫無意義。」

        「頂缸?」有人的嘴角在抽搐。

        說到這個,徐琇瑩突然有一點點洩氣,「師兄他們說了,師妹就是拿來關鍵時刻頂缸用的。」真是毫無手足同門之愛。

        這麼一想,她突然又想到了大師兄毫不猶豫就把她扔給韓瑾瑞的事,再次確定,同門之誼果然不可靠。

        原本,只要大師兄的態度堅決一點點,她是可以跟這個京城、跟眼前這個家伙輕鬆說再見的,結果她卻嫁給了韓瑾瑞。

        「到那時真有事的話,阿歡不如也替為夫頂缸好了。」韓瑾瑞語氣輕鬆地做了決定。

        徐琇瑩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他微揚眉,「有問題?」

        徐琇瑩老實不客氣地點頭,「有問題。」

        「什麼問題?」

        「你把原本該你自己解決的事推給我,此乃大丈夫的行為嗎?」

        韓瑾瑞頓時覺得委屈,「可這次的事不是阿歡非要自己解決的嗎?」

        徐琇瑩一臉嚴肅,「那是因為她太針對我了,讓我有些不勝其煩。」話鋒一轉,「但她對你下手的話,那便不該由我來解決。世人總說男人偷吃是因為妻子不好,那不過是男人的推託之言罷了,為他們自己的風流多情找藉口。」

        韓瑾瑞低頭笑了一會兒,然後一邊搖頭一邊道︰「阿歡啊,打小你就很有想法,這長大了,你的言行就更犀利了。」

        「我總不能只長年歲,不長腦袋吧。」

        「是極。」他笑著將她擁入懷中,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我家阿歡就是這樣讓人放不開手啊!」

        徐琇瑩掩口打了個呵欠,將頭靠在他肩上,咕噥道︰「有點兒睏。」

        韓瑾瑞摸摸她的臉,不是很贊同地道︰「就說讓你改期了。」

        「我睡一會兒,等到了叫醒我。」

        「睡吧。」他寵溺地看著她,從暗格裡拿出一件大氅裹住她。

        中途徐琇瑩在馬車劇烈的顛簸中醒過來一次,她睜開有些迷茫的眸子,問︰「怎麼了?」

        韓瑾瑞輕撫她的背,柔聲道︰「無事,睡吧。」

        她的腦袋在他懷裡拱了拱,又重新閉上眼睛。

        但是沒過多久,徐琇瑩甚至還沒完全再次睡著,馬車又再次一個劇烈的顛簸,繼而停了下來,外面傳來刀劍擊打的聲音。

        徐琇瑩立刻清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阿歡不用擔心,有侍衛在。」韓瑾瑞拍拍她的肩,安撫道。

        徐琇瑩扭頭看著他詢問︰「刺殺?」衝著你這位珂親王來的?

        韓瑾瑞搖頭,肯定地回道︰「不是。」

        徐琇瑩微微瞇眼,若有所思,忽道︰「那會不會是衝著我來的?」

        韓瑾瑞目光一寒。衝著阿歡?那幕後主使者簡直呼之欲出。

        她神情微妙起來,自語似的道︰「好得很,知道我今天出行,而且一定走這條路,便中途埋伏,這是想謀害了我這個正室以謀求上位,嗯,很有想法!」

        韓瑾瑞無言,她這是在稱贊要害她的人嗎?

        她慢吞吞地將雙手移到腰上,做出一副叉腰的模樣,頗是不善地看著男人,「韓瑾瑞,我真是小看了做你王妃的危險程度啊。」

        韓瑾瑞陪笑,「阿歡言重了。」

        她轉了轉眼珠子,「你說我要不要改變一下策略,等一會兒跟劉三姑娘見了面,和顏悅色地跟她探討一下讓她嫁過來做你的側妃?這樣的話,等她入了王府,她就變成在我手下討生活,只能任由我宰割,你覺得怎麼樣?」

        韓瑾瑞有一會兒沒說話,最後硬邦邦地回答她,「不怎麼樣。」

        「篤」的一聲,一柄劍從車廂壁刺入,韓瑾瑞及時摟過妻子躲開了。

        徐琇瑩有點兒擔心了,「府裡的侍衛行不行啊?」

        「不用擔心。」

        可惜他的話音未落,接連數聲「篤篤篤」聲,數把刀劍或刺或砍入車廂內。最危險的是一柄長劍,直直地就衝著徐琇瑩面上而來,她蹙眉伸指——

        原本一臉擔心想拽回她的韓瑾瑞,耳中聽到「嚓」一聲脆響,然後他的表情僵住了。一截斷掉的劍尖「哐噹」落到地上,竟是生生被她那纖細的兩根手指給夾得斷掉了。自家王妃武力值這樣高,真是始料未及!

        待他細思,不覺驚恐。

        還好,他家阿歡一直當他是幼時的瑞哥哥,不曾真把他當成十惡不赦的登徒子,否則,後果還真是不好說。

        這個時候,韓瑾瑞終於能夠理解那位楊兄當初那隱隱的幸災樂禍和看好戲的眼神所為何來。

        果然不是個好人。

        徐琇瑩半點兒也不知道身邊人的想法,她正一臉擔憂地看著車廂壁,「這樣下去,這車會散架吧。」

        韓瑾瑞極為無奈。阿歡,你的反應能不能正常些?這個時候你應該擔心我們會不會受傷或者被殺才對吧,怎麼先去擔心這車散不散架?

        徐琇瑩還在遲疑,「我們要不要下車?」他忍不住伸手按了下太陽穴。

        「不下?」她挑眉。

        韓瑾瑞唇瓣抿緊,「我下去,你好生待在車裡。」

        「好。」她回答得乾脆俐落。

        韓瑾瑞目光沉了沉,一撩車簾閃了出去。

        車廂裡便只剩下徐琇瑩一個人,她輕輕地嘆了口氣。

        劉三姑娘這是瘋了吧,在京郊就敢派人來行刺珂王府的馬車,就算目標是她這個王妃,但別人會不做別的聯想嗎?魯國公府就真的是不可撼動的嗎?

        當年,他們定遠侯府是如何覆滅的?

        如果魯國公知道他慣出了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被情愛蒙蔽了雙眼的女兒,不知作何感想。所以說,她在江湖飄蕩了十年,瀟灑自在慣了,當初是真的不想再攪和進京城這個泥淖中。

        只可惜,她的臉皮實在是不如某王爺厚實,他為了迫她留下,怎樣下流的手段都不吝使用。而她對他的感情又頗為複雜,終至讓自己無法脫身。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徐琇瑩盤腿坐著,聽著外面的打鬥聲,刺客有幾十個,而這次隨他們夫妻出行的王府侍衛加起來一共也有幾十個,就人數上來說,雙方打平。

        武力值上來說,應該是勢均力敵,且韓瑾瑞自幼也從名師學藝,尋常刺客奈何不了他。

        外面打鬥聲終於停止,韓瑾瑞也重新回到車上。

        兩個人四目相對,他對她微微搖了搖頭,徐琇瑩便吁了一口氣,沒受傷就好。

        「先把衣服換了吧。」她替他拿出了一套乾爽的衣服,從內到外全,讓他換上。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出行,馬車內向來是會有多種準備,替換衣物更是必備的。

        韓瑾瑞在她的服侍下換好衣服,看著她將淋了雨水、沾了血跡的濕衣扔到一只匣子裡,這才開口道︰「現在還要去萬安寺嗎?」

        她卻答非所問,「侍衛們還好嗎?」

        他眉心微蹙,「傷亡不大。」這幫殺手的身手很不錯,頗費了些工夫。

        徐琇瑩想了下,「如果他們可以繼續趕路的話,我們就過去看看吧。」

        韓瑾瑞便對車外道︰「留下兩個照顧重傷的,等府裡的人來接應,其餘的人繼續上路。」

        「是。」

        徐琇瑩看他臉色不好,伸手握住他的手。

        韓瑾瑞反手握住她的,聲音有些沉,「阿歡,對不起。」

        怪他對劉明珠下手不夠狠辣,才讓她有這樣的機會試圖傷害阿歡,他不能原諒自己。

        原以為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又有他盯著,能出多大的亂子,沒想到她竟然派殺手刺殺阿歡,他果然太大意了。

        如果不是他臨時決定追上來,阿歡身邊便只有十幾名侍衛隨護,就算阿歡武功再高,這次也說不定真會出什麼岔子,仔細一想,讓他渾身冒冷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25 04:18 PM 編輯

【第九章】

        雨越來越大,路也越來越泥濘顛簸。

        好在後面的路程沒有再出現意外,一行人終於順利抵達了萬安寺。

        韓瑾瑞矮身出車,有侍衛撐傘為他遮雨,他接了那柄傘,又回身去扶妻子下車。

        「我自己撐一柄吧。」雨這樣大,兩個人撐一柄似乎有一點勉強。

        「走吧,不會淋到你的。」他拒絕了她的要求,只將她緊緊攬在懷中,手中傘替她遮住頭上那片漏雨的天空。

        徐琇瑩便沒有再說什麼,大多時候他是強勢而不容人拒絕的,她從小就知道。

        走過那一百零八階石階,便進了寺門,再走幾十步,便有了避雨的迴廊,雨傘終於沒了用武之地。

        「魯國公府的三姑娘可曾來到?」徐琇瑩問著替他們引路的知客僧。

        知客僧雙手合十,道︰「劉施主昨日便到了寺中,已在禪院等候多時。」

        徐琇瑩看了丈夫一眼。

        韓瑾瑞嘴角冷冽地微揚。

        離那禪院不遠的時候,徐琇瑩停下腳步,「王爺不如找個地方歇息。」

        韓瑾瑞皺著眉頭道︰「今日你出府並未帶丫鬟。」他現在十分不放心讓她獨自去面對那個劉明珠。

        徐琇瑩微微一笑,「不妨事,叫兩個侍衛同我一道進去,到時打開房門,他們守在屋外。」

        「也好。」最終,韓瑾瑞還是順從了她的意思沒有跟去,但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就在原地迴廊靜立等候。

        而緩步進了禪院的徐琇瑩很快地便看到了她今天要見的人。

        劉明珠看到她緩步而來時,心中一沉,眸底劃過不甘,但她很快隱去情緒,面帶淺笑,起身迎了上去。

        「妹妹總算是來了。」

        徐琇瑩玩味地揚眉,淡聲道︰「不敢當劉姑娘的一聲妹妹,你還是稱我一聲王妃的好。」

        劉明珠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但極快地掩飾了過去,蹲身福禮,「給珂王妃請安。」

        徐琇瑩伸手一揮袖,「免。」然後便往主位而去,泰然自若落坐。

        劉明珠袖中的手緊緊攥住,在下首坐妥,「不知王妃約我今日來見,所為何事?」

        徐琇瑩很是訝異地看著她,「原來劉姑娘竟是不知的嗎?」

        劉明珠心中一個「咯」的一下,從容回道︰「是不知。」

        徐琇瑩卻突然轉了話題,「我在來的路上出了點兒小岔子。」

        劉明珠眉梢挑了挑,嘴角的笑有些不自在,語調卻還算鎮定如常,「是嗎?王妃無事便好。」

        徐琇瑩卻並不想就此放過她,笑道︰「我自然不會有事,不過是雨天泥濘路滑,行走不宜罷了。」

        劉明珠心下暗自忐忑。她這是何意?是試探還是……

        「我雖無事,卻不表示他人無事,」話說到這裡,徐琇瑩的表情陡然一冷,「王爺先我一步而行,結果在路上遇刺了。」

        劉明珠剛剛端起的茶盞猛地一抖,差點摔落在地,脫口道︰「王爺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屋內突然靜得針落可聞。

        徐琇瑩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卻一字不說。

        劉明珠抿著唇,放下茶盞,垂眉斂目道︰「是我僭越了。」徐琇瑩既然還來赴約,想來王爺定是無事的,自己是關心則亂。

        徐琇瑩緩緩道︰「我聽聞三姑娘最近似在相看人家。」

        「王妃說笑了,沒有的事。」

        徐琇瑩恍若未聞,繼續道︰「以魯國公府這樣的門第,即使是庶出的女兒入王府為側妃那也是有辱門楣,何況三姑娘乃是嫡出,縱然我有心,只怕也很難讓三姑娘如願。」

        劉明珠的臉色微微漲紅。

        徐琇瑩不緊不慢地說︰「你一直質疑我的身分,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人來試探我,」話到這裡,略停頓了一下,「三姑娘,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明白嗎?」

        劉明珠臉色倏地慘白。

        「你質疑我的身分,不是因為我是否為冒名頂替,而是你不肯承認事實罷了,再說,我是真是假都不是你能置喙的,這是我跟珂親王之間的事。」

        聞言,劉明珠突然情緒失控地站起身,「我喜歡他,我愛了他這麼多年,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再次出現?你有什麼資格站在他身邊?這些年你流落江湖,誰知道你都經歷了什麼,而我是國公嫡女,明明只有我配得上他。」

        徐琇瑩神情淡定,掀開杯蓋嗅了嗅茶香,這才慢條斯理地道︰「國公很了不起嗎?你一個國公之女比那郡主、縣主又如何?若講身分,能與你一較高下的不是沒有,你怎會有如此自信非你不可?」

        劉明珠緊緊咬住下唇。

        她嘆了一口氣,「我今日見你,不過是想同你說清楚,你喜歡他也罷,愛他也罷,你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應該是珂親王才對,而不應該是我,我對你一再來找我麻煩很不耐煩。」

        劉明珠霍然看向她,徐琇瑩的目光很冷,她從未見過的冷,彷彿浸漫天際無邊無際的寒氣將她困住。

        好半晌,劉明珠才動了動嘴唇,咬了咬牙,聲音發顫地道︰「你明明不愛他,為什麼不肯離開他?」

        徐琇瑩像聽到了這世上最大的笑話,「三姑娘從哪裡得出的結論?」

        「你不吃醋,你沒有嫉妒……」

        徐琇瑩截斷她的話,「我為什麼要吃一個無關緊要之人的醋?我家王爺可對你有過半點兒意思?」

        劉明珠嬌弱的身軀猶如被人重重一擊,搖搖欲墜。

        徐琇瑩忽而一笑,以手支頷,好整以暇地道︰「再者,誰說我不愛他了,我為了他都肯放棄我的自由,陪他困在這權貴漩渦中,你卻以為我什麼都沒有為他捨棄嗎?」

        「自由?」劉明珠有些茫然。

        「哦,我忘了,」徐琇瑩恍然大悟般自語,「你自小困在那高牆大院之中,是沒辦法理解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瀟灑不拘的。唉!夏蟲不可語冰啊,是我的錯。」

*             *             *

        當徐琇瑩走出那處禪院的時候,她抬頭看到丈夫的眼眸滿是笑意。

        韓瑾瑞上前兩步將她擁入懷中,低聲笑語,「原來阿歡是愛我的,為了我都肯放棄那樣的自由。」

        徐琇瑩臉皮發燙,「偷聽是不好的行為。」

        他低頭在她唇上印上一吻,滿是笑意地道︰「阿歡在裡面說得那般理直氣壯,卻不肯在我面前承認一聲嗎?」

        徐琇瑩瞪他。

        他毫不在意,他此時志得意滿,感到從未有過的高興,他家阿歡對別人說她愛他呢。

        徐琇瑩用手背貼了貼自己發燙的臉,不自覺地想要岔開話題,「雨還未停,我們要不要在寺裡等雨停再回去?」

        「嗯,我已讓寺裡安排了。」

        「那就好。」說著,徐琇瑩朝後看了一眼。

        韓瑾瑞伸手扳過她的頭,有些不悅,「那兒有什麼好看的。」

        她抿唇,抬眼看他,「那些殺手——」

        韓瑾瑞淡聲道︰「此事阿歡不必理會,我自會處理。」

        她想了想,在心裡嘆了口氣,點頭道︰「我知道了。」就看他想追究到什麼程度了,若是鬧得不好,魯國公府這次說不定要攤上大事了。

        而同時留宿寺中的劉明珠卻是夜不能寐,坐臥不寧。等到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撲入屋中時,她臉色驟變。

        身上穿著的簑衣已經全然的不管用,雨水順著那人的衣角淌到地上,很快便濕了地面。

        「如何了?」

        狼狽不堪的少女臉色驚懼交加,身子簌簌發抖,張了張口,幾次努力才終於將話說出口,「全死了。」

        劉明珠頓時跌坐在地,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失魂落魄地道︰「全死了……」

        「姑娘,怎麼辦?要是大少爺知道的話,我們怎麼說?」那是大少爺指派保護姑娘的人啊。

        「怎麼辦……」劉明珠神情慌亂,手攥緊衣角,死死咬住下唇,好一會兒眼神一亮,彷彿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看向癱軟在地的丫鬟,「你是說人全死了?」

        「是,全死了。」

        「那就好、那就好……」

        死無對證,只要她不承認就沒事,不會有事的。

*             *             *

        從萬安寺歸來後,劉明珠便被直接押進祠堂,她父親魯國公一臉寒霜地等著她。同時,還有她臉色鐵青的大哥。

        「跪下。」

        劉明珠面如死灰的跪倒在地。

        「我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啊!哈哈哈。」魯國公怒極反笑,手指向自己下首的兒子,「還有你,你這世子爺做得好,你這大哥當得好,我魯國公府幾代榮耀就要毀在你們兩個不肖後輩手中了。」

        魯國公世子劉明堂「撲通」一聲跪下來,「兒子有錯,可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此事,事情了結後,父親要殺要剮,兒子絕無怨言。」

        魯國公一腳將女兒踹到一邊,氣急敗壞地道︰「怪我平時寵壞了你,你竟向天借了膽子敢謀刺當朝親王——」

        「女兒沒有,女兒只是想殺了那個女人……」

        魯國公又是一腳踢過去,怒道︰「那個女人?那是當朝珂王妃,你謀刺與珂親王同乘的她,與謀刺親王有什麼不同?」

        劉明珠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不住地搖頭,「明明只有她,明明只有她……」誰想到王爺會跟她一起出門。

        劉明堂轉向妹妹,疾言厲色地道︰「說!此事你身邊還有什麼人知道?」

        劉明珠霎時像是被人捅了數十刀,整個人忍不住縮成一團,「秋桔不見了。」

        「什麼時候?」

        「我下馬車的時候。」劉明珠已經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埋入地裡。

        「父親?」劉明堂一臉凝重。

        魯國公握緊拳頭,「若只是害怕逃走倒也不怕,怕的是她已經落入了珂親王手中。」

        劉明堂身軀一震,急切地道︰「會嗎?」

        魯國公忍不住冷笑,「為什麼不會?你難道以為珂親王會跟你妹妹一樣傻嗎?」

        劉明珠面如死灰。

        劉明堂心疼地看了妹妹一眼,可下一刻心就硬了起來。

        明珠這次真的做過頭了,這是把整個國公府往死裡拖。他給她的護衛並不是死士,一旦要查,根本就掩蓋不過去。

        且就算是死士,如今有了秋桔這個人證,也等於真相大白於天下。

        「父親,現在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魯國公深吸口氣,平復了一下胸腔內翻騰的怒火,「我們如今已經失了先機……罷罷罷,老夫現在就帶這孽障去面君。」

        只可惜,他們還是晚了。

        等他們出了祠堂,宣旨的內侍已經進了府門。

        魯國公父子對視一眼,心中是一沉,不敢怠慢,直接隨宣旨的侍中進宮。

*             *             *

        宮中。

        御書房內,皇上端坐在龍案後。

        六部尚書在場。而劉明珠的貼身侍女秋桔則瑟瑟發抖地趴伏在地。

        魯國公父子一進來,首先感受到的就是珂親王冰冷的視線,然後便是天子震怒的臉,以及六部尚書冷漠的注視。

        貴為國公,卻縱容幼女謀刺當朝親王,魯國公的爵位算是到頭了。

        大歷建國至今,開國元勛已經所剩不多,大多因子孫不肖而沒有個好下場,沒想到至今猶能掌握一部分軍中實權的魯國公府會因為一個女兒而引來禍端。

        養不教,父之過。

        「臣魯國公劉承業向皇上請罪。」

        「臣魯國公世子劉明堂向皇上請罪。」父子兩個撩袍在御前下跪,直接請罪。時至今日,還有什麼好說的。

        最後,魯國公父子交出兵權,國公爵位降級,成為平安侯。出宮時,平安侯父子均面無表情,但背脊挺得筆直。

        在回府的馬車上,父子二人未交流一字。

        一回府,在聽聞國公夫人——不,現在應該是侯爺夫人將劉明珠送到了家廟,結縭數十年,平安侯第一次動手打了妻子一記耳光。

        平安侯夫人震驚地看著丈夫。

        「如此禍害全家的女兒,你還護著她?你知道她把劉家拖累成什麼樣子嗎?」平安侯痛心疾首。

        平安侯夫人怯怯地道︰「珠丫頭說,她只是一時氣不過,讓人教訓了那珂王妃一下……」

        平安侯直直地盯著妻子,最後喟然長嘆。

        劉明堂鐵青著臉對母親道︰「到了這個時候,她竟還敢為自己脫詞!母親可知我們國公府已經降爵,如今變成平安侯,我與父親手中兵權已交出,日後就只是個清貴閒人了。」

        平安侯夫人如遭雷擊,半晌後才尖聲道︰「怎麼會?為什麼會這樣?」從國公到侯爺?從實權派到清貴閒人?

        難道這真的是受女兒拖累的?

        劉明堂只覺心累,疲憊不堪地道︰「若明珠只是教唆他人去試探,甚至只是想嫁進珂王府當一名側妃,事情都不至於鬧到這個地步。可她為了嫁給珂親王,竟然不惜謀刺珂王妃,想取而代之,而當時珂親王也在車上,這等同於謀刺當朝親王,罪當伏誅。

        「如今皇上網開一面,沒有降罪全家,只是降級奪權,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平安侯夫人跌坐在地,失魂落魄。

        平安侯嘆了一口氣,對兒子道︰「你派人去處理明珠的事,別心軟,我們再禁不起任何變故了。」他的女兒已然瘋魔了,留不得。

        劉明堂沉聲應下,「兒子明白。」

        兩個時辰後,劉明堂在一處山拗處截住了變裝出逃的妹妹,他的目光此時已經沒有半點溫度,吐出口的字都帶著絲絲寒意。

        「明珠,你太讓大哥失望了。劉家為了你差點覆滅,你卻只想著自己。」

        「大哥,放過我吧,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劉明堂聲音一凜,「你不想死就想拖著全家一起去死嗎?你何其自私!」

        「我……」劉明珠只是搖頭,淚落如雨。

        劉明堂狠下心不看她,冷聲吩咐,「帶三姑娘回去。」

        劉明珠掙扎,她不想回去,她知道一旦回去,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白綾、匕首或是毒藥。

        最終,劉明珠選擇了用三尺白綾結束自己的生命。

        而她的屍體,由宮中御醫、刑部仵作驗明正身之後才被允許下葬。

        下葬那日,只有平安侯夫人去送女兒最後一程。

        無論如何,那是她生養一場的女兒。

        只是她沒有想到,在女兒的墳地上會看到珂王妃。

        說她不恨珂王妃那是假的,畢竟女兒都是為了她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可平安侯夫人心裡也明白,自己的恨沒有道理,錯的到底是自己的女兒,王妃自始至終不曾招惹過明珠。

        徐琇瑩只是遠遠地看著劉家人填上了最後一坯黃土,墳前點燃了香燭紙錢,灰燼在風中漫天飛舞。

        遙遙的,她衝著那座孤單的墳塋嘆息一聲,心道︰三姑娘,來生不要再如此糊塗了。愛一個人愛到不惜一切,罔顧自己親人的安危,她想自己是做不到的。

        即便是韓瑾瑞,愛她愛到瘋魔,也不曾拿著祖宗的基業當兒戲,兒女情長最多只擺在第二位。

*             *             *

        入冬的第一場雪終於緩緩飄落,慢慢將整座京城籠罩起來。

        細碎的雪漸漸變成了紛揚的鵝毛大雪,很快地便不辨天地,觸目皆是一片蒼茫的白。

        原魯國公、現平安侯府自嫡三姑娘的事過去後,又發生了很多事,劉家原本出嫁的姑娘有些被休回娘家,而待字閨中的女兒則婚事艱難起來。

        劉明珠一人犯錯,卻拖累整個劉氏女不好過。

        事件當事人之一的珂王妃仍舊深居簡出,就是在王府裡也甚少到處走動。

        但因為劉明珠一事,珂王妃再要出行,護衛人數必定很可觀,曾有人細心數過,至少二十個王府親衛。若沒有珂親王在場,王妃身邊從不缺侍衛。

        在很多女人羨慕嫉妒恨的時候,做為當事人徐琇瑩卻是頭疼的,一出行,身後一隊人馬,她實在是很不適應。

        這就讓她更加的宅在王府,不想走動了。

        她甚至覺得某人是故意的,就是不想她出門走動。

        不過,今天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雪景,即便不出門,園中的景色也是很美的。王府後園的那一片默林在雪中怒放,此時雪中漫步賞景很是不錯。

        徐琇瑩裹了狐裘披風,揣了手爐,侍女替她撐傘,一路緩緩踏入默林。

        王府的這片默林常常讓她想到師門後山的那片野默林,或者說,在師門的時候她時常會想到珂王府的這一片默林。

        她其實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曾經的一切,時間過去越久,記憶中的某些人和事反而越來越清晰。

        梅樹下露天的石桌石凳已積了厚厚一層雪,徐琇瑩走過去,甩袖拂了拂,便要坐下。

        「王妃,請稍等。」徐琇瑩只好停了下來。

        青荷撐著傘,青葉便動作快速地拿帕子擦拭過石桌石凳,又順手鋪了一層軟墊,這才退到一邊。

        徐琇瑩坐下,她覺得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嬌貴,畢竟當野草當了那麼多年,可是一回到這個圈子,嫁了那麼個人後,她只好又重新嬌貴起來,思及此,她頓時感到有點無奈。

        想想現在外面的傳聞,她可是被珂親王金屋藏的那個嬌,徐琇瑩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抽了抽。

        簌簌飛雪,簇簇紅梅下,白色狐領、朱色披風的徐琇瑩單手支頷神情慵懶地賞著景。

        這便是韓瑾瑞步入默林看到的情景。

        紅與白的交織,那般的鮮明,那般的艷麗。

        他揮揮手,侍衛與丫鬟便全退了開去,留給他們夫妻足夠的空間。

        知道他來,徐琇瑩卻是連動都沒動一下,不知究竟是在賞景,還是在發呆。

        韓瑾瑞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剛巧出聲——「你是打算親自幫我撐傘嗎?」

        「有何不可。」他笑著傾身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她抬手擦了下臉,微嗔,「又做什麼?」

        韓瑾瑞拉她起身,自己坐了她原本的位子,然後將她拽入懷中抱住,還撐了傘遮住二人的頭頂。

        徐琇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樣纏人如何是好?

        「阿歡可還記得當年同我在默林埋酒?」

        徐琇瑩面露訝然,「那酒還在?」

        他伸手捏捏她的下巴,笑著點頭,「還在,阿歡可還記得埋在何處?」

        徐琇瑩微微側了頭,想了想,不是很確定地道︰「大約還記得,可你這些年竟然都沒有挖出來喝掉它嗎?」

        「阿歡不在,無人和我分享那酒。」

        「那我們去挖酒。」

        「好。」

        徐琇瑩循著記憶中的方位走去,在一株老梅樹下停住。自有侍衛將花鏟遞來。

        徐琇瑩便興致勃勃地開挖。

        韓瑾瑞將傘撐在她的頭頂上,笑意盈然地看著,如同看著當年那個興致勃勃埋下酒壇的女孩。

        那時阿歡突然想釀酒,然後摘了王府的梅花,循著古籍中的方子釀了幾壇酒出來,最後拉著他跑來默林埋到地下,說是等來年冬日挖出來好喝。

        然後,災禍陡然降臨,她被忠僕救走亡命天涯,珂王府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挖到了。」徐琇瑩的聲音充滿欣喜,扔掉手中的花鏟,徒手扒掉最後的那層浮土,終於看到了當初埋下的整整三只壇子。

        韓瑾瑞同她一樣蹲在梅樹下,看著她信手拍開抱起的那只酒壇封口嗅了嗅,然後一臉笑意地扭頭看他——

        「你聞聞,很香!」

        他湊過去聞了聞,一股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還摻雜著淡淡的梅花香。果然很香!畢竟在地底深埋了十年之久,醇香濃厚。

        徐琇瑩忍不住自得地道︰「當年我就說可以釀成,你偏不信,你瞧,成了吧。」

        韓瑾瑞寵溺地笑了,他從來沒有不信她,他的阿歡無論做什麼都是好的。

        「很釀厚。」徐琇瑩低頭喝了一口,然後用袖子往唇上一抹,眉開眼笑地向他匯報成果。

        「我嚐嚐。」他湊了過去,目標卻不是那酒壇,而是她紅潤的唇瓣。

        溫軟的唇瓣沾了酒香,口內滿是清冽的梅香,他只是淺嘗輒止。

        「很香。」他一語雙關。徐銹瑩紅了臉。

        他卻面不改色地拉她起身,半擁著她,低頭對她說︰「咱們回去喝酒。」剩下的兩壇酒自有別人替他們抱回去。

        那一天,三壇深埋十年的梅花酒被珂親王夫妻全部喝下肚。然後,醉倒了珂王妃。

        徐琇瑩喝到後來已是滿面淚痕,往事不可追,卻心痛。

        「阿歡,我在,我一直都在的。」

        迷茫中有人在她耳邊這樣說,她被人緊緊地摟在懷中。她覺得那個懷抱真的很溫暖,很溫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25 08:38 PM 編輯

【第十章】

        年節將至,京城裡各處都熱鬧起來。

        終日宅在府中的徐琇瑩也明顯感覺到年節的氣氛,王府內外在不經意中一點點的變化著,迎接著新年的到來。

        陪著她在府中各處走動的韓瑾瑞感到好笑,「有這麼新奇嗎?」

        她認真的點了一下頭,頗感慨地道︰「說起來,我也有些年沒好好過年了。」

        師父他們向來簡單過日子慣了,過年的時候除了貼副紅紅的對子外,也就沒什麼,有時甚至連套新衣都不會裁剪。

        韓瑾瑞聞言暗忖,他們師門果然是隨興慣了,做什麼都講究順其自然。

        他突然有些心疼,他的阿歡這些年到底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竟然連普普通通的年節都稀罕成這樣?

        「以後咱們每一年都好好過。」他向她保證。

        卻沒想到徐琇瑩直接搖頭拒絕,「一時新鮮就好,真要每一年都讓我用心打理準備,怕我自己頭一個就厭煩了。」

        韓瑾瑞一頓,難道他又理解錯了?

        徐琇瑩繼續道︰「其實我後來常常在想,以前在京城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很不自在,要計較的東西太多,受的束縛也多,反而不如後來過得自在逍遙。」

        韓瑾瑞的眉心一突。阿歡常常在不經意間就流露出對以前生活的嚮往和懷念,這讓他很擔心阿歡會對現在的生活越來越不滿,最後會因此拋棄他而去。

        呃……這個說不定會成為事實,越想他越恐懼。

        「阿歡,」韓瑾瑞揪著心,握緊她的手,一臉認真地對她說︰「你喜歡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不用想別的,什麼事都有我。」

        徐琇瑩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的反應有些莫名其妙,但她還是順著他的話說︰「我知道。」

        一看她的眼神,韓瑾瑞就知道她根本不明白,他決定把話說得更直接一些。

        「阿歡,如果你覺得現在的生活不能讓你滿意,你只管告訴我,我盡量滿足你,你是我的王妃,我的妻子,你絕不能一聲不吭就離開,真的不能!」

        她忍不住手握成拳遮在嘴邊笑了一聲,「我並沒有說要離開啊。」

        韓瑾瑞並沒有因此鬆口氣,仍是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道︰「阿歡,你答應我。」

        徐琇瑩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換了個問題,道︰「那如果我要離開這裡,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會。」

        徐琇瑩笑了起來,沒有被他握住的手輕輕覆到了他握著自己的手上,「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到時候跟我一起走便好了。」

        韓瑾瑞不由得跟著笑了。她說的沒錯,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她去哪裡,他跟去哪。

        徐琇瑩忽然抬頭看天,天空灰濛濛的,看似要下雪的樣子,她忍不住有些擔心。「好像要下雪的樣子。」

        韓瑾瑞倒不是很在意,隨口道︰「都陰了好幾天了,要下早下了。」

        「天氣不好,連帶著心情也不太好。」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心情不好?

        韓瑾瑞懷疑地看了她一眼。他怎麼覺得這幾天她在府裡到處看人忙碌挺自得其樂的?突然,他的手被她一把反握住,然後她一雙眸子閃著迷人的亮光看著他。

        「韓瑾瑞,我們到街上轉轉,我從沒有親自採辦過年貨呢。」

        他挑眉,「你確定?」

        「走嘛走嘛,咱們上街轉轉,不辦年貨,看看別人辦年貨也挺不錯的。」

        最後,珂親王當然就跟著自家王妃出門了。

        在寵妻一事上,韓瑾瑞向來沒什麼原則。
   
        出門前,兩人都換了一身普通的衣著打扮,像是一對小夫妻,只是他們兩人的氣質不像是普通人家,更像是沒落世家的子弟。

        所謂,居移氣,養移體,便是如此。

        他們去的地方是南市,這裡是中下階級集中的市集,遠不像北市那裡走高貴精致的路線,來往也是達官貴人。

        北市若是高高在上,南市則非常接觸老百姓的生活。

        韓瑾瑞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多少有些不大適應。反觀徐琇瑩,她卻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韓瑾瑞默默攥了下拳頭,在他不知道的那些年裡,他的阿歡肯定吃過不少苦,但她從來不曾在他面前提到那些過往。

        「你看他們,多幸福啊!」徐琇瑩一臉艷羨地看著一家人言笑晏晏地從他們身邊走過。

        那一家男女老少,也有六、七口人,衣料雖是粗布,但漿洗乾淨,老人的臉上帶著豐年的滿足,小兒的臉上帶著採買的幸福。

        生活或許清貧,可是一家人能在一起……這對徐琇瑩來說卻是一種奢求,多年前她便已經家破人亡了……

        韓瑾瑞看出她的感傷,握緊她的手,柔聲道︰「我陪著你。」

        徐琇瑩轉頭看了他一眼,笑了。

        是呀,現在他也是她的家人了,真好!

        市集裡很熱鬧,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人語聲,討價還價的、呼兒喚妻的……賣肉的屠戶手中的砍刀舞得虎虎生風,買肉的百姓臉上滿是笑意。

        一年忙到頭,總是希望有個好的結尾。只在這一片喧鬧中,也偶有不和諧——

        韓瑾瑞看著攔住他們夫妻二人的那一紙折扇,眉頭鎖起。

        徐琇瑩則是淡淡地掃了對方一眼。這錦衣華服的公子哥,跑到南市來做什麼?

        那位錦衣華服的貴公子,垂涎地看著面前的少婦,一臉輕佻地道︰「本少爺今天來這裡果然是明智的,竟然在這種地方看到了如此佳人。」

        韓瑾瑞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瞪著對方。

        徐琇瑩則意味不明的揚了揚唇角,「這位公子,好狗不擋道,請讓讓,你擋住路了。」說的話一點也不含蓄,非常直白地告訴對方——這條惡狗閃開,別擋道。

        韓瑾瑞聞言眼中閃過笑意。

        華服公子大怒,「你敢罵本公子?」

        徐琇瑩一臉無辜,「我哪裡有罵人?」

        華服公子為之一噎。難道要他承認是自己對號入座?必然不能。

        「請讓讓,我們還要買東西,耽擱不起。」

        聽她這樣說,華服公子的底氣又重新回到體內,手中折扇「啪」的一聲打開,搧了兩下。

        徐琇瑩往後退了兩步,蹙眉,「這位公子,寒冬臘月的,還是小心些好,傷風很容易不治身亡的。」

        周圍不少遠遠圍觀的群眾不小心發出遮掩的笑聲。

        這有錢公子裝酷不成,反倒被人用話給嘻住。

        「你——」華服公子真的惱了,臉色猙獰地道,「牙尖嘴利,來人,給本少爺把人帶回去!」

        華服公子身邊的兩個僕人立即上來便要動手,卻直接被人踹飛了出去,「砰」一聲,落在百姓閃開的街面上。

        「你們知道我是什麼人嗎?竟然敢反抗?」華服公子氣急敗壞。

        韓瑾瑞甩袖撢了撢袍角,似乎是想撢掉什麼髒東西一般,漫不經心地道︰「敢碰我家娘子,我這已經很客氣了。」

        華服公子怒不可遏地嚷道︰「你一介庶民竟然敢對平定伯家的人下手,簡直膽大包天!」

        徐琇瑩皺眉,「平定伯?」

        華服公子,也就是平定伯的庶出二公子江昭明重新掛上得意洋洋的嘴臉,不可一世的道︰「怎麼樣?現在知道本公子的厲害了吧,如果你肯乖乖跟我回去的……」

        話後半截話全被韓瑾瑞毫無徵兆的一腳直接踹回了他的肚子裡。

        徐琇瑩噙著冷笑嘲諷,「哦,平定伯家的,若我沒有猜錯,你應該是那位受寵田姨娘生的庶出二公子吧。」

        江昭明渾身一抖,這麼被人直接揭了身分,他心頭巨震,儼然有股不祥的感覺。

        韓瑾瑞卻是很驚訝,「你竟然猜得出他是誰?」

        徐琇瑩一臉的理所當然,「身為一個合格的當家主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不出門交際不表示我是草包。」否則,她也犯不著每天花時間到聽雨軒去聽故事。

        韓瑾瑞聽出妻子的不滿,明智地閉上嘴巴。

        徐琇瑩淡漠地去看那面露懼意、想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人,不疾不徐地道︰「好歹也是京中的世勛,魯國公府降爵的事才過去多久,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讓平定伯府也步其後塵?」

        江昭明一時站立不穩,直接摔坐到地上。他腿軟了,降爵這樣的事,就算他姨娘再受寵,父親也一定不會饒他的。

        徐琇瑩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慢吞吞地分析道︰「我大約猜到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南市這裡了,北市那裡你怕自己不長眼惹到不該惹的人,所以就跑到南市來稱王稱霸。」

        江昭明都快哭出來了,他今天出門明顯沒帶眼睛,如今的狀況已經很明顯,他在南市也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徐琇瑩朝四下看了看,嘆了口氣,「走吧,江二公子,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說說話,這裡顯然不太合適。」說完,她轉身就走。

        韓瑾瑞掃了那江昭明一眼,冷笑一聲,跟著甩袖而去。平定伯府的人急忙上去扶起他們的二公子。

        江昭明沒敢跑,他的直覺告訴,跑的後果會很嚴重。雖然,他沒跑的後果一樣嚴重。

        江昭明是被自己的親爹平定伯江重煥直接從茶樓裡拖走的。

        是的,是拖!

        被嚇破膽的江二公子連求饒都不敢,就被親爹拖了出去,拖到了大街上,然後隨手扔進了馬車裡。

        茶樓二樓臨街的窗子,徐琇瑩看著平定伯府的馬車緩緩啟動,一副事不關己地道︰「你說,這江二公子最後會怎樣?」

        韓瑾瑞冷哼一聲,目光不善地盯著那輛遠去的馬車,若無其事地道︰「一個庶子罷了。」

        徐琇瑩笑了一聲,玩味地道︰「可平安伯似乎沒有嫡子。」

        她那個姑姑失寵很久了,這麼些年膝下也只得了一個女兒。而且據說能生下嫡女也是設計了平定伯才好不容易懷上的,想想也是艱難。

        可那是她姑姑自找的,怨不得人。

        韓瑾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庶子卻還是有的,不怕絕後。」

        徐琇瑩忍不住失聲笑了,扭頭看他,「韓瑾瑞,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刻薄了?」

        韓瑾瑞一臉嚴肅地回答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

        徐琇瑩瞪他。

        韓瑾瑞卻忍不住笑了,伸手摟住她,在她耳邊道︰「阿歡,你不知道,只有在你身邊,我才會覺得自己還鮮活地活著。」

        徐琇瑩默默地伸手抱住他的腰。

        其實在很小的時候,她就覺得韓瑾瑞是個挺可憐的家伙,母妃早逝,父王又沉浸在喪妻的痛苦中,完全把他這個活生生的人給忽視了。

        她一直覺得他缺乏愛,所以小時候她曾覺得他十分可憐,自己便不嫌棄他那張整天冷冰冰的臉,勉強陪他玩。

        誰知道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搭了進去,想想當年,果然還是年紀小啊。

        再仔細想想,她長大了似乎也沒變得多聰明,一碰到這個家伙,就容易心軟。

        果然就像師父說的,他們真是冤孽啊!

*             *             *

        正月十五鬧元宵,京城從正月十四開始連續三天不宵禁。

        「阿歡,我們出去看燈。」

        對於某人的提議,徐琇瑩卻提不起興致。

        「阿歡……」韓瑾瑞心疼地看著趴在炕桌上無精打采的人兒,「出去走走,心情就會好。」

        徐琇瑩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她怕自己出去走走心情會更糟。

        想想都覺得真是悲劇!

        從她重返京城,先是遇到扒手,然後因荷包被人認出,接著一入王府就沒能再離開。

        再然後,嫁給某親王。婚後第一次出門,就碰到了原魯國公府二公子當街行凶。

        再然後,進珍寶閣巧遇她的姑姑。

        婚後第二次出門,半路遇刺,回憶委實不太好。

        遇刺之後的事,就更不要提了,魯國公府被降成侯府,始作俑者自殺身亡。

        好不容易她鼓起勇氣第三次出門,又偏不巧地碰到了某伯府紈褲調戲,結果可想而知。

        這麼前後一回想,怎麼覺得自己的運氣自回到京城後就詭異的變得很背。

        其實,別人心裡也是跟她一樣的感覺——沾上珂王妃準沒好事!

        在珂王妃還沒有成為珂王妃之前,就有不知多少人因定遠侯而被珂親王收拾得淒慘無比,而珂王妃就是定遠侯的嫡女。

        這麼前後一聯想,只要是人,心裡都忍不住要嘀咕了。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徐琇瑩對「出門走走」這件事,就真的變成沒想法了。

        「聽說今年的花燈很漂亮。」韓瑾瑞試圖引出她的興趣,她最近懨懨的,讓他看著很不習慣。

         徐琇瑩有氣無力地道︰「我不想去,我怕又遇到什麼不好的事。」

         「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從我回京開始……」徐琇瑩忍不住將入京後的遭遇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後盯著某人的眼睛問︰「這樣你還覺得我出去不會遇到什麼不好的事嗎?」

        韓瑾瑞無言。照這樣的規律推論下來的話,好像是不太可能。

        徐琇瑩神情更萎靡了,「所以我不想出去。」

        他家阿歡這個樣子可不成,韓瑾瑞想了一下,便毫無心理壓力地道︰「阿歡,你想想,是他們倒霉,又不是你倒霉,對不對?所以,我們出去看燈,完全沒有問題的。」

        徐琇瑩聞言,眼睛都瞪圓了,「可是別人會覺得我是個掃把星。」

        某親王眼睛都不眨地恭維道︰「哪有像阿歡這樣美麗漂亮的掃把星。」

        「誇我也沒用。」

        「我沒有誇你,我說的明明就是實話。」

        「我真的不想出去。」大過年的,碰到糟心事,別人糟心,她其實也糟心啊!何苦來哉?

        韓瑾瑞想了想,勸道︰「元宵節難得京城不宵禁,大家都出去賞燈,哪會窩在家裡的。」

        徐琇瑩歪頭看他。

        他保證道︰「阿歡你說,只要我能辦到,必定讓你滿意。」

        徐琇瑩眨巴了一下眼睛,略帶遲疑,「過完年我們出京好不好?」

        韓瑾瑞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行,年後出京。」

        徐琇瑩一下子從桌上直起身子,喜笑顏開,「說話算話。」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咱們出去吧。」

        看著恢復活力的妻子,韓瑾瑞在心裡悄悄嘆了口氣。在見過了外面廣闊的天地之後,阿歡到底還是不習慣在深宅大院裡待著。

        不過,出去走走,也沒什麼不好。京城這個地方,他其實也不太喜歡。

        因為韓瑾瑞早有出外賞燈的心思,所以出行的一應事物管家早就準備好了,他們說走就能走。

        不但出行的馬車一應備好,就連出去到哪家酒樓歇腳也早已經提前預約好了,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他們將車停在燈市之外統一管理馬匹車子的地方,然後王府侍衛便護衛著兩個主子往燈市而去。

        燈市外的街道還顯得略為昏暗寧靜,越接近燈市燈火越是通明,人聲越是鼎沸。真真是火樹銀花不夜天的景象。

        這一天,終年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也會在家人的陪伴下出來賞燈,有情的少男少女會在花前月下相約。

        燈市裡的攤販更是叫賣連連,吃食玩物一應全。

        徐琇瑩原本並不想出來的,但是一到燈市,她就被那讓人眼花瞭亂的花燈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見她沉浸到賞玩的樂趣中,韓瑾瑞的臉上也不自覺地泛現一抹淺笑。

        自從年前遇到那個混帳江昭明開始,阿歡的情緒就一直很低落,直到現在才變得好起來,今天說什麼也不能讓哪個不長眼的又敗了她的興致。

        韓瑾瑞給隨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們立時都繃緊神經。

        王妃最近心情不好,王爺的心情也是江河日下,害他們當差當得膽戰心驚的。所以,今晚必定不能讓人擾了王妃的興致,務必要保證王妃高高興興地來、歡歡喜喜地歸府。

        再不能出現類似江昭明那樣的混帳事情!

        「這盞琉璃燈不錯。」燈火映得徐琇瑩的眉眼越發明麗。

        那眉彎眼笑的模樣,深深地印入韓瑾瑞的心頭。

        她輕輕撫摸著光滑燈籠罩,順著那玉石串成的燈墜向下,透過玉石璀璨的光暈她看到了一個人。

        一直關注著她的韓瑾瑞,第一時間便發現了她的異樣,然後當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整個人也不由得怔了怔。

        他們夫妻看到了那個人,正巧,那個人也看到了他們,還十分好心情地對著他們招了招手。

        徐琇瑩看著丈夫提議,「我們要不要當作沒看到他?」

        韓瑾瑞看著往他們這邊走過來某個小廝打扮的人,抿了抿唇,略顯艱澀地道︰「恐怕不能。」

        徐琇瑩自暴自棄地道︰「我就說不要出來嘛!」

        一次比一次麻煩大,她難道是天生的麻煩體質嗎?她的人生還有希望嗎?

        見到自家堂弟的珂親王並不高興,做為臣子,任何人在帶著妻子出外遊玩時,碰到自家微服出遊的帝王時都不會太高興的,因為那代表著猝不及防的壓力。

        就算有著血緣上的關係,帝王依舊是帝王。

        帝王從來就不是個能讓人輕鬆的身分。

        不只皇帝來了,皇后娘娘也來了。

        韓瑾瑞含蓄地請過禮後,很不含蓄地諫言道︰「皇上這樣冒然出宮並不好。」

        皇帝瞄了珂王妃一眼,十分贊同地點了下頭,「堂兄說的是,原本我認為今晚出來並不會有什麼意外。不過看到堂嫂在,我突然不敢肯定了。」

        徐琇瑩︰「……」

        如果不碰上皇帝夫妻的話,今晚她說不定就時來運轉了呢。可惜天公不作美!

        韓瑾瑞的太陽穴狠狠抽了一下,莫名覺得手很癢,想揍人。

        只可惜,如今眼前這家伙已貴為皇帝,再不是當年跟他混在一處的九皇子了,真是令人扼腕。

        皇后溫婉地笑著,不置一詞。

        「這樣的話,我們還是各自遊玩的好,也免得您受我夫妻拖累。」韓瑾瑞決定不慣著某人,各走各的。

        皇帝特別不體恤下臣地道︰「別!現在這樣分開我反而擔心,還是一起走一起逛的好。」

        徐琇瑩暗忖,她好想打人了,怎麼辦?

        「說起來,自從堂嫂回京,我們還一直沒見過面呢,難得今天在燈市踫到,也真是不易啊。」

        徐琇瑩嘴角微抽,嘴上卻恭敬地回道︰「皇上言重了,我這樣無足輕重的人不敢佔用皇上的時間。」

        皇帝搖頭,看了眼自己的皇后,帶了些懷念地道︰「怎麼能說是無足輕重,當年還是你給我們牽線搭橋的呢。」

        皇后微微垂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徐琇瑩覺得皇帝還是跟當年一樣不讓人放心啊!「我當時年幼,記不大清楚了。」

        不,她不應該狐疑的,從他下的那道讓某人監守自盜的聖旨就可以看出來,他一直是靠不住的。

        從來都沒變過!

        當年諸皇子奪嫡,最後竟然讓他上了位,也是先皇平時沒積德。

        韓瑾瑞幫妻子的腔,「事情過去太久了,阿歡不記得也是有的。」

        皇帝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帶了點質問地問道︰「堂兄,你是在說我年紀大了嗎?」接著話鋒一轉,「可我明明記得你比我要大兩歲。」

        韓瑾瑞心口中了一枝暗箭。

        皇后和徐琇瑩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韓瑾瑞黑著臉,硬邦邦地道︰「年紀大了,很多事情記不清楚是正常的。」

        皇帝感慨地道︰「那咱們堂兄弟共勉之吧。」

        韓瑾瑞已經很想拽了妻子甩袖而去,自從今上登基之後,如非必要,他現在其實非常不願意看到皇帝這家伙。

        可惜的是,他未能如願。就在他還來不及找借口離開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其實,這意外發生的時候無論是皇上還是韓瑾瑞,甚至於徐琇瑩都並不是特別吃驚。

        畢竟總結之前徐琇瑩每次出門必要遇到點事情的經驗來看,這委實也沒有什麼太值得驚訝的。正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26 08:51 AM 編輯

【第十一章】

        又是一場刺殺!

        徐琇瑩的第一反應是扶額,她覺得自己跟京城變得八字不合,這麼糟心的事讓她一再碰到。還好,他們這個時候所在的位置比較偏僻,不是人潮最擁擠之處,不會牽累到太多的百姓。

        皇宮禁衛和王府的侍衛全力護衛,跟刺客戰成一團。

        皇帝看著那一團刀光劍影,表情甚是平淡,甚至還有閒心跟某親王品評一下戰況。真的是很不緊張。

        「皇上最近可是又做了什麼了?」

        皇帝一臉訝異,十分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堂兄,「此話從何說起?」

        韓瑾瑞蹙眉看著那些刺客,語氣冰冷,「這些刺客從何而來?」

        皇帝嚴肅地回道︰「這也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韓瑾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皇帝依舊一臉正經。

        韓瑾瑞突然覺得有些傷眼睛,把目光又投向了那群奮不顧身向他們這邊衝殺過來的刺客,漫不經心地道︰「會是因為你拔了某人爵位的緣故嗎?」

        皇帝哼了一聲,低聲道︰「不會,劉承業不是這等無智之人。」

        韓瑾瑞眉頭蹙起,「這就怪了。」

        皇帝又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道︰「這有什麼可奇怪的,自古當皇帝的又有哪個不曾被人刺殺過。」

        韓瑾瑞忍不住點了一下頭,表示贊同。

        皇帝冷眼看著那些刺客,聲音壓得很低,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夠聽到,「總會有些臣子生出些狼子野心來,不足為慮。」

        韓瑾瑞回道︰「還是多加小心的好。」

        「皇宮裡的釘子總是拔不乾淨。」皇帝語氣中帶出了一絲憤憤之意。

        韓瑾瑞「呵呵」兩聲,對此不表示意見。皇宮才是天下最不可能牢不可破的地方,那裡幾乎到處是各方的眼線。

        利箭破空聲倏忽而至。

        韓瑾瑞彈出指上的一只白玉扳指,將箭擊飛。可隨即又有數箭破空而來。

        「保護皇上。」

        「保護娘娘。」

        禁衛們脫口驚呼,同時急忙上前護衛。

        幾束金光自眼前劃過,那些箭被擊落,而擊落那些飛箭的卻是幾顆金豆子。

        韓瑾瑞扭頭去看。

        徐琇瑩摸著自己腰間的荷包,表情略帶著肉痛,自語似的道︰「一會兒撿回來好了。」

        她身邊的皇后聽了無言以對。

        皇帝彎腰拾起一粒金豆子,捏在指間看了看,說︰「足金的,扔了確實浪費。」

        皇后︰「……」

        徐琇瑩伸手過去,「皇上,那是我的。」

        皇帝猶豫了下,把手裡的金豆子扔給了自家堂兄。

        徐琇瑩的手轉了個方向。

        韓瑾瑞老實地把豆子還給了妻子,並向她保證,「一會兒把金豆子全給你撿回來。」

        「好。」

        皇帝︰「……」

        韓瑾瑞又看向皇帝,「皇上也可以再賞些。」

        皇帝斬釘截鐵地拒絕,「朕的私庫最近有些緊。」國庫更空虛,朕絕對不是敗家胡亂賞賜的帝王。

        韓瑾瑞慢條斯理地提醒一句,「救命之恩。」

        皇帝理直氣壯地道︰「身為臣子,這是應該的。」

        徐琇瑩突然理解了某人的皮厚心黑,這是有家族遺傳的。

        皇帝的安全有了保障,侍衛們就可以放心拚殺,很快地便全面壓制住刺客的攻擊,對對方形成收割的態勢。

        在京兆尹趕來前,刺客就全部被消滅了,京兆尹帶的人剛好負責處理善後。

        皇帝在回宮前對珂王妃感慨了一句,「堂嫂,朕親身感受了一下,你深居簡出的決定是對的。」

        皇后忍不住提袖遮了下口,把笑憋了回去。

        徐琇瑩︰「……」

        韓瑾瑞忍不住瞪了皇帝一眼,他家阿歡原本心情就不好,被他這麼一說,只會更不好。

        皇帝卻高高興興地領著皇后帶著禁衛回宮去了。

        徐琇瑩暗暗磨了磨牙,「我們明天就出京吧。」她再也不要待在京城這個倒霉透頂的地方了。

        「好。」

        當然,臨走之前徐琇瑩灑出去的那把金豆子也被送回到她的手上,一粒都沒少。

        畢竟沒有人敢昧下珂王妃的東西,那實在太危險了。

        而徐琇瑩這一趟出來賞花燈,依舊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心頭十分鬱悶。

        鑒於自家王妃如此的心情,珂親王一回府就交代管家火速準備出行事宜。

        明明是想讓阿歡出門散心,偏偏又弄了一肚子氣回來,實在是事與願違。

        這事又跟皇帝有關,他還不能幫她找回場子,就只好趕緊陪她離京了。

        不過,會不會阿歡跟京城真的八字不合?

        韓瑾瑞忍不住懷疑了,然後自己給了自己一個耳光,他果然是太閒才會想這些有的沒的事。

*             *             *

        積雪消融,萬物回春,沿河的垂柳已抽枝發芽,眼見一片春光就要在眼前鋪陳開來。

        出了京的徐琇瑩猶如鳥入林,龍歸海,整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臉上的笑就是春日裡最明媚的那一道陽光,閃得人眼花。

        「韓瑾瑞,你看,風箏。」

        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韓瑾瑞果然看到了天空中飛翔的幾只紙鳶。一路行來,不知不覺,三月已至,郊外踏青正是好時節。

        「阿歡可要放一只上天?」

        徐琇瑩搖頭,「我們只是路過,這裡又是郊外,沒有賣紙鳶的,再說放不放的也沒什麼。」

        韓瑾瑞卻不這麼認為,只要他家阿歡想,他就會幫她辦到。

        他隨手招來一名侍衛,吩咐道︰「去想辦法買只紙鳶來。」

        徐琇瑩看著領命而去的侍衛,不由得微微搖頭,不是很贊同地道︰「你何必為難他們。」

        韓瑾瑞扶了她的肩去看天上的風箏,淡笑道︰「辦好差事本就是他們的職責,阿歡不必想太多。」

        徐琇瑩不想就這個問題跟他起什麼爭執,便指著河畔道︰「咱們到那邊走走吧。」

        「好。」

        清澈的河水向著遠方潺潺而去,河畔有不少富貴人家圍搭著一塊一塊的踏青歇息之地,蔥綠的草地上各色明麗的衣料宛如盛開的花朵,遠遠望去,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徐琇瑩在河邊蹲下,伸手去撩水。

        三月的河水猶帶著冷意,她只略微一僵,便繼續若無其事地洗了洗手。

        韓瑾瑞靜靜地看著她,在她身後如同一座堅不可摧的山,為她遮風擋雨。

        他們之間不曾有過什麼海誓山盟,也不需要那種東西,他們只要細水長流,長長久久地相伴便好。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便是侍衛的聲音——

        「老爺,風箏買來了。」

        韓瑾瑞向後伸手,一只彩蝶風箏便被放到了他手中。

        「阿歡。」

        徐琇瑩已經自河邊起身向他走來,從他手中接過風箏,唇畔漾開一抹笑,「咱們去放風箏。」

        韓瑾瑞笑著點頭。

        在暖暖的春風中,那只彩蝶風箏很快便飛上了天空,越來越穩,越來越高。

        徐琇瑩歡笑著在草地上跑著,而韓瑾瑞則不遠不近地一直跟著她。

        最後,徐琇瑩纖細的手指往線上一劃,斷線的風箏隨風而去。斷風箏,放飛百病。

        她回頭衝他笑,「這樣我們就不會生病了。」

        韓瑾瑞走近她,情不自禁伸手摟住她,然後低頭吻住了她。

        滿目綠意的草地上,俊美如斯的男子摟著美麗的女子低頭親吻,美得像是一幅畫,暖得比這三月的風還要暖,像要融入人心底深處。

        這一幕不知落入多少人的眼中,又引起多少羨慕嫉妒恨與繾綣情絲。

        這突如其來毫無徵兆的一吻,讓徐琇瑩軟倒在韓瑾瑞的懷中,一張粉面紅透,手抓著他的衣襟,滿目情意。

        韓瑾瑞不由得發出一聲暗啞的低笑,手一撈,將她打橫抱起,轉身往他們的車子而去。

        徐琇瑩將臉埋入他懷中,心中又羞又惱又甜蜜。

        韓瑾瑞上車放下車簾的時候吩咐道︰「繼續趕路。」

        「是。」

        車門被從外關上,整個車廂便成了一個獨立封閉的空間。徐琇瑩伸手捶了他一拳。

        韓瑾瑞笑著去解她的衣帶,壓低了聲音道︰「是阿歡太過可口了,才讓我無法自制。」徐琇瑩不語,只是紅著臉幫他脫衣。

        很快,兩具赤裸的身軀便交纏在一起,他們急切地向對方需索,激烈而無聲,熱情而壓抑。

        汗水滲出鬢角,打濕髮際,從一個人的身體滾落到另一個人身上,汗水交織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插入男人濃密的髮中,在他激越的動作中收緊,難以抑制的銷魂呻吟在逸出口之際就被主人堵入了另兩片性感的薄唇中。

        馬車平緩地行駛在官道上,偶有顛簸。

        車廂內雲收雨住,兩個人抱在一處喘氣。

        韓瑾瑞親吻她的鬢角,「阿歡,阿歡……」他真想把她永遠禁錮在身下,她怎麼可以這麼美好。

        徐琇瑩眼眸盈潤,似有萬語千言在其中。

        韓瑾瑞慣常冷冽的眸光在面對她時總是充滿了難言的溫軟和愛憐,此時他就是用那種能夠讓人溺斃的目光看著她,微笑道︰「舒服嗎?」

        她輕咬下唇,似嗔似羞的瞪了他一眼。

        韓瑾瑞親親她的唇,誘哄道︰「要不要再來一次?」

        她這回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韓瑾瑞卻心情甚好地繼續廝纏,「今天天氣這麼好,氣氛又這樣美妙,好事也要成雙,不是嗎?」

        徐琇瑩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臉呢?」

        「不要了。」他很是無恥地說。

        徐琇瑩眼瞼微斂,伸手環住他的脖頸,細若蚊蚋般地咕噥道︰「你多少節制些。」

        韓瑾瑞大喜過望,咬著她的唇道︰「為了開枝散葉,本王總要鞠躬盡瘁,否則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剩下的話全消失在貼合的四片唇瓣中。

        新一輪的雲雨又將再掀風浪。

        官道筆直向前,不知下一個驛站在何方。

*             *             *

        轟隆的雷聲由遠而近,劈哩啪啦的雨聲落了下來,很快天地間便是一片水氣茫茫,

        不辨方向。天色越發的昏暗下來,船艙之內都不得不點起蠟燭來驅散黑暗。

        河上的風吹得船攔上的輕紗亂舞飛揚,青荷和青葉趕緊上前一一束起。輕羅紗帳中,王妃好眠,半點兒不曾受這天氣變化的影響。

        這兩日正是王妃身子疲憊不適的時候,她們伺候得格外小心。

        韓瑾瑞從隔壁書房過來的時候,妻子還酣睡未醒,他只微微掀起羅帳看了一眼,便到一旁取了本書在桌前坐下翻看。

        這兩日她來潮,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整日提不起精神,不是躺著,就是半躺著,時不時還對著河面長吁短嘆,很有些病嬌的模樣。

        可惜,這只是表象。

        她脾氣一來,仍舊是一腳就將他給直接端下床去,毫不心慈手軟。自己把她給慣的……

        韓瑾瑞的目光停在書頁的某一處,半天也沒能翻至下一頁,直到榻上傳來人翻身的動靜。

        「阿歡。」

        徐琇瑩從床上半坐起身,伸手扶了扶額,迷糊地「嗯」了一聲,看到一隻手把床帳掛起來,她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才總算清醒了。

        「你怎麼在這裡?」

        韓瑾瑞撩袍在榻邊一坐,笑道︰「你睡得倒沉。」

        她臉色卻不是太好,手在小腹上焐了焐,蹙眉道︰「我先去收拾一下,一會兒再跟你說話。」

        韓瑾瑞點頭,拽過一只引枕,就歪了上去。

        徐琇瑩收拾好自己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某人懶洋洋地歪在榻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樣。

        「很不舒服嗎?」他閉著眼睛問。

        徐琇瑩撇撇嘴,在榻上的另一邊重新半躺了上去,手撐在引枕上,這才道︰「可能是著了點兒涼,所以這次才這麼不舒服。」
  
        韓瑾瑞睜眼看了她一眼,陳述事實,「前幾天就說不讓你在風口上站著,偏不聽。」

        徐琇瑩白了他一眼,不滿地咕噥道︰「我又不曉得癸水會這時候來。」

        韓瑾瑞忍不住嘆了口氣,坐起身子,看著她無奈地道︰「哪有人像你這樣,連自己的小日子是什麼時候都不記得的。」

        說到這個,徐琇瑩有點惱羞成怒,直接翻了個身,不搭理他了。

        韓瑾瑞無言以對。她這小脾氣說發作就發作,真是拿她沒轍。

        瞧她這麼不高興的模樣,韓瑾瑞一時半會兒倒不想去撫虎鬚,知道她心情不好,忍了。想了想,他起身走了出去。

        走廊裡,青荷、青葉福身行禮。

        「去找張太醫過來,我有話問他。」

        「婢子這就去。」

        韓瑾瑞轉身便往隔壁的書房去了。

        而躺在榻上,跟自己生悶氣的徐琇瑩忍不住伸手撓了撓眉心。

        他沒事找太醫做什麼?她只是來癸水,難不成也要擬個方子?

        這也不是沒可能,想到這裡,徐琇瑩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有事沒事就喝藥,這也是權貴人家的慣例,還是師父說得對,是藥三分毒,有事沒事都喝補藥,純屬有病。

        徐琇瑩腦子裡想東想西,耳朵卻也豎得直直的,準備聽壁腳。不曾想她會聽到關於子嗣的話題,臉色瞬間便古怪起來。

        以前還在家中的時候,因為她當時年紀小,許多事母親還是避著她的,她聽得不是特別多,但確實也聽說過不少關於各府內院的事。

        因為除了母親之外,祖父、父親和當時的珂親王世子、九皇子,都在言談間或多或少地透露出一些東西來,她從小記憶力就很好的,記得牢牢的。

        新婦出嫁一年若還未有所出,那麼就要開始給丈夫準備侍妾了,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幾乎每一個大家閨秀出嫁的時候,陪嫁的丫鬟裡就有一兩個是專門用來侍寢的,也就是內定的姨娘小妾。仔細算一算,她嫁給他前後也有十個月的時間了,他們夫妻恩愛有加,卻一直沒能懷上身孕,某大齡親王有些著急她倒是能夠理解。

        但是,如果一會兒他過來就準備跟她商量侍妾問題的話,她不介意向他展示一下沒他相伴的那些年她究竟學到了些什麼,武力至少能解決一部分的問題。

        能夠鎮壓的話,一切好說。

        若鎮壓不了的話,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對,就是這樣。

        徐琇瑩忍不住磨了磨牙,暗自下了決定。

        沒過多久,韓瑾瑞果然又轉了過來。

        他進來後,依舊到榻邊坐下,這回是挨著她坐下。他不說話,徐琇瑩也沒主動開口,她向來很有耐心。

        「咳咳。」開口之前,韓瑾瑞先清了清嗓子,「阿歡。」他顯得十分鄭重。

        「嗯?」徐琇瑩回他一個不解的眼神。

        韓瑾瑞話在舌尖打了個轉,終究還是說出口,「你……你要不要讓張太醫給你把把脈?」

        「做什麼?」她一臉的困惑,「我小日子每次都這樣,有什麼好看的。」

        「不是這個,」韓瑾瑞握住她的手,「我想讓太醫幫你看看別的。」

        徐琇瑩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韓瑾瑞閉了下眼,下定決定,道︰「我已經讓太醫把過脈了,我是沒有問題的。」

        徐琇瑩聽懂了,「子嗣?」

        「嗯。」

        徐琇瑩卻沒有急著給他答案,而是直起身子,慢條斯理地道︰「我能不能問王爺一件事?」

        「你說。」

        「如果太醫診脈後得出我不孕,王爺準備如何?」

        韓瑾瑞嘆了口氣,看著她笑道︰「若是這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選了你,我就什麼都認了。若不是我們身體的原因,那就順其自然。若是,就想法子治。真治不好,那就只好認了。」

        「是嗎?」徐琇瑩高高挑起眉,「難道說王爺不想著納幾個侍妾好給坷王府開枝散葉嗎?」

        韓瑾瑞擁住她,伸手捏捏她的小臉,搖頭道︰「我只想要阿歡給我生的孩子,若不是阿歡生的,便沒有意義,我不會為了那所謂的子嗣卻把阿歡弄丟的。」

        她是他好不容易才等回來的,原本他甚至已準備孤獨度過這一生,幸好上天垂憐他,將她送了回來。

        徐琇瑩眼中不自覺帶了笑,「這是你自己說的,可不是我逼你的。」

        「自然。」

        「好吧,你希望太醫替我把脈,那就讓他把一把吧。」

        韓瑾瑞在她的嘴角親了一口,才半含著戲謔地問她,「剛才身子那麼僵,是想到哪裡去了?」

        徐琇瑩原本提了半天高的心,現在已經落到了肚子裡,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想用武力鎮壓你來著。」

        韓瑾瑞聽了為之失笑,「這個可行嗎?」

        她嘟嘟嘴,皺眉道︰「這個啊,只能說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鎮壓了你之後,我其實也怪沒意思的,日子估計會過不下去,最後只能一拍兩散,各自安好了。」

        韓瑾瑞猛地摟緊她。她竟然想一拍兩散,各自安好?

        徐琇瑩安撫地拍拍他,「只是想一想。能挽救的話,我還是不會放棄的。」但女人的心是禁不起傷害的,傷得厲害了,可能一輩子都恢復不了。

        「別離開我,阿歡,別想離開我……」

        她聽著他狀似呢喃般的低語,漸漸覺得他似乎抱得越來越用力,忍不住痛呼出聲,「韓瑾瑞,你抱太緊了,弄疼我了。」

        韓瑾瑞大夢初醒般鬆手,帶了些抱歉地道︰「對不起,阿歡。」

        「沒事,你別亂想,只要你不負我,我不會離開你的。」

        韓瑾瑞的臉色這才好了一點,保證似的道︰「我自然不會負你。」不會給你機會離開的,絕對!

        「好了,去叫太醫過來吧。」她推推他,讓他去叫人。

        張太醫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太醫,現在基本上成了珂王府的專屬大夫,跟他一樣的還有一個姓趙的太醫,這次出門也一並跟了出來。

        不過,兩位太醫各自專精的點不同,這位張太醫更偏重於婦科。

        徐琇瑩半坐在榻上,伸出右腕擱在小几上。

        韓瑾瑞就坐在她身邊。

        張太醫在櫈子上坐下,伸指探脈。

        他仔仔細細地探了脈,時間用的並不太久,然後恭恭敬敬地對二人道︰「王妃身體無礙。」

        韓瑾瑞點了一下頭,「你下去吧。」

        張太醫便依禮告退。

        徐琇瑩伸手遮口打了個呵欠,又伸手在腰上捶了捶。

        韓瑾瑞將頭擱在她肩上,道︰「我們都沒有問題,看來是時候還不到。」

        「這種事,順其自然的好。」

        「是我一時心急了。」他總覺得他們夫妻那麼般恩愛,合該早有子嗣,卻不想是自己一時鑽牛角尖,險些還生出些別的事來。

        幸好,阿歡心裡有什麼總還是願意跟他講的,否則的話……

        徐琇瑩卻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道︰「再走幾日,離我師門就不遠了,到時候你陪我回去看看吧。」

        韓瑾瑞精神一振,「好。」終於肯帶他回去見娘家人了嗎,真好!

*             *             *

        半個月後,在一個樹木蔥鬱的山腳下,時隔一年,韓瑾瑞又看到了楊清逸。

        楊清逸是專程下山來接人的。

         「大師兄。」見到他,徐琇瑩十分高興。

        她原本想飛奔過去的動作,卻生生中斷在韓瑾瑞的手中。

        他用力拉住了妻子,皮笑肉不笑地衝著楊清逸道︰「一別經年,楊兄別來無恙?」

        「我自然好得很。」

        韓瑾瑞低頭看著懷裡的妻子,「你幾時通知他的?」為什麼他不知道?

        徐琇瑩並不覺得這有什麼,泰然自若回道︰「我用我師門特有的傳訊手法通知的啊。」

        他皺了皺眉頭,卻知此事不能深究,只能強自按下心頭的惱火。

        徐琇瑩向他解釋過後,注意力就全部轉移到自家大師兄身上,興沖沖地問道︰「大師兄,大家都在嗎?」

        楊清逸攤開雙手,聳肩,「怎麼可能,你還不知道你三師兄,能碰到他在山裡的機會少之又少。」

        「就只有三師兄不在嗎?」

        楊清逸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事實上,你二師姊也不在山裡。」

        打量了下他的身後,徐琇瑩滿是狐疑地瞅著他,不是很肯定地道︰「你不要告訴我師嫂被你弄丟了吧。」

        「咳。」楊清逸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他早該知道自家小師妹時常語出驚人,「你這丫頭從哪裡得出這個詭異的結論?」

        徐琇瑩一本正經地道︰「如果師嫂在的話,她應該會跟你一道來接我,我們感情那麼好。」

        楊清逸手在唇邊遮了遮,道︰「你師嫂現在情況不允許,不方便來接你。」

        徐琇瑩一臉懷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福至心靈地想到了一件事,脫口道︰「難道師嫂懷孕了?」

        楊清逸點點頭,忍不住稱贊道︰「我家小師妹就是聰明。」

        「這有什麼可誇的,左右就那麼幾種情況,瞧大師兄這副暗含喜色的模樣,很容易就能猜出來。」

        聞言,楊清逸忍不住調侃了一下小師妹,道︰「倒是小師妹你啊,成親也快一年了,怎麼肚子還是這麼扁?」

        韓瑾瑞臉色一沉。

        徐琇瑩柳眉一豎,惱道︰「你還有臉說我,你跟師嫂成親都快六年了,不是今年才有。」

        韓瑾瑞嘴邊帶了笑。

        楊清逸伸手揉眉心,被揭老底了,不開心。

        「走吧,進山。」話到這裡頓了一下,楊清逸看了某親王一眼,「規矩跟他說過了吧?」

        徐琇瑩點了下頭,「說過了。」

        其實,楊清逸在山腳只看到他們夫妻兩個人的時候也猜到了,不過,他照例得問一句。

        韓瑾瑞並沒有覺得受到為難,江湖上本就多的是奇人怪人,規矩古怪些實不為怪。

        他既然隨妻子前來,原就該遵守她師門的規矩。

        只不過,等他們進入山林後半個時辰,韓瑾瑞便知道即使有人跟了來,沒有人帶路,只怕也走不到目的地。在這連綿起伏的山林中,不只有一座幻陣,有時甚至是陣中陣。

        當到達時,他眼前為之開闊明亮。

        一大片明淨的湖泊靜靜地呈現在眼前,湖畔曲徑通幽,頗有江南韻味。甚至還在小橋盡頭搭了座簡單的竹亭,亭中擺了竹桌竹椅。

        小橋的另一頭連接的是一條三人寬的青石小路,一直蜿蜒向前。

        順著青石小路走去,最後便到了坐落在半山坡一處隱蔽性很好卻又採光極好的山莊。

        那是一座由原木和山竹搭建而成的山莊,粗獷中又透著精緻感。

        最讓韓瑾瑞震驚的是,山莊匾額上蒼勁有力的「天機」兩個字,就算他高居廟堂之上,對於江湖上傳聞已久的「天機山莊」也是有所耳聞。

        傳聞中,天機山莊隱身世外,極少涉足江湖,但天機山莊的弟子無一不是江湖奇才。韓瑾瑞忍不住看了妻子一眼。

        奇才?

        阿歡擅長什麼?

        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楊清逸笑道︰「江湖傳言,不足為信。」

        徐琇瑩只是笑了笑,並沒有替自己辯解什麼。

        緊接著,他們進入山莊,很快便在山莊大廳內看到了一個中年文士、一個美貌的中年婦人,以及一名美若天仙的少婦。

        韓瑾瑞這次是真的驚訝了一下,如果那中年文士和中年美婦是阿歡的師父師娘的話,確實是太過年輕了些。

        在他的驚訝之中,徐琇瑩腳步輕快地跑前兩步,衝著坐在主位的師父師娘行了大禮,「阿瑩給師父師娘請安,師父師娘安好。」

        中年文士于岩鶴撫了撫頷下三綹青鬚,點頭微笑,「阿瑩快起來。」

        韓瑾瑞跟在後面也行了大禮。

        于岩鶴嘴角的笑容擴大,依舊是不疾不徐地道︰「珂王爺大駕光臨,蓬蔽生輝啊。」

        「不敢當師父此言,在下今日前來,身分只是阿歡的丈夫。」

        于岩鶴點頭,「好。」

        中年美婦孫淼水微微一笑,出聲道︰「按照出嫁女回門住對月的習慣,你們便在莊裡住上一個月好了。」

        徐琇瑩自然不肯,「難道我如今便只能住對月了嗎?師父師娘是不待見阿瑩了嗎?」

        孫淼水絲毫不為小徒弟的撒嬌所動,仍淡然道︰「即使我們肯留你久住,只怕你的身分也不能和外界斷了消息太久。」

        徐琇瑩忍不住撇嘴,真是一點兒幻想都不留給她。

        韓瑾瑞伸手握握妻子的手,給她無言的安撫。

        于岩鶴揮了下手,道︰「阿瑩,帶你丈夫四下走走吧,無須拘束。」

        「知道了,師父。」

        然後,廳裡的幾人便起身各自散開。

        韓瑾瑞忍不住搖了搖頭,倒真是江湖異人的作風。

        「阿歡,不領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嗎?」

        徐琇瑩從目送師父師娘中回神,笑了笑,拉著他去自己的院子。

        那是一處幽靜的院子,院中青竹挺拔,窗前花圃月季盛開。

        院中有一方石桌,四只石凳。

        推開虛掩的房門,室內一片潔淨。

        博古架隔開了三個天地,就如同她幼時的閨房,只是擺設之物不再那般奢華貴重。

        撲面而來的就是妻子熟悉的味道,整潔素雅的內室,牆上斜掛一架七弦琴,一柄烏鞘長劍。

        韓瑾瑞忍不住伸手在那架琴弦上摸了摸,現在他知道了,就算曾有過飄零之苦,但阿歡終究再次有了親人的照顧。

        他回頭去看,卻發現妻子並沒有跟他一道進屋,他搖了搖頭,轉身出屋尋她。

        清幽的院落中,徐琇瑩靜靜地坐在石桌旁,臉上神情恍惚,似回憶,似傷感……

        「阿歡。」

        徐琇瑩聞聲望去,不自覺地已是臉含笑意。

        那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正迎著陽光緩步向她走來,她知道,他會陪著自己一輩子,無論她身處何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26 10:28 AM 編輯

【番外篇】

        「世子,琇瑩姑娘來了。」

        聽到侍衛回話的清冷少年眉頭一挑,目光在地上滿身是血的婦人身上掃過,淡聲道︰「請她過來。」

        「世子?」侍衛滿是遲疑地抬頭,想確認一下是否是自己聽錯了。

        「沒聽懂?」

        「屬下這就去。」侍衛低頭應下,後背已冒出汗,急急退下。

        那趴在血泊中的婦人淒厲地嘶聲道︰「你會有報應的!哈哈,你不是最疼瑩姑娘嗎?讓她看到這樣的你,你會徹底失去她的,你這個惡魔……」

        徐琇瑩就在那婦人癲狂笑聲中一腳邁進了屋子。

        韓瑾瑞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她小小的身影上。

        她似被嚇了一跳,小臉在瞬間刷白,目光下意識地往他這個方向看來,他冷淡地對上她的視線。

        徐琇瑩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又看了那地上的婦人一眼,「瑞哥哥。」然後她便目不斜視地朝他走過去。

        韓瑾瑞的目光不自覺地有了些溫度。

        「瑩姑娘,瑩姑娘……」那婦人以詭異扭曲的姿勢在地上蠕動著,「他是惡魔,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韓瑾瑞直盯著小女孩的眼睛。

        徐琇瑩微微蹙著眉頭,看著他問︰「瑞哥哥,這是怎麼回事?」

        他勾了一下嘴角,表情卻沒有任何溫度,「一個背主的奴才罷了。」

        聽他這樣講,徐琇瑩便沒有再問。

        韓瑾瑞伸手將她抱進懷裡,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與他一道坐在屋子主位的椅子上看著那婦人的生命一點一點的消逝……

        徐琇瑩眼瞼微垂,盯著自己飽滿圓潤的指甲,心裡一時有了不少的猜測。

        那婦人終於死去,韓瑾瑞眉頭不曾動一下,道︰「拖到亂葬崗曝屍。」

        「是。」

        吩咐完侍衛,韓瑾瑞便直接抱著懷裡的小姑娘起身,往外走去,慢慢向著王府的默林而去。

        徐琇瑩不敢在這個時候多嘴,只是乖乖地待在他懷裡,有些無聊地拽著自己腰間掛著的香囊上墜的流蘇。

        「阿歡,你怕不怕?」

        「嗄?」她一回神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默林。

        韓瑾瑞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指,「出什麼神?」

        她伸手摸摸被彈的地方,嘟著嘴,「怕什麼?剛才瑞哥哥不是在處置背主的奴才,關我什麼事?」

        「你相信?」

        徐琇瑩不懂,「為什麼不信?」

        「你不覺得我殘忍?」連他父王都說他行事作風陰狠毒辣,不像他早逝的母妃,因此不想見他。

        徐琇瑩一臉不解,「難道處置背主的奴才就是殘忍嗎?那天下殘忍的人不是多了去?」她阿娘也處置過這樣的奴才,可她阿娘才不殘忍呢!

        阿爹也杖殺過營中的士兵,可那是因為士兵違抗了軍令,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那也不是殘忍啊!

        在徐琇瑩小小的腦袋裡,有一些想不明白。

        「阿歡——」

        「嗯?」

        韓瑾瑞將頭埋在她纖細的頸窩處,半晌沒有說話。

        徐琇瑩一臉迷惘,可又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她總覺得這個時候的瑞哥哥有些難過,雖然她並不知道他在難過什麼。

        她很認真地想著,又覺得自己想不太明白,畢竟她才五歲,想不明白好像也是正常的,她忍不住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覺得自己的肩膀似乎有點濕,她狐疑地抬頭看天。

        奇怪,沒下雨啊!小姑娘左右看了看,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臉的難以置信。

        難道……難道是瑞哥哥在哭?不會吧!如果瑞哥哥在哭的話,她要怎麼辦?

        徐琇瑩認真想了想,然後無奈地撇撇嘴,伸手抱住他,小手輕輕地拍撫在他的背上。

        韓瑾瑞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後便抱緊了懷裡的小小身子,人人都怕他,連父王都厭惡他,只有懷裡這個小小的人兒從第一次見到他就不怕他周身的寒氣,固執地窩在他身邊,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話。

        三歲的阿歡將她的糖糕分給他,完全無視他的嫌棄,一再催促他嚐一嚐,說他們府裡的廚娘做得很好吃。

        最後,他好像也沒吃那塊糖糕,卻把那東西拿回了王府。

        再後來,慢慢地兩個人熟悉了,她就跟個小話癆似的,把她又吃到什麼好吃的、侯府的花園裡的哪朵花開了,什麼瑣碎的東西東一榔頭西一棒地講給他聽。

        他的生活裡不知不覺便多了這麼一個軟軟白白的小人兒。

        他待她總是不同,可今天他卻突然想看看見到他另外一面的她會是什麼模樣,他害怕會見到如父王那樣厭惡嫌棄的目光。

        如果她也那樣懼怕他,害怕得掉頭就走,那麼他應該……會很生氣和失望吧。幸好,她並沒有嚇得轉身跑掉。

        現在這個小人兒正笨拙地試圖安慰他,而他竟然奇異地被她安撫了。

        「阿歡。」

        「嗯?」

        「你別怕我好不好?」

        「我不怕瑞哥哥啊!我怕你的話,就不會跟你說話了。」徐琇瑩很自然地回道。

        她也很挑人的,不喜歡的人,才不會跟他們多說話呢!

        韓瑾瑞不禁笑了起來。

        是呀,如果怕他的話,當初她就不會走到自己跟前,仰著一張白玉一樣的小臉問他「大哥哥,你不開心嗎?那要不要吃塊糖糕?很甜的喔」。

        那一年,定遠侯府花園的紫荊花開得很燦爛,懷裡的小人兒就像花間的精靈一樣冒出來,竄進他的眼裡,自此駐進他的心裡……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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