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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13 PM

殷亞悅 - 殘君折蝶翼【單】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將軍千金這身分看起來是很顯赫
其實她只不過是個尋常的普通女子
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待在閨房裡刺繡吟詩
怎麼會倒了八輩子楣遇上莫名其妙的衰事?
父親出使鄰國遲遲未歸,她擔心得坐立難安
鄰國的君王竟指名要她單獨前往,否則就要發動戰爭
不解他為何如此強硬的威脅,但為了百姓們她只好赴約……
到了人家的地盤上後,別說是想說服他放了她父親
那個看似人模人樣的年輕君王分明是個無理的暴君
說什麼父親欠下的債要她這做女兒的來償還
硬是把她送去「改造」,好成為他的專屬女奴──
她忍辱負重,等待機會好讓他們父女重獲自由
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發現自己居然習慣了身旁有他
即使她如願逃離苦海,仍悲哀的不斷思念著那個仇人……

【出版日期】 2010年12月23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水叮噹T1014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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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14 PM


第一章

  天空正陰雨綿綿,雨水沿著屋簷不停落下,滴滴答答沾濕了地面。

  站在屋簷下的公孫蝶伸手接過婢女遞來的油紙傘。

  「小姐,還是明兒個再去吧。」

  天氣似乎越來越陰冷,雨勢不但沒有停歇的跡象,反倒逐漸增大,一想到小姐要獨自去城外的南山寺,菊兒就很擔心。

  公孫蝶抬眸望著灰濛濛的天空,輕搖著頭,「不,就算雨下再大,我還是要去南山寺。」

  不僅為父親祈福,她也想去看看葬在南山寺後山的娘親,與娘親說些話。

  「要不,也讓菊兒跟著小姐吧?」畢竟天氣這麼不好,她很擔心小姐會發生危險。

  「不必,妳可別又偷偷跟來。」語畢,公孫蝶便撐著油紙傘走入雨中。

  菊兒直跺腳,擔憂的噘嘴埋怨了幾句,拿這個一向獨來獨往的小姐沒辦法。

  她過去曾因為不放心而偷偷跟去,鮮少動怒的小姐發現後,竟氣得罰她不許吃晚飯,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小姐還去後山看夫人,跟夫人說些體己的話,一待就待上好幾個時辰。這是她們母女倆獨處的時光,小姐並不想被其他人打擾,因而不許他們下人跟去。

  以前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小姐最愛跟夫人撒嬌,總是要夫人教她習字作詩,或是做一些女紅,如今夫人已去世,小姐的傷心與不捨可想而知。

  由於公孫徹一生大多在外征戰,從小到大,公孫蝶很少跟父親有長時間的相處,一直到五年前夫人因病去世,公孫徹便向先帝表明想告老還鄉之意,卻被先帝慰留,不過先帝也沒有再讓他戌守邊疆,而是讓他回京城入朝,亦不再參與戰事。

  這五年來,是公孫蝶出生至今與父親生活最長的一段時間,因此她很感激先帝願意讓爹爹回到她身邊。

  她一直希望這樣安定的日子可以不要再有變動,只是朝廷這兩年來新帝甫登基,緊鄰的北雲國一年前就不斷製造戰亂,屢屢偷襲他們陵南國邊境風秋偉將軍的風營,導致陵南國損失不少士兵,連風秋偉也受了傷。

  先帝慕容濬在位時,與北雲國一向保持友好的關係,在各方面時有交流,兩國過去亦多次和親,然而如今陵南國的新帝慕容天競剛登基沒有多久,北雲國便不時挑釁,這是很不尋常的現象。

  鎮守在陵南國與北雲國邊境的風營,多次被北雲國的士兵偷襲,起初風秋偉為了不想引發兩國的對立而選擇私下解決,以為那只是雙方士兵間單純的糾紛,但後來卻發現,他們次次偷襲軍營,竟都是聽從北雲國天子的旨意。

  風秋偉深感此事非比尋常,且礙於陵南國與北雲國之間的邦交,於是他派人速速回京稟報,並等待慕容天競指示。

  慕容天競曾為此事數次在早朝時與眾臣議論,卻沒有人明白為何北雲國會忽然挑釁。

  經過深思熟慮後,慕容天競決定派遣使節前往北雲國了解狀況,此時,回京已五年的公孫徹主動請櫻,於是,公孫徹再次離開京城,離開女兒的身邊。

  公孫蝶又恢復一個人的日子,只剩下將軍府裡一群僕人陪伴著她,轉眼已過了半年。

  自懂事以來,公孫蝶一直遺憾自己是女兒身,無法為爹爹分擔國事,因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待在京城等待爹爹平安歸來。

  約莫一個時辰後,公孫蝶終於來到城外的南山寺。雖然有油傘遮著,但她的裙擺還是被雨水沾濕,一雙繡鞋也有些泥濘。

  陰雨綿綿的天氣使得平日香火鼎盛的佛寺顯得冷清許多,走過佛寺的中庭,公孫蝶便瞧見住持悟空師父正與一名身穿素色衣袍的男子低聲交談。

  她朝迎面與她對視的悟空師父露出一抹笑,緩緩的來到他面前與他打招呼。

  「師父。」

  「阿彌陀佛。公孫小姐可是來為將軍誦經祈福?」悟空師父停下與男子的交談,雙手合十朝她一禮,斑白的鬍鬚下露出慈藹的笑容。

  公孫夫人還在世時,每月初一、十五便會與女兒來南山寺誦經,為身在邊關的丈夫祈福。

  五年前,公孫夫人去世後葬在南山寺的後山,公孫蝶仍然虔誠的來南山寺禮佛,然後待在娘親的墓前一整天,因此悟空師父對她的孝心相當感動。

  「是,勞煩師父了。」公孫蝶頷首,輕聲道謝。

  「那就讓小徒帶公孫小姐到佛壇去吧。」

  她輕柔的嗓音,讓原本背對著她的素衣男子忽然旋身望向她。公孫蝶有些詫異的與他短暫四目交接,隨後便跟著一旁的小和尚往佛壇走去。

  雖然僅僅是短暫的一瞬,但公孫蝶卻對素衣男子一雙炯亮深遂的黑眸記憶深刻。

  那名男子生得龍眉鳳目,雖然一身素色衣袍,並沒有多餘的綴飾來襯托,卻自然而然散發著無形的尊貴氣息,尤其那雙深邃的瞳眸黝黑而深不見底,讓人無法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公孫蝶有種感覺,他並非一般尋常百姓,但她並未再多想,因為就算是家世顯赫的達官貴人,也會到佛寺來進香禮佛。

  尾隨著小和尚到佛壇的公孫蝶,並未發現她的身後,那雙令她印象深刻的黑眸緊緊的鎖著她,一直到她消失在迴廊轉彎處,仍未曾收回視線。

  「師父與那名女子熟識?」男子詢問道,眸中閃爍著一絲興味。

  「那位是公孫徹將軍的千金,常來這兒為在邊關的將軍誦經祈福,保佑將軍能平安歸來。公孫小姐的孝心,真是讓貧僧相當感動。」

  「原來是公孫徹的女兒啊……」男子低喃著,薄唇微微彎起,隱約流露出一絲狠戾。

  ※※※※

  時序入秋,天氣逐漸轉涼,公孫蝶與菊兒一大早就到市集去買布,打算為父親做幾件保暖的棉襖,差人送到軍營去。

  公孫蝶與菊兒兩人手裡各拿一匹布,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兩人差點被擠散了。

  「小姐,今兒個人怎麼這麼多啊?剛才有個人撞到我的胳臂,好疼喔!」菊兒抱怨著,揉揉不慎被人撞疼的手臂,仍不忘緊緊抱著懷中的布,牢牢跟著公孫蝶。

  「妳眼睛要睜大一點,可別跟丟了。」公孫蝶一邊小心的避免被人撞到,一邊不忘柔聲叮囑跟在後頭的婢女。

  她也不曉得街上怎麼忽然有這麼多人,這種盛況並不常見,以往只有節慶的時候,大街上才會人滿為患。

  公孫蝶並沒有多想什麼,也沒有想過要詢問一旁的路人是怎麼一回事,但她卻在無意間聽到了答案。

  「聽說前陣子邊疆又跟北雲國發生衝突,死了幾十個士兵……今天那些戰死的士兵就要被運回來了。」

  「北雲國究竟是安什麼心眼?而且皇上不是派公孫將軍到北雲國去了嗎?為什麼戰事還是一次又一次發生?難道公孫將軍也遇害了?」

  「誰曉得?現在人心惶惶,擔心戰爭會蔓延,若真如此,只怕屆時又要民不聊生了。」

  那無意間聽到的對話,是公孫蝶始終不願猜測的事。

  自從父親前去北雲國已經半年了,公孫蝶卻從來沒有聽到朝中傳來父親的任何消息,她曾經試圖打聽,但都沒有人能給她解答。

  她聽過有關北雲國皇帝北堂燎的傳言。

  據說北堂燎是北雲國先帝流落民間的私生子,十歲那年才被先帝帶進皇宮裡。

  北堂燎十九歲那年,先帝忽然駕崩,除了一名尚年幼的九皇子,他上頭的七名皇子個個使盡渾身解數想登上帝位,卻被先帝生前預立的遺詔打碎了夢想。

  先帝竟然立了與民女私出的北堂燎為北雲國的新帝,這道遺詔一出,不僅皇太后不願相信,所有皇子們及朝野都沒有人信服。

  人們都猜測著遺詔的真實性,卻找不出破綻,於是,北堂燎登基成為北雲國的新帝。

  北堂燎治國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將近十年間,不僅吞滅鄰近許多小國,擴大了北雲國的版圖,更是國富兵強,與陵南國齊列中原的兩大國。

  傳說北堂燎行事嚴謹,是一名心思縝密的帝王,能在短短十年內強大北雲國,足以顯示其野心。

  這次他不斷找陵南國的麻煩,讓天下人都猜測著,他下一個目標會不會就是揮軍攻打陵南國。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北堂燎有可能善待陵南國的使節嗎?

  都半年了,父親卻一點消息也沒有,公孫蝶相信,連傻子都猜得出來,只怕他是凶多吉少。

  她曾經試圖阻止父親前去北雲國,告訴他,母親已去世,她害怕承受再次失去親人的痛楚,然而,當時他卻對她露出她從來不曾在他臉上看過的表情。

  那是一種彷彿沒有明天的哀戚神情。

  蝶兒,總有一天妳會明白的,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不能碰觸,即使知道那是萬丈深淵,卻還是會情不自禁的踏入。

  她不明白父親為何對她說這番話,這究竟有什麼含意?為什麼他當時會露出那種表情?

  許多疑問,她至今仍理不出頭緒來。

  公孫蝶輕擰蛾眉,聽聞兩國又發生衝突的消息令她心情沉重,再聽到有人臆測她父親的生死,她更是不由得一陣恐慌。

  她不禁加快腳步,想趕快回到將軍府,回到那個曾經有著爹娘身影的家。

  「哎,小姐怎麼走得那麼快?等等我呀!」菊兒的視線不過往旁邊的攤子看了幾眼,再回過頭來時,卻發現公孫蝶已經將她遠遠拋在後頭,於是趕緊快步跟上。

  公孫蝶回到將軍府,不僅沒有預期的那種安心的感覺,更因為看到大門外停了一頂不曾見過的轎子,讓她心中的恐懼更為加深。

  她疾步走進大門,見到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以及幾名侍衛正在大廳裡。

  男子看起來已過耳順之年,頂上戴著官帽,身上穿著繡著仙鶴的官服,並且由宮中的侍衛陪同前來,不必多加猜想,公孫蝶也知道那名長者是一位官位極高的人物。

  「小姐、小姐妳可回來了!」賈總管見到公孫蝶回府,迅速來到她身旁道:「小姐,這位是海大學士,說是帶著皇上的口諭前來。」

  公孫蝶聞言,蛾眉擰起,清澈的星眸望著海大學士,朝他福身行禮,「蝶兒見過海大學士。」

  「公孫姑娘不必多禮。」海雲龍看著公孫蝶,眼裡有著不忍。「老夫今日前來,是來傳皇上口諭。」

  「是關於家父嗎?」公孫蝶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失去了平日的端莊冷靜,急忙追問:「是不是他發生什麼事了?」

  她不是傻子,府裡忽然來了位朝廷高官與宮中的侍衛,若非與她爹有關,他們是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踏入只剩下她與一群僕奴的將軍府。

  海雲龍躊躇了下,終究無奈的嘆口氣,從袖袋裡拿出一本摺子,遞給公孫蝶。

  公孫蝶迅速打開摺子,當她看完以後,宛如五雷轟頂般,腦子裡一片空白,小臉上毫無血色。

  若要陵南國的黎民百姓還能看見天日,就速將公孫徹之女公孫蝶交予北雲國。

  「這是什麼?」她的嗓音難以自抑的發顫。

  「令尊如今已是北雲國的階下囚。」海雲龍頓了頓,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侍衛將一個小木盒拿出來,並打開給公孫蝶看。

  當一根斷指血淋淋的呈現在眾人眼前時,所有人均倒抽口冷氣。

  「令尊在北雲國遭人用刑,並且砍下他的小指。」海雲龍不忍的望著公孫蝶慘白的小臉。

  「天啊……」她的父親正受著酷刑,甚至遭人砍斷手指,這教她如何承受得住?

  公孫蝶頓時感到一陣暈眩,但她強迫自己必須穩住身子,不能倒下。

  一旁的賈總管與隨後進來的菊兒都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這麼殘忍的事情會發生在將軍身上。

  「北堂燎簡直是惡意挑起兩國的紛爭,因為他竟然囚禁我國的大將軍,甚至砍下令尊的手指送到皇上面前……唉,其心可畏啊!」

  北堂燎陰狠又狡猾,就連摺子與斷指都是差陵南國的士兵帶回皇宮,壓根兒不給陵南國有機會逮著半個北雲國的士兵。

  想起公孫徹一生為陵南國而戰,前去北雲國也是為了兩國之間逐漸緊繃的關係,如今卻被困在他國,甚至遭酷刑對待,朝中一片欷吁。

  皇帝慕容天競有多麼震怒可想而知,更擬了道密旨要海雲龍親自交給鎮守在另一處邊境的兒子海天麒,要他伺機而動。

  海雲龍搖搖頭,輕嘆一聲,「是故,老夫今日特來傳皇上口諭,命公孫姑娘前往北雲國,以平息兩國邊疆的戰事。」

  公孫蝶眼睫微顫,一股冰寒的戰慄竄過四肢百骸。

  北堂燎要她前去,作為停止戰爭的交換條件。

  為什麼?她不懂,為什麼是她?

  她既非皇室的公主,更不是什麼赫赫有名的人物,就算她消失在這世上,對陵南國來說也沒有什麼影響啊。

  從這摺子的內容看來,北堂燎根本是以陵南國所有百姓的性命威脅皇上。

  對一國之君來說,天下蒼生以及一名將軍之女,理所當然會選擇犧牲一人來成全所有百姓。

  公孫蝶小臉慘白,「我明白了,明日一早,我就動身前往北雲國。」

  就算北堂燎沒有拿她來當作交換條件,她也會親自走一趟,因為,她無論如何都要救出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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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15 PM


第二章

  北雲國,蘭臨城。

  腳踩著北雲國京城的土地,遙望著一片湛藍的天空,公孫蝶無暇欣賞異國的風光,迅速來到宮門外。

  她將蓋有北雲國國璽的摺子拿給守衛看,便輕而易舉的進入宮中。

  幾名侍衛帶著她來到一處叫作雲天宮的地方。

  屋裡有幾名侍衛與宮女,一名身著繡著栩栩如生五爪金龍的深紫色長袍,頂上戴著以金珠鑲成四隻金龍冠帽的男人,正坐在一張寬大且雕工細緻的檜木桌後方批閱奏摺。

  不需要旁人提點,公孫蝶知道這裡應該是御書房,而素聞北雲國的百姓不能穿著紫色衣物,只有貴為一國之尊的皇帝才能穿著,因此她知道眼前這男人就是北雲國的天子,北堂燎。

  「見到皇上還不跪下!」一旁的侍衛低喝一聲,並朝她的腿窩踢去,使得她就這麼趴跌在地上。

  北堂燎停下手裡批閱的動作,終於抬眼望向她。

  公孫蝶狼狽的想站起身,卻被後方的兩名侍衛押跪在地上。

  她從來不曾受到如此無禮的對待,不悅的掙扎著,「放開我!」

  「你們都退下。」北堂燎低沉的嗓音一響起,原本押著公孫蝶的兩名侍衛便迅速退到一旁。

  公孫蝶揉揉摔疼的膝蓋,眉心因疼痛而擰起,有些顛簸的站起身子。

  她是陵南國的百姓,她的雙膝只能向陵南國的君王下跪,而不是一個囚禁她父親,並對她父親嚴刑拷打的敵國暴君。

  她無懼的直視眼前的男子,然而,當她看清楚北堂燎的面貌時,不禁一愣。

  那張陌生卻又有些眼熟的臉龐,深沉而銳利的黑眸,很快的便喚起她的記憶。

  是他!那名曾與她在南山寺有片刻四目交接的男子!

  「是你?」公孫蝶錯愕的低喊。

  「看來妳的記性並不差。」北堂燎低沉的笑了,並未對她直接而未用敬語的稱呼感到不快。

  在南山寺時匆匆的一眼,公孫蝶已經明白這男人絕非尋常百姓,但她沒想到他就是囚禁她爹的北雲國天子。

  當他穿著一身代表君王的龍袍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更能深刻感受他的存在,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在她周遭蔓延開來,但她不能退縮,因為她必須勇敢的與這男人周旋,好見父親一面。

  「我要見我父親。」她忍住心底陡然而升的戰慄,嗓音堅定的道。

  北堂燎勾起薄唇,彷彿譏笑著她,「朕似乎未曾提過要讓妳見公孫徹?」

  「你要我千里迢迢來到北雲國,該不會只是要我來跟你行個跪禮吧?」公孫蝶嬌細的嗓音裡有著顯而易見的諷刺。

  北堂燎唇角的笑痕更深,然而一雙狹長的黑眸裡卻半點笑意也沒有。

  「妳這般桀驁不馴,就足以讓朕砍下妳的腦袋了。」他起身來到她身前,語氣仍然含著深沉的笑意,但說出口的話卻讓公孫蝶心底一抖。

  她暗暗斥責自己失態,竟忘記來到北雲國的目的是要救出父親,被這男人幾句話就輕易打破平日的冷靜,差點也讓自己陷入危機。

  她必須冷靜下來,這樣她才能見到爹爹,才能想辦法把人救出來。

  她眼底的慌亂輕易的被北堂燎察覺,這讓他感到一絲絲快意,「公孫徹目前暫無性命之虞,妳不需要擔心。」

  還沒折磨夠公孫徹,怎可能輕易讓他死去?

  想起至親在面前自刎,這要他如何不恨?如何原諒?

  憶起無辜去世的妹妹,北堂燎黑眸驟冷,渾身散發出駭人的寒意,朝公孫蝶步步逼近。

  聽到父親暫無生命危險,公孫蝶緊繃的心情稍稍緩和了些,她並不懷疑北堂燎會欺騙她,因為他是一國之君,君無戲言。

  「妳很擔心公孫徹吧?」北堂燎陰冷的笑了,忽然伸長手臂圈住她的纖腰,往懷裡帶。

  公孫蝶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雙手抵住他的胸膛,美眸瞪著他,「你要做什麼?快放開我!」

  從來不曾有男子靠她這麼近,甚至碰觸她的身子,公孫蝶渾身僵硬,瞪著他的星眸中有著慌亂與怒火。

  「告訴朕,對妳來說,公孫徹有多重要?」他冷笑望著她慌張的模樣,抵在胸膛的一雙臂對他一點作用都沒有,他更惡劣的將她的下身往他靠去。

  她害怕的奮力掙扎,卻怎麼也無法擺脫他。

  「他是我爹爹,對我來說當然很重要。你也有親人不是嗎?對你來說,你的親人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嗎?」無法掙脫他的束縛,公孫蝶氣惱的低嘆,彷彿他問的是什麼蠢話。

  北堂燎瞇起黑眸,懷中柔軟而凹凸有致的女子身軀,散發出淡淡的馨香,他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身子感到滿意。

  仔細端詳她的臉,五官柔美細緻,一雙盈盈的秋眸將喜怒哀樂生動的表現出來,秀氣的鼻子下是一張櫻桃小嘴,粉嫩而柔軟,引人想恣意的品嚐。

  她是個美麗動人的女子,面貌生得沉魚落雁,一身冰肌玉骨令男人遐想,柳腰娉婷,被他強健的手臂一握,彷彿更加纖細了。

  美麗的女子,是所有男人追逐的目標,對北堂燎來說也不例外,但,她卻是公孫徹的女兒,是他的仇人之女。

  北堂燎噙著一抹邪笑,冰寒的黑眸直視著她的水瞳,「既然如此,妳願意以多大的代價來換取他的性命?」

  公孫蝶擰起蛾眉,被他冰冷的眼神弄胡塗了。

  那雙狹長的黑眸裡有著強烈的恨意,但她不明白為何他要用這種憎恨的眼神看她。

  要說有恨,應該是她才有資格恨他呀!他不僅囚禁她父親,甚至殘忍的砍斷爹的手指,讓她飽受恐懼與擔憂,有恨的人應該是她才對,他憑什麼用這種眼神看她?

  「數十年來,陵南國與北雲國一直維持友好的關係,但是近一、兩年來,你先是刻意挑起兩國之間的紛爭,接著無端的囚禁我爹,更對他用刑……你這麼做究竟是什麼用意?」不僅她不明白他的想法,陵南國上自皇帝,下至黎民百姓,都不知道他到底意欲為何。

  「為什麼?呵呵……」北堂燎冷冷的一笑,「這就要問問妳最親愛的父親了。」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公孫蝶越來越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她能隱約察覺他的恨意似乎是朝著她爹而來。

  北堂燎輕佻的勾起她小巧的下巴,邪魅的黑眸看盡她眼底的脆弱與恐懼,這個發現讓他更加想欺陵她。

  「妳以為妳父親是個好人嗎?」他忽地掐緊她的下巴,不意外的在那雙清澈的水瞳中看見痛意。他滿意的看著她煞白的小臉,尖銳的道:「在朕眼裡看來,妳那受君王寵信、百姓愛戴、下屬尊敬的將軍父親,卻是跟禽獸沒兩樣!」

  「你住口!」公孫蝶奮力掙扎,他辱罵她父親的話語,更讓她失控的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她唐突的舉動,使得他一雙冰冷的黑眸更為狠戾。

  一旁的侍衛紛紛拔出腰間的劍,欲制伏膽敢對北堂燎動粗的女子。

  「統統給朕退下!」北堂燎暴喝一聲,袍袖一揮,要眾人退出雲天宮。

  「是。」侍衛們迅速退出雲天宮,太監、宮女們也不敢再留下來,趕緊退至殿外。

  偌大的宮殿裡,只剩下公孫蝶伴隨著怒意與愕然的喘息聲,在安靜的殿中迴響。

  她被自己的衝動嚇了一跳,但她一點也不後悔賞了眼前這男人一巴掌。

  北堂燎不該侮辱她爹的人品,在她心中,父親是德高望重的長輩,不許任何人開口說他一句不是,就算她會因此腦袋落地,她也認了。

  「真不愧是公孫徹的女兒。」北堂燎怒極反笑,黑眸綻放出一抹陰冷,「父親是禽獸,女兒是潑婦,倒是挺相配的。」

  「你……該死的你放開我!不許你侮辱我爹爹!」她好想在掙脫他的箝制後拿起桌上的硯台狠狠的敲破他的腦袋,警告他別再開口侮辱她父親。

  北堂燎鬆開握緊她小蠻腰的手臂,讓她就這麼跌坐在地上。

  他冷睨著她狼狽的模樣,殘酷的低聲道:「朕會讓妳後悔膽敢動手打朕耳光。」

  公孫蝶瞪著他拂袖而去的背影,心底升起一陣寒冷。

  難道……他要再傷害她爹嗎?

  這一刻,她心底的恐懼就像無底洞般,深不見底。

  ※※※※

  行威宮。

  「該死的北堂燎,快放開我!」

  富麗堂皇的寢宮一角,一道纖細窈窕的身影被侷限在一根大紅的石柱旁。她無法走離那根大石柱三步之遙,因為她的雙足被一條極粗的鐵鍊牢牢的鎖住,動彈不得。

  公孫蝶不敢相信,那可恨的北堂燎居然命人將她鎖在他寢宮的一隅,任由她喊破喉嚨也不理會她。

  看著許多宮女來來去去,在附近安靜的幹活兒,對於她聲嘶力竭的叫喊置之不理,相形之下,她簡直像個瘋婆子。

  她隻身一人來到北雲國,是為了救出受困的父親,然而至今她不但沒有見到父親一面,反倒被北堂燎監禁在他的寢宮裡。

  但她絕不可能就這麼放棄,她一定要見到父親!

  她不相信北堂燎的為人,即使他告訴她,爹爹目前無生命危險,但她沒有親眼見到人,根本無法安心。

  「妳們的耳朵都聲了嗎?我說快點放開我!」公孫蝶又氣又急,急急地對那些宮女們大喊,不斷用力扯著比她的手臂還要粗的鐵鍊,卻只是讓自己足跟的肌膚被冷硬的鐵環磨破。

  處理完政事回到行威宮的北堂燎,還未踏進門便聽到公孫蝶不斷喊叫的嗓音,他停下腳步,勾起惡意的笑,對跟在一旁的一名侍衛附耳說了幾句話。

  侍衛先是一愣,雖不明白北堂燎為何交代他去辦這種事,但他還是立即領旨離去。

  接著,北堂燎氣定神閒的來到公孫蝶面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氣紅的臉。

  她一雙水靈靈的美眸被怒意佔滿,狠狠的瞪著他。

  他身為君王,她卻用如此不敬的眼神瞪視他,即使她並非北雲國的百姓,他仍有權教訓她,甚至殺了她。

  但是,他並不想讓她太快死去。

  她的身子裡流著公孫徹的血,所以她跟公孫徹一樣,都該得到報應。

  他絕不會輕饒公孫家的人!

  北堂燎忽地蹲下,與她視線齊平,大掌抓住她小巧的下巴,以戲謔的語氣道:「喊了這麼久,妳就沒別的詞兒了嗎?」

  「你這可惡的暴君,憑什麼把我綁在這兒?」她憤怒的拍掉他的大掌,可以感覺到被他抓握過的下巴隱隱泛著疼痛,但她絕不會對這可惡的男人屈服。

  他看了眼被拍掉的右手,接著慢條斯理的在衣服上擦了兩下,彷彿被她碰觸是一件很骯髒的事。

  見他用鄙視的眼神看她,公孫蝶氣得身子微微發抖,但她選擇隱忍。

  她沒有忘記她來到這裡的目的是什麼,無論他對她做出多麼可惡的事,她都必須忍住,才能有機會見到父親。

  「朕曾說過,會讓妳為妳不敬的舉止後悔。」北堂燎冷冷的一笑,向後方的侍衛喊道:「來人,把東西拿進來。」

  公孫蝶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只見到兩名侍衛合力抬來某個以白布裹住的東西,放在她面前。

  「這是什麼?」她瞪著它,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是她看錯了嗎?那條裹著不明物的白布上似乎沾著血跡?

  「是朕送給妳的大禮。」北堂燎朝她咧嘴一笑,森冷的語氣令她膽戰心驚,接著便對侍衛道:「打開它。」

  一名侍衛伸手掀開那條沾著血跡的白布。

  當公孫蝶看到一條被砍下來的斷腿血淋淋的呈現在眼前時,登時發出恐懼的尖叫。

  「啊!」她趕緊捂住雙眼,不敢看那幾乎讓她暈厥的血淋淋東西。

  「這是朕要人去牢裡將公孫徹的右腿砍下來送給妳的。」北堂燎惡劣地笑著,拉下她遮住雙眼的小手,冷冽的黑眸望著她恐懼而無助的水眸,更加狂肆的想欺負她。

  「不!你怎麼可以……」公孫蝶小臉刷白,粉唇顫抖。

  「朕當然可以!」他殘虐的冷笑著說。「如今公孫徹可說是廢人一個,妳的父親已經無法再為慕容天競賣命了。廢了公孫徹,等於是折斷慕容天競的一隻手,我倒要看看慕容天競還要不要公孫徹這個廢人!」

  「不……」

  背脊瞬間竄過一陣冰涼,公孫蝶恍若遭雷擊般的僵住。望著眼前的男人狂妄的神情,想到可憐的父親在大牢裡遭受到慘無人道的凌虐,她眼前一黑,量厥了過去。

  狂妄的笑容在她暈厥的瞬間隱沒於冰冷的唇角,北堂燎冷冷的望著倒在地上的纖細人兒。

  「來人,把那個髒東西弄走。」看了真晦氣。

  他真是無聊,竟然要人去砍下死囚屍首的腿來嚇唬她,將她嚇得暈死過去,雖然這麼做幼稚且惡劣,但他確實得到一絲絲報復的快感。

  她的反應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更可以想像,當她醒來以後,對他必定氣憤難當。

  但他並不在意她有多討厭他,他甚至希望她能更恨他。

  當一個人必須被迫臣服於憎恨的那個人時,對他來說,這才是最好的報復。

  他要這女人完完全全臣服於他,無法反抗,甚至聽令於他,即使被他蠻橫地糟蹋也無法抗拒。

  只有摧毀公孫徹的所有,他才能撫平心中強烈的恨意。

  漫天的恨意在胸口翻騰著,北堂燎靜靜的望著公孫蝶的小臉。

  她仍閉著眼,蛾眉輕擰,纖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嫣紅的唇瓣悲傷地微抿。他伸手拭去她睫毛上的淚珠,但並未收回手,反而流連於她粉嫩的臉頰。

  他要摧毀她,摧毀這個體內流著仇人之血的女子,讓她困在恨他卻又無法抗拒他的煉獄中。

  他要為無辜的妹妹報仇!

  想起那張燦爛無憂的笑靨,老愛嘟著小嘴向他撒嬌的女娃兒,為了捍衛愛情而和他力抗到底的美麗少女,遭受背叛的悲傷女子,含著恨在他懷中失去氣息的妹妹……

  那些過往的回憶,只讓他心中的恨意越來越大,大到幾乎讓他無法承受的地步。

  北堂燎倏地收回手掌,神色陰沉的站起身,冷聲道:「來人,把她帶去奴臨房。」

  ※※※※

  奴臨房,是宮中教導和懲罰奴婢的地方。

  宮女是皇宮中最無依也是人數最多的一群,幾乎每一座宮殿都有上百名宮女戰戰兢兢的伺候著主子。

  這裡的管事是劉嬤嬤,在皇宮中待了大半輩子,無論是哪個主子的性子她都摸透了,對於那些無知犯錯的宮女,她會耐心教導,但若是愚昧屢犯的宮女,她會予以最嚴厲的懲罰。

  當劉嬤嬤接到負責教導公孫蝶的指示時,感到十分詫異。

  畢竟公孫蝶的身分是陵南國的一名大將之女,雖然非皇親國戚,但也有相當的身分,她不免疑惑為何這麼清麗動人的女子會被皇上送到這兒來。

  上頭交代要好好的教導這名女子,因為往後她會成為皇上專屬的女奴。

  女奴,顧名思義是指卑賤的下人,不能有自己的尊嚴,對於主子的命令不能反抗,即使主子要妳的身子,妳也不能說不。

  在皇室中,地位尊貴的男人總會有幾名女奴伺候著,這些女奴大部分是塞外部落的美人,那些部落為了討好北雲國的皇室,而將部落裡的美麗女子送給皇室的男人享用。

  劉嬤嬤聽聞過公孫蝶的事,聽說她自從進了皇宮以後,就對皇上非常不敬,甚至還打了皇上一個耳光。

  她的膽大包天讓眾人為她捏了把冷汗,然而惹怒了龍顏卻沒有被砍頭,這倒讓人好奇。

  但劉嬤嬤並沒有多問什麼,僅是嚴格的教導公孫蝶奴僕該有的職責與態度,而出乎意料的是,公孫蝶居然悶不吭聲的默默接受即將成為皇上女奴的事實。

  無論劉嬤嬤教什麼,公孫蝶都依言接受,從來沒有反抗過,整整七日後,劉嬤嬤確定公孫蝶對皇上已經不再有一絲絲反抗之心,才讓人將公孫蝶送回行威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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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15 PM


第三章

  夜幕低垂,冷風颼颼,這是入秋以來最冷的一夜。

  公孫蝶穿著一身素色羅衫,一頭如瀑布般烏黑的長髮以步搖隨意固定,沉靜的小臉上沒有半點情緒,正蹲跪在男人腳邊,為男人脫靴。

  她沉靜而淡漠,面無表情,就像個只有生命卻沒有思想的女奴,做著該做的事,不曾開口說一句話。

  北堂燎望著她淡然的神情,沒想到七日不見,劉嬤嬤竟然能將她調教得如此乖順,與初見面時張牙舞爪的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

  公孫蝶安靜的服侍北堂燎寬衣,水眸裡沒有半點情緒,甚至不曾正眼瞧過他,將該做的事做完以後,便轉身走向燭台,打算吹熄燭火。

  「慢著。」北堂燎忽然打破沉默,喚住她。

  她停下正要吹熄燭火的動作,冷漠的望著他。

  「過來。」他命令道,於是她沉默的依言走向他。

  黑眸不悅的瞇起,她緩慢的腳步令他感到煩悶,因此他不耐煩的伸長手臂將她拉過來,也看到她沉靜的小臉露出一絲絲慌張。

  「妳沒有什麼話想對朕說?」北堂燎強硬的將她抱坐在大腿上,也察覺到她細微的推拒,但他仍強硬的抬起她的小臉,望著她掠過驚慌的眸子。

  她表面上是順從了他,卻用沉默來抗議,甚至拿著一雙毫無情緒的眼兒看他,讓他覺得很厭煩。

  況且,她的順從究竟是真心,還是包藏著禍心?他不相信才七日的時間,就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性子。

  會不會當他以為她已經成為一隻溫馴的小綿羊以後,在他轉過身之際,她又會露出獠牙反咬他一口?

  他不相信她會心甘情願的服侍他。

  「我沒有什麼話要說。」公孫蝶感受到他的溫熱,屬於他的男性氣息不斷向她襲來,壓迫她的呼吸,讓她幾乎窒息,只想逃離。

  但是她不能把心底的厭惡表現出來,她怕他會再次傷害父親來懲罰她。

  「是嗎?」北堂燎清楚的看到她的眼底閃爍著恐懼與厭惡的情緒,手裡抱著的柔軟嬌軀顯得僵硬,她厭惡他的碰觸,但她卻沒有反抗。

  她終於看清楚自己有多卑微,所以不敢反抗他了嗎?

  為了證明這個猜測,他忽然低首恣意的吮吻她的紅唇,並拿下她髮上的步搖,任由瀑布般的長髮垂落,這一瞬間,他感覺到她的身子正在發抖。

  公孫蝶用力閉上雙眼,儘管北堂燎狂妄的蹂躪她的唇,做著極為羞辱她的事,她仍然沒有推開他,只是用力的握緊雙手,強迫自己必須忍住。

  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除了迎合他以外,她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救出父親。

  他離開她的唇瓣,那雙被吹得紅腫的嘴唇閃爍著水亮的光澤,那是他的傑作,他不禁為此感到有些得意。

  「妳居然沒有反抗,這可讓朕胡塗了。」北堂燎輕佻的撫著她的唇,低沉的笑開來,「還是,妳終於看清楚自己有多卑微了,是嗎?」

  公孫蝶狼狠的瞪著他,氣得渾身顫抖,忍不住開口怒道:「或許對你來說我很卑微,但我不認為我只有你眼裡那麼點價值。你生下來就是皇族之人,向來狂傲放肆慣了,別人的性命在你眼中有如草芥,但對那些人的親人來說,卻是比自己的尊嚴還要重要!」

  只要這男人願意將爹爹還給她,不管要她拋棄多少尊嚴,她都無所謂。

  她的伶牙俐齒讓北堂燎頓時升起一把怒火,他蠻橫的將她推倒在床上,「那朕倒要看看,妳能為公孫徹付出多大的代價!」

  公孫蝶驚慌的望著他極具侵略性的神色,不由得想逃,但嬌小的她怎麼也敵不過他的力量,她駭然的睜大水眸看著他逐漸逼近的臉龐,恐懼不斷湧出,當一道熾熱的溫度在頸子上出現時,她終於絕望的閉上雙眼。

  北堂燎粗魯的扯開她身上的羅衫,火熱的薄唇在白嫩的頸子上恣意吸吮,落下一個個淤紅的痕跡。

  他清楚的感覺到她在發抖,她的反應完全在他預期之中,所以他不會停止想要佔有她的念頭。

  當她獨自到北雲國來見他時,她就該知道,這一趟路途,她必須付出一些什麼來換取公孫徹的命。

  噙著惡意的笑容,北堂燎來回舔弄著她白嫩的頸子,大手探進粉色的肚兜裡,將豐滿的渾圓一把握在掌中。

  「不……」公孫蝶忽地睜大雙眼,身子害怕的直往後縮,小手緊緊的拉著幾乎被扯開的肚兜,想躲避胸口的騷動。

  當他的掌心不斷的揉捏著她的胸脯時,她終於意識到她正面臨多麼可怕的事情。

  他正打算用男人的方式馴服她。

  「不?」北堂燎挑起濃眉,「妳一個女奴有資格跟朕說不嗎?還是,妳想讓公孫徹來個死無全屍?」

  恐懼的淚珠凝在眼睫,他陰狠的笑容讓她僵硬了片刻,終於緩緩的移開小手,淚水在瞬間滑落兩腿。

  她像是被禁錮的一隻裂了翅膀的蝶,看似完美無缺的嬌俏模樣下,無法展翅飛翔,無法飛離這可怕的地方。

  北堂燎滿意地笑了,粗暴的褪去她所有的衣物。當她美麗的身子呈現在他眼底時,熾熱的慾火瞬間蔓延他全身,他無視她的恐懼,殘忍的將兇猛的男性狠狠的刺入她乾澀的幽徑。

  劇烈的痛楚讓公孫蝶無法克制的尖叫,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滑落小臉,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忘了當初的勇氣與決心,忘了自己獨自一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忘了她要救出正在牢裡受苦的爹爹,忘了身上的男人就是掌握父親生殺大權的北雲國皇帝……

  她只知道她的身子好痛,痛得她幾乎暈厥,於是奮力推拒著他。

  「不要!求求你快放開我!」她痛得小臉漲紅,小手不斷捶打他的胸膛,甚至拉扯他的衣襟,哽咽著求饒。

  北堂燎用力的扯下她的雙手,將它們牢牢的固定在她的頭頂上,黑眸裡沒有任何憐惜,只有更濃烈的恨意。

  「妳所受的這點痛,還不及公孫徹帶給喜兒的痛!」他加重手勁,將她纖弱的手腕握出一圈青色淤痕,花徑內的粗長硬物更加用力的撞擊她脆弱的身子。

  「好痛……嗚嗚……」

  她不明白北堂燎為什麼那麼恨她爹,他所說的喜兒又是誰?爹爹究竟做了什麼,讓北堂燎對他恨之入骨,如此殘酷的傷害她來報復?

  公孫蝶悲傷的哭泣,不斷哀聲求饒,嬌小的身子被男人恣意的玩弄,脆弱的幽徑在他一次次的抽送下,滲出鮮紅的血,不僅染紅了被褥,也撕裂了她的純真。

  北堂燎深沉的黑眸中沒有半點憐惜,她越是哀聲求饒,他心底的恨意就更濃烈。

  他就像是頭沒有心的野獸,隨著慾望本能蹂躪著身下的女子,她淒厲的哭喊對他半點影響也沒有。

  瞪著她沾滿淚水的小臉,淒美的神韻卻逐漸與一張熟悉的絕美笑懸重疊在一塊,那是讓他疼到心坎裡去,他唯一的妹妹。

  北堂燎原以為他的心已經麻木了,然而當喜兒純真的笑靨又在腦海中浮現,那雙冷酷的黑眸逐漸染上一層薄霧。

  哥哥……答應喜兒,別傷害他……千萬別傷害他……

  我答應妳!妳說什麼我都答應!

  即使他曾經答應過喜兒不會報復,但糾結在心底深處的恨意還是驅使他以卑鄙的手段囚禁公孫徹,更設下圈套引誘公孫徹唯一的女兒踏入他的地盤,為了宣洩幾乎爆裂的恨意,他只有狠狠的蹂躪這名無辜的女子來獲得一絲絲解脫。

  說他是禽獸也好,暴君也罷,他不會收手!

  他一定要毀了公孫徹最寶貝的女兒,讓公孫徹也嚐嚐與他同樣劇烈的痛苦!

  ※※※※

  沉穩的腳步聲,在不見天日的大牢裡響起。

  北堂燎來到牢門前,原本低垂著臉龐的男子,在聽到他的腳步聲以後,緩緩抬起頭來。

  望著牢裡那人憔悴的臉龐,即使這個男人已經被折磨得全然沒有過去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模樣,仍無法消除北堂燎濃烈的恨意。

  「朕曾說過,會讓你後悔的。」

  公孫徹定定的望著北堂燎,沉靜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

  「你的寶貝女兒可真有心哪。」北堂燎勾起得意的笑,「為了救你,不惜千里迢迢從陵南國來到這裡。」

  公孫徹頓時一愣,嗓音嘶啞,「蝶兒?」

  「想不到你的寶貝女兒竟然如此孝順,為了救出你這種父親,無論朕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北堂燎冷笑,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射出冰寒的光芒,足以將人凍傷。

  「你說什麼?你究竟對蝶兒做了什麼?」公孫徹駭然的望著他猖狂的模樣,有種不祥的預感直逼心頭。

  北堂燎忽然將手中一塊破碎的布丟到公孫徹面前。那是他昨晚強要了公孫蝶留下的證據,上頭沾染著她的處子之血。

  公孫徹瞪著那塊染著血跡的破碎布料,之後不發一語的瞪著他,可怕的戰慄感直竄腦門。

  「你的女兒為了救出你,即使朕要了她清白的身子,她也不吭一聲。」

  「你說什麼?」公孫徹激動的衝到他面前,雙手探出牢籠的鐵柵欄,揪住北堂燎的衣襟,不敢置信的憤聲低吼,「你到底在說什麼!你對蝶兒做了什麼?」

  一旁的獄卒見狀,紛紛上前欲制止公孫徹,北堂燎卻手一揮,要他們退下。

  北堂燦瞇眼望著他幾近崩潰的神情,揚起邪笑,慢條斯理的輕聲道:「朕的意思是,朕昨晚已經要了你寶貝女兒的身子……嘖,她的身子還真美,看來朕可以玩得盡興了。」

  「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對無辜的蝶兒下手?你怎麼可以對蝶兒做出這種事?」公孫徹悲憤的怒吼,不願相信無辜的女兒竟然成為北堂燎報復的對象,他憤怒的用力拉扯北堂燎的衣襟,「你怎麼能傷害無辜的蝶兒!」

  「這是你應得的報應!」北堂燎用力的撥開公孫徹的手,慢條斯理的整理衣襟,冷傲的望著他哀痛欲絕的神情,「這就是我要為你喜兒的死所付出的代價!」

  「你若是恨我,儘管衝著我來,為什麼要傷害無辜的蝶兒?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是那麼單純善良的孩子……你為什麼要傷害她……」公孫徹瞪著牢外的北堂燎,望著他那雙透露出強烈恨意的眼眸,這一刻,他心中不禁有些茫然。

  他這一生為國家盡心盡力,謹守本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若說他這一生真有犯錯,那就是不該對北堂喜動心。

  當北堂喜無意中闖入他的生命裡,她的善良可人吸引著他的目光,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想更靠近她,甚至忘記自己已是有婦之夫。

  當他察覺自己對北堂喜起了不該有的愛慕之情時,他恐懼極了,想靠近她卻又不敢碰觸她,這般矛盾的心情,在他的妻子因病去世以後,他終於徹底醒悟。

  他不該貪戀北堂喜帶給他的種種美好,而忘卻在府邸苦苦守候著他歸來的妻子,於是他毅然決然的回到京城,懇請皇上能讓他卸下長年征戰沙場的將軍一職,回歸家庭,盡身為父親的責任。

  他以為這對他、對喜兒來說都是最好的結局,但他卻不知道,在他毫不猶豫的從北堂喜眼前策馬離去時,性情剛烈的她竟拿刀自刎,留給他一輩子的傷痛。

  他相信時間總會沖淡所有的痛楚,他也知道北堂燎痛失妹妹以後,會對他恨之入骨,所以,他不曾想過要逃避北堂燎的報復。

  當北堂燎不斷下令要士兵偷襲風營時,公孫徹明白北堂燎的報復行動已經開始,於是,當朝廷中有人提出派遣使節前往北雲國協調紛爭時,他毫無半點遲疑,立刻向皇上毛遂自薦。

  只有讓北堂燎將仇恨報復在他身上,那顆充滿恨意的心才能得到解脫。

  他一直是這麼想的,因此無論北堂燎如何對待他,甚至砍下他左手的小指,他都悶不吭聲,任由北堂燎宣洩。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北堂燎竟會將矛頭轉向無辜的蝶兒,讓她為他這個父親所犯下的錯誤贖罪。

  公孫徹痛苦的閉上雙眼,想起無辜的女兒,他心如刀割,更加痛恨自己。

  北堂燎冷冷的望著公孫徹自責的模樣,然而,看到公孫徹悲痛欲絕的神情,他卻一點也無法高興。

  因為,他的妹妹再也回不來了。

  ※※※※

  白雪紛飛,天寒地凍。

  位於遼闊的北方,北雲國一到冬天,自然比位在南方的陵南國還要冷上好幾分。

  公孫蝶抬頭仰望著飄著白雪的天空。

  三個月了,她來到北雲國已經三個月,仍然無法見到父親一面。

  她想盡各種法子試圖打探父親的下落,但宮裡的人似乎都不願意與她接近,有人甚至對她視而不見,無論她怎麼探問,就是沒有任何線索能夠讓她找到父親,這讓她很挫敗。

  雖然被人刻意忽略,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麼,她甚至覺得被這兒所有的人視而不見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需要應付更多的敵人。

  在這裡,她唯一的敵人就是北堂燎,而他卻是這個國家的主宰者,這意味著她永遠只能屈於弱勢。

  她被囚禁在他的寢宮中,成為他專屬的女奴。

  他恣意的掠奪她的身子,殘忍的剝除她的尊嚴,在她的心底刻下一道難以抹滅的恐怖烙印。

  即使她怕極了他憤怒的模樣,怕極了他粗暴的掠奪她的身子,但她不容許自己逃離,因為她要見到爹爹。

  或許所有人都認為她爹早就被北堂燎殺了,但她卻有一種感覺,總覺得自己離爹爹很近,彷彿他就在她身邊,只是她暫時找不到他罷了。

  在北堂燎還未親口告訴她爹爹的死訊之前,她都不會放棄要救出爹爹的念頭。

  這日,趁著北堂燎上朝理政,公孫蝶偷偷離開行威宮,來到離行威宮有一段距離的花凋院外頭。

  這裡是皇宮最角落的一隅,行經的路上鮮少有侍衛或宮女走過,越往這兒走,越顯得荒僻。

  這座花凋院已然荒廢多年,年久失修的匾額,歪歪斜斜的掛在門上的橫樑,上頭的字也已經斑駁。

  這附近雜草叢生,看得出來已有許久不曾整理過。

  剛開始,公孫蝶並不知道何謂花凋院,也不明白為何皇宮裡怎會有如此荒涼的地方,後來才從一些宮女口中得知,這是失寵的妃子居住之處,由於北堂燎登基以來尚未立后納妃,沒有任何妃子被打入這裡,因此這座花凋院一直沒有人居住,久了也就荒廢了。

  但,這裡卻成為當她情緒低落或悲傷的時候最想要來的地方。

  這裡並沒有北堂燎瘋狂的掠奪行為,沒有人會在她身上用可怕的蠻力留下駭人的痕跡,沒有人會冷眼看她落淚,沒有人會拿爹爹的性命來威脅她……

  在荒廢的花凋院外,她至少還保有一絲絲尊嚴,至少還有一點點勇氣可以繼續打聽爹爹的下落。

  「爹爹,您究竟在哪兒?」

  揚起一絲苦澀的笑,公孫蝶的一聲輕嘆被融化在寒冷的北風中,消失無蹤。

  ※※※※

  當公孫蝶回到行威宮時,北堂燎早已經下朝。

  「妳去哪兒了?」他目光冷峻的望著一臉淡然的公孫蝶,並不喜歡看到她清冷的神情。

  當他下朝回行威宮,遍尋不著這女人時,他有一種慌亂的錯覺。

  他討厭見不到她,他認為她應該隨時都在他伸手可及之處,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她本來就該乖乖的待在他身旁,只能在他的眼下活動。

  「我沒有去哪兒。」她淡淡瞟了他一眼。

  「是嗎?」他站起身朝她逼近。

  這無形的壓迫感圍繞著公孫蝶,使得她忍不住直往後退。

  他伸長手臂將她拉過來,薄唇輕啟,霸道地說:「妳想逃去哪裡?妳可別忘了,妳的命是朕的,公孫徹的命也是朕的。」

  她倏地揚起小臉,語氣尖銳,「我的命不是你的,爹爹的命也不是你的,你沒有權利判定我們的生死。」

  這可恨的男人憑什麼如此藐視他人的性命?

  「朕不在乎讓妳看清現實。」北堂燎嘲笑她的無知,忽地低首啃咬她細緻的頸子。

  「你不要碰我!」又來了,他又要對她做那種粗暴又擊毀她尊嚴的事了!公孫蝶渾身緊繃,不斷推拒著。

  然而高大的男人並不是嬌小纖細的她可以輕易撼動的,他輕而易舉的就將她抱上一旁的圓桌,用強健的身軀壓住她,逼迫她面對他征服的慾望。

  「走開,你別碰我!」她忽然憤怒的放聲吼叫,沒有了過去的逆來順受,因為她的情緒已經無法再壓抑。

  這三個月來,她的身心已經被他折磨得疲憊不堪,幾乎崩潰,如今她再也承受不了他殘酷的報復手段。

  「妳沒有跟朕討價還價的權利。」北堂燎俊顏緊繃,黑眸瞪著她氣紅的小臉,大手撕開她的衣服,用力的蹂躪她高聳渾圓的胸脯。

  「放開我!」公孫蝶睜著染著怒意的水眸,像是發了瘋似的捶打他,「你這可恨的禽獸,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北堂燎一時不察,被她伸腳踢開,踉蹌的倒退數步。

  公孫蝶見機不可失,慌張的跳下圓桌,衝到一旁的矮櫃,拿起擱在上頭的一把剪刀,揚起下巴,將鋒利的尖端抵著自己的頸子。

  北堂燎擰眉望著她瘋狂的模樣,黑眸微沉,「妳這是做什麼?」

  「與其被你凌辱,我公孫蝶寧願死!」她恨恨地瞪著他,咬牙怒道。

  「妳這是威脅朕?」北堂燎瞪大雙眼,緩緩走向她,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你滾開!你別碰我!」她發狂的尖喊,當他靠近一步她便疾步倒退,小臉上除了憤怒,還有堅定的求死意圖。

  那雙水眸中閃爍著堅定的神采,沒有半點對死亡的恐懼,她不是隨便說說而已,是真的要當著他的面了結自己的性命。

  北堂燎倏地心口一顫,彷彿再一次看見喜兒在他眼前拿刀自刎的畫面。

  那時候,他眼睜睜看著離他十步之遙的喜兒拿出藏在袖中的短刀,毫不猶豫的劃破頸子,他來不及阻止她,當他看見鮮紅的血不斷噴出時,他的心也冷了、碎了。

  他只能無助的望著喜兒蒼白的小臉,望著她在他的懷中失去生命。

  他茫然失措,瘋狂的對著狠心奪走喜兒性命的老天爺咆哮,但再多的怨與恨,都無法阻止這一切發生。

  他唯一的親人離開他了。

  當他十歲那年被一個自稱是他父皇的男人帶進皇宮以後,他便不曾再見到娘親與年紀尚小的妹妹喜兒。

  直到他登基為帝,他才將喜兒接來皇宮裡。

  那時,娘親早已病逝,於是喜兒成了他在宮裡唯一對他不會有二心的親人。

  對他來說,喜兒幾乎是他努力在這座充滿醜陋與危機的皇宮中待下去的動力,然而,她卻為了一個對她無情無愛的男人選擇離開人世,離開他身邊。

  喜兒去世以後,有好長一段時間,他的靈魂彷彿被掏空,朝中的任何事都入不了他的心裡,沉浸在悲傷中,獨自舔舐心中的痛。

  直到有一天,朝中所有大臣長跪在行威宮外不起,懇求他必須顧及國家安危與所有黎民百姓,他才從悲傷中清醒過來……

  眼前的一切逐漸清晰,北堂燎望著憤怒的人兒以極端的方式抗議他的暴行,當公孫蝶毫不猶豫的握緊剪刀,高舉雙手,用力的朝頸子刺下去的瞬間,他的靈魂彷彿又被掏空一次。

  「住手!」北堂燎機警的拿起几上的茶杯朝她的手腕擊去,打中她手腕上的穴道,頓時使她小手一麻,剪刀瞬間墜落地上。

  但尖銳的剪刀還是刺傷了公孫蝶潔白的頸子,鮮紅的血瞬間不斷滲出,痛楚的感覺讓她滿足的閉上雙眼,墜入一片黑暗中。

  北堂燎疾步衝向她,接住她癱軟的身子,惶惶然的以大掌壓住她頸子上的傷口。

  此時,公孫蝶已經陷入昏迷。

  瞪著她緊閉的雙眼和蒼白的小臉,那種熟悉的恐懼又席捲而來,北堂燎薄唇微顫,不敢相信他竟再一次面臨這可怕的感覺。

  他神情駭然,揚聲朝外頭大吼,「快,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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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16 PM


第四章

  暈厥前,公孫蝶唇角所露出的那抹笑容是帶著欣慰和解脫的。

  她以為老天爺要來帶走她了,所以她滿足的揚起嘴角,這樣,她就不必再承受一切的紛紛擾擾了。

  但顯然是她想得太美過好,當以為再睜開雙眼時會看另一個世界,卻發現她依然身在北堂燎的寢宮中。

  那個殘忍的男人,竟有如鬼魅般糾纏著她,就連她想死也不能如她的願。

  她愣愣的望著繡帳頂,滾燙的淚珠不知不覺潸然滑落,靜靜的隱沒耳邊的髮際,消失無蹤。

  北堂燎不知何時已佇立於龍榻旁,看見她濕潤的眼眸以及靜靜落下的淚水,知道她早已經醒來。

  他抿唇不語,那種被掏空的錯覺又悄悄的在心底蔓延,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掌正緩緩探向她的小臉,輕柔的拭去她不斷滑落的淚珠。

  這突如其來的觸碰令公孫蝶眼睫微頭,眼眸一轉,她看見他就站在床旁,冷峻的臉龐面無表情的瞅著她。

  倏然間,她整個人彈起來,迅速縮坐在床鋪的角落,將小臉埋進雙膝中,一雙纖細的藕臂緊緊的抱住自己,小小的身子隱隱約約的顫抖著。

  她不想看到他,更不想被他碰到身子任何一處,那會讓她不由自主的升起恐怖的戰慄感。

  她迅速逃離動作,讓北堂燎短暫的愣住,但此時他並沒有半點快意的感覺,反倒有一絲被嫌棄的落寞。

  若是以前,他肯定會因為她眼中的恐懼而感到得意。

  但現在,他心中只有莫名的疼痛感。

  北堂燎並沒有轉身離去,反而上了龍床,大掌抓住她一隻胳臂,微微施力將她拉向他。

  公孫蝶宛若驚弓之鳥,掙扎著怒聲喊道:「走開、走開!」

  「看著朕。」他強硬的托起她尖細的下頷,強迫她面對他,也瞧見她那雙星眸中閃爍著恐懼與恨意。

  她,是該恨他。

  他對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讓她帶著對他的恨到老死。

  「不要碰我!」公孫蝶尖叫,圓睜的星眸裡有著恐懼的神采,像是看見一頭猛獸似的瞪著他,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她瘋狂的捶打他,被他掐住的下巴傳來他的溫度,腦海中掠過那些可怕的夜晚,她無助的被他壓在身下逞歡的畫面,令她忽然感到一陣噁心。

  「喔……」她用力的扭著頭,擺脫他的箝制,小臉撇往一旁,克制不住的乾嘔起來。

  北堂燎臉色鐵青的瞪著她,薄唇緊抿,臉色難看極了。

  好不容易壓抑下乾嘔的衝動,公孫蝶已筋疲力盡。嘴角殘留著一些唾沫,她抬手欲拭淨,他卻比她先一步以指撫去。

  「別碰我……」她扭開頭閃躲,星眸染著淚霧,倔強的瞪著他。

  「朕讓妳覺得噁心?」北堂燎瞇起眸,嗓音低沉。

  她沒有回答他,只是挪動身子與他拉開距離。

  即使她沒有說話,但她的動作已經明白告訴他,被他碰觸是一件很令她作嘔的事。

  「不管妳有多排斥,妳都得接受。」像是故意與她作對,他有些惡劣的使力拉過她,讓她重心不穩的跌入他懷中,享受她柔若無骨的躺在他懷中的感覺。

  被他用右手牢牢摟著,不管她多努力都掙脫不了,那些可怕的夜晚又再一次灼痛她的心,她嚇得張口用力咬住禁錮著她的手臂,狠狠的咬著,就像是要讓對方受傷般毫不留情。

  即使隔著布料,公孫蝶使盡全力的咬,還是咬破了他的肌膚,滲出點點血潰,血腥味瞬間充斥她口中,但她依舊沒有鬆開嘴。

  她惡狠狠的咬,用力的咬,就是要咬傷他!

  「夠了。」北堂燎擰眉,手臂的痛楚使他的神情更加陰鬱,她作困獸之鬥的模樣令他心中一陣澀然。

  他略微施力掐住她的臉頰,讓她鬆口離開他的手臂,陰鬱的瞅著她略顯慌亂而無助的小臉。

  公孫蝶像隻受到驚嚇的小羊,圓亮的水眸一片驚懼,瞅著他的神情有如赴刑場之人一般惶恐不安。

  她竟被他傷害得幾乎崩潰。

  凝望著她粉嫩的紅唇,唇瓣上殘留著他的血,他說不出在心底蔓延的是什麼感覺,好像是憐惜,又像是緊繃多年的心終於獲得解放,他低首輕輕的親吻她的唇。

  這個吻比過去任何一個都還要輕,還要尊重她。

  但對早已經傷痕累累的她來說,他的吻像是惡意的欺陵,又像是刻意挑釁,令她更害怕的縮起身子,小腦袋不斷往旁邊躲。

  可是,無論她怎麼躲,他的唇還是追上來,他只是想憐惜她,而她卻以為他又要欺負她了。

  「你又要對我做什麼?又要對我做那種噁心的事了嗎?」瞪大水眸狠狠瞪視他,公孫蝶淚沾眼睫,卻不是恐懼的淚水,而是憤怒。

  她的淚眼中盈滿赤裸裸的怨憤,毫無掩飾的直視著他。對她來說,北堂燎似乎不再是能輕易掌握她情緒的主人,而是被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他不是沒有見過她憤怒的時候,但這卻是她頭一次不顧一切的反抗他。

  她不願再成為他報復的棋子,所以毫不猶豫的選擇結束自己的性命,與他力抗到底。

  一種莫名的情緒緊緊揪扯著北堂燎的心口,他瞅著她倔強的小臉,嗓音低啞的開口:「妳不要公孫徹的命了嗎?」他平靜的這麼說著,沒有半點威脅的意味。

  聽到他提起她父親,公孫蝶陡然睜大圓眸,才猛然發覺,她竟傻得只想尋死,忘記要救父親了。

  可是,她父親真的還活著嗎?

  「公孫徹還好好的活在大牢裡,妳要拋下他嗎?」北堂燎眸光微閃,瞅著她愕然的小臉。

  「你胡說!」她憤然的拍開他逐漸放鬆的大掌,「你別想騙我了,爹爹都讓你砍了手指又砍了腿,被你折磨得那麼慘,怎麼可能還好好的活著?你別想騙我!」

  如果爹爹真的還活著,為什麼這幾個月來她都打聽不到他的消息?一定是這個可恨的暴君騙她!

  「朕毋須騙妳。」

  「你這個滿口謊言的暴君!」她壓根兒不相信這個魔鬼會放過她爹。

  她一再質疑,令北堂燎臉色頓沉,黑眸冷冽的望著她,「若妳還想要活著見到公孫徹,最好別質疑朕的任何一句話。」

  「你不該讓我再睜開雙眼,因為與其被你凌辱,我寧願一死。」公孫蝶瞪著他冷硬的臉龐,咬著牙哽咽道。

  她懷著希望來到北雲國,卻被這男人一點一滴的將她的期盼磨滅,不僅清白被毀,連父親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她早已經心死,與其苟延殘喘,不如一死解脫。

  聽到她一心尋死,莫名的恐懼再次縈繞心頭,北堂燎忽地施力拽過她,旋身將高大的身軀壓在她上方,黑眸直勾勾的望進她染著怒焰與絕望的星眸,臉色鐵青。

  「你要做什麼?放開我!」公孫蝶使盡全身的力量掙扎。

  北堂燎的大掌緊緊握住她的一雙手腕,雙腿夾住她不斷踢踹的腿,輕而易舉便讓她動彈不得。

  不管怎樣用力都鬥不過他,她感到挫敗,一雙美眸死命的瞪著他,貝齒緊咬粉唇。

  他凝望著她紅腫的雙眼,深沉的眸光洩漏出淡淡的感傷,忽然低沉的開口:「朕,曾有個皇妹,名叫喜兒。」

  公孫蝶不經意的看見他眼底的悲傷,蛾眉輕擰,頓時停下掙扎的動作,有些訝然的望著他。

  「她曾經是朕的全部。」即使那是沉痛的記憶,這些年來不斷的灼燒他的心,幾乎將鮮紅的心燒成灰燼,他的語氣卻十分平靜的敘述著,「但,她卻在五年前狠心的在我面前結束自己的生命。」

  公孫蝶詫異的啾著他,不需要深入探究,她也看得出他正極力忍住悲傷,只是他不願表現出來。

  「因為,她愛上了公孫徹……愛上妳那個無情的父親。」北堂燎瞅著她逐漸睜大的雙眸,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什麼?」公孫蝶錯愕的低呼,不敢相信的捂住小嘴。

  「或許這就是宿命。」他的語氣裡有著一絲苦澀,「朕用盡一切保護的喜兒,她不要朕為她挑選的任何一名王公貴族,卻要那個早有家室的公孫微。」

  「爹爹他不可能接受的。」公孫蝶不認為剛正不阿的父親會輕易被一名年輕的女子迷惑。

  「是,他沒有接受,但也沒有拒絕。」這就是令北堂燎恨他入骨的原因。

  公孫徹曖昧的態度給了喜兒希望,讓喜兒愛得卑微,甚至心甘情願做妾。

  「不可能,爹爹不可能背叛娘。」公孫蝶斷然否認。

  「妳真是天真。」北堂燎勾起一抹冷笑,嘲笑她單純的心思。「一個長年在外征戰、與妻子分隔兩地的男人,除非是柳下惠,否則對任何一個投懷送抱的女子都會有遐想,何況是喜兒如此聰慧動人的女子。」

  「你胡說!」公孫蝶氣怒的駁斥道。她絕不相信爹爹會背叛娘!

  「男人的慾望很簡單,只要有需要,即使是他不愛的女子,他仍然願意擁抱,就像我對妳一樣。」北堂燎把話說得更明白,也看見她眸中的羞怒,「朕相信他對喜兒也有慾望,所以他才沒有明白的拒絕喜兒,一再給喜兒希望,直到妳母親去世後,喜兒以為自己終於等到他了,沒想到等到的卻是他狠絕的離去。」

  「爹爹他不可能……」公孫蝶的語氣卻越來越虛弱,因為她竟找不到證據可以反駁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爹爹長年不在家是事實,與她娘親始終相敬如賓,沒有一般夫妻間纏綿恩愛的模樣,倒像是親人一樣的相處。

  若說一個長年在外征戰的男人被一個聰慧動人的女子吸引,也不無可能。

  蝶兒,總有一天妳會明白的,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不能碰觸,即使知道那是萬丈深淵,卻還是會情不自禁的踏入。

  忽然,她想起那天爹爹出發前來北雲國前,以哀戚的語氣對她說的一段話。

  難道……他所說的那段話,就是指他跟北堂喜之間的事?

  強大而劇烈的震撼感宛如滔天巨浪般席捲而來,公孫蝶小臉僵凝的望著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全身戰慄。

  「朕永遠也忘不掉喜兒在朕面前自刎的畫面……它時時刻刻提醒朕,絕對不能輕易饒過公孫徹,必定要他為喜兒的死付出代價。」

  「不會的……不會的……」公孫蝶茫然的低喃。

  她越來越心虛,反駁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當所有的疑惑串聯在一塊所拼湊出的景象,竟是那麼殘酷而悲戚的事實。

  他平靜的將對公孫徹的怨恨完完整整的告訴她,而她似乎受到不小的打擊,顯得茫然失措,久久無法言語。

  北堂燎不發一語的翻身下床,漠然的看了眼她失神的小臉,轉身離去。

  ※※※※

  蝶兒:爹一切安好,勿掛心。        父 公孫徹獄中親筆

  等了三個月,盼了三個月,當公孫蝶等到幾乎失去活著的勇氣時,終於有了父親的消息。

  望著父親親筆所寫的短箋,她再也掩不住激動的情緒而啜泣。

  「爹爹……」她哽咽的輕喚,淚眼朦朧的看著父親蒼勁有力的字跡。

  北堂燎靜靜的望著她激動落淚的模樣,不發一語。

  那是他到大牢裡命公孫徹寫下的短箋。

  當時,公孫徹以詫異的眼神看著他,卻沒有多問什麼。

  北堂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出這種討好公孫蝶的事,但他猜想,或許是見到她傷痛欲絕的模樣而感到一絲不忍,才會衝動的要公孫徹寫下這封短箋。

  「爹爹他當真還活著……」之前所受的煎熬總算沒有白費,因為她已經確定讓她勇敢活下去的動力還好好的活著。

  可是,為什麼北堂燎要告訴她關於爹的消息?

  這三個月來,無論她怎麼懇求他讓她見爹爹一面,卻只有得到他殘忍的譏諷與侮辱,到後來,她已經死心的不願再相信爹爹還有可能活著。

  淚眼瞅著始終沉默地坐在一旁的北堂燎,曾經在她眼中只有可恨的男人,如今看起來似乎沒有那麼令人厭惡了。

  但她真的不懂,為什麼過去三個月無論她怎麼哀求,他都不願讓她知道父親的消息,如今卻拿了一封父親的親筆短箋來告訴她,她父親還活著?

  淚眼迷濛,公孫蝶嗓音低啞的道:「為什麼……為什麼告訴我爹爹的消息?你不是喜歡折磨我來宣洩你的恨嗎?那你應該更殘酷的虐待我才對,為什麼反倒讓爹爹寫這短箋給我報平安,讓我開心?」

  「沒為什麼。」北堂燎眸光微顫,神情略僵,低沉的嗓音裡卻沒有半點情緒,但遲疑的語氣洩漏了他的情緒並不如以往冷靜。

  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拿紙筆給公孫徹,要他寫封短箋讓公孫蝶安心。

  或許是因為她拿剪刀自殘的畫面,讓他再一次嚐到當年失去喜兒的深沉痛楚,令他一時之間慌了心神,才會衝動的這麼做。

  公孫蝶愣愣的望著他許久,但並沒有懷疑他的話。

  這男人就像風一般,喜怒不形於色,讓人捉摸不定,她不懷疑他真的是「沒為什麼」的給了她這個好消息。

  但不管怎麼樣,她知道爹爹還好好的活著,這就夠了。

  公孫蝶不斷反覆看著短箋,像個孩子拿回失而復得的玩具,又哭又笑。

  冷情的黑眸漸漸被熱意溫暖,北堂燎單手撐著下巴,斜靠在椅子上,望著她孩子般的模樣,一種莫名的愉悅躍上心頭,唇角微微上揚。

  連他都不明白,那淡淡流洩的暖意究竟為何而來。

  ※※※※

  坐在龍椅上,身穿五爪金龍深紫龍泡的北堂燎,沉著臉睨望著大殿中的群臣。

  「自從皇上登基至今已將近十年,但皇后一位仍舊空懸,至今無法延續皇室的血脈……」

  北堂燎冷眼望著下方說得頭頭是道的宰相宮立嚴,面露不耐煩之色。

  這些年來,他不斷被朝中這群大臣逼婚,每天早朝必定會有一人站出來要他盡快立后或是立幾個嬪妃,好延續皇室血脈,聽得他都快煩死了,巴不得將他們一個個丟出大殿外。

  「行了!」北堂燎手一揚,沉聲制止宮立嚴說下去,「這事朕自有定奪,別老是為朕立后這事瞎操心。」

  「雖然皇上不急,但臣等可是相當著急啊。」宮立嚴不僅沒有回到一側站好,還不怕死的繼續往下說。「我北雲國的皇室數十年來都相當繁盛,歷位帝王皆在尚未繼位以前便已有數名皇子或公主,好比太皇在十六歲之前就有兩名皇子,先皇在弱冠之前也已經有……」

  「行了、行了!」北堂燎不耐煩的打斷宮立嚴的長篇大論,壓根兒不想再聽他開口多說一句,「朕每天上朝可不是來聽你們這些臣子逼婚!」

  「微臣認為宰相大人所言甚是。」原本安靜站在另一側的韋雋應忽然站到宮立嚴身旁,「微臣能理解這十年來皇上的心都在子民上,然而國家大事固然重要,但皇室血脈的延續也不可輕忽,還請皇上早日立后。」

  「韋雋應!」北堂燎怒拍椅把站起身,瞪視著站在大殿前頭的兩個人。

  即位後,他並不是拒絕立后,而是他全然沒有心思管這些事。

  當他將喜兒接入皇宮以後,只想多陪伴年紀尚小的妹妹,壓根兒沒想過要納嬪妃或立后。

  喜兒死以後,他的心思都在國家與子民上,整日只想著要讓北雲國更強盛,讓子民安居樂業,更不曾想過納妃立后這些事。

  而眼前這兩個人,一個是當朝宰相宮立嚴,一個是一品大將軍韋雋應,當他們湊在一塊兒時,總會出現不可思議的效應。

  「臣等懇請皇上盡快立后,延續皇室血脈!」數十名大臣不約而同齊聲高呼,雙膝跪下,壯烈而宏亮的聲音幾乎掀翻大殿的屋頂。

  又來了!北堂燎抬手撫額,頭痛的低吟一聲。

  這兩個人總有辦法煽動朝中所有官員與他們同聲共氣,來逼迫他做某些事。

  像五年前喜兒去世後,他將自己關在行威宮獨飲痛楚時,也是這兩個人帶領朝中群臣長跪在行威宮外頭不起,要求他振作。

  「你們、你們這些人……」北堂燎氣結,頭一次體會到九五之尊也有無計可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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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17 PM


第五章

  早朝時受了一肚子悶氣,北堂燎疾步回到行威宮,臉上明顯寫著怒意。

  公孫蝶眉心微蹙,疑惑的望著他氣惱的模樣。

  「那兩個該死的混帳東西!」他忿忿地低咒,撩袍落坐,想到在大殿上被那兩個人一搭一唱,到最後不得不答應盡快立后,他就滿肚子氣。

  兩個人都是朝廷中的重臣,若是想要做什麼,一呼百諾,比他這個做皇帝的還要驚人。

  真是見鬼了,就不知道北雲國是他北堂燎做主,還是他們兩個人做主?

  靜靜望著他一會兒,公孫蝶沒有問什麼,只是輕移蓮足來到他身邊,倒一杯剛沏好的茶遞給他,讓他消消火氣。

  北堂燎端起茶來一飲而盡,但還是消不去滿肚子的怒火。

  被人威脅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一國之君竟被一群臣子吃得死死的,那更是難受!

  一股淡淡的馨香隨著公孫蝶徐步走來,迴盪在北堂燎鼻端,他抬眸望著她,赫然發現那雙盈著淡淡關懷的星眸正瞅著她,他黑眸微顫,忽然起身攔腰抱起她,走向龍床。

  公孫蝶嚇了一跳,雙手反射性的勾住他的頸子,微訝的望著他宛若黑夜星子般的眼眸,也瞧見他眼裡深沉的慾望。

  自從上回北堂燎拿來她父親所寫的短箋,並告訴她,他並沒有真的教人砍斷她父親的腿以後,公孫蝶對他便不再那麼充滿敵意,態度也從一開始的清冷慢慢轉為被動的回應他。

  她看得出來,今天他心情不好,雖然不明白他在生氣什麼,但並不排斥聽他傾訴什麼事情讓他煩心,他們的關係說不上相處得很好,但至少不再針鋒相對,還能維持平靜,她也願意聽他說話。

  他自從上回她自殘以後也沒再逼迫她,不知不覺過了一個月,頸子上的傷也逐漸痊癒,只剩下淡淡的粉色疤痕。

  她察覺自己對於必須與他共處一室不再排斥,被他抱在懷裡,她也不再感到那麼的恐懼,雖仍有些不安,但已能夠自然而然的接受他親密的舉止。

  北堂燎輕柔的將她放倒在床上,黑眸瞅著她閃爍著些許不安的星眸,寬厚的大掌撫著她柔嫩的臉頰。

  在他眼裡,此刻的她像是個純真無邪的女孩,讓人捨不得傷害她。

  但他不在乎當一個欺負純真女孩的壞人,尤其在他看到她眼底竟有著淡淡的關懷時,那一瞬間,他是震撼的,更想擁緊這個女人。

  已經好多年沒有看到有人用這種眼神看他,還有人願意用關心的神情望著他……

  即使那抹關懷淡得幾乎讓人難以察覺,他還是看見了。

  北堂燎寬厚的大掌順著她柔嫩的臉頰緩緩向下移,輕柔的撫過她的頸子、高聳的胸脯,來到纖細的蠻腰,毫不猶豫的解開她的腰帶,褪去她的衣裳。

  「你……」親暱而曖昧的情愫在兩人之間迅速蔓延,公孫蝶雙頰嫣紅,小臉閃過一抹羞怯,嬌小的身子在他掌心下隱隱約約的顫抖、發熱。

  「我想要妳。」北堂燎低啞的道。

  他徐緩的撫過她每一寸肌膚,熾熱而渴望的眼神瞅著她嬌豔的胴體,當遮掩住她兩只雪丘的肚兜被他解下,她感受到他更加令人發燙的視線。

  公孫蝶輕咬下唇,羞怯的望著他黝黑的眼眸,她看到了他懾人的慾望正燃燒著,當赤裸的雙峰被他的大掌緩緩握住,她難為情的扭動身子。

  北堂燎輕笑,手指捻弄著兩朵盛開的花兒,旋轉、拉扯著那嬌俏的嫩紅,而她則在他熟稔的挑逗下逸出脆弱的呻吟。

  柔軟的胸脯在他邪魅的逗弄下變得又脹又疼,陌生的情潮聚集在下腹,她似乎感覺到腿間有濕黏感,於是慌亂的攏緊雙腿。

  她小臉嫣紅如嬌豔的桃花,星眸染著情慾,隨著他的每一個逗弄,更感覺到身子隱隱發燙,似乎渴望著某種不知名的東西。

  她生澀的反應盡落他眼底,他煽情的舔弄一朵嫣紅的蓓蕾,使得她白皙的肌膚泛起一個個疙瘩,她難受的輕輕吐氣,低垂的星眸裡有著迷離的神采。

  「好奇怪……」公孫蝶輕聲低喃,蛾眉微擰,不明白為何被他雙手碰過以後,身子竟湧起怪異的感受。

  「哪兒奇怪?」北堂燎低低一笑,對於她純真的反應感到好笑。

  「就是……好奇怪嘛……」她說不出是哪裡奇怪,只知道當他碰觸她的身子時,她已經沒有過去的厭惡與排斥。

  她不討厭他碰她的身子,相反的,當他的大掌滑過她的肌膚,帶給她的卻是一股莫名的渴望,她希望他可以多給她些什麼。

  「妳不說,我要如何幫妳?」北堂燎低聲道,嗓音濃濁而嘶啞。

  她嬌顏如花,紅嫩的雙頰透露著情慾的味道,他望著她的黑眸更深沉了幾分,大掌強勢的探入她攏緊的腿間,愛撫著她最私密的禁地。

  「唔,不……」公孫蝶身子一顫,雙腿攏得更緊,敏感的感覺到他粗糙的手指正刻意的挑逗她最敏感的一處,忍不住低吟。

  她純真嬌媚又動人,猶如脫俗的精靈般不可褻瀆,然而尊貴如他,並不可能屈服於她那自然而然散發出的高潔。

  動作逐漸孟浪,北堂燎張口含住一朵嫩蕊,恣意的吸吮、舔咬,大掌更放肆的揉捏著另一側,來回在兩只高聳的渾圓上製造出激烈的情潮。

  一對柔軟白皙的胸脯被猶如野獸的他又吸又咬,即使已經變得又脹又紅又敏感,他依舊不願放過它們。

  公孫蝶咬唇輕泣,被男人疼愛著的雙丘變得好疼、好敏感,彷彿只要被輕輕一碰,腿間就會湧出更多、更羞人的熱液。

  撫摸著她私密處的長指來回勾勒著花瓣,摸到黏膩的情液不斷湧出,他發出貪婪野獸般的低吼,扳開濕潤的花瓣,將長指插入潮濕的幽徑。

  她低喊出聲,柔軟的嬌軀不禁微弓。花徑內的長指不斷的抽插著,引出更多的愛液。

  「妳這兒好濕、好緊。」北堂燎揚唇一笑,慾眸望著她佈滿情慾的小臉,膝蓋強勢的頂開她閤緊的雙腿,將強健的身軀置於她的腿間,讓她嬌羞的幽花完完全全的呈現在他眼前。

  「別……」公孫蝶的小手慌亂的推著他,混沌的腦子瞬間恢復清晰,睜大美眸瞪著跪立在她前方的男人。

  驚慌的瞪著他佈滿情慾的臉龐,感覺腿心不斷湧現淋漓的快意,她害怕的推開他,將自己縮在床角,一雙星眸猶如受驚嚇的小兔兒般瞪著他。

  「怎麼了?」北堂燎輕喘著,低啞的問,高大的身子向她逼近。

  「不要……」她恐懼的猛搖頭。

  「為什麼?妳方才不是很喜歡嗎?」他看得出來她也已經逐步沉迷於情慾,不明白為何她會突然像隻驚慌的兔子般逃開。

  公孫蝶輕咬下唇,遲疑的望著他沉靜的俊臉,懊惱自己為什麼不牙一咬忍一忍就好?

  她不應該因為怕痛而拒絕他,如果他又因此傷害她爹怎麼辦?

  「我……」她輕咬唇瓣,「我怕疼。」

  每次當他用這種方式逼她就範時,她總是痛不欲生,只覺得身子被他可怕的利刃狠狠的撕裂。

  「疼?」北堂燎先是微微驚訝,才想起過去他總是我行我素的強佔她的身子,用蠻力強取豪奪,從不曾見過她享受情慾的時候。

  他對她沒有半點尊重,甚至可以說是惡劣至極,難怪她會如此恐懼。思及此,他竟有些後悔不該對她那麼殘酷,臉色也不知不覺的更深沉幾分。

  望著他更加陰沉的臉龐,以為他是氣她抗拒,公孫蝶小臉一白,猶豫了片刻後,她強忍著懼意緩緩朝他挪身。

  「我……我沒關係……」她好不容易確認了爹爹的性命暫時無虞,不能再不顧一切的反抗他,因為有可能會惹怒他,進而傷害了爹爹。

  那雙清澈水瞳裡的懼意那麼明顯,她明明怕極了,卻仍假裝勇敢的靠過來,北堂燎愣了愣,有種莫名的疼痛緩緩在胸中蔓延。

  他到底傷她多重,竟令她如此懼怕?

  「不會再疼了。」揚起溫醇的一抹笑,他堅定的如此告訴她,並將她柔弱的身子帶進懷裡,抬起她尖細的下巴,低首溫柔而纏綿的吮吻她嬌豔的唇瓣。

  感覺他火熱的舌在她嘴裡強勢的探索,吸吮著她的小舌,她只能被動的回應,鼻端全是他陽剛的氣息。

  他的大掌溫柔的探進她的腿間,找到濕潤敏感的珠蕊,用指頭掐擰、摩挲著,薄唇依依不捨的離開她的唇瓣,來到柔軟的胸脯,舔咬著櫻紅的蓓蕾。

  公孫蝶情難自抑的仰頸嬌啼,胸口、腿心全是他敏感的觸碰,她不由自主的微微張開雙腿,想要他更多的疼惜。

  她誠實的反應令北堂燎揚唇一笑,修長的指頭再次探入濕潤的嬌穴,強硬的在緊窄的花徑中抽插,感受到她溫軟而熱情的包裹。

  他瞇起黑眸,她一聲嬌媚過一聲的呻吟,令他胯下的慾望逐漸脹疼,他解開褲頭,拉過她軟嫩的小手,緩緩的握住昂揚。

  掌心忽然碰觸到過分熾熱的東西,讓她略顯驚慌的瞅著他深邃的黑眸,看到他似是痛苦又似是歡愉的神情,她不禁一呆。

  「你……也會痛?」她怯怯的問。

  北堂燎低啞的笑了,帶領她撫慰著他脹痛的慾望,親吻她嬌憨的小臉,「不,我喜歡妳這樣摸我。」

  公孫蝶像是受到鼓舞的孩子,帶著一些些的膽怯與好奇,碰觸著那似有生命力般的男性。

  「蝶兒。」他聲音沙啞的喚著她,長指仍在她濕淋淋的嬌穴中抽插,「我要跟妳談一個條件。」

  她媚眼如絲,體內有某種快意正逐漸高升,她不由自主的收縮花徑,將他的長指夾得更緊,原本握著巨物的小手轉而無助的攀著他的手臂。

  感覺到她嬌穴的悸動,他再加入一指,抽插的動作越來越快,空著的另一手來到穴口上方的蕊珠,不斷的掐弄、摩擦著她最敏感的一處。

  「不,不要……」

  漫天而來的激烈情潮幾乎將公孫蝶逼瘋,她忘了禮教、忘了矜持、忘了女人家的那份羞澀,在他的身下放聲嬌啼,直到一股劇烈的快感從下腹釋出,席捲全身,她繃緊身子,腦子裡一片空白,在他的逗弄下達到慾望的峰頂,花穴不斷湧出熱液,濡濕了他的手掌與被褥。

  抽出長指,褪去身上的衣物,北堂燎望著她嬌豔的小臉,此時的她猶如最性感的尤物,使他的慾望更加脹疼幾分。

  「朕可以考慮讓妳帶走公孫徹。」

  公孫蝶雙眼迷濛的望著與她裸裎相見的男人,小嘴不斷喘息著,「你……說什麼?」是她聽錯了嗎?他說他願意放走她爹?

  拉過她的身子,北堂燎扳開她的雙腿,將壯碩的硬物來回的摩擦著她敏感而潮濕的花瓣,聽見她的嚶嚀聲,他低啞的開口:「只要妳為朕生下孩子。」接著,他忽地挺腰將壯碩的硬物狠狠的刺入她才剛經歷過歡愉的嬌穴。

  公孫蝶因他突如其來的插入而驚呼。

  北堂燎毫無遲疑的展開更強勢的掠奪,一次又一次的在她濕潤緊窄的花穴中抽插,長指扣住她的下巴,黑眸直視她錯愕的星眸。

  「只要妳生下朕的孩子,朕可以饒公孫徹不死,甚至可以考慮讓妳帶走他。」他聲音低沉地道。

  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任何一名女子為他生下孩子,甚至不曾多看任何女子一眼,直到在南山寺聽見她嬌柔的嗓音,才吸引他忍不住回頭,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女子竟會有如此悅耳動人的聲音。

  她清冷恬靜的氣息,確實令他目光駐留,然而當悟空師父對他說明她的身分時,濃濃的恨意取代了想要追逐她的念頭。

  他得到了她的人,也將她逼入絕境,若非她在他眼前自殘,喚醒了他的理智,或許,他現在仍然像頭發瘋的狂獅,狠狠的摧殘著她。

  她不經意的關懷眼神,更讓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想望,他希望她可以為他生個孩子。

  公孫蝶錯愕的望著他高深莫測的臉龐,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他怎能在那樣殘忍的傷害她與她的親人後,竟還要她為他孕育下一代?

  「不,不要……我不要!」她堅定的不斷搖頭,星眸中含著強烈的惶然與排斥。

  「為什麼?」聽見她毫不猶豫的拒絕,北堂燎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意,停下衝鋒陷陣的動作,不悅的問:「為什麼不要替朕生孩子?」

  「你是皇帝,有多少女子願意替你生孩子,為何偏偏是我這個仇人的女兒?還是,這也是你報復的手段之一?」她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清澈如水的瞳眸眨也不眨的望著他逐漸深沉的臉龐,「讓一個恨你的女人身不由己的懷了你的孩子,在懷胎的十個月裡,無時無刻與仇人的骨血相依,讓她越來越憎恨腹中的胎兒,更恨自己無能為力,只能任你擺佈……這,也是你報復的手段吧?」

  俊顏逐漸僵凝,北堂燎從沒想過她會這樣看待他單純的想望,而她,仍對他痛恨至極,他還以為……她已經不那麼恨了。

  他只是希望他的繼位者能夠是她所生,就這麼簡單。

  原來,給她公孫徹還活著的消息,並不能化解她對他極深的恨意。

  北堂燎的黑眸中掠過一絲黯然,但他沒有讓脆弱的情緒洩漏出來,只是忽然抬高她的臀,用更深更重的力道衝撞她柔軟的嬌穴,彷彿要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記,瘋狂的佔有她。

  「不……」如此狂猛的力道令公孫蝶害怕,卻也讓她失了心魂,她咬緊粉唇,努力壓抑他在她身上製造出的慾望浪潮。

  北堂燎以低沉且堅定的語氣在她耳畔低聲道:「隨妳怎麼說。朕給妳兩條路選,一個是送公孫徹上刑場處決,另一個……就是生下妳所恨的男人的孩子來換取妳父親的性命。妳,要選哪一個?」

  公孫蝶瞪著他殘忍而深幽的黑眸,身子因他的佔有而歡愉,然而,她的心卻因他殘酷的話而墜落深不見底的黑洞。

  淚水緩緩滑落兩頰,她撇開小臉,不再看他那張令她無措的臉龐。

  ※※※※

  父親的性命與對他的恨,究竟孰重孰輕?

  不需要思考,公孫蝶當然選擇父親的性命。

  面對北堂燎丟給她的殘忍問題,她知道他不會給她第三個選擇,於是,即使再不願意,她還是默許了他,任由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她體內留下龍液,而他,也不曾再讓人拿避孕湯來給她服用。

  兩個月後,公孫蝶如他所願的懷了他的孩子。

  她以為,這是北堂燎對她最殘忍的報復了,然而,他接下來竟做了一件更令她震愕的事。

  他當著朝中文武百官的面前宣佈納她為妃,並昭告全天下她懷了龍種的消息。

  文武百官聽到皇上終於願意納妃並且已有了龍胎,感動得幾乎喜極而泣。

  畢竟北堂燎登基至今,從來不曾納過一名妃子,更遑論生下皇嗣,如今他當朝宣佈納妃,更已經懷有龍種,可說是普天同慶。

  然而,有人歡笑,也有人憂愁。

  早朝之後,一群宮女捧著一套套華麗的衣裳、一箱箱琳瑯滿目的貴重飾品出現在公孫蝶面前,不管她如何抗拒,最終她仍然被裝扮成如今的身分該有的模樣。

  可是,她不要這個身分,她不要成為他的妃子。

  「妳們都給我住手!」公孫蝶又氣又怒的叫著,伸手將滿桌子的昂貴首飾統統掃落地上,憤怒的嚷道:「我不是北堂燎的妃子,我不是!不許妳們再碰我!」

  「奴婢該死,請蝶娘娘妃息怒。」見她大發雷霆,宮女們紛紛下跪。

  「住口!」她厭惡這個稱號,憤怒的朝無辜的宮女們咆哮,「我不是他的妃子,不是!不是!」

  才剛踏入行威宮,北堂燎便已經聽到她尖銳的叫喊,他臉色微沉,不發一語的來到寢室。

  他的銳眸掃過地上的狼藉,道:「妳們都退下吧。」

  「是。」

  公孫蝶看了眼紛紛退下的宮女們,眼眸一轉,怒瞪著面無表情的男人,冷聲質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封我為妃?」

  「朕的孩子,不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女子所出。」他淡然的看了她一眼。

  「名不正言不順?」她失控的尖叫,星眸染上一層薄霧,「那你當初就不該提出這個問題讓我選擇啊!」

  「這是妳自己作出的選擇,朕可沒有逼妳。」北堂燎勾起一抹冷笑,黑眸望進她含怒的星眸中。

  他的回答令公孫蝶倒抽一口氣,衝到他身前怒瞪著他,「那你到底要我怎麼選擇?任由你殺了我爹嗎?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惡!」

  憤怒、委屈、悲傷的情緒一瞬間凝聚胸口,公孫蝶恨恨的用力捶打他的胸膛,一拳又一拳,卻怎麼也化解不了心中那難受的感覺。

  北堂燎定定的佇立在原地,任由她打,黑眸凝望著她眼裡倔強的淚,眸中有著複雜的情緒。

  「你可惡可惡可惡──」

  他不躲也不閃,也沒聽見他喊一聲疼,反倒是她的手疼痛不已。

  明知這是很不智的舉動,但她還是想要宣洩委屈的情緒。

  氣他輕而易舉的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回她身上,公孫蝶緊咬下唇,忍著已經湧到喉頭的哽咽,怨恨的瞪了他一眼,轉身疾步往外奔去。

  ※※※※

  早春的大地殘餘著皚皚白雪,吹來的風仍舊冷得沁骨。

  奔出行威宮以後,公孫蝶不斷的奔跑,即使跑到雙腿痠疼,她還是不願停下。

  委屈的淚水不斷奪眶而出,她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沒有辦法淡看這一切的一切。

  或許她應該認命的接受北堂燎所有的折磨,這樣就能多討他歡心,讓他龍心大悅,父親才有可能活得好一些。

  可是,她恨他不僅折磨她的人、她的心,還折磨她未來的人生,讓未來的她必須面對自己曾經替他孕育孩子的殘忍事實。

  淚水模糊了視線,公孫蝶看不清楚前面的路,腳下不小心踢到突起的石頭,使她瞬間向前仆倒,跌在地上。

  「啊!」痛呼一聲,她顫巍巍的站起身,拍去沾在身上的泥土與白雪,才發現手心摔破皮了。

  她的手好痛,膝蓋也好痛,她想肯定連膝蓋都摔破皮了。

  公孫蝶只顧著拍去衣服上的髒汙,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一雙擔憂的黑眸正凝望著她。

  當小手拍撫著身前的衣裳時,公孫蝶愣愣的望著仍然平坦的腹部。

  這裡,北堂燎的骨血正孕育著。

  淚水再度盈眶,她忽然一邊用力捶打腹部,一邊嘶啞的低吼,「都是你、都是你!你這個可恨的男人,憑什麼要我公孫蝶替你生孩子?憑什麼要我做你的妃子?!嫌我身分低賤,就別要我替你生孩子啊,你為什麼要讓我成為罪人?嗚嗚……」

  他刻意在早朝時昭告立她為妃,無非是要她永遠都忘不掉他帶給她的羞辱與報復,他要她永遠記得,她曾經不知羞恥的在他身下承歡,甚至是他名正言順的妃子。

  她相信,成為他的妃子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爹爹的耳裡。

  那麼爹爹會怎麼看待她這個女兒?說她寡廉鮮恥的向著凌虐自己父親的仇人,甚至替他懷胎生子?說她千里迢迢來到北雲國,不是為了救父親,而是要來依附北堂燎?說她是公孫家不要臉的罪人,是不是?

  「北堂燎,我恨你!都是你讓我在爹爹面前抬不起頭來,我不要生你的孩子,我不要!」公孫蝶哽咽著怒吼,粉拳如雨般落在腹部上,但她卻越哭越悲傷,因為,她完全感覺不到正遭受捶打的腹部有任何不適。

  小小的,尚未成型的脆弱生命,竟絲毫不為所動的依附在她的體內,連一丁點的抗議都沒有。

  北堂燎的骨血正強韌的依附著她,猶如他一樣,恣意的干擾她的人生、侵襲她的生命!

  「你為什麼不喊疼?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你不知道我討厭你父皇,更討厭你在我體內,趕也趕不走!」公孫蝶哽咽的低喊,賭氣的用早已痠疼的小手又捶了腹部幾下,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繼續往前走。

  她瘋狂的舉動,悲傷的泣訴,一句又一句盡是對他的痛恨與厭惡,令躲在暗處的男人神情僵凝,眸光黯然。

  北堂燎並沒有想過立她為妃的後果,竟是讓她對他更加痛恨。

  他只是單純的以為,那會讓她知道,他對她存在著一點點不一樣的感情,那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在乎,偏偏,他不懂得怎麼開口告訴她。

  這個曾經讓他想要徹底毀滅的女人,他不懂得怎麼開口告訴她這個諷刺的事實。

  弄到最後,他竟然變得如此狼狽不堪。

  曾經,他以為將公孫蝶誘來這裡,殘忍的欺侮她,讓她一邊憎恨他,一邊卻又只能無助的承受他的佔有,將她逼得心力交瘁,達到報復的目的,這就是讓他最滿意的結局了。

  是,他是達到了報復的目的,但當她自殘那一刻,他以為早已經消失無蹤的良知又無聲無息的回到他心中,甚至對這個可憐又無辜的女人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北堂燎不由自主的想憐憫她,偏偏又想抗拒她的美好,於是這一來一往之間,總會有人受到傷害。

  他沒有理由讓自己受傷,因為他才是該被憐憫的那個人,於是他縱容自己,強勢而霸道的要她無法抗拒的滿足他的慾望。

  然而當她像朵枯萎的花兒逐漸失去生命力,他竟感到不忍與不捨,於是他想出立她為妃的法子來討好她,但是,這不僅沒有換來她一抹笑,反而讓她更加痛恨他。

  他也知道公孫蝶不想要他的孩子,當太醫宣佈她已經懷孕兩個月時,她用一種極為厭惡的眼神瞅著自己的腹部,甚至拒絕喝他要人為她熬煮的安胎藥。

  她誠實而直接的反應,至今仍停留在他心上,凌遲著他。

  北堂燎瞅著她的背影,她纖弱得彷彿風一吹就會倒,嚶嚶低泣的聲音一再揪扯他的心,他無法放任她不管,因此邁開步伐無聲的跟在她後頭。

  忽地,臉頰上傳來一陣冰涼感,他抬眸望著天空,發現無聲無息的下起了雪來。

  都已是春天了,怎麼還下雪呢?莫非是上天嘲笑他的愚昧?

  勾起自嘲的笑,北堂燎搖搖頭,眸光再度落在前方那個小女人身上,卻意外的發現,那原本正漫無目的走著的人兒,此時像一隻被折了翅的粉蝶,靜靜的躺在雪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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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17 PM


第六章

  當公孫蝶再次睜開雙眼時,窗外天色已暗。

  她坐起身,然而腦子一陣暈眩,使得她差點又倒回床榻上。

  「妳醒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旁邊響起。

  公孫蝶倏地轉頭一看,赫然發現北堂燎正躺在她身旁。

  她轉身欲下床,卻被他長臂扣住纖腰,一個旋轉,他已經將她牢牢按回床榻上。

  「你……」她嬌喘一聲,驚魂未定的瞪他。

  「妳暈過去了。」北堂燎將她摟進懷裡,讓她枕著他的健臂,替她蓋好被子,「太醫說,妳才剛懷孕兩個多月,氣血不足,容易頭暈,得多休息才行。」

  想起她那時漫無目的的一路狂奔,竟跑到人煙稀少的花凋院附近,看到她倒在雪地中,那一瞬間的震撼至今還停留在心口,他無法想像,若他沒有尾隨著她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人發現她暈倒在那兒?

  「別碰我。」被他霸道的抱在懷中,每一次呼吸都混和著他的味道,他的存在感比以往還要強烈幾分,無形中給她極大的壓迫感,她不自在的想掙脫他的懷抱。

  「躺著。」他低聲命令,不容她拒絕。

  他知道她性子劫,但她的身子都已經那麼不舒服了,難道還想跟他嘔氣?北堂燎因她的頑固而嘆息。

  「我不想睡,而且,就算要睡,我也不要跟你睡在一塊兒。」公孫蝶瞪著他沉靜的臉龐,小手抵著他的胸膛,就是不想跟他在一起。

  北堂燎瞇起黑眸,眸光中透露出不耐,忽地翻身壓在她上方,直視著她驚的星眸,嘴邊勾起一抹慵懶的邪笑。

  「不想睡就別睡,那就別怪朕不體諒妳了。」

  ※※※※

  夜風徐徐吹送,繡著龍鳳的羅幃隨著風兒微微飄揚,不經意流洩出裡頭的春光。

  如櫻花般細緻柔嫩的嬌軀,與男人粗獷而結實的身軀相互交纏,公孫蝶難以自抑的發出嬌吟,小手若有似無的推著他強健的臂膀,意識卻逐漸迷茫。

  熱的舌尖繞著敏感的蓓蕾,北堂燎飢渴的吸吮、舔弄,牙齒時而輕柔時而殘忍的囓咬著,大掌掐揉雪白的豐盈,將她柔軟的胸脯揉弄得又脹又疼。

  「不要……」她蛾眉輕擰,吐氣如蘭,細細的喘息著。她好想推開他,但身子傳來的快意卻又希望他繼續。

  「妳要的。」他低啞的輕喃,望著兩朵被他吸吮得濕亮的蓓蕾,滿意的勾起唇一笑。她柔弱的拒絕,在他眼中看來比較像是欲拒還迎。

  他明白她抗拒不了他給予的激情,她身上的每一處敏感處他都很清楚,即使她再怎麼不願意,只要他稍稍逗弄,她一樣臣服於每一次的歡愛中。

  嬌俏的容顏醺然嫣紅,公孫蝶每一次的呼吸都隨著他狂野的愛撫而紊亂,小嘴不斷逸出令男人血脈僨張的嬌吟,雪白的嬌軀在北堂燎刻意的逗弄下,已經無法控制的為他瘋狂。

  當他的舌尖滑過小腹,來到隱密的禁地,她羞愧的扭動俏臀想躲開。

  「你別……別碰那兒……」她嬌羞低喊,小手迅速擋住他的唇。

  她可以深切的感受到他兇猛且熾熱的慾望正燃燒著,被他舔過、吻過、吸吮過的每一處肌膚都留下可怕的溫熱,幾乎灼燒了她的心智。

  「蝶兒。」北堂燎黑眸染著深沉的慾望,濃烈得幾乎令她顫抖。「拿開妳的小手,朕想好好的疼妳。」

  「不。」她堅絕的搖頭,星眸害怕且羞澀的瞅著他,「你不能這樣……」

  「朕當然能。」他忽地抓握住她一雙小手,抬高她的右腿,讓她的私密處毫無遮掩的暴露在他眼前,毫不猶豫的張口舔含她羞怯的嬌花,靈活的舌尖找到隱密的花核,來回舔弄著。

  公孫蝶狠狠的一震,失聲嬌吟,被他恣意舔弄著的花唇敏感的抽搐起來,她羞愧的閉上眼,不敢再看他一眼。

  從他要她為他生孩子的那天起,每一次的交歡,他就像頭嗜慾的猛獸,一再的對她做出許多她意想不到的羞人舉動,非得將她逼得求饒才肯放過她。

  但她的身子不曾再覺得疼痛,每一次歡愛,他都用盡各種方式令她沉迷於情慾中,為他流洩出激情的蜜液,她甚至有種被他捧在手心呵護的錯覺。

  即使如此,她並沒有那麼傻,當真以為這個男人對她有任何憐惜。

  她不過是他北堂燎的玩物,她的身子只是他短暫沉迷的玩具,一旦他玩膩了,她就什麼也不是。

  他不過是要讓她難堪,讓她明白他可以任意主宰她的人生,讓她明白,她無論如何也抵抗不了他。

  「蝶兒,妳好甜。」北堂燎親暱的低喃,火熱的舌尖來回掃弄著那瑰麗的花瓣,啜飲那不斷滲出的花蜜,當他的舌侵入狹小的嬌穴時,他感受到她濕滑的內壁一陣激烈的收縮,湧出更多情液。

  公孫蝶忍不住弓起身,嬌豔的花瓣被他又舔又吸又咬,混合著他的唾液與動情的愛液,濕亮得令男人恨不得立刻埋入她的身子裡,與她激情共舞。

  但北堂燎沒有急躁的前進,反而慢條斯理的調戲她、愛撫她,舌頭在她濕熱的幽徑中不斷戳刺,拉起她的小手,帶著她纖細的手指找到藏匿在花瓣中的花核,激烈的撫弄著。

  公孫蝶失聲嬌啼,璀璨的星眸此刻已然迷濛。懷孕之後,她的身子似乎更加敏感,在男人的帶領下,她很快的在這種令人羞恥的對待下達到慾望的鎮峰,花徑也湧出更多的春水。

  淫靡的氣息更加濃烈,北堂燎抬起上半身,以手背隨意拭去沾染在他唇角的愛液,黝黑的眸子宛若獵人般緊緊的鎖住她這嬌媚的模樣。

  公孫蝶知道他正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但她無法克制不斷湧現的激烈快意,小嘴發出嬌啼,纖弱的身子敏感的顫抖著。

  終於,激烈的快感逐漸平息,公孫蝶虛軟的癱在床上,渾身佈滿薄汗,不住嬌喘。

  理智漸漸恢復,她將小臉撇向一邊,不想看他。

  「蝶兒。」北堂燎溫柔的輕喚,拉高她纖細的腿,露出沾滿春露的花心,他發出一聲粗喘,伸出手撫摸著。

  公孫蝶恍若遭雷擊般一震,羞人的低吟幾乎衝破喉嚨,她趕緊咬住右手制止,無助的望著隨風飄盪的羅幃。

  「妳好敏感。」北堂燎瞅著她倔強的小臉,長指忽地刺入潮濕的花穴,放肆的抽送,滿意的看見她擰起蛾眉的模樣。

  他不喜歡她刻意壓抑快感,他知道她一直抗拒他,然而他就是要她接受他猛烈的佔有,讓她明白,他北堂燎並非她想忽略就可以輕易忽略的人。

  公孫蝶縮起身子,被他的手指狠狠戳刺的嬌穴敏感的湧起快意,已經感受過一波激情浪潮的她,再次敏銳的感受到翻騰的激情。

  「妳的小穴好緊、好熱、好濕……」北堂燎伏低上身,刻意在她耳畔低啞的道:「朕真想現在就進入妳這兒……」

  她被他放浪的言語弄得羞愧極了,然而身子卻更加興奮,渴望他能再給她多一些。「你……你別說……」這男人都不知羞嗎?

  他忽然猛烈的抽插,一次又一次的觸碰花徑中最敏感的一處,狂猛而亢奮的快感令她無法招架,她終於難耐的哭泣求饒。

  「不要了……北堂燎你快住手……」

  「妳這麼敏感,朕怎麼捨得放過妳?」他勾起殘忍的笑容,滿意的望著她不再淡然的小臉,現在她每一個表情,都是因他而起。

  「討厭……我不要了……」承受著極度狂喜的快意,公孫蝶羞恥的發現腿心湧出更多的春潮,被他恣意玩弄的花穴又酥又麻,卻又無比歡愉,渴望他能完全佔有她。

  她害怕這種無法控制的時候,就像被他牢牢握在手心中的玩偶,必須隨著他的擺弄而做出他想要的反應,她不要這樣!

  「真的這麼討厭嗎?」北堂燎舔吻著她微張的小嘴,嗓音嘶啞,「可是,不管妳有多麼討厭朕,妳都已經是朕正式昭告天下的蝶妃,也是朕要人謄入皇室玉牒的蝶妃。」

  聞言,公孫蝶錯愕的望著他近在咫尺的俊容,不敢置信的問:「什麼?你說什麼?」

  抽出沾滿她的情液的手指,他扶著巨碩的男性抵住那窄小的花徑口,黑眸凝望著她震驚的小臉。

  「朕,」北堂燎將腫脹的肉刀狠狠的插入濕軟的花穴,望進她不願相信的星眸,堅定的道:「早已將妳公孫蝶的名字謄入皇室玉牒。」

  公孫蝶不願相信的捂住小嘴,星眸逐漸凝聚著怨怒,被他充滿的身子是歡快的,然而她的心卻冰冷得發顫。

  「妳已經是我北堂燎的妃子,無論往後妳多麼想要遺忘這個事實,歷史是不可能被抹滅的。」

  「不!」她悲憤的尖叫,「你怎麼能這麼做?你怎麼可以恣意將我公孫蝶謄入北雲國皇室的玉牒?」

  一旦歷史上有了記載,往後無論她多麼想否認這殘酷的過往,攤開歷史,他依然存在於她的生命裡,揮之不去。

  她不要這樣,她不要即使未來離開了這裡,獲得了自由,仍然有人向她問起關於北堂燎的任何一件事。

  她不要!

  「你太過分了!」公孫蝶無助的哽咽,悲傷的掩住小臉啜泣。

  「隨妳怎麼說。」北堂燎語氣黯然,沒再理會她悲憤的情緒,捧起她的俏臀,以更令她發狂的力道進入再抽出,一次次的撞擊她柔嫩的嬌穴。

  公孫蝶承受著他狂野的對待,淚水卻悄悄滑落臉頰,滲出覆住小臉的手掌,無聲的墜落。

  ※※※※

  激情方歇,公孫蝶嬌嫩的身子滿滿都是歡愛的痕跡,有她的汗水,也有他的汗水,濃烈的歡愛氣息瀰漫周遭。

  當男人抽離她的身子,她喘息著迅速的用被子將自己裹住,像個生悶氣的孩子縮到床鋪的角落,完全對床上的另一個人視而不見。

  北堂燎靜靜的凝望著她纖細的背影,伸出手想抱抱她,卻在要碰觸到她的背時停下動作。

  沉默了片刻,無聲的嘆口氣,他起身下床,穿上衣服,邁步往寢室外走去。

  「北堂燎。」一道清冷的嗓音低低的自後頭響起。

  他停下腳步,澀然的心微微的震了下,有著喜悅與期盼,轉身望著始終背對著他的人兒。即使她到現在仍然直呼他的名諱,他也不曾動過氣,甚至期待著她想對他說的話。

  「你真的會遵守你的諾言吧?」公孫蝶嗓音低啞,隱隱約約帶著哽咽。「只要我生下孩子,你就願意讓我們父女平安的離開?」

  她需要他堅定的保證,因為她堅強的心早已經被他折磨得殘破不堪,若是在她付出一切以後,他卻忽然反悔,那麼她一定會發瘋。

  原本以為他會說到做到,可是當他告訴她,她的名字被謄入皇室玉牒時,她對他已徹底失去信心,所以她要他的保證,他得向她保證他會說到做到,絕不會欺騙她。

  北堂燎唇角的笑意頓時僵凝,逐漸變成苦澀的笑痕。

  他應該早就知道,這女人千方百計想要逃離他,離他遠遠的,為什麼他還是對她存在著不該有的冀盼?

  「你會吧?你身為皇帝,君無戲言,所以……你一定會遵守承諾,對不對?」

  她自顧自的說著,清冷的聲音,在他耳裡聽來有著極大的距離感。

  這種疏離感,彷彿向他宣告,無論未來如何,她都絕對會離他而去。

  北堂燎薄唇抿緊,眸光冷然,腳跟一旋,往床榻而去。

  那穩健的腳步聲令公孫蝶回頭望向他,卻發現他臉色極為陰沉,她輕咬粉唇,迅速坐起身,惶然的望著他逐漸逼近的高大身軀。

  他面色鐵青,不發一語的褪去才剛穿上的衣物,伸出大掌要拉過她。

  「你要做什麼?」她驚慌的伸手抵住他赫然欺近的身軀。

  她對他的影響越來越深,一向懂得自制的他卻像是發情的猛獸,對她越來越渴望,本來念在她懷有身孕,不願再多要她,然而她一再不知好歹的想離開,令他的理智逐漸崩塌。

  「妳是朕的女人,妳當然知道朕要做什麼,何必多問?」北堂燎蠻橫的將她壓制在床上,黑眸閃爍著殘酷的光芒。

  啟唇,公孫蝶還來不及說話,他已經狂肆的欺上她的唇瓣,用力的吸吮與囓咬,霸道的將舌探入她的口中。

  她害怕的咬了他,卻換來他野蠻的扣住她的下頷。

  血腥味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她掙脫不了他,被他殘酷的吮吻吻得幾乎室息。

  「放開我……」她努力的閃躲,但嬌弱的她怎麼也推不開他。

  在她以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時,他終於放開了她,她難受的劇烈咳嗽著,星眸狠狠的瞪著他一臉陰鷙的模樣。

  他伸手抹去唇角的血漬,嚥下嘴裡的血腥味,粗聲低咆,「妳是朕的妃子,無論多少年以後,無論妳有多厭惡這個稱謂,妳都是我北堂燎的妃子!」

  相較於他的癲狂,公孫蝶顯得平靜許多,睜著晶亮的星眸望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北堂燎,你夠了吧?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會讓我以為你愛上我了?」

  她尖銳的譏嘲狠狠的劈進他心裡深處,讓他愕然的瞪大眼眸。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要什麼女人都有,何必執著於我這個仇人之女?還是你已經發瘋了,竟然迷戀上仇人的女兒?」公孫蝶滿意的看著他錯愕的神情,毫不留情的譏諷,「北堂燎,你當真如此可悲啊?」

  她知道他並非對她有情,而是狂妄的想要控制她的人生,她只是想要看看他現在這種表情,好滿足一再被他欺侮而想反抗的心情。

  即使這麼做很愚蠢,更可能為自己帶來可怕的後果,但她還是想這麼做。

  她確實得到了懲罰,很快的嚐到惹怒這一國之尊的後果。

  「妳給朕閉嘴!」北堂燎惱羞成怒的喝道,大掌用力的揉捏她高聳的胸脯,粗魯的完全沒有控制力道。

  「好痛!不要!」公孫蝶尖聲哭喊,小手胡亂的拍打著他,柔軟的雪嫩被他可怕的力量捏得疼痛極了,痛得她難以忍受。

  「妳不過是供朕洩慾的女人,是朕的專用妓女,妳說這些不覺得太過抬舉自己了嗎?」

  她的冷言譏諷使北堂燎發了瘋似的想狠狠傷害她,已沒有半點理智。

  他蠻橫的拉開她那雙白皙的腿,看見幽密的花穴口還殘留著屬於他的白濁熱液,他黑眸一沉,將猶如野獸般飢渴的巨物狠狠的挺入柔嫩的花徑。

  他突如其來的進入令她痛呼一聲,還未回神,身子已經被擺弄成跨坐在他腰間的姿勢,他不斷抬臀衝撞她,脆弱的嬌穴幾乎完全吞噬了巨龍,緊密的咬住他火熱的慾望。

  「不要!北堂燎,你不要這樣……」公孫蝶渾身顫抖,身子隨著他的衝刺而不斷上下晃動,淚眼恐懼的望著他狂怒的神情。她好想逃,然而纖細的腰被他巨大的掌狠狠的掐住,她根本逃不開他可怕的衝刺。

  北堂燎看不見她眼中的恐懼,只知道被赤裸裸攤開的心已經鎖不住其中的秘密,而她不斷的想逃離他身邊的念頭,更是狂烈的焚燒他的理智。

  「不……嗚嗚……求求你饒了我……」公孫蝶就像破碎的布娃娃被他牢牢掌握在手心中,逃不掉,無助的任由他宰割,最後只能悲傷的哭泣求饒。

  她淚流滿面,望著他的那雙紅通通的眼睛裡除了恐懼,沒有其他。

  這樣的她,卻輕而易舉的擾亂了他的心。

  北堂燎心煩的推倒她,讓她無力的軟倒在床上。

  公孫蝶以為他已經結束這可怕的歡愛,然而他的大掌卻從她身後抬起她的右腳,將仍未宣洩的慾望狠狠的插入濕淋淋的嬌穴。

  「不……」她無助的揪緊被子,花穴被男人的硬物反覆的抽插,嬌嫩的花徑又麻又疼,卻又充滿銷魂的快意。

  她羞愧的發現,即使被他這樣殘忍而粗暴的玩弄,她的身子卻還是產生強烈的快感。

  「北堂燎……夠了……放過我……」

  「閉嘴!」他將長指粗魯的塞進她不斷哀聲求饒的小嘴裡,煽情的攪弄著丁香小舌,不想再聽到她任何一句求饒。

  公孫蝶難受的咳嗽著,淚水爬滿腮,不斷啜泣。

  「朕告訴妳,無論妳有多想逃開朕身邊,只要朕一天不允,妳就永遠也別想逃離朕。」北堂燎狂暴地吮咬她的頸子。

  「你不能這樣,你答應過我的……」她悲傷的低鳴。

  「朕當然能!就算這輩子都將妳栓在朕的身邊,妳也不能說不!」

  他將手指抽離她的小嘴,大掌扣住她尖細的下巴,將她的小臉往後靠,附耳在她耳畔以極輕柔的嗓音低訴,說出口的話卻教她絕望至極。

  「妳是朕的,永遠都是朕的……」

  ※※※※

  時光荏苒,匆匆又過了半年。

  北堂燎登基以來第一個皇室血脈即將誕生,北雲國上上下下都引頸期盼蝶妃能夠平安的生下小皇子或小公主。

  公孫蝶靜靜的坐在花園的涼亭裡,遙望著南方的天空。

  即使已經懷有九個月身孕,她清麗的小臉仍然消瘦得令人心疼,絲毫沒有因為懷孕而豐腴起來,渾身上下也只有肚子大得離譜。

  她總是沉默不語,鮮少與人交談,連負責伺候她的宮女們也極少聽見她開口,有時候她甚至一個人遙望著南方的天空一整天,不曾說過一句話。

  她在想家。

  北堂燎不需要開口問,她的神情已經清楚的告訴他答案。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回到行威宮時常常見不到她的身影,後來他從宮女那兒得知,她每天在他上朝之後,就獨自一人在園子裡賞花或發呆。

  每天,當他下朝來這兒找她時,總是看到她望著南方的天空發呆,有時她甚至沒有發現他到來。

  起初他並沒有多想,一直到某一天,赫然想起她來自何方,他才明白她在想家。

  從那天爭吵以後,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僵,公孫蝶不再提離開的事,但卻對他更冷淡,望著他的一雙美麗的星眸冷漠得猶如看陌生人,淡漠得讓他每瞧一回都心如刀割。

  她變得很安靜,與他獨處時從來不主動說話,有時候就連他開口問她些什麼,她也鮮少回答。

  北堂燎眼睜睜的看著她將自己封閉起來,即使他夜夜抱著她入眠,與她親密交纏,她仍然像沒有生命的遊魂,睜著冷漠的眼眸與他對視。

  她的生命被他狂肆的摧折,逐漸枯萎凋零,而他,也嚐到了椎心刺骨的痛楚。

  她的轉變令他不知所措,但他也沒愚蠢的再拿她父親的性命逼迫她,因為他知道那只會讓她更加痛恨他。

  北堂燎無聲的往涼亭走去。

  公孫蝶正背對著他斜靠在石椅上,他佇立在她後方,發現她竟睡得極沉,無奈的勾起一抹笑,高大的身軀小心的在她身邊坐下。

  也只有在她睡著時,他才可以這麼肆無忌憚的瞅著她瞧。

  大掌輕柔得彷彿怕碰壞她,輕輕撫摸著她柔嫩的臉頰,他深深的凝望著她恬靜的睡顏,眸光複雜。

  回顧這一年多來的點點滴滴,他越來越不明白自己心底深處最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了。

  在初登皇位時,他最想要的是做個好皇帝,讓黎民百姓可以安穩的過活;喜兒去世以後,他最想要的是殺了公孫徹,替喜兒報仇……那麼現在呢?現在他最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其實,他一直知道答案,只是從不肯正視。

  當他遇見公孫蝶以後,被仇恨緊緊綑住的心逐漸變得迷惘,他發現,他的眼裡、心裡看到的再也不是喜兒在他面前自刎的那一幕,而是她,這個可憐、可恨,卻又令他無法輕易放手的公孫蝶。

  對他來說,她不再是公孫徹的女兒,而是一個名喚公孫蝶的女人,一個狠狠擾亂他的心神,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

  她說對了,他真的是無可救藥的迷戀上仇人的女兒,可悲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因為她,過去那個冷酷無情、陰狠狡詐的北堂燎,如今變得像個懦夫,只敢在她沉睡的時候放肆的將她看個夠。

  大掌來到她隆起的腹部,他的掌心貼著那孕育著他們兩人孩子的肚子,眸光柔軟,薄唇緩緩勾起一抹滿足的笑。

  正午了,越來越熱的陽光讓原本熟睡的公孫蝶緩緩醒來。

  睜開眼,當北堂燎的臉龐映入眼簾時,她嚇了一跳,立刻坐到石椅上離他最遠的另一端。

  她這直接的反應令他一愣,黑眸中掠過一絲痛楚。

  「天氣熱,回行威宮去吧。」他起身朝她走去,大手堅定的牽起她的小手,而她則被動的任由他牽著走。

  她面無表情的跟著他,星眸裡沒有半點情緒,神情淡漠得連一旁的宮女和侍衛們都忍不住偷偷覷她一眼。

  雖然皇上立妃至今已經半年多,但他們從來沒有看過蝶妃對皇上獻殷勤,或是兩人恩愛的模樣,反倒是皇上總是放下身段,主動討好她,因此宮裡和朝廷開始流傳著皇上對蝶妃寵愛有加的傳言。

  但為什麼皇上明明很寵愛蝶妃,蝶妃卻總是冷著一張臉呢?

  感情的事,只怕是旁人怎麼看也看不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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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18 PM


第七章

  從亥時開始,蝶飛宮燈火通明,宮女們不斷進進出出,每個人的神色都很緊張。

  因為,自北堂燎登基至今,第一位皇子或公主就要誕生了。

  為了迎接這眾人期待的新生命,宮裡的太醫、上了年紀的嬤嬤們以及蝶飛宮的宮女們無不戰戰兢兢,生怕出差錯。

  從公孫蝶羊水破了那一刻起,至今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卻仍然不見胎兒的頭探出,而她也幾乎筋疲力盡。

  她全身是汗,那駭人的痛楚不斷自下半身傳來,幾乎將她折磨死了,若非一旁有人不斷提醒她深呼吸,她想她會死在這兒。

  但就算她再怎麼堅強,神智也被這煎熬又漫長的生產過程折騰得逐漸迷茫,有好幾次她痛得暈過去,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擺脫這難忍的痛楚,但沒多久她又被痛醒了。

  痛得暈過去,又痛得醒過來,反反覆覆好幾次,公孫蝶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無助的哭喊,淒慘的尖叫,嘴裡滿滿都是對北堂燎的怨懟。

  「北堂燎都是你……都是你害我的……好痛、好痛……嗚嗚嗚……我恨你……」她不斷哭喊著,尖叫著,即使被腹中的胎兒折磨得幾乎再度暈厥,她仍然喃喃囈語著對北堂燎的怨與恨。

  從公孫蝶破水至今,已經整整經過兩個時辰,然而北堂燎卻一步也未曾踏進蝶飛宮。

  寢室內,老嬤嬤們不斷的安撫痛得幾乎承受不住的公孫蝶;寢室外,幾名太醫背負著所有人的期盼,絞盡腦汁要讓盼了好多年的小皇子或小公主得以平安出世。

  「皇上呢?有人去通知皇上了沒?」負責接生的劉娘娘擔憂的直問。

  都過了幾個時辰了,皇上卻一直沒有出現,真是教人著急。

  女人家生產時最希望的就是丈夫能陪著,如今蝶妃已經在床榻上痛了整整兩個時辰,皇上卻未曾出現,究竟是怎麼回事?

  「去了、去了,老早就要人去行威宮通知皇上,但皇上都沒有回應。去的人都說,行威宮大門深鎖,裡頭卻燈火通明,不管稟報幾次,皇上都不讓人進去。」一旁的宮女焦急的說。

  今晚不知怎麼搞的,行威宮似乎有些怪異。

  「這可怎麼辦才好?蝶妃都暈了好幾次,怎麼還不見皇上?」劉嬤嬤焦急的直跺腳,就怕蝶妃沒能順利產下孩子的話,今晚在蝶飛宮裡的人都得人頭落地了!

  「不要……我不要見到北堂燎……我不要……」昏昏沉沉中,公孫蝶聽到嬤嬤與宮女們的聲音,她啟唇嘶聲低喃,蛾眉緊擰,小臉上滿是痛苦,粉頰亦滿是淚痕。

  即使她痛死了,也不要看到那個令她痛恨的男人。

  但沒有人將公孫蝶的抗議當一回事,劉娘娘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人去通知北堂燎。

  最後,歷經四個時辰的煎熬與折磨,公孫蝶終於平安產下一對龍鳳胎,早已筋疲力竭的她,生下孩子以後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只是,當十年來皇宮中第一道嬰兒的哭聲響徹整座蝶飛宮,當黎明取代了黑夜時,北堂燎仍然不曾踏入蝶飛宮一步。

  ※※※※

  是夜。

  屋外大雨滂沱,雷電交加,可怕的雷聲使人們更加緊繃。

  詭譎的氣氛圍繞著,夜深人靜的此刻,行威宮內卻是異常明亮。

  北堂燎一雙高深莫測的黑眸望著佇立四周的人群,最後將視線落在前方的北堂擎身上。

  那是他唯一的皇弟。

  從北堂燎被父皇帶入宮以來,北堂擎是他在皇宮中唯一一個讓他可以卸下心防相處的兄弟。

  當年北堂燎入宮時,九皇子北堂擎還是個正在學走路的小娃兒,對他這個陌生的八皇兄一點也不怕生,老是在他身旁打轉,八皇兄長、八皇兄短的喊著,天真的模樣逐漸溫暖了北堂燎冷漠的心。

  然而,或許上天註定他北堂燎此生無福分可以享有親情,在他登基的那天,因為不認同他竟是先帝所立的新皇,北堂擎被其生母李妃帶離皇宮,十年來不曾再踏入宮中一步。

  如今再次相見,卻是這般景象,北堂燎不免感到可笑。

  「啟稟皇上,劉嬤嬤要奴婢前來通知皇上,蝶妃娘娘腹中的皇嗣還未平安產下,懇請皇上移駕蝶飛宮。」

  屋內,詭譎的氣氛充斥每個角落。

  屋外,不斷傳來宮女的朗聲高喊。

  北堂燎凝望著緊緊閤上的門,臉色鐵青,薄唇緊抿。

  這已經是今夜第五次劉娘娘派人來通知公孫蝶臨盆的消息。

  她還沒有平安生下孩子,她正獨自一個人跟可怕的生產拚命……

  該死的!咒罵聲幾乎逸出北堂燎的喉嚨。

  他心急如焚,如果可以,他真想殺了這兒所有煩人的人,立刻飛奔到公孫蝶那兒去。

  「我已經要人暗中包圍整個蝶飛宮,只要你敢不從,那麼,你的女人與孩子就會沒命。」

  北堂燎冷眼望著開口的男人,露出嘲諷的笑。

  沒想到,一轉眼已經十年了。

  他本來就不是貪戀權勢之人,對於皇帝之位也沒有半點眷戀,如果真要說有任何感覺的話,他只是覺得遺憾。

  遺憾貪婪足以毀滅一顆純真的心,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力而與親人撕破臉,更遺憾北雲國的未來必須交給這樣莽撞的人,以為拿著一道入不了他的眼的遺詔就可以威脅他交出天下……

  而這個男人,竟是他曾經卸下心防真誠以待的弟弟。

  原來,親情竟是如此薄弱。

  但他早就該明白才對,畢竟在這爾虞我詐的皇宮中,沒有永遠的親人,也沒有真誠的親情。

  不論是哪一種感情,都是建築在權勢利益上。

  他早就明白了呀!為何他仍會感到惆悵?

  冷冷的望著眼前的弟弟,北堂橑嘴角嘲諷的笑意更深了。

  但他並非那種讓人大聲說兩句就會嚇得渾身發抖的懦夫,只是,在他的生命中,已經有更值得他用後半輩子付出的人了。

  ※※※※

  陰暗的大牢,一道穩健的腳步聲逐漸清晰,接著鏗鏘一聲,車門的鎖被打開來。

  公孫徹正閉目休憩,並沒有睜開眼看向來人,也沒有興趣知道是誰。

  這段日子,他在牢裡安分的度日,為過去犯下的錯誤贖罪。

  從未有人來找過他,就算有,也只有北堂燎,因此不需要睜開眼,他也知道這道腳步聲的主人是誰。

  「蝶兒生了。」北堂燎低沉的嗓音裡有著難以壓抑的喜悅,「她為我生下了一雙兒女。」

  聞言,公孫徹睜開雙眼,微訝的望著負手佇立在他面前的北堂燎。

  「嬤嬤說,蝶兒很辛苦,生產時不斷痛得暈過去,又痛得醒過來……幸好,她平安的生下了孩子。」薄唇露出淡淡的喜悅笑容,想起那名嬌豔動人的女子,北堂燎的眸光不由得放柔。

  當公孫徹看到那張冷傲英挺的臉龐,在談到他女兒時,竟露出藏也藏不住的柔情,登時愣住。

  「你知道嗎?我本以為我掌握了你的生死,輕易的完成報復行動,偏偏人算不如天算……」他揚起一絲苦笑,「在我還不知道蝶兒就是你的女兒之前,我與她在南山寺曾有一面之緣。」

  公孫徹靜靜地望著眼前的男人,這個不可一世、冷酷傲慢的北堂燎,竟會在自己面前,平靜地訴說他的心情,確實讓公孫徹很意外。

  北堂燎並沒有刻意隱藏真實的情緒,從他談到蝶兒時所露出的神情,那種苦澀、酸甜、愛憐及說不出的疼惜……公孫徹的心底已經有一些頭緒了。

  因為那些情緒,就像他對喜兒是一樣的。

  那是一個男人愛著一個女人才會有的表情。

  「站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我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女子多留一點心意,可是……我卻情不自禁的對蝶兒清脆純淨的嗓音多留了一份心。」而他卻被恨意蒙蔽了眼,竟看不見自己的心早已經對她動了情。

  她是如此的單純善良,若不是他刻意佈局,如今的她仍然在陵南國無憂無慮的生活,而不是帶著對他的恨與怨,困在北雲國的皇宮無法展翼飛翔。

  想來真是可笑,老天爺讓公孫徹與喜兒相識,兩情相悅卻有緣無分;讓他與公孫蝶相識,卻愛恨難解,就算有了孩子,她對他還是只有恨,沒有愛……

  可是這又能怪誰?是他自己走錯了一步棋,才會導致全盤皆輸,怨不了別人。

  無聲地嘆息,沒再多說,北堂燎眸光複雜的望著公孫徹,「我答應蝶兒,一旦她生下孩子,就讓她帶你走。」他打開牢門,苦澀的道:「你走吧,帶著蝶兒回陵南國去吧。」

  公孫徹緩緩的站起身,即使身穿骯髒破爛的囚衣,依舊昂首闊步的走出大牢,不卑不亢的模樣,一點都沒有因為這將近兩年的囚禁而影響與生俱來的傲氣。

  「你愛上蝶兒了。」公孫徹若有所思的望著北堂燎,輕嘆一聲,以肯定的語氣說出這個事實。

  北堂燎垂眸不語,掩去眼底的痛楚與酸澀。

  「你在折磨蝶兒的同時,竟被她吸引,你不覺得諷刺嗎?可是,你應該知道,在你殘忍的傷害她以後,她是絕對不會愛上你的。」他的女兒他最清楚,蝶兒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性子卻剛烈得很。

  「我知道。」畢竟有哪個正常的女人會對一個惡意凌虐她的男人動情?

  沉默片刻,公孫徹緩緩地道:「我從來沒有欺騙喜兒的感情。我是錯了,錯在不該忘記自己是有婦之夫,忘記自己的年紀,忘記自己是陵南國的將軍……可是,我對喜兒一直是真心的。

  「然而,我的妻子去世以後,我才猛然從這個夢境清醒,才認清自己早已經不配擁有喜兒,所以我選擇離去……但是,如果我知道我的離去會讓喜兒從此消失在這世上,那我寧可一輩子受人辱罵,也不願背棄她。

  「喜兒的死,對我來說是無法抹去的痛楚……那種痛,我想就連我下地獄以後,仍然會深刻的烙印在我的骨血裡,生生世世伴著我。我欠喜兒的,待我下地獄後,我會懇求閻王讓我轉世投胎成為她下一世的丈夫,讓我用一輩子來愛她、償還她。」

  想起那個令他心疼的女子,公孫徹滿面哀戚。

  「呵呵……」北堂燎低低地笑了,卻笑得極為淒涼,看見公孫微難掩傷痛的神情,一瞬間,他忽然不明白這些年來,自己究竟是恨什麼、怨什麼、氣什麼。

  接著,北堂燎神情木然地望著公孫徹。

  「你走吧,慕容天競已經差人來接你回去了。」頓了頓,北堂燎釋然地道:「過去的恩恩怨怨就到此為止吧。我只求你一件事,請你好好照顧蝶兒。」

  「蝶兒是我的女兒,我當然會好好照顧她。只是……我有個請求,能不能請你答應將女嬰交由我公孫家扶養?」

  畢竟是蝶兒的親生骨肉,他擔心蝶兒會想念孩子們,而且,他們也是他的孫子、孫女,他好想抱抱他們。

  但他明白兩個孫子都要是不可能的,只希望北堂燎能體諒蝶兒為人母的心情,將女嬰交由公孫家扶養,至少可以稍稍撫慰蝶兒的心情。

  「不,孩子不能給你。」北堂燎想也不想的拒絕。

  「原本我是擔心蝶兒會思念孩子……但,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不勉強。」公孫徹沒打算再多說,轉身便準備離去。

  「不是我不肯……」北堂燎忽然開口,語氣澀然。「而是因為她恨我,恨得連孩子都不願意要……」

  他沒有忘記,當她得知自己懷孕時,表情有多麼厭惡。

  他沒有忘記,她在花凋院外一邊用力的捶打肚子,一邊悲傷的哭喊著恨他。

  他也沒有忘記,兩人每一次相視,她那雙美麗星眸裡只有濃烈的恨。

  但他不會放棄,他並非那種遇到挫折就會退縮的男人。

  只是現在他的處境猶如四面楚歌,若將她強行留在身邊,只怕不管他多麼想保護她,也無法保證她安全無虞。

  唯有讓她離開這裡,他才可以無後顧之憂的放手一搏。

  ※※※※

  公孫蝶是被震醒的,被搖搖晃晃的馬車震醒。

  蛾眉輕擰,她幽幽醒來,睜開酸澀的眼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容顏,她不敢置信的呆望著那張臉。

  「蝶兒,妳醒了。」喜悅而激動的嗓音隱隱約約有些顫抖,公孫徹哽咽的輕喚著她。

  公孫蝶先是一愣,遲疑的伸出小手撫摸父親明顯蒼老了許多的臉龐,直到碰觸溫熱的肌膚時,才真的確定眼前的人並不是幻覺。

  她激動的張臂抱住許久未見的父親,淚水奪眶而出,「爹爹……太好了,太好了……蝶兒終於見到你了!」

  老天爺!這真的是她盼了好久、好久,盼得幾乎心力交瘁的爹爹嗎?

  「傻孩子,妳才生下孩子,別再哭了,要是哭瞎了眼,爹爹可沒有辦法再生一雙漂亮的眼睛給妳。」公孫徹趕緊用帕子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語氣裡有著不捨。

  「孩子……」

  公孫蝶這才想起昏迷前她剛生產,連忙伸手拉開馬車的窗簾一瞧,外頭一片明亮,原來已經天亮了。

  她茫然的望著父親,「爹,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在這兒?還有,我為什麼會在這兒?我不是還在蝶飛宮裡嗎?」

  她記得她昏迷前正與可怕的生產搏鬥,在床上痛得死去活來,身旁還有老嬤嬤和幾名宮女為她接生……

  她不是在蝶飛宮裡面嗎?為什麼現在她和爹爹會一起乘著馬車?他們要去哪裡?還有……北堂燎呢?他人在哪兒?

  想到女兒為了他過去所犯下的錯誤,被北堂燎折磨得如此憔悴,不僅失了貞節,還替那個男人生下孩子,公孫徹就心痛難抑。

  女兒是那麼的單純可人,為什麼老天爺偏偏讓她遇上陰狠無情的北堂燎?

  「蝶兒,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公孫徹用力抱緊她,心口有如刀割般疼痛,「妳不必再受北堂燎的欺侮,爹爹不會再讓他傷害妳了。」

  「這麼說來,我們已經離開北雲國的皇宮了嗎?」公孫蝶失神的低喃。

  所以……她已經自由了?所以,那個男人……北堂燎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生命中了嗎?

  「是啊。」公孫徹心疼的望著她茫然的小臉,以為她是因為被囚禁太久,一時之間無法相信自己已經解脫的事實,柔聲安慰道:「妳生下孩子以後,北堂燎就把我從大牢釋放,並且要我帶妳離開北雲國。所以,我們現在要回家了。」

  「我們……要回家了?」睜著茫然的星眸,公孫蝶愣愣的望著父親,小臉上沒有半點喜悅。

  不是她不相信父親的話,畢竟能夠擺脫北堂燎的束縛並救出爹爹是她最大的期盼,可是,為什麼現在她卻一點也不高興?為什麼會有種難言的惆悵感?

  她不捨些什麼?

  記得之前在將要昏睡之際,模模糊糊的,她彷彿聽到兩道嬰兒的哭聲此起彼落……是了,她的孩子!

  公孫蝶慌張的問道:「爹爹,那我的孩子呢?」

  她想起在昏迷之前,依稀聽到有人在她身邊激動的告訴她,說她替皇室添了一名小皇子及一名小公主,那麼……她的孩子呢?她受盡煎熬與折磨所生下的兩個孩子呢?

  「爹,我的孩子呢?我那兩個孩子呢?」她激動的捉著父親的手臂,不斷追問。

  公孫徹愣了愣,不確定的問:「妳……妳在找孩子?」那個男人明明告訴他,說蝶兒不要孩子啊。

  「他們可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啊,我怎麼可能不找他們?爹,我的孩子呢?難道都被北堂掠奪走了?」公孫蝶淒厲的追問,不祥的預感讓她深感恐懼。

  「兩個孩子都在他那兒,他一個也不願意讓爹帶走。」公孫徹心想,既然要斷,那就乾脆斷得乾乾淨淨,讓蝶兒恨那男人一輩子,恨得不願意再見到他,也好過兩人不斷糾纏。

  「什麼?!」公孫蝶一愣,下一瞬間淚水迅速奪眶而出,悲痛的哭喊:「不!北堂燎,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因為恨他、怨他,她承認一開始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確實很排斥懷了他的孩子,然而在十個月的懷胎過程中,她與腹中的胎兒朝夕相處,孩子們的一舉一動她最能深刻的體會,無形中已經將她心中的厭惡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母愛與喜悅。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見到孩子平安出世,比任何人都渴望能擁有孩子,並給孩子最完整的愛。

  可是,北堂燎卻硬生生將兩個孩子從她身邊奪走,這教她怎麼活下去?

  「爹……我要我的孩子,我不要把孩子給北堂燎,我不要把孩子給他,我不要!嗚嗚……」

  公孫蝶不斷的哭喊,甚至一度想撩開簾子跳下馬車,公孫徹心頭一驚,迅速的點住她的睡穴,抱著她身子的手臂隱隱顫抖。

  上蒼啊!為何要讓他無辜的女兒遭受如此無情的對待?

  望著女兒蒼白的小臉,滿是淚痕的雙頰,即使是公孫徹這樣鐵錚錚的漢子,也不禁紅了眼眶。

  「孩子,沒事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

  陵南國皇宮,清和殿內。

  「皇上,北雲國可說是已改朝換代。」從藤盒內取出一顆黑棋,毫不猶豫的直壓棋盤右下角的白棋,男子低沉渾厚的嗓音漫不經心的道,深邃炯亮的黑眸猶如一潭泓水,沉穩而無多餘的情緒。

  「朕聽說了。」慕容天競端詳了棋局一會兒,勾起唇一笑,伸手從藤盒裡取出一顆白棋,擱在對方方才所下的黑棋旁。

  「那日,臣前去北雲國接回公孫將軍時,得知公孫蝶才剛為北堂燎生下一對龍鳳胎。」海天麒頓了頓,想起那個男人抱著昏迷中的女子,神情明明寫著不捨,卻又不得不將懷中的女子交給他,眉眼間滿是令人詫異的愛憐,他才明白,北堂燎確實是玩火自焚。

  打從公孫蝶奉旨前去北雲國後,沒有多久,慕容天競就知道北堂燎不斷挑釁的原因,竟是為了報復公孫徹與他妹妹之間的兒女私情所設下的局。

  北堂燎為了妹妹的死去,刻意引起兩國的衝突,逼出公孫徹,並引誘公孫蝶走入他的陷阱,這種差點引發兩國戰爭的激烈做法,怎麼看都教人難以置信竟是出自一個天子的私心。

  「臣想,以北堂燎的狠勁與心思,不可能輕易的被一道塵封多年的遺詔拉下皇位。」

  「是為了公孫蝶吧。」慕容天競抬眸望著姊夫,唇角有著嘲諷的笑。「他玩火自焚,竟然愛上公孫愛卿的女兒,愛上仇人之女,才會導致今日難堪的局面。」

  當北堂燎提出以交出公孫蝶為條件,來換取兩國之間的和平時,他早就看出些端倪,才會要人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他並非像外傳的那般無情。」想起那日北堂燎凝望著懷中人兒的神情,海天麒發現,那個男人並非如外傳那般陰狠無情。

  「一國之君,怎可被兒女私情牽絆?」慕容天競對此嗤之以鼻,「若是無法保有一顆冷情且沉穩的心,怎有辦法治國?」

  「皇上還年輕,有些事情還得慢慢體會。」

  海天麒想起初識慕容天競的時候,他還是個九歲的小男孩,卻擁有過人的機智與勇氣,聰穎得讓人驚喜,無怪乎先皇會處心積慮為他鋪設許多後路,讓他能無後顧之憂,一展雄略。

  「朕可不小了。」慕容天競白了姊夫一眼。

  「皇上少了北堂燎如此可敬的對手,不覺得可惜嗎?」海天賦淡淡的一笑。

  「是可惜了,以北堂燎的能耐,若是要一統中原不會是難事,只是,一方霸主卻甘願為了美人拋棄江山,這種被愛沖昏頭的男人,不配成為朕的競爭對手。」慕容天競鄙夷的嗤道。

  「哈哈哈……」海天麒朗聲大笑,「皇上身負重責大任,能夠將心思都放在國事上確實是一件好事,只是皇上還年輕,還有許多事情沒碰到,等皇上碰到了,就會明白北堂燎的心思了。」

  「朕是一國之主,理當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國事上,怎能被那些情啊愛的擾亂?」慕容天競不過是剛滿十九歲的年輕皇帝,即使有身為帝王的心思,卻沒有碰過感情這事兒,當然不明白海天麒所言為何。

  「那麼,或許臣該為皇上物色一些女子,好讓皇上可以體會那些情啊愛的。」海天麒狹促地笑了笑。

  「那可不行!」慕容天競面露惶恐,「登基大典那日,父皇替朕選了幾名嬪妃,她們整日爭風吃醋,吵吵鬧鬧,一點都沒有名門千金的賢淑模樣,惱得朕將她們統統都丟到冷宮去了。」

  與其讓那些無腦的女人來惹惱他,慕容天競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也不顧那些嬪妃的娘家接連抗議,直接將那些女人全都趕走,圖個清靜。

  「哈哈哈……」海天麒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看來皇上還挺排斥女人,但怎麼辦?皇上可是一國之君,不可無皇嗣來延續血脈,就算皇上再怎麼厭惡那些嬪妃,總還是得生出皇子來吧?」

  「朕可受不了那些嗲聲嗲氣的嬪妃,皇嗣這事兒以後再說。」慕容天競擺擺手,趁著姊夫不注意時乘勝追擊,白棋悄悄圍起黑棋,只差一步就可以將海天麒的黑棋通殺了。

  「皇上這般排斥女人,要是鳶兒知道的話,肯定憂心忡忡。」

  「那就別跟皇姊說才是。」他可不想被鳶兒姊姊訓斥。

  海天麒冷靜的化解棋盤上的危機,又道:「據說,北堂燎退位後就不知去向了。」

  「如此優秀的人才,要是能為朕所用,那就再好不過。」瞪著棋盤上的變化,慕容天競不服氣的又擲出白棋,想再包圍越來越鞏固的黑棋。

  「他可是曾站在頂端睥睨天下的男子,怎可能願意屈居於他人之下?」海天麒笑他想法單純。

  「是嗎?」慕容天競揚起高深莫測的笑容,語氣狂傲,「不管身處何種地位,只要是人都會有弱點,即使是一盤看似就要全盤皆輸的棋局,都有可能在巧妙之間就扭轉局勢,就像──」他沉穩的將一顆白棋放在棋盤上的一點,「朕的這顆白棋一樣。」

  他笑看海天麒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接著瀟灑的起身離去。

  海天麒愣愣的望著棋盤,上頭原本始終處於優勢的黑棋,竟在不知不覺間被白棋牽著鼻子走,到後來成了看似處於優勢實則處於劣勢的局勢,被慕容天競手中看似無關緊要,卻也是最致命的一顆白棋圍死。

  抬眸看著逐漸走遠的身影,海天麒心想,十年前還只是個天真的九歲男孩,慕容天競竟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心思縝密得令人不寒而慄的男人。

  或許,慕容天競這個一國之尊,遠比他的父皇還要令人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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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18 PM


第八章

  又是雨季。

  菊兒一手撐著油紙傘,一手提著裝著一些素果、糕餅的籃子,亦步亦趨的跟在公孫蝶身後。

  打從三年前將軍與小姐歷劫歸來後,原本就沉靜少言的小姐變得更沉默了,尤其剛回來那陣子瘦得離譜,若不是在廚娘王媽的細心照料下,也不會恢復至現在這模樣,雖然還是清瘦了些,但至少比當時好太多了。

  將軍與小姐歷劫歸來,本該是歡天喜地的一件事,可是當大家得知小姐在北雲國的遭遇後,沒有任何一個人笑得出來。

  他們心中知書達禮、溫柔賢淑的小姐,竟然帶著渾身的傷回來,不僅身子骨變得虛弱,連笑容也不見了,絕美的小臉上沒有半點情緒,怎不教人心疼?

  公孫家父女倆回到京城後沒有多久,就傳來北雲國皇帝退位的大消息,但沒有人敢在公孫蝶面前提起「北雲國」這三個字,因為那對她來說是太過沉痛的回憶,就怕不小心觸疼了她心底的傷口,會令她痛不欲生。

  三年過去了,公孫蝶的性子更為清冷,拒絕了父親提出要為她招贅的提議,甚至將一頭烏黑秀髮盤成已婚婦人的髮髻,擺明了這輩子不願碰觸婚姻,這種將自己封閉起來的行徑,讓所有人都憂心極了。

  可是沒有人說服得了公孫蝶,她執拗的性子是誰也勸不動的。

  公孫徹明白,她心底一直思思念念著那兩個無緣的孩子,由於心疼女兒,公孫徹曾差人到北雲國打探那兩個孩子的下落,然而傳回來的消息是孩子們在北堂燎退位以後就一併被他帶走。

  沒有人知道北堂燎的去向,尋找多時始終無法得知他的下落後,公孫徹才不得不接受跟兩個孫子無緣的事實而放棄尋找。

  這些年來,公孫蝶唯一沒有變的,就是每個月初一、十五仍會前往南山寺祭拜亡母,並為將軍府裡的人們祈福,還有……為她無緣的兩個孩子祈福。

  而原本她總是獨自前去南山寺,由於公孫微生怕她會想不開而做傻事,因此堅持她每回外出都得有人陪伴,拗不過父親,她只好讓菊兒跟著。

  約一個時辰後,主僕倆終於來到南山寺。

  公孫蝶信步進入主殿,跪在蒲團上,輕閉雙眼,虔誠的誦經。

  一旁的菊兒則雙手合十參拜後,便靜靜的退到主殿外頭等候。

  然而她才跨出門檻,便有一個小小身影迎面而來撞上她,她一驚,趕緊穩住身子。

  「哎喲!」一個約莫三歲的小女娃跌坐在地上,軟嫩的嗓音痛呼了聲,細緻的小臉皺得像個小肉包,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妳沒事吧?阿姨看看有沒有受傷。」菊兒連忙上前抱起她,輕柔的拍去她衣裳上的灰塵,察看她有沒有哪裡摔傷。

  「念兒沒事……」兩泡可憐兮兮的淚水含在兩顆又圓又亮的眼眸中,小女娃啜泣了幾聲,委屈的搖搖頭,模樣既可憐又惹人心疼。

  菊兒輕柔的安撫她受驚嚇的情緒,覺得她越看越可愛,忍不住跟她多說幾句話。「妳叫念兒呀?」

  「是……」她膽怯的點點頭,不時的轉頭看著四周,又圓又亮的黑眸藏不住心思,一副正在找人的樣子。

  「妳在找誰呀?在找妳娘嗎?」菊兒好奇的望著念兒的小臉,覺得她越看越眼熟,但怎麼也想不起來曾在哪裡見過她。「妳跟妳娘走失了?」

  「念兒在找哥哥、找爹爹……念兒和哥哥玩捉迷藏,可是念兒都找不到哥哥……找不到……嗚嗚嗚……」找不到家人,念兒圓潤的小臉又皺成一團,兩泡淚水又淹沒圓亮的眼眸,抽噎一聲,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哎呀!別哭、別哭,阿姨帶妳去找爹爹、找哥哥好不好?」

  「嗚……哇!爹爹──哥哥──」念兒越哭越大聲。

  菊兒沒想到她說哭就哭,擔心會吵到主殿裡的公孫蝶,於是連忙把她抱到離主殿有段距離的一座亭子裡。

  才剛走進亭子裡,菊兒就聽到後方有道聲音與腳步聲朝她而來。

  「念兒!念兒……妳是誰?為什麼要抓著念兒?」一名年紀與念兒相仿的小男孩衝到菊兒面前,擰起濃眉,瞪大眼睛的望著她。

  菊兒把念兒放下,望著他與念兒相像的小臉,大概猜出小男孩就是念兒嘴裡喊的哥哥,好笑的說:「我沒有要對念兒做壞事,只是看她一個人很可憐,才把她帶到這兒來,想幫她找家人。你就是念兒的哥哥吧?」

  「念兒過來。」小男孩像是母雞護著小雞的姿態,迅速拉過妹妹,接著朝菊兒微微鞠躬答謝,「我是念兒的哥哥,謝謝妳的幫忙,我要跟念兒去找爹爹了。」爹爹還在後山等他們呢!

  說完,小男孩便牽著妹妹往亭子外奔去,留下一臉苦笑的菊兒。

  ※※※※

  北堂喜之墓。

  下了一整天的雨,此刻終於停了。

  墓碑前擺著幾樣簡單的供品,還有兩束開得極好的鮮花。男子從木桶裡舀起一勺清水,神情專注的望著墓碑,將清澈的水澆淋在墓碑上,蜿蜒流下的水緩緩隱入黃土中。

  「妳的性子真是倔,就連死了,也要葬在有他的地方,害我每年都得千里迢迢的來這兒給妳掃墓,妳對我這個哥哥還真是不好呢。」北堂燎低低的嘆息,大掌撫著墓碑上的名字,往事歷歷在目。

  活著的時候,他替她操心,去世以後,還得要他年年跋山涉水來到陵南國看她,真是一點也不替他這個哥哥著想。

  虧他這麼疼喜兒,但是,不管他有多疼她,對她來說,最重要的還是那個傷她最重的公孫徹。因為,就算她再怨、再恨,還是要葬在陵南國,葬在有那個男人的地方,而不是他這個親哥哥的身邊。

  喜兒去世以後,他每年都獨自來到南山寺,親自整理墳墓,並在寺裡待上幾天,過去幾年,他始終是一個人來看喜兒,直到這兩年,他才帶著兒女們一塊來探望她。

  「爹爹!」一道嬌軟甜膩的呼喚由不遠處傳來。

  北堂燎側頭一看,一團粉色的小小人兒朝他奔來,撒嬌的賴在他懷中。

  「爹爹正在跟姑姑說話嗎?」念兒眨了眨圓圓的眼,好奇的扯了扯父親的衣袖,「爹爹都跟姑姑說些什麼?念兒也想聽。」

  「沒什麼。妳剛才跑去哪兒了?」

  「爹。」懷兒擰眉瞪著父親懷中的妹妹,不喜歡她橫衝直撞的模樣,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乖順的站在父親身旁。

  北堂燎笑了笑,將手中的勺子擱在一旁,展臂抱起女兒,寵溺的問:「念兒又讓哥哥擔心了?」看懷兒一臉不悅,想必又是念兒惹惱他了。

  「才沒有呢。」念兒垂下小臉,悶悶的否認。她只不過是玩捉迷藏跑遠了,哥哥幹嘛生氣呀?

  懷兒撇撇嘴,將小臉撇到一旁,懶得跟妹妹計較。

  北堂燎好笑的望著一雙兒女鬥氣的模樣,心中有無限的滿足,卻也感到遺憾。

  這麼可愛的一雙兒女,他多想要與她一同擁有,一起看著他們長大……

  想起那個令他掛念的女子,公孫蝶濃烈的恨與怨,使得他原本想要不顧一切強掠她的念頭頓時放下。

  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她對他的恨,逕自順遂了心中對她的愛而強硬的將她綁在身邊,然而,當他想起嬤嬤說她連生產時都哭喊著不願見到他,那原本高疊的不在乎卻在一瞬間摔碎成痛楚。

  那疼入骨髓的悲痛與悔恨,讓北堂燎高傲霸氣的自信成了如泥濘般可悲的懊悔,他不敢再奢望她能夠原諒他,甚至接納他的存在。

  他可以毫無眷戀的退位,輕易的將天下交給北堂擎,卻無法裝作什麼都不知情的面對她的恨,泰然自若的被她怨恨著,假裝不在意的面對她,他沒有辦法做到。

  三年過去了,他仍然不敢上公孫家找她,只能藉由站在同一塊遼闊的土地上,懦弱的以為他們的命運還是相連的。

  其實,他說喜兒傻,自己何嘗又不是呢?

  「爹爹……」念兒抬起小臉,嬌軟的稚嫩嗓音裡有著困惑,「你知道娘在哪裡嗎?」這是剛才被她撞到的阿姨問她的話,她也好想知道娘在哪裡。

  一旁的懷兒聽到妹妹的問話,也眼巴巴的望著父親,小手不由自主的揪著父親的衣袖,也渴望聽到答案。就算他再怎麼懂事,也還只是個三歲的孩子,他也想要像其他孩子一樣有娘疼、有娘抱。

  北堂燎愣了愣,揚起苦澀的笑容,柔聲問:「念兒為什麼這麼問?」這還是兩個孩子頭一次問他關於娘親的事。

  「剛剛念兒玩捉迷藏迷路了,撞到一個漂亮的阿姨,阿姨問我是不是正在找娘……」念兒小聲的說,語氣裡帶著企盼,「爹爹,為什麼隔壁的小武哥、巷子口的阿七姊姊都有娘,念兒跟哥哥怎麼沒有呢?娘去哪兒了?」

  懷兒小小的身子更靠近父親,仰起小臉,圓亮的黑眸無語的瞅著父親,也希望父親可以給他答案,因為他跟念兒一樣,也好想要有娘。

  「爹爹……對娘做了很過分的事情,所以惹娘生氣……把你們的娘氣走了……」北堂燎苦澀的低聲道,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著兒子的小手,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那娘會回來嗎?」懷兒忍不住開口問。

  一聲嘆息逸出喉頭,他艱澀的開口:「爹爹也不知道。」懷兒的問題,是他從來不敢想,也不敢盼的願望。

  他只能在心中祈求上蒼,讓蝶兒這一生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度過。

  既然他的存在對她來說是一種痛楚,那麼,他已經不敢奢望她這輩子能屬於他,只要她過得好,他就心滿意足了。

  ※※※※

  公孫蝶一如往昔,誦完經之後,便與婢女菊兒一同到後山祭拜母親。

  上完了香,公孫蝶凝望著母親的墓碑一會兒,便起身打算回府。

  「天色快暗了,我們回去吧。」

  「小姐……不跟夫人說些話嗎?」菊兒忍不住開口問。

  以前,小姐總會跟去世的夫人說話,但這三年來,她變得沉默寡言,菊兒幾乎沒看到她來上香時再開口與夫人說過話。

  她這彷彿即使身邊發生了什麼事都無關緊要的模樣,讓人看了心疼也不捨。

  「說什麼呢?」公孫蝶淡淡地問。

  「就像以前小姐常跟夫人說些家中的事,即使是芝麻綠豆的小事也好,菊兒相信夫人都會想聽的。」

  公孫蝶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菊兒只好趕緊跟上她的腳步。

  她知道這些年來自己變了很多,也知道家人都很擔心她,可是,她就是再也無法坦然的面對爹爹,面對那些關心她的人。

  公孫蝶曾經羨慕爹娘之間的夫妻之情,更希望可以嫁給像父親這樣豪氣干雲的男子,然而,當她親耳從父親口中得知他確實背叛了母親的等待以後,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父親了。

  她也不知道該開口跟母親說些什麼,以前,她總會在母親的墳前說話,所有關於爹爹的事,她統統都會說給母親聽。

  然而,當她知道爹爹背著母親愛上另一名女子時,她甚至覺得跟母親多說一句有關於爹爹的事,對母親都是一種傷害,於是她選擇沉默。

  問她怨爹爹嗎?其實她也不知道,但她看見爹爹平安的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又感到無與倫比的喜悅,她的心情是矛盾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公孫蝶恨老天爺為何要這樣捉弄他們。

  她恨祂無情的奪走母親的生命,恨祂讓爹爹遇見北堂喜,恨祂讓爹爹情不自禁的愛上對方,恨祂讓北堂燎輕而易舉的走進她的世界,恨祂讓她遭受北堂燎的欺陵,恨祂讓她恨不了那兩個無辜的孩子,恨祂讓她還來不及抱抱孩子就被迫分離,恨祂讓她怎麼也忘不掉在北雲國一年多來的日子!

  那些過去,就像一團霧繚繞在公孫蝶心頭,遮蔽了她的心,讓她看不見前方在哪裡,只活在那讓她怎麼也走不出的夢魘中。

  北堂燎對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深刻的烙印在她的記憶裡,揮之不去,難以抹滅。

  他狂肆的強佔她的身子,霸道的要她為他生孩子,然後殘忍的奪走她含辛茹苦生下的兩個孩兒……

  這一切的一切,都深刻得令公孫蝶難以忘懷。

  可是,即使北堂燎帶給她的只有無盡的惡夢,那麼,為何她偏偏在午夜夢迴時,還會夢到他對她笑得溫柔?

  當時,她不是感受不到他的轉變,從他狂妄的懲罰她的那晚之後,他對她不再殘忍以待,沒有冷言冷語,沒有憤世嫉俗的譏諷,瞅著她的一雙黑眸中,除了深沉得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以外,還多了一抹複雜的神色,但她始終不明白,他眸底深處的那抹複雜是什麼。

  他不再以傷害她為樂,反而釋放出若有似無的溫柔,甚至就連擁抱她都顯得小心翼翼,像是就怕碰壞她……

  北堂燎實現了對她的承諾,在她生下孩子以後,釋放了她爹,並讓他們父女兩人離開。

  可是這樣的離開,她沒有獲得半點快樂,反而教她痛徹心扉。

  他永永遠遠將她與孩子們隔絕,讓她嚐到與骨肉分離的痛楚。

  後來,公孫蝶甚至猜想,他要她生下孩子,並不是要讓她帶著對他的恨來孕育孩子,而是要讓她不知不覺中愛上孩子,卻飽嚐骨肉分離的痛苦。

  他狠絕得讓她害怕,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的殘酷。

  如果老天爺讓她再次遇見北堂燎,她想,她一定會親手手刃他,笑著看他在她面前慢慢的死去,好宣洩她滿腔的委屈、憤怒與恨意。

  ※※※※

  但想像終究只是想像,當北堂燎真的出現在面前時,公孫蝶卻愣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北堂燎……那個幾乎毀了她一生的男人,如今真真實實的站在她面前,正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

  而被他抱在懷裡、牽在手中的一雙粉雕玉琢的孩子,更深深震撼她的心。

  「小姐……」菊兒疑惑的喊著佇立在原地的公孫蝶,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看到一名長相極好的男子同樣看著小姐。

  當菊兒看見被男子抱在懷中的小女娃,不由得對她一笑。

  「咦,那不是念兒嗎?」

  「是念兒撞到的阿姨……」念兒咬著小手,扭動小小的身子想下來。

  呆愣在原地的北堂燎,眼裡只容得他面前的一名女子,那嬌豔如花,猶如粉蝶般撩撥他心湖的女子,如今真實的站在他面前。

  念兒滑下父親的懷抱,想過去和那個剛才被她撞到的阿姨說說話,在她身後的懷兒來不及拉住她,只見她開心地跑向菊兒。

  小小人兒只顧著往前跑,沒在看路,一古腦兒又撞到了人,但這回撞到的不是菊兒,而是站在菊兒前方的公孫蝶。

  莽撞的小小人兒差點將公孫蝶撞倒,穩住踉蹌的腳步,公孫蝶伸手扶住身前的小女孩,愣愣的望著她圓潤可愛的臉,一瞬間,劇烈的衝擊在她腦海中爆開。

  「孩子……」她緊緊的揪住身前的小女娃,小手緩緩的靠近那張小小的臉蛋,星眸愣愣的凝望著她可愛的臉,眼裡有些膽怯,有些害怕,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念兒!」傻兒迅速衝上前,從陌生女子手中搶回妹妹,將她護在身後,一臉戒慎的瞪著公孫蝶,「妳是誰?妳不要碰念兒!」

  淚水使得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但那深深刻印在她骨血中的男人並沒有被抹滅,公孫蝶忽地衝到北堂燎身前,激動的揪住他的雙臂,「告訴我,他們是不是我的孩子?是不是?」

  北堂燎從沒想過會在這裡遇見她,他貪婪的凝望著她嬌美的容顏,多想此生就將她緊緊禁錮在身邊,不再讓她離開。

  「北堂燎!」見他沉默不語,公孫蝶急了,淚水湧出眼眶,滑下粉頰,「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大掌微微顫抖,他緩緩的撫上那張帶著淚水的容顏。多年不見,她依舊美得令他心折。

  再次相逢,她的淚水仍沒有停過,他怎麼老是惹她哭呢?

  「蝶兒,別哭……」他以為這麼多年過去,再面對她時,他已經學會將情緒深藏心底,然而他似乎將這一切想得太簡單,她依然輕易的撩動他的感情。

  「你告訴我,這兩個孩子是不是我的?」公孫蝶激動的追問,看不見他眼底濃烈的感情,一心只想知道那兩個娃兒是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骨肉。

  這些年來,失去孩子讓她痛不欲生,她曾經痛苦得想要結束生命,然而當她想到往後可能會與他們重逢,即使再痛,她仍勇敢的活下去。

  她不是沒想過到北雲國去找她的孩子,可是她知道自己有多麼渺小,她怕他的殘忍,她害怕會從他口中聽到永遠無法與孩子相見的話,若真是如此,她僅存的微小希望也會跟著幻滅。

  她寧願帶著微弱的期盼活著,盼老天爺能讓她此生再見到孩子們一面,哪怕只是短暫視線交會的瞬間也好,她都願意等待。

  「妳……」北堂燎錯愕的望著她眼底的期盼,「妳想念孩子?」

  是他看錯了嗎?她明明說過不要他的孩子,可是為什麼她此刻的神情卻告訴他,她極渴望見到念兒與懷兒?

  「廢話!我怎麼可能不想,怎麼可能不念?他們是我的骨肉啊!」公孫蝶悲傷的低喊,瞪著眼前將她的人生折磨得一塌胡塗的男人,即使害怕他的殘酷冷血,但渴望知道孩子們身世的力量,讓她無懼的迎視他曾讓她害怕得想逃的深邃黑眸。

  「我以為……妳恨我恨得連孩子都不願意要。」北堂燎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般無措的低喃,望著她的黑眸中有著一絲慌亂。

  他又做錯了嗎?他又做了讓她傷心難過的事了?

  「所以你狠心的將孩子們奪走?」公孫蝶恨恨的咬牙,「北堂燎,我是恨你,我恨你恨到巴不得親自手刃你,可是,我一點也不恨孩子們,我甚至希望可以陪著他們,讓他們在單純安穩中成長,而不是在你這個充滿仇恨的父親身邊成長!」

  一旁的菊兒聞言,忍不住低聲驚呼。原來眼前這個男子就是將小姐害得那麼淒慘的北雲國前任皇帝,這麼說來,這兩個小娃兒不就是小姐的孩子?難怪她會覺得念兒看起來很眼熟,因為這孩子跟小姐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公孫蝶眸中毫不掩飾的恨意狠狠的打擊北堂燎的心,胸口那痛得幾乎讓他無法呼吸的感覺凌遲著他,他必須用盡力量才能站穩身軀,才能朝她露出一抹難看的笑。

  「沒錯……懷兒與念兒是我們的孩子。」他低啞的開口,朝兩個孩子招手,要他們過來。

  懷兒牽著妹妹的小手,睜著困惑的眼眸,朝父親走去,偎在父親的懷中,怯怯的看著公孫蝶。

  公孫蝶忍不住張開雙臂抱住兩個孩子,像是要將他們揉進自己的體內似的那般用力,哽咽著低喃,「天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日思夜想的孩子,終於讓她緊緊的抱在懷中了!

  「念兒疼……」被緊緊抱住的念兒差點喘不過氣,忍不住扭動身子,抬起圓潤可愛的小臉低嚷。

  公孫蝶這才察覺自己太過激動,連忙鬆開手臂,淚眼望著兩張可愛稚氣的小臉,語氣掩不住喜悅。

  「妳叫念兒是不是?」見小女娃乖巧的點頭,她又望著小男孩問:「那你呢?你叫懷兒是嗎?」她剛剛是聽到北堂燎這樣喚他們的。

  懷兒點點頭,小臉上充滿了疑惑,「妳是誰?」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眼前這位陌生的阿姨好親切,彷彿他以前曾經見過她,只是他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看過。

  而且,她看著他和念兒的眼神好溫暖,彷彿想將他們捧在手心呵護,讓人很安心。

  「我是……」公孫蝶幾乎就要衝口而出告訴他們,她就是他們的娘,可是她害怕他們一時之間無法接受,於是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梗在喉嚨,說不出口。

  她害怕他們接下來的反應,如果不是她想要的,是排斥、否認她是他們母親的事實,或者把她當作瘋子一樣看待,那麼她一定會瘋掉!

  公孫蝶望著站在面前的北堂燎,啟唇欲言又止,像個孩子般無助的以眼神乞求他的協助。

  見到她懇求的目光,北堂燎心底一顫,緩緩蹲下身,黑眸凝望著她絕美的容顏,一字一字清楚的說道:「懷兒,念兒,你們不是想要娘嗎?爹爹告訴你們,娘已經回來看你們了,來,她就是你們的娘。」他拉起兩個孩子的小手,將他們的小手放到公孫蝶的掌心中,感受到她的顫抖,於是他揚起溫暖的笑容,「你們快快喊娘。」

  「娘!」

  「娘!」

  兩道稚嫩可愛的嗓音狠狠的劈進公孫蝶的心坎,她再也無法壓抑心中最深的渴望,用力的,緊緊的,像要永遠將他們拴在身邊似的抱緊兩個孩子。

  「懷兒,念兒……我的孩子……」她泣不成聲,幾乎承受不了這樣的喜悅,哽咽的嗓子不斷的喊著他們。

  望著她激動的模樣,小臉上盡是失而復得的喜悅,北堂燎赫然發覺自己真的很蠢又很傻,為何當初竟會認為她不想要孩子呢?

  這三年來,她一定很想念孩子,也更恨他了吧?

  望著公孫蝶淚眼婆娑,又哭又笑的模樣,北堂燎淒涼的發覺,他沒有勇氣問出這個問題,因為從她口中得到早已經知道的答案,只會讓他再次嚐到心痛的滋味。

  但是,只要她過得快樂,無論要他付出什麼他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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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19 PM


第九章

  自從三年前遭逢巨變後,將軍府已經不曾再有過歡樂的氣氛,總是冷冷清清,教人不免感到悵然。

  但是最近卻時常有孩子們的嬉鬧聲傳出,童稚的、軟嫩的嗓音,還有嬉戲追逐的歡笑聲充斥著整座將軍府。

  再仔細一看,府裡的人們個個臉上都有著許久不曾見過的笑容,讓人不禁好奇是發生了什麼好事,竟讓將軍府改變這麼多。

  「抓到了,我抓到外公了!」懷兒一發現躲在樹叢裡的熟悉身影,立刻放聲大喊,奮力的邁開一雙小腿往中庭衝去,將一只放在地上的銅罐踢飛。

  「哎喲,你這小傢伙真會折騰外公啊!」公孫徹故意假裝跑輸小孫子,伴裝出一臉懊惱的模樣,把懷兒逗得呵呵笑。

  「呵呵,那換外公當鬼抓我跟念兒。」

  剛和菊兒從外頭回來的公孫蝶,見到祖孫三人玩得不亦樂乎,也忍不住笑開來。她將手裡的東西交給一旁的菊兒拿去放好,趁著懷兒不注意時,偷偷從後方抱起他。

  「你這個小搗蛋鬼,都跑得滿頭大汗了還玩!」她揉了揉懷兒柔軟的髮,寵溺的道。

  「娘!」懷兒尖叫一聲,看到母親歸來,忍不住賴在她懷裡撒嬌,完全沒有保護妹妹時那副小大人的模樣。

  「念兒也要抱。」一旁的念兒也展開小小的雙臂,要娘親抱抱。

  公孫徹朗笑著一把抱起小孫女,捏捏她紅撲撲的臉蛋,「念兒的娘抱不動了,給外公抱好不好?」

  念兒小臉皺起,噘嘴不悅的搖一下腦袋,稚氣的反應惹得所有大人都呵呵笑。

  「餘生能有這兩個可愛的孫子相伴,我也心滿意足了。」公孫徹寵溺的望著懷兒與念兒,眉宇間充滿慈藹的神色,感謝老天爺讓他有生之年還能抱到兩個孫子。

  本來以為他這一生都沒有機會看見兩個外孫,幸好老天爺把他們都帶回來了。

  「是啊,懷兒跟念兒都很乖巧懂事,沒想到北堂燎將他們帶得這麼好……」公孫蝶沒有多想什麼,接口說下去,當她意識到自己竟然能夠毫無半點疙瘩,自然而然的說出北堂燎的名字時,不禁愣住。

  聽到父親的名字,懷兒從母親懷中抬起小臉,小聲而疑惑的問:「娘,妳知道爹爹去哪兒了嗎?懷兒想爹爹。」

  「念兒也想爹爹。」念兒也眨著圓亮的眼,以稚嫩的嗓音說。

  原本歡樂的氣氛瞬間變得沉默,公孫蝶揚起一抹牽強的笑,安撫道:「娘……娘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他沒有跟娘說。」

  「那爹爹會回來嗎?」懷兒又問。

  不會。公孫蝶無聲的在心底答道。

  當他帶著充滿歉疚的微笑將兩個孩子交到她手中時,她就知道,他是徹底消失在她周遭了。

  他不會再來打擾她,並將原本就該屬於她的平靜生活完完全全的歸還,甚至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就離去,很明顯的,他不會再來了。

  一開始,孩子們的心思都被將軍府裡新的人事物所吸引,沒有多餘的心思詢問北堂燎的去向,直到半個月過去,他們才開口問父親去哪裡了,而從那天在南山寺相遇以後,也已經過了三個月,他也沒再出現過。

  公孫徹望著女兒沉靜的小臉,無聲的嘆了口氣,並喚來菊兒將兩個寶貝孫子帶下去。有些話,是告訴蝶兒的時候了。

  「爹?」公孫蝶疑惑的望著父親,她看得出來,父親似乎有話要對她說。

  「蝶兒,妳可曾想過,為什麼北堂燎要將兩個孩子交給妳?」公孫徹凝望著女兒一臉呆愣的神情,知道她肯定不曾深思過這個問題。「其實,三年前,當爹向北堂燎要小女娃回來養時,他不是不肯給,他告訴我,是因為妳恨他恨得連孩子都不願意要,所以他不敢給,他怕給了爹女娃兒,往後的日子裡,每當妳看到孩子時,便會想起妳在北雲國所受到的折磨,而無法忘記過去。」

  那天,當他看到蝶兒帶回兩個寶貝孫子時,那一瞬間他已經明白,北堂燎是以多麼深重的悔意與歉疚彌補他給蝶兒帶來的不幸。

  而且,那不僅僅是因為歉疚,能夠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毫無保留的交出所有,對那男人來說,那個女人勢必在他心中有著別人無法取代的地位。

  「那只是他的藉口!」公孫蝶想也不想的否認,「而且他為什麼要怕我無法忘掉過去?他不是很討厭我們父女倆嗎?那麼我越是痛苦,他越是開心才對,怎麼可能為我著想?」

  她沒有忘記北堂燎帶給她的羞辱有多深、多重,要她如何相信他會對她有什麼善意?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是皇帝,向來心高氣傲,從來不在乎別人的死活,把折磨人當作是樂趣,爹要我如何相信這種男人會為我著想?」她冷冷的一笑,星眸中盡是嘲諷的神色。

  「三年前,在我們回到陵南國後不到一個月,北雲國就改朝換代了。」

  「什麼?」公孫蝶錯愕的望著父親,不敢相信。

  「妳沒有聽錯。當年北雲國先皇的遺詔雖然立北堂燎為新帝,但後來卻發現,其實當時先皇是預立兩道遺詔,一道是讓北堂燎繼位的遺詔,另外一道卻是讓北堂燎在繼位十年後必須無條件退位,並把皇位傳給九皇子北堂擎的遺詔。」

  「怎麼會……」別說公孫蝶不想相信,應該是全天下都不會有人相信居然有這種事。

  如此反覆的舉動,竟是一個皇帝所為,確實令人匪夷所思。

  「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公孫徹也很難相信北雲國的皇室居然有這麼可笑的事情發生。

  「誰都看得出來,在北堂燎的統治下,北雲國國勢日漸強盛,對百姓來說,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皇帝,身為他的父皇,難道看不出他的才能嗎?」公孫蝶輕擰蛾眉道。

  她並非替北堂燎說話,而是在北雲國一年多來,她看過那些臣子們對他有多麼敬佩。

  他曾帶她出席國筵,親眼見到眾臣對他的愛戴,他們口中的北堂燎是位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並非像外頭所謠傳那樣殘暴不仁的暴君。

  「我相信北雲國的先帝就是看得出來,才會佈下這個局,讓北堂燎成為他手中的棋子。」該說北雲國的先帝是用心良苦,還是無情至極?公孫徹嘆息,娓娓道出令天下人震驚的內幕。

  原來北堂燎的生母是北雲國的先帝在微服出巡時看上的女子,在一次縱情下意外使得龍種流落民間,直到北堂燎十歲那年,先帝才知道他的存在,而那名女子已是個寡婦,也礙於她已經嫁為人婦的身分,才沒有將她接回皇宮。

  雖說北雲國的先帝有八名皇子,但前頭的七個皇子個個平庸,資質駑鈍,而小皇子又尚在襁褓中,苦無合適的繼承人可以傳位的老皇帝,在發現北堂燎的存在後,便將他帶回皇宮。

  雖然都是自己的骨肉,但先帝對北堂燎的出身仍有芥蒂,因此就算北堂燎才能極高,在先帝的棋局裡頭,也不過是北雲國未來十年過渡期時短暫的皇帝,他的繼位,只是為了等待九皇子北堂擎長大成人,也因此才會有第二道遺詔。

  「如此說來……讓北堂燎登上皇位,不就是一場騙局?」公孫蝶小臉瞬間蒼白,不知為何,想起那個心高氣傲的男人竟被自己的父皇玩弄於股掌間,胸中竟湧起莫名的疼痛感。

  那個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北堂燎,曾讓她毫無招架之力的臣服於他的男人,竟被自己的父皇設局欺騙,這件事對他來說,必定是相當大的打擊。

  「也許吧。」公孫徹不明白北雲國的先皇為什麼非要幼子繼位不可,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北堂燎是自願放棄皇位,而非被那道遺詔拉下來的。「但是,不管北堂燎登上皇位的背後有多少謊言,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將北雲國治理得極好,令臣民都信服,我想,這也是老皇帝始料未及的吧。」

  「如果所有臣民都信服他,為何要輕易因為一道塵封已久的遺詔就教他退位?」

  「嗯,雖然老皇帝在傳位給北堂燎之前,便將兵權交到他信任的兩名大將手中,以防屆時北堂燎強霸住皇位,但是,老皇帝可能也料想不到,北堂燎竟有辦法讓那兩名大將心甘情願交出兵權。」

  「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麼要退位?他是權傾天下的皇帝,怎麼可能會被那道見鬼的遺詔打敗?」公孫蝶激動的說著,全然沒有察覺自己的情緒有多麼令人詫異。

  「蝶兒,妳是替他抱不平?」公孫徹訝異的望著女兒。

  「我……」她被問得語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當她聽到北堂燎被他的父皇如此冷情的利用,就不由自主替他感到不平。

  一抹淺笑躍上公孫徹的唇角,他望著女兒手足無措的模樣,說出答案。

  「沒錯,他是手握北雲國所有兵權,是權傾天下的皇帝,但即使他可以顛覆老皇帝設下的局,卻顛覆不了感情。」公孫徹一雙銳利的黑眸望著女兒愣住的小臉,說出令她難以置信的話,「蝶兒,爹被釋放的那一天,北堂燎向爹承認,他愛上了他仇人的女兒……他愛上妳了,蝶兒。」

  公孫蝶驚得瞠大水眸,小臉上寫滿錯愕,望著父親認真的神情,想也不想的搖頭否認。

  「不可能!」她絕不相信這麼荒謬的事。

  從一開始,他們的相遇就是齣悲劇,北堂燎是個心中充滿仇恨的復仇者,以狂怒的恨意摧毀她,將許多不幸加諸她身上,對她造成難以抹滅的傷害,然而如今爹爹卻告訴她如此荒謬的事,這教她如何相信?

  「爹沒有騙妳,也毋須騙妳。」公孫徹早就料到女兒不會相信,而這件事情已經瞞了三年,若非看到北堂燎無條件的將兩個孩子交給蝶兒,只怕連他都不會明白,那男人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贖罪。

  多年來的恩恩怨怨,也該畫下句點了。

  命運讓他們父女與北堂燎兄妹交織出的愛恨情仇,早在北堂燎坦承愛上蝶兒那一刻起,就註定這兩個人一輩子的糾纏。

  公孫徹原本並不打算告訴蝶兒這件事,但是,當他聽聞北堂燎為了蝶兒所做的種種,以及這三年來蝶兒的轉變,他心中感慨萬千,不免一陣悵然。

  或許,他們兩人之間的糾纏,是上天安排的宿命吧。

  他與喜兒這一世註定是無法圓滿了,然而,他不希望女兒此生也帶著孤寂終老,他相信,北堂燎對蝶兒的情,必定能化解她心中的恨。

  而他也看得出來,蝶兒雖怨恨,其實早已經將北堂燎牢牢刻在心田,只是她受的委屈太深,傷得太重,無法看透自己心底深處已經為北堂燎緩緩綻放曖昧的情愫。

  「對北堂燎來說,要登上權勢的頂端不是難事,但要他這麼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毫無眷戀的交出手中的權勢,卻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蝶兒,三年前北堂燎不是被逼退位的,而是自願退位的。在妳生產那一晚,北堂擎帶著一些心腹及叛黨潛進皇宮,甚至包圍蝶飛宮,威脅北堂燎交出皇位,他竟二話不說脫下龍袍交給北堂擎,絲毫不留戀……蝶兒,妳如此冰雪聰明,該明白爹爹所說的才是。」

  紅唇微顫,公孫蝶小臉蒼白,僵愣在原處,久久不曾再開口。

  ※※※※

  公孫蝶猜得沒錯,北堂燎並未離開陵南國,在幾經尋找以後,終於在京城裡的一間名為戀蝶的客棧找到他。

  隨著店小二,她來到客棧二樓最裡頭的一間上房。她抬手制止店小二欲敲門的舉動,柔聲道:「不用麻煩小二哥,我自個兒來就行了。」

  「好的。」店小二也沒有多說什麼,便轉身下樓去。

  躊躇了一會兒,公孫蝶鼓起勇氣,抬手敲了敲房門。

  「進來。」低沉的男性嗓音從裡頭傳出來。

  她認得,那是北堂燎的聲音。

  那日南山寺一別,至今已過了半年,即使他已非帝王,嗓音依舊渾厚且透露出與生俱來的威嚴。

  聽見他的回應,公孫蝶毫不猶豫的打開門。

  北堂燎正站在窗邊,背對著她,一如她記憶裡的模樣,他的背影顯得冷傲,如今更添孤寂。

  他旋身望向來人,當他看見站在眼前的女子時,黑眸驚訝的瞪大,吃驚的低呼,「蝶兒?」

  一向沉穩而冷靜的臉龐,在見到她出現以後,登時變得無措,甚至有些慌亂。

  相較於他的慌張,她反而顯得冷靜,抬腳跨入門檻,再伸手將房門關上,她一雙美麗的星眸始終沒有離開過他的臉龐,直直地,毫無任何退縮地望進他黝黑的眸子。

  「妳……怎麼來了?」沉默許久,北堂燎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低啞的問道。

  本以為將孩子們交給她以後,他們此生已經緣盡,不可能再碰面,怎麼……現在她卻主動出現在他面前?

  「那你怎麼還待在這兒?」她反問他,語氣平靜,沒有半點挑釁之意。

  但聽在北堂燎耳裡,以為她是責怪他為何不滾遠一些。

  「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走的。」他苦笑道,沒想到她厭惡他厭惡到找上門來趕走他。

  「我沒有要你走。」公孫蝶走近他,每靠近他一步都需要一些些勇氣,但並不是因為害怕。

  當她站在他身前不到一步的距離,她聽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聲。

  「我是想問你,為什麼還留在這兒?」

  他凝望著那張令他心醉的小臉,發現她眼底流洩出淡淡的緊張,似乎正等待著某個她想要的答案。

  「別說謊,我要知道真正的答案。」公孫蝶的心狂跳著,渴望知道他是否真如爹爹所說的,對她存在著她無法想像的感情。

  「因為我捨不得,放不下,也忘不了妳。」北堂燎無聲的苦笑,黑眸流露出毫無掩飾的情意。

  「捨不得,放不下,也忘不了?為什麼?」她一愣,望著他閃爍著柔情的黑眸,心頭一熱,但並沒有讓心底澎湃的情緒奔騰而出。

  她想再聽他多說一些……

  「蝶兒,妳想知道什麼,我都願意毫無保留的告訴妳。」他看見她眼底渴望知道些什麼的神情,揚唇一笑。

  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保留了,事已至此,不管她今日來到這兒是要做什麼或問什麼,他都不會有所隱瞞,就算她會無情的譏笑他,他也不再隱藏真實的感情。

  「那麼告訴我,為什麼要無情的將懷兒跟念兒都奪走以後,卻又心甘情願的將孩子都給了我?」

  「因為我愛妳,蝶兒。」

  凝望著她那張絕美容顏,北堂燎情不自禁的伸出大掌撫上她的粉頰,嗓音隱隱頭抖。

  「對我來說,妳的痛苦遠比我想要的感情還要令我不捨,當我看到妳在花凋院外哭喊著不要我的孩子時,我才知道妳對我的恨已經濃烈難解,所以,我不要讓孩子成為妳往後人生中的夢魘。

  「可是,當我知道妳思念孩子,甚至尋找過孩子……相信我,如果我知道帶走懷兒跟念兒會讓妳傷心落淚,當時我絕不會那麼做。我知道,只有讓妳完全擁有孩子們,才能讓妳快樂,所以我選擇讓妳真正的擁有他們。因為對我來說,妳想要的,遠比我想要的更重要。」

  他希望她可以忘掉那一年多來的陰暗,也希望她可以幸福,於是他毫無保留的將兩個孩子給了她,只為了換來她未來時時刻刻都可以平安、快樂。

  他溫柔情深的凝望著她,說出口的字字句句都教公孫蝶難以再維持心湖的平靜,小臉失去一貫的從容冷靜,她激動的低喊出聲。

  「為什麼?我不懂你的感情,不懂你的心……為什麼你可以一邊殘忍的折磨我,一邊卻又告訴我你愛我?這到底是為什麼?」她真的不懂他的想法,真的不懂!

  北堂燎一字一句的低訴,都飽含令她錯愕的濃烈感情,讓她難以招架,更深深撼動她的心。

  「蝶兒,我又何嘗懂呢?」他如果懂得,那麼就不會讓自己在傷害她以後還毫無防備的愛上她,現在才會飽受煎熬,「如果我懂,那麼,我就不會傷害妳了。我知道妳不可能原諒我,而我也不敢奢望妳能接納我的存在,但我想求妳一件事,讓我待在這裡好嗎?我保證不會打擾你們母子,也不會再出現在妳面前。」

  為了能夠撫平胸口那股絞痛的感覺,他在京城裡開了這間戀蝶客棧,與她呼吸著同樣的空氣,看同樣的景物,唯有這樣,才能讓被禁錮的心稍稍獲得喘息。

  他的語氣卑微得令人不敢相信他過去曾是一國之君。

  愣愣的望著他苦澀的神情,公孫蝶心想,她永遠也不懂北堂燎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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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20 PM


第十章

  時光流逝,轉眼間又過了半年。

  這段時間,公孫蝶的心情沉澱了許多,也漸漸明白了一些事。

  北堂燎說愛她,並不是謊言,也不是說說而已,因為他已經用行動告訴她,在北雲國的那段日子,他早就愛上她了。

  兩個孩子的名字,足以證明他所言不假,而那間名叫戀蝶的客棧,更讓人輕易的將他對她滿腔的情意一覽無遺。

  再多的怨與恨,都被北堂燎無聲的守候一點一點的磨去,當她想起他的時候,那些恩恩怨怨彷彿不再那麼清晰,最後,她也已經不清楚自己心底深處究竟還掙扎些什麼。

  她也知道,父親時常背著她帶懷兒與念兒到客棧去見北堂燎,但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由著他們去。

  或許內心深處她早就已經釋懷,只是她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的感情。

  那天以後,公孫蝶沒有再去找過他,關於他的點點滴滴,她都是從兩個寶貝孩子嘴裡得知。

  懷兒跟念兒都說,他很想她。

  每一次,當兩個寶貝到客棧去時,他們的父親第一句話總是問:「你們的娘過得好不好?」

  後來,她就讓兩個寶貝替她帶話過去,告訴他,「娘說,她過得很好,要爹爹別掛心。」

  於是,孩子們成了替他們傳話的小信差。

  這一來一往之間,就這樣過了半年。

  公孫蝶以為會這樣平靜的生活好長一段時間,直到這天,原本開心地到客棧去找北堂燎的兩個寶貝與父親慌慌張張的回府,告訴她一個惡耗,她才知道,對她來說,北堂燎這個男人,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悄悄的滲入她的骨血,融入她的生命裡了。

  ※※※※

  雖然北堂悔當年是自願退位,但是他登基那十年來創下的太平盛世,對現在陷入窘狀的北雲國百姓來說,當年智勇權謀皆具的北堂燎令人懷念極了。

  今日,北堂擎已經即位數年,但由於他有勇無謀,剛愎自用,從不聽取臣子的諫言,心高氣傲的將那些一心為國而不怕死進諫的忠臣打入大牢,甚至沉迷女色,荒廢朝政,將北堂燎十年來辛辛苦苦打下的基礎,短短幾年中幾乎摧毀殆盡。

  一場風暴悄悄形成。

  傳聞北雲國的部分臣子,因為不滿新帝荒淫無道、剛愎自用,導致國家逐漸衰敗,已經暗中組起叛黨,試圖推翻昏庸的皇帝北堂擎,直到北堂燎被人襲擊擄走後,北雲國的內亂才爆發開來,讓鄰國得知。

  那天,公孫徹帶著兩個寶貝孫子到戀蝶客棧找北堂燎時,赫然發現客棧裡裡外外被毀得面目全非,掌櫃與幾名店小二正辛苦的收拾殘局。

  公孫徹從掌櫃那兒得知北堂燎被人擄走的事,而掌櫃也將一塊刻有白雲圖案的令牌交給他。

  公孫徹曾在北雲國的大牢裡見過那塊令牌,那是只有北雲國的禁軍侍衛才有的令牌,而那些禁軍侍衛只聽令於皇帝,不受其他人控制。

  這意味著北堂燎是被北雲國當朝的天子擄走的。

  只是,為什麼北堂擎要派人擄走北堂燎?

  一個是當朝的皇帝,一個是已經退位並不再問事的前任皇帝,多年來北堂燎甚至不曾再踏入北雲國,為何會在這個時候發生這種事?

  公孫徹心急如焚,先將兩個外孫帶回將軍府後,便急急忙忙進宮面聖。

  聽完了公孫徹的描述,慕容天競似笑非笑的望著跪在前方的老臣,語氣慵懶的道:「公孫愛卿是想要朕做些什麼?」

  「皇上,北堂燎雖曾是敵國的君王,但如今已經在我國落地生根,又與小女育有兩子,微臣也早已經將他當作自家人看待,說來他也是我們陵南國的子民了。此次北堂燎被當今北雲國天子的禁軍侍衛擄走,此事非同小可,臣懇請皇上協助微臣,前去北雲國救出北堂燎!」

  會為了北堂燎而進宮面聖請求幫忙,是因為公孫徹看得出來,蝶兒對北堂燎的怨恨已經逐漸消散,亦開始不時向兩個孩子探聽他的狀況,這是他們這對多年的怨偶可以逐漸化解仇恨的好現象。

  當他將客棧發生的事告訴蝶兒時,也清楚看到她驚慌失措的神情,她的感情已經被這非常的狀況逼出。

  況且懷兒與念兒還小,需要健全的家陪伴他們成長,畢竟他年紀已大,再活也沒有幾年了,若他突然兩腳一伸就這麼踏入棺材,至少這世上還有個深愛著蝶兒的男人願意守護他們母子三人。

  公孫徹動之以情的一席話,說得觸動人心,然而卻引來年輕皇帝的一聲嗤笑。

  「公孫愛卿,若每個臣子都為了家務事跑來朕這兒求助,那朕不就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管了?」簡單的一句反諷,慕容天競直接回絕公孫微的請求,只是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笑,似乎正算計著什麼。

  「皇上,微臣知曉此舉有失妥當,只是微臣也是在幾經考量以後,才敢提著腦袋來向皇上請求。」公孫徹早就知道慕容天競不可能輕易答應,但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只要皇上願意協助微臣救出北堂燎,那麼,微臣想與皇上做個交易。」

  他不會看錯的,眼前這位年輕皇帝,雖然從登基以來便坐享先皇為他開拓的盛世,但他一雙黑眸顯露出極大的野心,他要的,絕不是讓陵南國僅是鼎立於中原的大國之一。

  「喔?」慕容天競嘴角的笑意逐漸擴大,黑眸中掠過一絲興味,「那麼,朕倒想聽聽公孫愛卿所謂的交易,是否和朕所想的一樣。」

  ※※※※

  自古以來,英勇的戰士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在沙場上拼個你死我活,只為了能夠守護百姓,效忠君王,但是功高震主這個顧忌,在每個君王的心裡似乎從來沒有消失過。

  尤其是北堂擎這種心胸狹窄的君王眼裡,即使北堂燎這個前任皇帝已經無心再理會朝政,但他隻手創造出北雲國的盛世,讓世人拿來與當今的天子相比較,導致北堂擎生性多疑的心充滿怨怒,於是,北堂擎認為唯有北堂燎徹底消失在這世上,他的君王之路才不會受阻礙。

  即使北堂燎是與他有著至親血緣的兄長,對此他也不會遲疑。

  四肢被比手臂還粗的鐵鍊扣住,懸空綁在石壁上,北堂燎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整無缺的,衣裳已經殘破不堪,身上有多處血漬,還有好幾道皮開肉綻的傷口。

  北堂燎的身軀極痛,但再怎麼痛,也沒有胸中那顆血淋淋的心還痛。

  在他毫無眷戀的退位離去以後,從來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會像當年被他殘酷斬殺的幾名皇兄的際遇,如今被北堂擎囚禁於大牢,並遭到刑打。

  這些年來,北堂燎不曾再踏入北雲國,一來是因為他想待在有蝶兒的地方,二來也是因為憂心會帶給北堂擎不安,但沒想到北堂擎還是容不下他。

  雖然北堂燎是自願退位,但是朝廷中的許多大臣畢竟與他一同奮戰了十年,無形中有著難以抹滅的交情,像宮立嚴與韋雋應這兩個人就是,據說這次成立叛黨也是出自於他們兩人的計謀,但由於苦無證據可以證明,因此北堂擎無法將他們打入大牢,只能轉移目標,找上他這個已退位的皇帝,逼問他整個事件的相關證據。

  「與其花心思向我挖這些無謂的事,何不將這些心力用在北雲國的子民身上?」北堂燎勾起嘲弄的笑。

  「還敢耍嘴皮子?」北堂擎氣惱的拿起皮鞭朝他猛揮,每一下都含著十足的內力,打得他皮開肉綻,血跡斑斑,打了十幾下才停止。

  北堂燎咬緊牙根,痛得幾乎暈厥,傷口異常痛楚,他不需要猜測也知道那皮鞭上肯定抹了鹽。

  「擎。」待適應身上的痛楚以後,北堂燎終於開口說話,嗓音沙啞破碎,「我以為……只有我跟你不會被權勢利益沖昏頭,我們的兄弟情誼不會被那些慾望破壞。」

  「兄弟?哈哈哈……可笑!誰跟你是兄弟?朕從沒有像你這種出身卑微,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兄!」

  北堂擎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瘋狂的大笑。

  「北堂燎,你的身世一直以來就是皇室的羞辱,就連父皇都不願意承認你的存在。若非當時我年紀太小,那些皇兄個個愚昧,難成大事,父皇憂心政權會落入外人手中,才不得不這麼做,要不然你以為父皇會將皇位傳給你?

  「不過,這十年來你倒是將北雲國治理得極好,不僅收復軍權,更擴展國家版圖,朕本來是該感謝你這個前人所種的樹,讓朕可以無後顧之憂的乘涼,但是,你居然在退位之前將軍權交給韋雋應與宮立嚴,讓朕失去保命的護身符,才會有如今的叛黨出現……你分明該死!」

  北堂擎的一席話,讓北堂燎一陣默然。

  他猜測得沒錯,北堂擎這般狂妄自負,根本無法撐起整個社稷,當初退位前他選擇將軍權交給信任的兩個人確實沒有做錯,甚至曾經暗示他們,若是北堂擎當真不適任一國之君,必要時可以私自用兵捍衛國家。

  望著眼前那充滿狂暴嗜血神情的北堂擎,北堂燎忽然感到一陣淒涼,原來,他終究是得孤獨一生的。

  若有可能,你會是個好皇帝,卻不適合當皇帝。他耳畔忽然響起父皇曾經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當時他以為父皇是嫌他性情溫良,不適合成為一國之君,如今再次回想,他赫然發現,那是因為父皇嫌棄他的出身。

  只因為他的出身是父皇的困擾,也是皇室不願提起的難堪。

  他的存在,竟是父皇的羞辱。

  「哈、哈哈哈哈……」北堂燎猖狂的笑了,卻笑中含淚,悲憤中有著哀傷。

  他這一生,究竟為了什麼而來?上蒼給了他希望,卻又給他無止盡的痛楚……恐怕連老天爺都無法給他答案吧。

  忽然,一道清脆純淨的嗓音在腦海中響起,是公孫蝶的聲音。

  他想起了當年在南山寺初遇她時,那纖細窈窕的身影以及絕美的容顏,讓他的雙眼不由自主的追逐著。

  那是一隻猶如精靈下凡的粉蝶,翩翩的來到他孤寂的心田,無意中擾亂了一池春水,讓他冰冷的心獲得短暫的溫暖。

  上天奪走了喜兒,卻送來了公孫蝶,只是他不懂得這就是老天爺想彌補他孤寂的生命,任性的傷害了她,讓她對他恨之入骨,即使他們之間有了生命中不可抹滅的牽絆,她仍然不願意原諒他。

  想起那張動人的嬌顏,想起她盈滿恨意的星眸,想起那些屬於她的美好,北堂燎神情木然的望著地面,悽愴的笑聲仍舊迴盪在陰暗的大牢中。

  既然這一生他的存在是蝶兒的痛,那麼,就讓他永永遠遠的消失在這世上,讓蝶兒被他的無知所禁錮的心可以獲得釋放,可以不再因他而活得煎熬。

  「你笑什麼?」他忽然狂笑的模樣,令北堂擎有短暫的錯愕。

  「笑什麼?」北堂燎終於收起笑,深邃的黑眸凝望著北堂擎狂怒的神情,語氣挑釁的道:「笑你啊!笑你無知愚昧,笑你難成大器,笑你即使站在頂端,卻比一個匹夫還不如,笑你有勇無謀,笑你辜負父皇對你的殷殷期盼,笑你昏庸無道……你啊,不配當皇帝!」

  北堂擎眼眸瞪大,狂風般的滔天怒意瞬間遮蔽了他的心,「住口!你這該死的雜碎!」伸手拿起一旁侍衛腰間的刀,他毫不猶豫的砍向北堂燎。

  北堂燎閉上雙眼,腦海中掠過的是此生摯愛的嬌容,以及一雙寶貝兒女。

  那是他此生難以割捨的愛人與親人,但他不得不割捨。

  若真有來生,願上天讓他出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讓他能無風無浪的成長,給他一顆純淨的心,讓他用一輩子來好好呵護這隻今生被他無情摧折蝶翼的粉蝶,讓她能無憂無慮的活在他的羽翼下,幸福過一生。

  ※※※※

  北堂燎從來沒有想過,在他激怒北堂擎而引來殺機之後,還會有再睜開眼睛的一天。

  在他陷入昏迷之前,只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依稀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眼前,在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時,已經被漫天的黑暗吞噬。

  北堂燎吃力的睜開沉重的眼皮,久未接觸光亮的雙眼有短暫的迷濛,他試圖挪動顯得僵硬的身軀,卻換來一陣痛楚,他猛地倒抽口冷氣,痛苦的低吟一聲。

  「啊,爹爹醒了、醒了!」

  「娘,爹爹醒了!」

  一直守在床邊的懷兒與念兒,見到父親終於睜開雙眼,趕緊興奮的直呼正端著藥走來的娘親。

  圓桌旁的人兒聽到孩子們的呼喚,捧著瓷碗的小手一顫,差點將手中的藥碗摔在地上。

  公孫蝶顫抖著雙手,瓷碗內的湯藥因而灑了一些出來,她先將碗擱在桌上,急忙來到床邊。

  小臉上滿是激動的淚水,她顫抖著嗓音道:「你終於醒了。先別急著起來,小心好不容易止血的傷口又裂開了。」

  逐漸適應光線的北堂燎,訝異的望著眼前帶淚的嬌容,以為自己看錯了,不敢相信的輕喚,「蝶兒?」那麼,他昏迷前以為自己看錯的那個人,真的是公孫徹了?

  「你……你怎麼可以讓我這麼擔心?」望著他那毫無生氣的臉龐,已沒有過去的意氣風發,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公孫蝶心疼極了,忍不住開口斥責。

  「蝶兒……」她的一聲擔心,猶如最佳的良藥,讓他忘卻身上的痛楚,顫抖的伸出傷痕累累的大掌,撫上她佈滿淚痕的粉頰。

  「是我聽錯了嗎?妳說……妳擔心我?」如果這是夢,那麼掌心下的溫熱感未免也太真實了。

  小手握住他的大手,公孫蝶哽咽的低聲道:「是,我擔心你,擔心得茶飯不思。北堂燎,你真的很可惡!明明對我那麼壞,可是,為什麼聽到你有危險,我卻不由自主掛心起你來?我明明恨著你,明明討厭你,為什麼卻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她竟會害怕失去北堂燎。

  當爹爹將他被擄走的事情告訴她時,她頓時覺得天崩地裂,胸口疼痛,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害怕就這麼失去他。

  她想起爹爹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蝶兒,過去的恩恩怨怨,也該放下了。他為了妳所失去的,遠比他當初加諸在妳身上的還要多更多,妳也該學著放下心中的怨恨,試圖接受他吧。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該為了懷兒與念兒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放下那些怨恨,可是,知道當他身陷危險時,她幾乎崩潰,怕他會一聲不響的將她丟在這世上獨活。

  當爹爹將奄奄一息的北堂燎帶回來時,看到他渾身傷痕累累,幾乎體無完膚,螫得她心好痛,那時候她才明白,她恨的是過去那個殘忍傷害她的北堂燎,而非眼前這個為了她可以付出所有的北堂燎。

  「蝶兒……」北堂燎激動得熱淚盈眶,多麼想要伸手將她抱滿懷,但身上的傷痛得令他動彈不得,只能深情的瞅著她。

  「你真的很可惡!」公孫蝶又氣又惱,語氣哽咽。

  「娘,不哭。」一旁的念兒貼心的伸出小手,替爹爹擦去娘臉頰上的淚水。

  她小小的、軟嫩嫩的掌心,溫暖了公孫蝶脆弱的心。

  「娘,您原諒爹爹好不好?讓爹爹跟我們住在一起好不好?」

  雖然不知道爹與娘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才會分開,可是懷兒衷心希望他們一家人可以永遠生活在一起。

  見母親沒有說話,懷兒更大聲的保證,「以後要是爹爹敢再欺負娘,那麼懷兒就幫娘欺負回去。」

  懷兒的話教公孫蝶破涕為笑,她輕點兒子的小腦袋,「傻傻兒,天底下哪有做兒子的欺負父親的道理?」

  「哥哥不能欺負爹爹,不然念兒打你。」嬌憨的念兒不知道哥哥在說什麼,只知道要保護父親,於是伸出小手拍了一下哥哥的手臂,隨即一溜煙的跑了。

  「妳幹嘛打我?」懷兒眉一擰,旋身邁開步伐追了出去,將一室的寧靜留給雙親。

  公孫蝶端著剛才被她擱在桌上的藥回到床邊,輕輕的扶起北堂燎,讓他靠坐在床頭,接著舀起湯藥,一口一口的慢慢餵他喝。

  北堂燎乖乖的喝著湯藥,但是一雙黑眸卻眨也不眨地直望著她,看得她終於忍不住出聲。

  「你做什麼一直盯我瞧?」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她的小臉不禁紅了起來。

  「妳擔心我,是因為……妳愛我嗎?」北堂燎問得害怕,也問得惶然。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配擁有她的愛,若她此生願意原諒他,就足以令他含笑九泉了,更何況是愛他?

  但人總是貪心的,尤其是面對心愛的人兒,總渴望她也能愛著他,用一顆熾熱的心來愛著他。

  公孫蝶沉默,沒有回答他的話,小手舀著湯藥送入他嘴裡,他嚥下,她再舀給他喝,就這樣靜靜的讓他將瓷碗中的湯藥喝完。

  她的沉默給了他答案,北堂燎望著她走向圓桌的背影,心想,她的沉默雖然殘忍,卻也在他預料之中。

  他還敢奢求什麼呢?

  她願意關心他,願意原諒他,已經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他怎麼還能奢求她付出感情?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問妳……」北堂燎尷尬的一笑,試圖緩和僵硬的氣氛。

  「我不知道我愛不愛你。」

  公孫蝶忽然出聲打斷他的話,嗓音猶如珍珠滾落般清脆好聽,字字句句敲打著他原本跌入地獄的心,讓他在絕望中看見一絲曙光。

  「你給我的傷害,至今還在我心中殘留著陰影,提醒我不該如此輕易接受你的感情,可是,若未來你能用一生來呵護我們母子,那麼我願意告訴你,或許我早就心折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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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20 PM


尾聲

  這一年,是陵南國開國至今最令人振奮的一年。

  慕容天競自十六歲登基以來,有賴於先皇慕容濬逐步為他鋪設的未來,使得他的帝王之路走得平穩順遂,然而,這並不表示他會就這麼毫無大志的做一個安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天璟十年,即慕容天競登基第十年,他憑著過人的智慧與膽識,先後吞下周遭的小國,接著壟斷鄰近唯一的大國北雲國對外的貿易道路,使得北雲國成為被孤立之國,加上當時的君王北堂擎因揮霍無度,早已導致國家逐漸衰敗,民不聊生,讓慕容天競不必費太多工夫便成功拿下北雲國,完成一統中原的宏願。

  這一年,慕容天競不過才二十六歲,便達成一統中原的夢想,如此雄偉的宏願背後,有著幾名為他流血賣命的良臣。

  為了遵守對先皇的諾言,海大將軍十多年來在沙場上征戰,只為了換得後半輩子與心愛的女人平穩過一生。

  為了一家人的腦袋而不得不投身官場的海大學士,即使已過古稀之年,依舊為朝廷勞心勞力,鞠躬盡瘁。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當朝宰相。

  傳說,他曾經是某個國家的君王,因為愛上陵南國一名將軍的女兒,心甘情願拋下皇位,並不顧那個國家子民的唾罵,接受慕容天競賜封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陵南國宰相之位,助慕容天競完成統一中原的霸業。

  傳說,他與北雲國的前任皇帝生得極為相似,而據說他會甘願為慕容天競賣命,全是因為當年他遭受危險時,他的丈人為了救他,而與皇帝訂下一筆交易。

  而他為了報答丈人的恩情,也為了能與妻子長相廝守,毫無怨言的接受那些蜚短流長,心甘情願的為慕容天競賣命。

  對於世人的種種傳言和責罵,他並沒有任何感覺,因為,唯一能牽動他情緒的人兒,早已經在多年後的某一天告訴他,她會愛他到永遠。

  終於,曾經被他無情折毀的蝶翼已經復元,再次可以展翅高飛,而這次,這隻嬌俏粉蝶飛行的方向,就是他用滿滿的愛為她築起的無憂世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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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5-1 02:21 PM


後記 殷亞悅

  寫了將近兩個月的故事,終於在編輯一聲過稿下畫下句點,我整個人也已經虛脫。

  每當我看到一些以古代宮廷為題材的小說,總是很欽佩也很羨慕作者,畢竟要深刻的描寫出古代人的感情已經不容易,因為古代人的感情好像不比現代人來得熱情開放,內斂多了,若再加上是描寫帝王的感情部分或是宮廷鬥爭的劇情,感覺又更加困難。

  我的腦細胞不怎麼發達,描寫不出太多宮廷鬥爭的戲碼,想太多的話劇情就是會繞圈圈,難以發展下去,所以這個故事的設定裡,就沒有那些嬪妃來擾亂,也沒有陰謀詭計之類的劇情,比較著重於北堂燎與公孫蝶之間的感情發展。

  說來這個故事的主角本來是公孫徹跟北堂喜,但是,考慮到書中的人物與前面幾本著作有關聯,男主角的年紀應該也很難被讀者接受,所以我乾脆讓他的愛情直接宣告終結,然後把心思花在他女兒的故事上,哈哈……我這個小作者很壞吧!

  不過,故事剛開始時的發展好像比較偏向黑暗面,我把男主角寫得很殘暴,當我一邊寫一邊回顧前面的劇情時,不免替女主角捏一把冷汗,但是卻越寫越開心……哎喲,這是不是表示我也有點變態啊?

  呵,不管怎樣,最感謝的還是各位看官的支持,下一本應該會是現代稿,我們下次再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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