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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裘夢 - 掐指一算良人到【單】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沈清歡沒想到自己睜開眼竟多了陰陽眼這技能,
還被個老道士收為關門弟子,沒事就帶著她打坐畫符捉鬼做法事,
莫名穿越到古代卻學了身本事還有錢賺,她是很高興沒錯,
但惹來都督之子韋孤雲的注意就不太好了,
人家位高權重氣勢強,還有張傾國傾城的禍水臉,
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偏愛跟在她這女扮男裝的小道士後面轉,
而且這傢伙有著「生女不得近身」的命格,
君不見那個丫鬟才跟他說句話,轉身就摔了個大跟頭,
最悲慘的是,除了擁有特殊命格的她,誰靠近他誰倒楣,
哎,說來他倆也算是天作之合,
且讓她掐指算算,是否要替天行道,收了這傢伙……

【出版日期】    2019/4/17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666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16 09:07 PM 編輯

【序言】   命中註定愛上你?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樣的經驗,求學到出社會的過程中,總會遇到有那麼幾個說自己有靈異體質甚至是陰陽眼的人,小編自己是個無感的麻瓜,對這些東西向來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雖然有時也會有覺得毛毛的時候,但為了不自己嚇自己,都努力用科學解釋一切。

  但有時好像會有些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像是有緣分的彼此莫名其妙的相遇,或許可以說是吸引力法則,或許也可說是姻緣天定,之前聽朋友分享的故事,關於他們如何與自己的伴侶相遇,不禁覺得創作源自於現實這話說得實在沒錯。

  這次裘夢的新書《掐指一算良人到》也是類似的故事,女主角沈清歡和男主角益州都督之子韋孤雲在一間道觀巧遇,原本韋孤雲只是打發時間所以向女扮男裝成小道童的沈清歡攀談,誰知這個舉動卻牽起兩人的緣分。

  沈清歡一開始被韋孤雲的顏值所驚豔,穿越過來的她甚至在心中為對方冠上男神的封號,可惜很快她就發現,這人除了有男神屬性以外,後面或許還要加兩個字——男神經病。

  或許是對方太無聊,所以每回她去挑水,他就逮著機會和她說話,本來覺得厭煩的沈清歡,後來才發覺韋孤雲為何會有這種奇怪的舉動,原來他天生命格帶煞,生女不得近身,連自家母親都不太能親近他,甚至除了戰場上打拼下來、身帶煞氣的護衛們,連男子都受不太住他的煞氣,靠近他輕則跌倒,重則身亡,偏偏沈清歡卻打破這個定律,也難怪韋孤雲忍不住想親近她。

  而沈清歡也有著特殊之處,據收留她的道士師父表示,她有著難得一見的陰冥鬼妻命格,擁有這種命格之人和韋孤雲相處才不會一命嗚呼。

  不過沈清歡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好事,她只覺得自己倒楣無比,可是她和韋孤雲之間卻像有著莫名的引力,命運總是想盡辦法讓他們倆綁在一起。

  想知道他們之間如何產生戀愛之情?女扮男裝成道士又有陰陽眼的沈清歡又和韋孤雲遭遇了什麼樣稀奇古怪、怪力亂神的玄妙經歷,千萬別錯過!



楔子 異於常人的命格

        三月桃城,桃花滿城。

        桃城是雁郡郡守府所在的城,因城中內外遍植桃樹而聞名天下。

        這個時節的桃城人,身上彷彿都帶了桃花香。

        第一次到桃城的人,都會被城內城外觸目可及的桃花驚豔到。

        桃城,名不虛傳!

        每年桃花盛開的季節,會有許多外地人慕名前來賞花,城中的酒肆客棧也會迎來一波客流高峰。

        近午時分,原本豔陽高照、晴空萬里的天氣突然風雲變幻、陰雲彙集,成人手臂粗的閃電劃破黑雲,轟隆隆的雷聲隨後奔至。

        這突變的天氣讓人心悸,前一刻陽光燦爛,下一刻天昏地暗,恍若永夜來臨,讓人不寒而慄,閃電猶如銀龍般在雲層間遊走,讓人膽顫的雷聲不絕於耳。

        街上行人紛紛走避,百姓關門閉戶,有人在屋中點起了燭火,想藉此驅散突如其來的黑暗。

        在電閃雷鳴、狂風怒吼的半刻鐘後,大雨終於傾盆而至。

        「轟降降……喀嚓……」

        不斷有雷電劈中城中桃樹,那不絕於耳的「喀嚓」聲彷彿在宣告著什麼,肆無忌憚地不斷向外延伸擴張。

        在這樣狂風肆虐、驟雨傾盆的時候,位於城東的郡守府內宅卻是一片忙亂。

        郡守夫人臨盆在即,婦人的呼痛喊叫聲卻湮滅在風狂雨驟中,侍婢在產房進進出出,端出一盆盆的血水。

        人到中年,蓄了一把美髯的郡守大人一臉擔憂地在外面廊道上走來走去,整個人顯得極是慌張。

        隨著女人的一聲尖叫,一道閃電劈中院中的一株桃樹,桃樹攔腰而斷,極是可怖。

        正從屋裡端了一盆血水出來的侍婢整個人都被嚇得恍惚了一下,然後又猛地回過神來,低頭端著盆子匆匆走開。

        但這僅僅是開始,緊接著空中接二連三的有雷電劈下,將院中的幾株桃樹劈得慘不忍睹,甚至起了雷火,又很快被傾盆而下的大雨所滅。

        院裡的人都有些心驚肉跳,都覺得這天象實在詭異。

        直到產房內傳來一陣嬰兒響亮的啼哭聲,許多人的心神才集中到郡守夫人產子這件事上來。

        隨著嬰兒出生,剛才下得日月無光、昏天黑地的雨勢漸漸收起,最至恢復之前的豔陽高照,彷彿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的狂風驟雨是人們的錯覺一般。

        但城中殘敗的景象卻在無聲地告訴人們,那真的不是錯覺。

        群守府內有不少人心中都有種怪異的感覺,從夫人進產房開始,天象驟變,直到小公子出世,天象驟停,這其中似乎隱隱透露出什麼東西。

        在許多人狐疑不已、暗自嘀咕的時候,管家從外面疾步而入,走到得知自己有後,一臉喜氣的郡守大人身邊。

         「大人,門外有位道士求見。」

        郡守笑著一揮手,說:「上門求佈施多給些銀錢便是。」

        管家垂頭,低聲道:「道長說是為小公子而來。」

        郡守臉上的笑意凝結,慢慢轉頭看向身邊的管家,「你說什麼?」

        管家頭垂得更低,恭敬地又重複了一遍,「道長是為小公子而來。」

        郡守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夫人剛剛產子,便有道士登門而來……心頭轉了幾轉,他沉聲道:「請道長到客廳。」

        「是。」管家領命離開。

        郡守又囑咐了下人好好服侍夫人,自己轉身大步朝外院走去。

        等郡守走到客廳的時候,管家已經將那道人請了進來。

        道人年約半百,面容矍鑠,頷下三綹青鬚,一派仙風道骨模樣。一身藍色道袍洗得發白,肩上斜背著一個暗黃色的福袋,如同許許多多的雲水道人一般,手中握著一柄拂塵。

        除此之外,道人背上還背著一個長條的包袱,也不知裡面包的是什麼。

        道人的衣袍鞋子都有被雨水打濕浸透的跡象,可見方才的狂風驟雨給他帶了不少的麻煩。明明應該狼狽落魄,但他周身透出來的氣韻卻是那樣的淡定從容、灑脫自在。

        不得不說,郡守對這道人的第一印象很好。

        「道長,請坐。」

        「貧道有禮。」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最後不由相視一笑,分主客落坐。

        「聽說道長專為小兒而來?」郡守面帶微笑地問。

        道人頷首,直言道:「不錯。」

        郡守心下暗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小兒甫誕生,我府上消息尚未流出,不知道長如何得知拙荊所誕為子?」

        道人微微一笑,行了一個拱手禮,道:「貧道雲遊至此,恰逢天象奇異,掐指一算,便知貴府有麟兒降生。此子命格異於常人,故而冒昧登門,還請大人見諒。」

        郡守一想到兒子誕生時的雷電異象,心中浮起一層擔憂,口中不自覺地問道:「如何異於常人?」

        道人道:「雷劈桃木,諸邪辟異,貴公子命格不凡。」

        郡守心中一喜,口中道:「原來如此。」

        道人面色恭敬,又朝上首之人行了一禮,說道:「貧道冒昧,不知可否容貧道一觀貴公子面相?」能說的話,他自是會說,但有些話,他仍留在自己肚內,不敢輕言。

        舉城桃木被雷電所劈,太過詭異,此子命格大有蹊蹺,所以他才會登門求見,想一觀其面相,探察是何緣故造成此等異象。

        郡守猶豫了片刻,然後對身邊的管家道:「去將小公子抱來。」

        「是。」管家遂領命而去。

        「不知道長在哪座仙山修行?」打發走了管家,郡守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道人道:「不瞞大人,貧道寄身荒山野觀,說出來怕辱沒了大人的耳朵,不提也罷。」

        郡守沒有追問,世外高人多不喜被人打擾,他是能理解的。而且對方越是這樣自謙,他反而越覺得對方是真正的高人,比街市上那些自吹自擂來歷多麼多麼有背景,自己多麼多麼有能耐的方外之人更容易令人信服。

        有侍婢奉上新茶,主客各自享用,談話便一時中斷。

        不多時,管家領著一位嬤嬤前來,郡守的兒子正被那位嬤嬤小心抱在懷中。

        嬤嬤是郡守夫人身邊的陪嫁嬤嬤,再是忠心不過。

        「老爺。」嬤嬤上前行禮。

        郡守擺了下手,道:「把公子抱給道長看。」

        「是。」

        嬤嬤將懷中的小主人抱給道人看。

        道人伸手將包著嬰兒的小被的一角掀起,包在朱紅小被中的新生嬰兒,皮膚尚且皺巴巴紅彤彤的,剛剛被乳母餵過,此時正閉目安睡。

        嬰兒的五官一入道人眼中,道人心中便是一驚,伸手探入被裡,摸了摸嬰兒的臉。

        片刻之後,道人收回自己的手,衝嬤嬤淡笑一聲,「好了。」

        主位上的郡守已經忍不住問道:「如何?」

        道人慢聲道:「觀令郎面相,福祿壽全。」

        聽到這話,郡守不由喜笑顏開,又道:「這樣便好,道長可否順道替小兒測測八字?」說著,他將兒子的生辰八字奉上。

        道人閉目掐指,須臾睜眼,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說話,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郡守也不敢催他,只能耐著性子等。

        這面相、這八字……道人心中頗為掙扎。

        命是好命,只是命中凶煞之氣過重,於他本人無礙,卻對身邊的人有些不好。

        挾帶沖天凶煞降生,偏此子命格貴重,日後定是一國重臣,封侯拜相不在話下,是以上天降下雷電之力助桃木避邪煞之力,以佑城中之人。

        此子命格奇特之處在於,陰冥鬼妻命格,也就是說近不得陌生女子,此為斷子絕孫之命。

        今日郡守大人得子大喜,不說錦上添花奉承一二,反而說出些不吉利的言語,這件事道人還是不想做的。

        心思轉了幾轉後,道人方才開口道:「令郎八字有異,輔之以骨相……」說到這裡他略頓了一頓,然後繼續往下說:「貧道有幾句建言,三歲之後,令郎身邊不要有女侍近身,十歲之前莫要踏出桃城一步。」

        郡守聽得一臉懵然。

        道人的話卻還在繼續,「令郎姻緣天定,莫作人為,順其自然。」否則,害人不淺,徒增孽業罷了。

        說完這些後,道人從座位上起身,衝主位的郡守一拱手,道:「貧道就此告辭。」話落轉身便朝外走,沒有絲毫停頓。

        看透天機,卻不能說透天機,否則必遭天譴。

        郡守張口欲言,臨出口又收住,這位道長不為賺取金銀而來,既然不為名利,他也就沒什麼能留得住人家的。而且道人明明走得很慢,在視線內卻消失得很快,極短的時間便已走出很遠……

        果然是高人!

        不期然間,郡守大人心中浮現出這樣五個大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16 09:41 PM 編輯

【第一章】 跟著道士離開家

        雲層壓得很低,空氣中透著一股讓人壓抑的氣氛,深秋的風帶著涼意肆意地從這座山腳下的小村落颳過,風中隱隱帶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雲中子便是在這樣的氛圍下踏入了這座小村子,他循著哭聲走了過去。世人愛湊熱鬧,他若要找人化緣借宿,必是要去人群聚集之地,而他相信那哭聲來處一定有不少人。

        村子裡的路是由鵝卵石鋪就而成,雲中子被磨得薄薄的鞋底走在上面略微有些硌腳,他就踩著這樣的路朝著哭聲走,隨著他越走越近,哭聲也越來越清晰。

        「九兒啊,妳怎麼能就這麼去了呢?天殺的……我可憐的九兒……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可是你女兒啊!」

        圍觀的人也正七嘴八舌地低聲議論著—— 

        「沈大郎這是被豬油蒙了心吧,親生女兒就這樣硬給按在水缸裡溺死了?」

        「唉,也不能這麼說,這沈家小九實在是個不吉利的孩子,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那個張半仙不是說了,這孩子八字太陰,命帶不祥……」有人幸災樂禍地說。

        旁邊有人蹙眉看了她一眼,「不管怎麼說,虎毒尚且不食子。」小九那孩子是個命苦的,從出生就沒被家人善待過,後又患上了瘋症,先是整日胡言亂語,後來屢被生父毒打,變得沉默內向,見人總是怯怯的,一副隨時準備逃命的樣子,看了就讓人心疼。

        或許,死亡對這個命運坎坷的小女孩來說,是種解脫也未可知啊……

        渾身濕漉漉的小女孩靜靜地躺在地上,瘦得幾乎脫形的身體,頭髮稀疏枯黃,身上的衣服補丁疊補丁,就這樣穿在她身上都顯得短了一小截,並不合身。

        一個穿著破舊、用灰巾包著髮髻的婦人坐在女童的身邊捶地嚎啕大哭,似乎要替那生命消逝的小人兒吐盡生前所有的不公。

        正午的陽光落在小女孩的身上,映得她的面目有些模糊。

        雲中子心中惋惜,正準備替小女孩默默超渡一番,卻突然看到讓他驚駭的一幕—— 小女孩的右手小指動了下。

        「咳咳……」一陣艱澀的咳嗽聲響起。

        圍觀的村民們發出驚恐的叫聲,「詐屍了!」然後紛紛轉身逃離現場。

        只有跪坐在小女孩身邊的婦人沒有露出驚恐之色,口中的哭喊戛然而止,臉上慢慢泛上一抹驚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咳出喉中積水,慢慢睜開眼睛的小女孩。

        小女孩半坐起身,側身吐出湧上來的液體,最後吐到膽汁都要吐出來的時候才算停止。

        她抬頭茫然四顧,似乎有些搞不清楚情況。

        一直站在不遠處觀望的雲中子此時眼中滿是驚詫之色,小女孩的面相分明已是死相,為何又活了過來?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卻沒有從她身上看到任何邪煞之氣。

        小女孩的眸子漸漸恢復神采,她有些愣愣地看著大喊一聲撲過來抱住自己的婦人,似乎有些被嚇到了。

        「小九、小九,妳沒死、妳沒死,太好了!小九……」婦人口中翻來覆去就是這些話,眼淚控制不住嘩嘩地往下掉。

        小女孩的目光轉啊轉的,最後跟雲中子的目光撞到了一起,瞳孔瞬間一縮。

        臥草,什麼情況?這道士不會把她當妖物異端給滅了吧?

        她現在完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莫名其妙一睜眼就天地色變,周圍全是陌生的景物、陌生的人、陌生的事,腦中各種片段混亂翻飛,似乎是一個人的記憶。

        對,是一個人的記憶,屬於一個小女孩短短人生的悲慘記憶。

        抱著自己的婦人是小女孩的母親,一個無力護住女兒的可憐婦人。

        小女孩一切悲劇的來源,除了那封建迷信的鬼八字命盤,便是她與生俱來的一項外掛技能—— 見鬼!

        沒錯,就是見鬼!這項技能還有個官方名稱—— 陰陽眼。

        小女孩不是村民口中的小瘋子,她只是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罷了,這悲劇人生!

        她……這是穿越了吧?而且還是魂穿。

        沈清歡慢慢梳理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頓時又暗自罵了聲「臥草」。

        如果穿越也講技術的話,她這穿越委實不怎麼樣,簡直是學渣的水準啊!

        荒僻的山野小村、重男輕女的家庭,她現在的身體還有個「小瘋子」的名頭,如今又死而復生,不遠處還站著一個衣袂飄飄的道士,看起來很有幾分仙風道骨,她接下來極有可能會被人以耶穌造型捆綁到木頭樁子上,然後一把火給燒了。

        人生還能不能好了?

        雲中子仔細端詳著小女孩的面相,不自覺地朝她走近了一些。

        死相猶存,生機已燃,這是奪一線天機重生之命。

        從她死而復生的那一刻開始,她的生辰八字便完全不同,命格重組,天機已蔽,再無人能探察她的命理。這樣的命格屬陰冥,人卻活著。

        雲中子的目光閃了閃,這個命格完全符合「陰冥鬼妻」的命格,與他多年前看到的一個命格乃是天造地設。

        就不知那郡守之子是否與此女有緣了,若是無緣,一生孤寂,近女則女命亡,若想享雲雨之歡,只剩斷袖一途。

        雲中子忍不住抬手捋了捋頷下三縷青鬚,將雜亂的心思按下。

        沈清歡戒備地看著那個道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整顆心都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動,膽顫心驚的感覺席捲全身。

        「無量天尊,施主,貧道有禮。」

        抱著女兒沉浸在失而復得喜悅中的婦人聽到這個聲音,慢慢轉頭,然後就看到了一位仙風道骨的道人,正目光溫和地看著她們母女。

        普通人對出家的僧道尼都有些本能的禮遇,尤其是這種看起來就像得道高人的方外之人。

        婦人放開女兒,從地上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塵,略整了整衣襟,衝道人行了一禮,「道長有禮。」

        沈清歡也從地上站起來,雖然午時的陽光很烈,但畢竟已是深秋,一陣風吹過,濕透的衣裳還是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雲中子看著小女孩單薄如麻桿一般的小身子,道:「施主是否要先給小施主換身衣服?」

        婦人如夢初醒,朝道人歉意地福了一禮,然後拉著女兒往主屋去。

        婦人的丈夫因溺死了親女,此時已不知跑到哪裡去,家裡的其他人也沒看見,整個小院子只有婦人母女和雲中子三人。

        很快,換了身乾淨衣服的母女二人重新走到院中。

        瘦得脫形的小女孩臉上那雙眼睛顯得猶為突出,眸子裡的戒備雲中子看得分明,卻忍不住微微一笑。

        小女孩甫經過死裡逃生,撿得一命,惶惶然如驚弓之鳥,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施主。」雲中子重新見了一禮,道:「貧道一路行至此處,腹中空空,不知施主可否施捨一碗齋飯?」

        婦人聞言臉色頓時有些為難,但看了看站在身邊的女兒,咬了咬牙,說了句「稍等」,然後便往自家的廚房走去。

        不多時,婦人端了一個碗出來,碗裡放著兩個菜糰,她面色有些羞愧,將手中碗朝道人遞過去,「家中貧寒,只有這些吃食,還請道長見諒。」

        「多謝施主,無量壽佛。」雲中子沒有絲毫嫌棄,伸手將兩個菜糰拿起放入自己隨身的福袋中。

        如今君王昏聵,權臣貪腐,朝綱不振,天下大亂,群雄割據,各地都督紛紛擁兵自立,甚至登基稱帝者不乏其人。

        只不過,帝星猶亮,大元朝氣數未盡,妄然稱帝者最後都是覆滅一途。

        戰亂不斷,天災頻發,天災人禍之下生靈塗炭,千里荒塚人煙杳,易子而食慘人間。

        這個小山村雖然地處深山,看似生活清苦,但比起一些盜匪橫行的地方,已經稱得上是世外桃源一般了。

        眼見道人轉身就要離去,婦人急忙出聲道:「道長,小婦人有事相求。」

        雲中子抬起的腳重新落下,靜等她的下文。

        婦人低頭看看剛過自己腰部的女兒,眼眶忍不住又紅了,她用力眨了下眼,將淚意強自壓回去,開口的聲音卻帶了一絲難掩的哭意,「道長,我家小九只怕在這家裡也活不下去,您能帶她走嗎?」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淚水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雲中子微怔,然後去看小女孩。

        沈清歡抬頭看向這一世的母親,眼眶也不由變紅,她能感覺到原主殘留的情感,這是對母親的不捨與孺慕。

        她能理解婦人做出這個決定的心情,女兒原本就不受家中人待見,此番死而復生,等待她的將會是更大的磨難,與其如此,還不如為她另謀出路。

        至於這條路是生是死,婦人此時怕也是顧不得了。

        雲中子心思一轉,便明白婦人為何會做出這樣的行為,心中不由得暗歎一聲,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也罷,貧道應下了。」他目光又轉向小女孩,「妳可願隨我離開?」

        沈清歡毫不猶豫地點頭,婦人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她一點兒不想剛穿越過來就被人一把火當妖邪給燒了。

        不管怎樣,先跑再說,至於以後,走一步看一步吧,對未來她還是抱持著比較樂觀的態度的。

        「等我一下。」婦人一邊抹淚一邊轉身往屋裡跑去。

        雲中子大約猜到她做什麼去了。

        沈清歡站在原地,目光追了過去,人卻沒動。

        不一會兒,婦人抱著一個包袱走了出來,她紅著眼睛將包袱塞到女兒手中,「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沈清歡不禁抿緊了唇,她想喊她一聲娘,可是喊不出來,實在是對現在的身分還有些不適應。

        雲中子伸手牽了小女孩,轉身離開。

        沈清歡忍不住回頭去看,只見婦人抬袖抹淚,衝著她擺手,那是催促她快些離開的意思。

        是呀,要趕緊離開啊,否則那個謀殺親生女兒的渣爹回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懷著複雜的心情,沈清歡跟著一個陌生的道人離開了這個對自己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村子—— 熟悉是因為她接收了小女孩的記憶,陌生是因為這到底不是她自己的經歷。

        走出村子沒多久,沈清歡就忍不住喘粗氣,步履蹣跚。

        她現在這小身子骨,實在是糟糕透頂,一點兒也不適合做什麼超過負荷的運動。

        雲中子看到小女孩走得氣喘吁吁,忍不住搖了搖頭,伸手往她後領一提,整個人如一隻大鳥般向前掠去。

        沈清歡目瞪口呆中……

        我是誰?我在哪兒?發生了什麼事?

        內心三連問,完全懵逼。

*             *             *

        在山林間飛躍了小半盞茶的時間,確認已經離小山村足夠遠,雲中子停了下來。

        他們在一株大樹下找到一塊岩石,在此稍做休息。

        雲中子從福袋裡拿出了兩個菜糰,分了一個給小女孩。

        沈清歡伸手接了,她一點兒也不敢嫌棄,已經淪落到如斯地步,有得吃就謝天謝地了,哪裡還敢作死地嫌東嫌西。人在屋簷下,那就得察言觀色,就得低頭。

        「妳是叫小九,對嗎?」雲中子開口。

        沈清歡正研究著手裡的菜糰,已經做好極其難吃的準備,猛地聽到問話,不由抬頭看了過去,一接觸到道人的目光,她忍不住心虛,下意識垂下眼,輕聲應了一聲,「嗯。」

        「有大名嗎?」

        「清歡,沈清歡。」趁此機會,沈清歡將自己原本的名字報了出來,沈小九雖然也不算太難聽,但她還是喜歡別人稱呼自己原本的名字。

        她十分慶幸身體的原主也姓沈,否則要是改姓的話,她估計且得適應些日子呢。

        雲中子微微頷首,「名字倒是不錯,我還是喊妳小九吧。」

        沈清歡抿了抿嘴,沒敢提反對意見。

        見小姑娘直勾勾看著手裡的菜糰,雲中子一笑,道:「餓了就吃吧。」

        「哦。」沈清歡暗自給自己鼓了鼓勁,眼一閉,張嘴朝手裡的菜糰咬了下去—— 有點兒苦,帶點澀,嚥下去還有點兒拉嗓子,果然味道很考驗人。

        沈清歡一言難盡地啃完了半個菜糰,終於覺得肚子裡有東西墊胃了,便不想再繼續挑戰自己的味蕾,而且她這具身體的胃也有點不太配合。

        在小女孩的記憶裡,她的胃經年累月飽受饑餓的折磨,吃東西不能太過狼吞虎嚥,她要想活得健康長久,必定得從現在就開始保養她的胃。

        再說了,吃完了這顆菜糰,還不曉得下一頓在哪裡呢,人得有遠慮啊。

        翻了翻懷裡的包袱,從裡面挑了塊乾淨的舊帕子出來,小心地將吃剩的半個菜糰包起來。

        包袱裡是兩件打滿布丁的衣服,一件適合現在的季節,另一件則是有些厚度的冬衣,看模樣,應該是原主母親的。

        沈清歡不由有些黯然,那個可憐的母親並不知道,其實她的小女兒已經不在了。

        不過,不知道也挺好的,至少她心裡還存著希望,以為跟著道人離開的自己是她的女兒呢,一個人懷抱著希望總比絕望來得要好。

        將包袱重新封好抱在懷裡,沈清歡怔怔地看著不遠處的一叢灌木叢,她對未來感到了深深的迷茫。

        「去溪邊喝點水,我們準備繼續趕路了。」

        「哦。」沈清歡被喚回思緒,目光落到不遠處的一條山溪上,抱著包袱走了過去,這裡面是她現在所有的身家。

        用手掬了溪水喝了幾口,沈清歡甩開手上的水漬,重新抱了包袱走回樹下的石頭邊。

        雲中子也到溪邊喝了幾口水,又將自己隨身的水囊灌滿,然後招呼了小姑娘繼續上路。

        他考慮到了小姑娘的體力問題,走得很是緩慢。

        沈清歡四下看看他們身處的地方,林木茂密,也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走出大山?

        她跟著雲中子走了一段路後,沈清歡覺得他們大概要在野外過夜了。

        事實也證明她並不是杞人憂天,最後他們確實找了處山洞勉強棲身。

        雲中子吩咐她去撿柴,他則去找吃的。

        沈清歡並不在乎他會不會一去不復返,她心裡早有最壞的打算,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時代,她對所有人都懷著深深的戒備。

        俗話說得好,靠山山倒,做為一個現代來的女漢子,早就有把自己當男人用的覺悟。

        社會教做人啊!

        等沈清歡拾撿了不少的柴薪,雲中子終於回來了,他手裡提了一隻五彩斑斕的野山雞。

        和尚肯定不能吃葷的,但道士可以吃葷嗎?

*             *             *

        沈清歡恢復精神已經是三天後的事了,這時她和雲中子已經在一處小鎮落腳,小鎮並不算大,也不繁華,甚至還顯得有些蕭條。

        一到鎮上,雲中子就領著她到成衣鋪做了兩身道服,買了兩雙十方鞋,把她改頭換面了一番,直接讓她打扮成了一個小道童。

        沈清歡沒有拒絕,不過沈母給她打包的舊衣服她也沒扔,那是一個母親的心,不能作踐。

        她在那件破舊的冬衣裡發現了七枚圓形方孔的銅錢,那一刻,她的心忍不住跟著揪了揪,這大概是沈母能給予女兒的全部了吧,她甚至不知道等沈父回家後,那個可憐的婦人會不會因此遭遇什麼不幸,但她也清楚,她的擔憂沒有絲毫用處,這讓沈清歡很是鬱悶。

        然而再鬱悶再不甘,日子還是要過的,這大概就是人生最大的無奈吧。

        之後沈清歡親眼目睹了插草標自賣自身的事,以前在電視劇裡看到時沒太大的感覺,如今近距離圍觀,她感觸很深。

        看著那幾個頭插草標賣身的人,沈清歡突然發現自己的際遇其實還不是最倒楣的,至少現在她好歹也算是衣食無憂,又有雲中子罩著,人身安全也很有保障。

        她要做的就是不能讓雲中子厭煩,得抱好雲中子的大腿,好歹得撐到自己能夠在這個世界獨立求生為止。

        就是抱大腿這事她以前沒做過,業務不熟練,只能摸索著來。

        看小姑娘目光複雜地看向那幾個自賣自身的人,雲中子伸手在她的頭上摸了摸,沒說什麼。

        沈清歡抬頭看看他,表示可以繼續走了。

        有些事圍觀一下就行了,她沒有聖母到不自量力的去救贖他人,她自己現在還是寄人籬下呢,先顧好自己再說吧,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現在,她需要做的就是獨善其身,很無奈的選擇,卻是現實。

        雲中子邁步往前走,一邊注意著小姑娘的腳力。

        他問過了,小姑娘今年七歲,可是因為營養不良,看上去像是只有四五歲的樣子,好在人懂事,知進退,他並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心思照顧她。

        嗯,小姑娘的自理能力還是很不錯的。

        因為他之前考慮不周,害得小姑娘拉得虛脫,來到這處鎮子後,他決定多留幾日幫她調理一下身體,然後再繼續趕路。

        小孩子身體恢復倒是挺快,但是要想養得有肉些,恐怕還需要一段不短的日子。

        為了讓小姑娘早日養好身子,雲中子甚至教了她一套簡單的養身拳法。

        對此,沈清歡表示很喜歡,每天也很認真地練。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古裝劇的影響,她總感覺古代的治安很有問題,她必須對自己的生命負責。高來高去、武功不俗的雲中子教給她的拳法,怎麼說也不會是一般的,對她肯定是有好處的,她必須認真學習。

        沈清歡的認真讓雲中子很是滿意,這孩子倒是有幾分慧根。

        「道長請留步。」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他們一停下腳步,就看到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大步朝他們走來。

        走到近前,那人衝著雲中子作揖,然後道:「我家主人欲做一場法事,不知道長願接否?」

        雲中子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的人,尤其值此亂世,要有財物才能保證他好好地活下去……不,現在應該是讓他和小姑娘兩個人一起好好活下去。

        他自己一個人餐風露宿倒沒什麼,如今多了一個小姑娘要養,雲中子立時決定讓自己變得世俗一些,於是他十分乾脆地回了一個字,「接。」

        做法事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幾乎不費什麼勁兒。

        「那請道長隨在下回去。」

        「好。」

        他們的包袱放在客棧,但雲中子的法器卻是隨身攜帶著的,故而並不需要回客棧取東西。

        沈清歡聽到「法事」二字的時候,心裡卻是一咯噔,她猛地想到了這具身子可是有一項外掛技能—— 陰陽眼。

        那麼做法事的時候,她會不會看到什麼恐怖靈異的東西?

        小生怕怕!

        可這賺錢的生意,她也沒道理讓雲中子拒絕,畢竟吃飯最大。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即便方外之人,身在這俗世之中,哪裡能離得了孔方兄?

        沈清歡暗自在心裡不住給自己打氣,不怕不怕,我不怕,大不了到時候閉上眼睛唄。

        這樣的安慰效果還是挺不錯的,到後來,她的心情果然就淡定了下來。

        不久之後,他們到了一戶人家門前,光看大門就知道這是大戶人家,進了門,沈清歡更是對這戶人家的富有瞭解一二。

        那些丫鬟僕役都穿得比外面街上的普通百姓要好得多了,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這一刻,沈清歡突然有點兒小仇富。

        淡定,淡定。她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小心地跟在雲中子身後一路走進去。

        主人家並沒有見他們,只有管家給他們說明了一下,需要他們晚上到後花園做場超渡法事。之後,管家給他們安排了一間客房做為暫時的居所。

        「怕鬼嗎?」

        突然被人問了這樣一句,沈清歡還是下意識地愣了下,然後才老實地回答,「怕。」這話絕對比真金還真。

        雲中子衝她微微一笑,在她以為他會安慰自己的時候,就聽他說道—— 

        「習慣就不怕了。」

        納尼?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道長!

        之後雲中子在房中打坐,靜待夜晚來臨,而沈清歡則被要求在屋中練習他教給她的拳法。

        小姑娘一招一式生澀地練著,額上漸漸有汗冒出,在她練過三遍之後,床上閉目打坐的雲中子彷彿看到一般,開口道:「休息打坐吧。」

        「是。」沈清歡十分聽話地照做。

        屋裡沒有蒲團,但博古架外靠窗的地方有一方榻,沈清歡便到榻上打坐去了。

        一靜心打坐,時間就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他們從客棧出來的時候是午後,在街上轉了一會兒,就被這家人請到家中做法事,打坐練功完畢已經是晚飯時間。

        主人家給他們準備了足夠的齋飯,而之所以會準備齋飯,應該是因為在普羅大眾的心裡,出家人都應該是茹素的,雖然雲中子明確跟她說過道家其實並不禁葷腥,可架不住大家不那麼想啊。

        吃過飯稍事休息,一派仙風道骨的雲中子帶了小道童沈清歡跟著管家往後花園去了。

*             *             *

        後花園的一處空地上,已經按照雲中子的吩咐安放好了祭桌、香爐、貢品。

        法事開始前,雲中子對小姑娘說:「妳要認真看。」

        沈清歡認真點頭,甭管雲中子是不是真能驅鬼斬邪,就算裝模作樣,將來也是一門餬口的手藝啊,一切為了生存!她一定會認真的。

        事實上,沈清歡遠沒有自己表面看起來那麼鎮定。因為她這具身體自帶的外掛技能,她一進這家的後花園,就感覺到了陰風陣陣,腦子裡那些上一世看過的各種鬼怪僵屍片便特別沒下限地跳出來刷存在感。

        這時候,她多麼希望自己可以像老是扮演僵屍道長的演員英叔一樣,手持八寶乾坤鏡、一柄桃木鎮邪劍,斬妖除魔小菜一碟。

        可惜她沒那本事,所以整個人戰戰兢兢地,一邊不斷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一邊目光四下游移,又怕見到什麼髒東西,又想看一看是啥髒東西,整個矛盾到不行。

        這種腦袋裡兩個小人打架的情形,實在是讓人非常的糾結。

        同時間,雲中子一步一步認真演示,點香、上香,準備好黃符紙。

        花了點時間,終於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雲中子的動作上,沈清歡認真記著他的流程和手式,漸漸拋開了那些妖魔鬼怪的腦內串燒,沉浸在雲中子那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中。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就在雲中子按部就班地念頌著超渡經文時,異變突生。

        陰風乍起,祭桌前火盆裡的火焰猛地暴漲一下,繼而倏地萎縮。

        與此同時,雲中子的臉色也是一變,手中桃木劍橫在胸前,左手掐出一個法訣,口中念念有詞,然後左手食指猛地往眉心印堂處一點,大喝一聲,「開。」

        只見一道金光從他眉間閃過,雲中子開了天眼,便看到了此處的陰邪鬼煞。

        那是一個面目猙獰的女水鬼,身上還在不停地往下淌水,但地上分明沒有一點兒水漬。

        即使是看不到女鬼的人也能感覺到後花園的溫度在這一瞬間陰冷下來,跟著管家站在一邊提著燈籠的一名家丁幾乎嚇破了膽,整個人抖如篩糠,他手中的燈籠也因他的顫抖,光影飄忽跳躍,最後竟「噗」的一聲熄滅了。

        「啊」的一聲尖叫劃破夜空,那名家丁扭頭就跑,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沈清歡無語地目送家丁逃離的背影,人的潛力果然是無窮的,這個速度,百米奪冠完全沒壓力啊!

        雲中子是開了天眼才看到女鬼,自己可是女鬼一出現就直接面對視覺挑戰,她堅強地沒尖叫出聲以及抱頭逃竄,那名人高馬大的家丁反而出人意料地搶了鏡。

        這無意中讓她莫名其妙減輕了恐懼害怕,甚至都有心情吐槽了。

        目送走了嚇跑的家丁,沈清歡將注意力重新落到作法的雲中子身上,他正跟女鬼打得不亦樂乎,看架式是沒什麼壓力,這讓沈清歡心中大定。

        看過太多的僵屍片,她觀察出一條黃金定律—— 但凡有靠譜的法師在場,安全妥妥的,圍觀基本無壓力,雲中子明顯很靠譜!

        但是,不得不承認,女鬼的形象真的挺挑戰人的視覺,沈清歡暗暗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有了「陰陽眼」的外掛,以後不管她願不願意,總是要面對各種形態的鬼魅,那就從現在開始習慣吧。

        俗話說得好,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哎喲媽媽,嚇死寶寶了……

        沈清歡緊緊抓著手裡的一疊符紙,這是雲中子作法之前拿給她防身用的,品質如何暫時不明,但數量很給力。大約也是擔心她這麼小的人,萬一碰到鬼怪靈異現場會不知所措、方寸大亂,給得少了怕出意外,所幸財大氣粗地給了一疊。

        應該就是這樣,柿子撿軟的捏,三界六道通用。

        女水鬼見雲中子這塊骨頭太硬又難啃,果斷將目光轉到了一旁瘦弱矮小的小豆丁身上,雙手十指指甲暴長,雙眼凶光大盛,發出一聲嘶吼直接便扭身撲上。

        臥草,不帶這麼玩的!

        沈清歡手忙腳亂地將手中的那疊符紙往前一送,嚇得眼睛都下意識閉上了。

        就在女鬼即將撲到她面前的時候,一片金光大盛,女鬼發出淒厲地慘叫,身影暴退數丈,心有餘悸地看著那個小豆丁手中的符紙,然後仰天發出一聲怒吼。

        沈清歡覺得這其實就是惱羞成怒。

        可不是嗎?本來想挑軟柿子捏,結果踢到了大鐵板,預期與現實反差太大,不惱才怪。

        但沈清歡半點兒都不同情女鬼,甭管她如何變成凶煞厲鬼,有何情有可原之處,對她這個無辜路人甲下毒手,那必然是敵人。

        同情敵人?她還沒那麼聖母。

        雲中子可不會給女鬼太多發洩情緒的時間,桃木劍脫手,直朝女鬼飛刺而去。

        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震撼人心,沈清歡眼睜睜看著雲中子手中的幾道符篆直接飛到了女鬼身上,引發一陣黑煙翻騰。

        突然之間,沈清歡有種在看鬼片的錯覺,這種飛符定鬼在鬼片中很常見啊,原來那薄薄的一張黃符紙真的可以飛出去定住厲鬼啊!

        黑煙消散之後,原本凶厲的女鬼消去邪煞之氣,變成她生前的樣貌。

        那是一個清秀美麗的少女,看起來十六七歲,水靈靈的。

        這樣的美麗對一個衣著簡樸的少女而言卻是一種災難,看她在這戶大戶人家的後花園化為厲鬼便可見一斑。

        此時,沈清歡突然聽到雲中子的聲音,他對那個女鬼說—— 

        「善惡有報,毋須執念,投胎去吧。」

        那名少女鬼眼中突然流下了一行淚,衝著雲中子盈盈一拜,然後原地一陣霧化,慢慢消失不見。

        雲中子話中的意思沈清歡大概明白,這就是「善惡終有報,蒼天饒過誰」的簡潔版。

        雲中子卻是不知道自家小豆丁心裡在琢磨什麼,他逕自上前將那女鬼落地化為陰珠的幾滴眼淚收起,轉頭對今晚表現不錯的小傢伙吩咐道:「把這些紙錢全部燒掉吧。」

        沈清歡看看那邊一小堆的紙錢,乖乖地照做。

        「一邊燒,一邊念超渡經。」雲中子又補充。

        「是。」沈清歡一板一眼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一身道童打扮的小豆丁,似模似樣的念著超渡經,將一張張的紙錢點燃扔到面前的火盆中,不時用根木棍翻一下,確保所有紙錢都能燃燼。

        雲中子在祭桌前閉目而立,恍若石化,一直到沈清歡把所有的紙錢全部燒完,他才睜開了眼睛,將自己的桃木劍重新用布包起來背好,然後招呼小姑娘,「走吧。」

        「哦。」燒紙錢燒得手腳酸軟的沈清歡老老實實地跟上去。

        他們並沒有繼續留在這戶人家,拿了管家奉上的銀錢便直接離開了。

        兩個人,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並排而行。

        此時夜已深,街上沒有其他行人,只有他們兩個。

        雲中子步子邁得很慢,十分照顧人小腿短的小姑娘。

        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會兒,雲中子突然開口道:「小九,妳是不是能看到?」

        沈清歡下意識地回答,「嗯。」

        雲中子發出一聲輕笑,自語般地道:「五陰絕命,目辨陰陽,一線天機重生,不錯不錯。」

        沈清歡豎直了耳朵也沒能聽清雲中子的嘟囔聲,又不敢直接問,自我安慰反正也跟自己沒關係,很快她就釋然了。

        「小九,明天我正式收妳為徒。」

        「啊?」沈清歡一臉懵懂,這是什麼情況?

        她不想當神婆……啊呸,她不想當道姑,她明明還有大好的青春去揮霍,突然把她往李莫愁和滅絕師太的路上領,簡直喪盡天良啊!

        雲中子不知她心中在嚎叫,心情很好。

        這孩子資質不錯,性情也好,可收可收啊!

        心情南轅北轍的兩個人向著同一個方向走去,他們投宿的客棧就在那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17 01:49 PM 編輯

【第二章】 被使喚的小道童

        翌日一大早,沈清歡便被拎起來,沐浴更衣,準備拜師。

        沈清歡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作了一晚光怪陸離的夢,什麼自己變成了李莫愁,對人大開殺戒,被人群毆……又成了滅絕師太,變態陰狠……又跟一群妖魔鬼怪大戰三百回合,最後同歸於盡……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境,搞得她精神有些萎蘼。

        這一切看在雲中子的眼中卻是另一番解讀—— 小傢伙昨天第一次面對這種與厲鬼對決超渡的情形,精神受到一定的衝擊,休息不好是很正常的。

        沈清歡不想拜師,不想出家,李莫愁和滅絕師太已經對她造成了心理陰影。

        但現實教做人,她莫名其妙穿越而來變成了偽蘿莉,又離鄉背井跟著別人討生活,不抱緊這根大腿,她想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安全生存下去就沒有基本保障,拒絕金大腿的要求那基本等同於老壽星喝毒藥,活膩了。

        她牙一咬,眼一閉,幹了!大不了以後找到機會再還俗就好了。

        沈清歡最終對自己成功完成了心理建設。

        燃香敬天地,上稟下達,四方神鬼見證,祭拜門派歷代先輩,最後便是叩拜師父,敬茶。

        雲中子接了徒弟茶,右手食指點茶,三彈指,然後將茶一飲而盡。

        行禮完畢,沈清歡起身,垂手立在一邊聆聽雲中子訓誡。

        說是訓誡,其實就是將門派歷史簡略陳述,又點明本派門規戒律,也不算啥清規戒律,簡而言之就是不許為非作歹、作奸犯科,輕易不要立誓,方外之人立誓很容易應誓被雷劈。

        這個是重點,要切記!

        最讓沈清歡驚喜的是,本門不禁婚嫁,不戒葷腥,居家出家偕可。

        善了個哉,早知道不用當李莫愁、滅絕師太,她也不會作那麼摧殘腦神經的怪夢了。

        他們的門派名叫太清派,乃是從上古流傳下來的古老道派,屬道祖一脈,因而平時參拜的是道祖太上老君像。

        沈清歡從雲中子的敘述中弄明白了一件事,他們太清派歷代先輩對於傳道授業、開壇收徒極其的不積極主動。

        她默默地扳著手指數了數,收徒最多的一位祖師爺也不過三個徒弟,其他大多只收一個,號稱寧缺勿濫,其實壓根是懶,專注修煉,說白了就是宅。

        又懶又宅,這就是太清派的基調,在這樣的原因下,門派理所當然地就凋零了。

        沈清歡表示,門派到現在還沒斷了傳承,也是挺不容易的,估計師父以後要是不再收徒,她極有可能會變成本門最後一代傳人。

        讓她開壇收徒,傳承師門?

        開什麼玩笑,又懶又宅的她可也是妥妥地繼承本門的優良傳統啊,收徒教徒什麼太折騰了,體力精力雙重損耗,太辛苦,不幹!

        其實,現在想想以後當道士也挺好,找個道觀掛單,包吃包住包後事。

        想到這裡,沈清歡伸手拍拍自己的頭,讓自己清醒一下,當道士只是一時之選,還是要嚮往更好的生活條件的。

        人生得有理想,否則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雲中子不知小徒弟腦子裡已經上演各種小劇場,還有彈幕瘋狂吐槽,口中仍在介紹,「咱們門派收徒歷來講究道緣,比如妳我師徒就是如此。」

        沈清歡腦中的小劇場頓時暫停,用狐疑的目光去看師父,兩隻眼睛明確寫著三個大字—— 你確定?

        雲中子看懂了徒弟的表情,手中拂塵一擺,一副世外高人的派頭,道:「為師雲遊天下,至今為止只碰到了妳這一個被主動塞過來的。」

        沈清歡面無表情,內心呵呵,太清派果然是畫風清奇,跟別的妖豔賤貨一點兒都不一樣,鑒定完畢!

        「那,給妳。」

        沈清歡愣愣地接住幾張符篆,有些不明所以。

        「拿去研究,每張符篆都必須一氣呵成畫完才有作用。」

        沈清歡眼睛一下子瞪大,這種鬼畫符似的東西得一口氣畫完?而且,這符紙上到底畫的是什麼?

        沈清歡一下子覺得自己從一個接受現代化教育多年的人變成了一個實打實的文盲。

        雲中子卻沒再多說什麼,又開始自己的打坐日常。

        沈清歡盯著一張符紙瞧半天,直看得雙眼發澀,這才眨了眨眼睛,舒緩澀意。

        研究就研究唄,研究不出來也不怪她,對吧?

        她心態特別坦然,她從來不是天才,甚至可能跟聰明都不太搭邊,勉強算是智商夠用,一朝穿越而來也不太可能就把她的智商加值到頂。

        事實證明,沈清歡對自己十分瞭解。

        一連三天,她除了每天的練拳時間就是盯著那符篆看,都快把符篆盯出洞來了,也什麼都沒研究出來,還經常看著看著就直接睡了過去。

        沈清歡都覺得師父大概就快要忍不住噴她是個笨蛋了。

        但雲中子卻像是忘了有吩咐她做這麼一件事似的,每日除了監督她練拳,就是打坐打坐打坐,果然是太清派的最大特色—— 宅!

        除了帶她出門取做好的衣服,中途又去幫人做了一場法事,這幾天他們師徒兩個就一直待在客棧,哪兒也沒去。

        他們之所以滯留客棧,是因為雲中子考慮到自家徒弟的身體狀況,本身底子就差,又差一點兒拉虛脫,怎麼樣也得休養上個七八九天,讓徒弟的身體恢復恢復,否則的話要是在趕路的中途出什麼岔子,那麻煩就大了。

        六七歲的小孩子抵抗力弱,夭折什麼的太過尋常,他一點兒也不想自己剛收的徒弟得到這種結局。

*             *             *

        這一天,沈清歡開始跟著雲中子慢慢練習吐納功夫,她最大的感觸就是這跟看符篆一樣,是一項十分有助進入睡眠的功課。

        吐納養神這是禪坐的範疇,對培養耐性定力十分有力,只不過,對於大多數初學者來說真的很容易進入睡眠,還是深度的。

        看著小徒弟練吐納功夫練到睡著,雲中子只是笑著看了一眼。

        小孩子多睡覺有好處,小九這單薄瘦弱的身子,以前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無意中露出的胳膊上有幾道猙獰可怖的傷痕,明顯是被人打的,身體的其他地方還有沒有傷痕雲中子也不知道,畢竟小九是個女孩子,他不好親自檢查。

        父母不慈啊……好在小九並沒有被養成畏畏縮縮的性子,整個人看起來也算開朗,這讓雲中子心中大是欣慰。

        看看睡得深沉的徒弟,雲中子從蒲團上起身,逕自出了屋子,他的動作放得很輕,半點兒沒有驚動在蒲團上睡得昏天黑地的人。

        屋外是二層的樓道,此時並沒有什麼人,雲中子一個人下了樓。

        此時的客棧大堂並沒有什麼人,明顯不是吃飯時間,客棧掌櫃正坐在櫃檯後算帳,算盤珠子打得劈里啪啦直響。

        雲中子走到櫃檯前,開口道:「掌櫃的,我出去一趟,如果我徒弟問起,就說我一會兒就回來。」

        「好的,道長。」

        雲中子點頭致意,手中拂塵一擺,就此離開了客棧。

        等沈清歡一覺醒來的時候,覺得脖子有點酸,她不由伸手揉捏後脖頸,扭頭看了看,頓時嚇了一跳—— 

        師父不見了!

        師父會不會因為被自己這朽木不可雕也的模樣給氣到了,所以暴走離開了?

        不對,暴走的話肯定會先把她叫醒訓斥一番的。

        伸手撓撓頭,頭上稀疏的髮量讓她神情暗了下,因為髮量太少,髮質太差,她現在直接被理了個短髮,就差直接給剃成光頭了。

        要不是師父顧忌她是個女孩子,只怕真要給她剃個光頭出來了。

        謝天謝地!不管怎麼說,光頭對她來說實在有些挑戰。

        雲中子不在,沈清歡心裡有點不安,便離開屋子去找。

        最後,她在客棧掌櫃那裡打聽到了師父的下落,心這才落了下來。

        師父的去向知道了,沈清歡也不慌了,不過卻沒回客房,而是坐在客棧大堂繼續研究師父給她的符篆。

        她已經連著研究好幾天了,說實話,還處於兩眼茫茫的階段,要是一直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把師父他老人家給氣著。

        沈清歡一邊看著手上的符篆,一邊在桌上無意識地比劃著。

        這東西對她來說完全就是鬼畫符嘛!

        研究了一會兒後,沈清歡忍不住抬頭看了下房頂,感覺有些氣餒。

        就在沈清歡平定心緒打算重新繼續研究符篆時,店外突然傳來一道哀求的聲音—— 

        「掌櫃的,可憐可憐我們,給口吃的吧,您好心會有好報的!」

        抬頭順著聲音的來向看過去,沈清歡看到了一大一小兩個衣衫襤褸的人,說話的正是大的那個,是一個頭髮花白、滿面皺紋的婦人,站在她身邊扯著她一角衣襟的小孩子個子比沈清歡要高一些,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整體感覺倒比沈清歡之前的狀態還要好一些。

        這麼一比較,沈清歡更明白自己之前到底有多淒慘,身體原主的親爹真是造了八輩子孽,祝他死後下十八層地獄,簡直不是人!

        「去去,別擋在我的店門口,影響我生意,走開!」掌櫃一臉不快地揚聲驅趕那對老小。

        「掌櫃的,您行行好吧……」

        「小二,把他們趕走。」

        「來咧。」店小二應聲過去趕人,「趕緊走,別站在我們店門口,快走開。」

        沈清歡有些不忍地看著被驅趕的那一老一小,不自覺地抿緊了唇。

        幫助別人的前提是自己有能力,她現在並不具備這種能力,連她自己都一直生活在不安中,又怎麼去幫助別人呢?

        所以,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慢慢從自己的視線消失。

        心情低落的沈清歡低頭去看放在桌上的那張符紙,她的目光事實上是空洞的,心裡亂糟糟的。

        她雖然認為自己不要不自量力去幫別人是正確的,但是仍舊因為自己不去幫別人而心有愧疚,真的是太矛盾和糾結了!

        就在沈清歡暗自唾棄自己的時候,她聽到了師父雲中子的聲音。

        「小九。」

        「師父,你回來了。」沈清歡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

        雲中子似乎也沒注意到徒弟的神情有異,衝她點了點頭,逕自說道:「收拾收拾,我們準備離開。」

        沈清歡有些怔住,帶了些不確定地問出口,「離開?」

        明明之前她覺得師父打算再住些時日的啊,她的直覺錯了?

        見徒弟一臉迷惑,雲中子伸手在她頭上拍了拍,語氣帶了些複雜地道:「事情有變,這裡不能待了。乖,回去收拾東西。」

        「哦。」天大地大,師父最大。

        沈清歡麻溜收起桌上的符篆,邁著自己的小短腿往樓上的客房去,雲中子自己則走到櫃檯前跟客棧掌櫃結帳。

        「道長,發生什麼事了?」掌櫃也聽到了他們師徒方才的對話,心裡隱隱一跳,忍不住問了一句。

        雲中子倒也未曾隱瞞,如實相告,「大批難民進城了。」

        掌櫃聞言,臉色當即就是一變。

        當今天下大亂,流民如潮,難民如狗,許多地方都因他們而發生暴亂,許多原本富足的人家一夕變得流離失所,成為新的流民。

        如此惡性循環之下,天下越發不穩,四處義軍突起,動亂頻發,誰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個先來。

        在這種情況下,很多人離鄉背井尋找可以安身立命之地,有權有勢的要麼自立,要麼尋找可供依仗的靠山,天下已然亂成一鍋粥,分崩離析在即。

        他們這裡不過是處不起眼的小鎮,除了衙門的十幾個衙役,並沒有駐軍什麼的,一旦難民暴起,後果不堪設想。

        設立粥棚廣結善緣嗎?之前就有消息傳來,曾有人因設粥棚而被難民一擁而上洗劫一空,一夕家敗。

        窮途末路的難民,往往只需要一點點的鼓動就如同火上澆油,瞬間火勢驚天,爆發出驚人的破壞力。

        客棧掌櫃的臉色很快就變得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不行,他也得早做打算。

        雲中子收好掌櫃找給自己的十幾枚銅錢,繼續站在櫃檯前等。

        過了一會兒,就見自家徒弟拿著兩個人的行李和包袱走下了樓梯。

        雲中子伸手先將用布包住的桃木劍縛到背上,又提了屬於自己的包袱背上肩,招呼徒弟一聲,「走吧。」

        沈清歡摸摸自己胸前的包袱結,確定完好,口裡答應一聲,便跟上師父的腳步往外走。

        直到走出客棧一段距離,沈清歡才發現師父所說的「事情有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原本蕭條的小鎮街道上現在多了許多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難民,他們的臉上充滿著絕望和麻木。

        路邊有個因饑餓而哇哇大哭的嬰兒,有善心的鎮民送了碗米粥給那位懷抱嬰兒的婦人,婦人千恩萬謝地接過,小心翼翼地餵給懷中的嬰兒。

        沈清歡收回自己的目光,跟緊師父。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過去看的那些戰爭災難片給了她很多感觸,亂世人不如狗,在亂世來臨之際,人性中的陰暗面往往赤裸裸、毫無遮攔地暴露在陽光下,是對人性最直接的審判。

        他們師徒往鎮外走時,更多的難民陸陸續續地從鎮外進來。

        眼看鎮門口就要到的時候,雲中子突然腳步一頓,沈清歡不明所以,就見雲中子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腳根一轉,換了個方向。

        什麼情況?

        沈清歡懵頭懵腦地繼續跟上,心裡有點兒犯嘀咕,不知師父唱的是哪一齣。

        很快,沈清歡就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了—— 她師父竟然去買了頭驢!

        錢貨兩訖後,雲中子瞄了瞄徒弟的小短腿,語氣幽幽地說了句,「腳力太差。」

        被人嫌棄的沈清歡:「……」我要不是打不過你,我就跟你拚了!

        於是雲中子牽著驢,驢上坐著沈清歡,師徒兩個慢慢悠悠地走出了小鎮,漸漸消失在官道上。

*             *             *

        黃葉落盡,細雪飄飛,轉眼之間,由秋至冬,萬物凋零,景物蕭瑟。

        益州城城高牆厚,兵強馬壯,如今益州都督擁兵自立,轄下的州府倒也治理得當,在這亂世之中殊為難得,這是雲中子師徒一路走來少有的沒有城外看到難民聚集的城池。

        雲中子牽著驢緩步入城,驢背上除了穿得厚實的沈清歡還有兩個掛筐,筐中是他們師徒一路採挖的藥材及隨身的包袱。

        這一路行來,賣藥材算是他們的一項主要收入來源。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現在的沈清歡再不是從小山村出來時的那副瘦得如同骷髏架的模樣,臉上有了嬰兒肥,眉清目秀,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透著幾分靈氣,讓人覺得有點兒可愛。

        進了城,因為天氣的原因,街上的人並不是很多,但找人問個路還是能辦到的。

        從路人口中得到藥鋪的位置,師徒兩個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賣掉筐中的藥材,師徒兩個轉而去找之前打聽到的白雲觀。

        這個觀名很大眾,沈清歡表示自己在許多電視劇裡都有看過。

        白雲觀在益州城裡的一座山上,香火鼎盛,雲中子打算帶著徒弟到觀中掛單,好渡過接下來的嚴冬。他不打算頂風冒雪領著徒弟趕路,小九年紀畢竟還是太小了,禁不住太多的顛簸。

        白雲觀的山門下有幾十級石階,看上去頗有幾分氣勢。

        沈清歡從驢背上下來,老老實實地從第一個臺階開始往上爬。

        師徒兩個走到山門時,先各自整了整衣篩,這才慢慢朝裡走去。

        道觀香火鼎盛,觀中建築也頗為講究,占地頗大。

        此時的時間已是午時,饑腸轆轆的師徒用了些觀中的齋飯,然後雲中子拿銀錢打點了觀中掌事的道士,分到了一處小小的院子。

        那確實是一處小小的院子,不但小,而且偏僻,但對雲中子師徒來說倒是無所謂,他們不需要太好的院落,只要單獨清淨,偏僻完全不是問題。

        這個偏僻的小院可能有段日子沒人住,院外屋內積了不少灰。

        白雲觀的小道士把他們領到這裡就直接離開了,來的路上已經將相應的生活所需之處一一告訴他們,所以小道士一離開,沈清觀放下行李挽起袖子就開始收拾。

        雲中子除了將毛驢背上的筐子提到小院,完全沒有要動手的意願,拿著拂塵站在院中閉目養神。

        小院很小,只有一間屋子,還有一個小廚房,裡面有一些柴禾,除了灶臺等必備東西占用的空間外,剩餘的空間也只夠一個人操作活動。

        灶臺邊有一口跟灶臺齊高的陶缸,裡面有半缸不知放了多久的水,正好可以拿來打掃衛生。

        沈清歡從屋裡找到條帚和一個木盆,先給地上灑了水,然後開始打掃擦拭。

        從始至終,雲中子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似乎已經入定,但是等沈清歡裡裡外外收拾乾淨出了一身汗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

        「妳歇會兒,我出去一趟。」說完,雲中子便邁步離開了小院。

        沈清歡直接坐在屋子的門檻上歇息,雙手撐膝托臉做花朵狀,身上因幹活而出的汗意漸漸乾去,她的呼吸也漸漸恢復了正常。

        也不知道師父去幹什麼了?

        很多時候沈清歡都覺得自己師父神神祕祕的,果然不虧是混神棍這一行的。

        她百無聊賴地坐在門檻上當留守兒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們師徒就要在這處小院子裡渡過,這大概就是名副其實地熬冬吧。

        這些日子師父用心幫她調理身體,她不但長胖了,個頭也有了不少長進,這讓她很是開心,預示她正朝著擺脫五頭身的陽光大道大步前進。

        海拔太低什麼的,很傷自尊的啊。

        就在沈清歡放飛思想胡思亂想的時候,雲中子提著一副挑水擔回來了。

        那副扁擔水桶很明顯是白雲觀裡的小道士用的,估計就跟少林寺武僧從小挑水上山有著異曲同工之效吧。

        沈清歡天馬行空地想著,然後猛地像想到什麼一樣,眼睛瞪圓了。

        不會吧?

        「去挑水。」

        噩夢成真!這副挑擔果然是給她準備的,這是要讓她效法螞蟻搬家一樣慢慢將小廚房裡的那個水缸挑滿水啊。

        師父,你的良心都不會痛的嗎?

        好吧,大約自己的師父是沒什麼良心。

        抿抿唇,沈清歡認命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為了幸福美好的生活,她要努力。

        循著觀中小道士講述過的方位,沈清歡很輕易便找到了離小院最近的那口汲水井。

        井邊種著兩棵樹,樹呈合抱之勢,那口井就彷彿被兩株大樹抱起來似的。

        井臺上架有轆轤,看樣子平時使用頻率不低。

        沈清歡將提水桶扔到井中,放下井繩,搖晃著井繩打上水,然後慢慢用力往上搖轆轤。

        兩個小木桶很快裝滿水,沈清歡吸了口氣,將扁擔扛上肩。

        這幾個月她的身體得到了調養,同時也一直在練功,因而一擔水的分量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無法承受的負擔,水桶很平衡,並沒有什麼搖晃。

*             *             *

        個子小小,臉上帶著嬰兒肥,模樣看起來清秀可愛的小道童穩穩地挑著一擔水,步伐平衡地走過,負手站在迴廊下沉吟的少年無意中瞥到這一幕,眼中不由露出幾分興味。

        但也只是一時覺得稀奇罷了,並沒有什麼別的舉動。

        少年一身錦繡羅衣,衣色石青,衣飾低調中透著奢華,英英玉立,豐神俊逸,乃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唯一可惜的就是少年周身氣質冷卓,給人一種無法親近的感覺。

        少年原是暫居觀中的香客,趁著天黑之前四下人蹤寥寥出來走走,沒想到會看到一個可愛的短腿豆丁挑水。

        有意思!

        他一時也沒想往別處走動,繼續待在原處。

        沒過多久,挑著空桶的沈清歡又從迴廊前經過,少年的腳步不自覺地便跟了上去。

        剛開始,沈清歡並沒察覺到什麼,她整個人都沉浸在挑滿水缸就可以休息這件事中。

        但是時間一長,有一個人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反應再遲鈍也覺出不對了。

        沈清歡停步回身,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俊美無儔的少年郎。

        顏即正義!

        這麼一個謫仙人一般的少年郎,讓沈清歡有種看到春天的感覺。

        「小不點,你不累嗎?」

        可惜男神一開口,好感便直接往下掉。

        什麼叫小不點?想當初姊也是氣場兩米八的女漢子啊!

        好漢不提當年勇,低頭看看自己現在這副五短身材,沈清歡這顆皮球一下就漏氣了。算了,人家現在叫她小不點也沒什麼毛病,她可不就是個小不點嗎?

        沈清歡給對方一個面無表情臉,繼續自己的挑水大業。

        師父,您來回頂多三趟,水缸就滿了,好嘛,非得這樣沒下限地折騰我,有意思嗎?你就不怕這樣會讓我個子長不高嗎?

        小不點沈清歡在心裡默默地吐槽,滿屏的彈幕。

        「小不點,你是觀裡的道士嗎?」韋孤雲繼續興致勃勃地跟著她身邊問。

        沈清歡不想搭理他,雖然顏即正義,但是男神周身的陰怨凶煞之氣太濃,簡直是神鬼辟易啊,天生自帶隔離帶。

        太凶殘了!小生怕怕喲。

        「小不點……」

        在沈清歡滿耳充斥著「小不點」的魔音穿腦中,韋孤雲跟著她走到了他們師徒暫時棲身的小院。

        院子中央,雲中子正坐在蒲團上打坐,沈清歡覺得這其實就是變相地對她進行監督。

        唉!

        韋孤雲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那個閉目打坐的老道,他不太喜歡老道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場,感覺有點本能的討厭。他並沒有去跟老道打招呼的意願,他感興趣的只有小不點一個而已。

        那個老道士似乎也不太想搭理他,他能感覺到對方其實在自己到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但對方卻擺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態度。

        哼,擺什麼高深莫測的款兒,他不吃這套。

        雲中子確實在韋孤雲一到小院外的時候就已經察覺了,實在是那股無可遮掩的陰怨凶煞之氣太盛,不過雲中子倒是並不擔心徒弟,他家徒弟可是百無禁忌的命格。

  去廚房倒完水的沈清歡再次擔著空桶走出來,再次踏上挑水的征程。

  不過,那個神鬼辟易的傢伙為什麼要一直跟著她啊?

  沒有同情心就算了,還跟在她身邊喋喋不休對她進行聽覺上的傷害,這就太過分了啊!

  一路噪音相伴的走到井臺邊,沈清歡放下水桶,忍無可忍地扭頭對跟在自己身邊的人道:「你能閉嘴嗎?」噪音污染也是污染好不好。

  韋孤雲不由一笑,伸手在自己光滑的巴上摸了摸,一臉調侃地道:「你人這麼小,火氣怎麼這麼大啊?」

  「離我遠點兒,不想跟你說話。」沈清歡口氣堅決地表示自己的立場。

  小道童的聲音甚至還有點奶音,帶著嬰兒肥的臉頰氣鼓鼓的非但沒能顯示出他的不爽,反而增加了幾分可愛。

  見到這樣的他,韋孤雲自然更不可能輕易離開了,於是帶著笑意道:「一直都是我在說話啊,你本來也沒跟我說什麼。」

  沈清歡頓時被噎住了,因為對方說的是事實。

  深呼吸,她要保持淡定。

  平復了下自己的呼吸,沈清歡決定當某人是空氣,繼續開始自己打水的正事。

  她打定主意不搭理某人,就堅決貫徹到底。

  最後跟著她跑了兩趟的韋孤雲最終放棄了撩撥這個非常有定性的小道童,小不點還真是說不搭理他就不搭理他,怎麼看都不搭理,也是夠可以的。

  沈清歡終於恢復了耳根清靜,可以心無旁鶩地幹活,等她終於把小廚房的水缸挑滿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到了晚飯的時間。

  晚飯他們依舊吃的是白雲觀內的齋飯,飯是觀內的小道士送來的,服務還是挺周到的。飯後,師徒兩個就在屋中打坐。

  現在,沈清歡已經可以正常吐納打坐,不會再像最初那樣一吐納打坐就陷入睡眠。至於畫符的話,至少已經能夠看得明自符篆的脈絡走向。

  她覺得自己挺渣的,不過也在師父並沒有指責她是朽本,估摸著師父也是怕打擊她的學習積極性。

  吐納調息一周天,身上的疲累減輕了很多,沈清歡暗暗鬆了口氣,她是真怕明天一覺起來全身酸疼,那種滋味誰經過誰知道,絕對的酸爽。

  進行完每天例行的吐納打坐,沈清歡便去準備洗漱的熱水,這種事根本不用指望她懶得令人髮指的師父。

  今天她出了很多汗,其實是想泡個澡的,但是現實條件並不允許,她也能退而求其次,燒點熱水擦拭一下完事。

  衣服肯定是要換的,今天天已經晚了,明天拿去洗。

  不過一想到現在的這個季節的水溫,沈清歡的身體就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顫。

  這真是個起床靠爆發力,洗澡靠勇氣,洗衣服靠毅力的季節啊……

  沈清歡是在小廚房裡擦拭身體的,灶膛裡的火提供了足夠的溫度,否則她的勇氣恐怕不足以支撐她進行這樣的清潔工作。

  擦拭完身體,沈清歡順便把頭髮也洗了。她的頭髮已經及肩,而且髮質變好了不少,但髮色還是有些不盡如人意。

  坐在灶前烘乾了頭髮,沈清歡從灶膛裡撿出坐一些炭火,放到火盆裡端進了屋子。

  屋子裡只有一張床,按師徒兩個一貫的規矩,徒弟睡床,師父打地鋪,甚至有時候師父只是在蒲團上打坐就過去一夜。

  沈清歡照例給師父打好了地鋪,然後跟師父道聲晚安,便上床睡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17 02:54 PM 編輯

【第三章】   特殊命格大發威

  冬日的陽光再是熾烈,也無法跟其他季節相提並論。沐浴著陽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井邊的洗衣槽用力捶打著手裡的衣服。

  韋孤雲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走到這裡來,但是當在這裡看到那抹小小的身影時,他卻不自覺地勻起了唇線。

  小不點真的很勤快呢,那件衣服顯然不是小不點的,那就肯定是他師父的,那個臭老道實在是不討人喜歡。

  「小不點。」

  聽到這個猶如夢魘似的稱呼,沈清歡第一反應就是皺眉頭,這是陰魂不散?

  她抬頭就看到了那個俊美得彷彿不是真人、出類拔萃的少年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看著她笑。噢,天!沈清歡動了動嘴,最後還抿緊了唇瓣,給對方來了個不理不睬。

  真是有個性的小不點。

  對小道童這樣的反應,韋孤雲倒是不以為忤,反而更加覺得有興味。

  「小不點,你想對我說什麼?怎麼不說了,說出來聽聽,我挺感興趣的。」

  遇到這麼個糾纏不休的傢伙,沈清歡十分頭疼,她不搭理他,他都厚著臉皮纏上來,她要是搭理他的話,他會不會更加變本加厲?想到這個可能,沈清歡就越發沒有搭理某人的欲望。

  「我聽觀裡的人說,你們要在這裡住一段日子,是不是?」某人明顯在沒話找話。

  沈清歡覺得某人相當無聊,你都去問過了,還跑來明知故問,這不純屬有病嗎?

  韋孤雲半點不受小不點態度的影響,繼續自顧自地道:「正好,我也要在這裡住些日子,你一會兒不要跟我去我的院子看一看,有好東西吃哦。」

  這是真把她當成三歲小孩兒在哄啊。她又不是個吃貨,為了一口吃的就義無反顧往狼窩裡鑽。她給了對方一個鄙視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去。

  韋孤雲卻被她給的反應逗樂了。小不點果然是個很有趣的小傢伙,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說「你當我傻啊!」呃,這小道童果然是不傻,很不好拐嘛,越有挑戰的事做起來才越有趣,他就像找到了好玩的事,一下子覺得日子不無聊了。

  「看你吃的這麼胖嘟嘟的,你師父也沒虧待你嘛!」韋孤雲換了個方向。

  胖和年齡是一個女人的死穴,誰戳誰死,韋孤雲絕對想不到自己一下就戳到了馬蜂窩,面前的小道士已經迅速把他列為了拒絕往來戶。

  不過,這個實在也怪不得韋孤雲,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又是不分男女的道童打扮,更鑒於他自己特殊的體質,他根本就沒往小不點是女玹子的方向去聯想,一絲都沒有。

  「不喜歡吃好吃的,那想不想跟我到山下去逛逛啊?比你每天打坐念經要有趣多了。」韋孤雲不遺餘力地誘拐小不點。

  誰說她每天只有打坐念經的,她還得練武畫符呢,哪有那麼多閒功夫跟他去浪。

  沈清歡雖然嘴上沒說話,可心裡的吐槽本停不下來。

  「哎,小不點,都說你們道士能捉鬼,你有沒有見過鬼?」韋孤雲對這個問題表示了極大的興趣。

  這又戳到了沈清歡的痛腳,見鬼?她經常見啊,不想見都不行,她曾充滿希冀地請求師父幫她封了這個外掛技能,結果遭到了師父的無情拒絕。

  他老人家的理由是——這麼適合他們職業的技能,怎麼能封印呢,這是天賦的極大浪費。

  我去,她真的一點也不想當捉鬼的道士好不好。

  大約是看她被拒絕後情緒很不好,師父又善心大發地告近她,只要她好好學習,自身修為到達一定地步的時候就可以自己封印這個技能了。

  於是,沈清歡就精神抖擻地追問到達什麼地步可以。

  「跟為師差不多一樣的修為吧。」當時師父是這樣輕描淡寫地對她說的。

  聽完,她差點就一口血噴出來。

  坑,真坑啊!

  「到底有沒有見過啊?」韋孤雲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被煩不勝煩的沈清歡決定來個一勞永逸,她放下手裡的洗衣槌朝某人招了招手,「你過來。」

  韋孤雲毫不遲疑地就走了過去。

  沈清歡從井裡重新打了桶水上來,將木盆裡已經洗好的衣服全部拿出來,將井水倒進了木盆裡,然後將木盆端到一邊:「來。」

  韋孤雲繼續跟過去。

  沈清歡閉目念咒,然後將右手食指插入木盆,過了片刻,收回手指,指著木盆裡的水說道:「把水抹在眼皮上,你就能看到鬼了。」

  真的假的?韋孤雲對此還是充滿懷疑的,他相當懷疑小不點只是為了打發他隨便糊弄他的。

  沈清歡送了對方一個白眼,伸手朝井臺後面的那片灌木叢指了指,特別淡定地說:「那裡就有一隻鬼,你去看吧。」

  是的,在那片灌木叢裡就有隻鬼,還是個怯生生的女鬼,女鬼身上並沒有什麼陰怨之氣,卻不知道為什麼不去投胎反而在人間滯留,也虧得井臺附近的陰氣夠重,否則她白日是無法現身的。

  韋孤雲很快就從灌木叢那裡回來了,臉色不太好,有點兒發白。

  而簡單給某人開了天眼的沈清歡已經又若無其事地開始捶洗自己最後一件髒衣物了,根本就沒考慮過某人第一次見鬼對他會造成多大的心理陰影。

  有人強烈要求見鬼,她只不過順水推舟成全他罷了,完全沒有心理壓力的。

  她這是成人之美,是做善事。

  站在水井邊,韋孤雲一言難盡地看著槌衣服槌得性高采烈的小不點,他敢肯定他是因為成功戲弄了自己才這麼高興的。人不大,心可夠壞的!

  韋孤雲平復了一下心情,見小不點已經洗好最後一件衣服,開始收拾善後,準備離開了,他這才開口道:「你知道那裡有隻鬼?」

  「嗯。」對於這個問題,她倒是挺給面子的做了回應。

  「不害怕?」他又問。

  沈清歡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答案,「人比鬼可怕多了。」

  韋孤雲目光一閃,看著眼前彷彿深有感觸而感慨的小傢伙,忍不住伸手朝他的腦袋上揉了揉。

  沈清歡一時不察,被人在頭上揉搓了一把,表情就有些不太好,「你幹什麼?」

  「有人欺負你了吧?」他這樣問。

  沈清歡沒回答他。

  韋孤雲卻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答案,肯定是有人對小不點做過什麼極為不好的事,才讓他生出人比鬼可怕的認知。

  「是你師父嗎?」

  沈清歡被他這神來一筆的發問驚到了,一臉的震驚,「你是不是對我師父有什麼誤解?」

  「哦,原來不是那老道士啊。」韋孤雲逕自點頭自語。

  沈清歡滿腦袋黑線,感覺被人套話了,怎麼辦?

  「來,小不點。」韋孤雲揚起一抹帶著魅惑的笑,「告訴我,是誰欺負你了。我給你報仇。」

  沈清歡端著洗好的衣服從他身邊繞了過去,打定主意不跟他說話了。

  然後,韋孤雲又一路跟著沈清歡回到了他們師徒暫住的小院。

  這次雲中子並沒有在院中打坐,他正在院裡打拳,跟韋孤雲打了個照面。

  對方的臉一映入雲中子的眼睛,他心頭劇震,沒有人能理解他此時此刻的心情是何等複雜震驚。

  如此面相,是當年挑城的那個初生嬰兒!

  沒錯,如此特異的面相,他不會看錯的!

  少年身上多了的那些陰怨之氣,恐怕就是這些年因他無心之失而亡的人所生的怨氣,這少年就是個人形大殺器,福薄的女子只消跟他打個照畫都會陰病纏身,更別提想跟他有肌膚之親,那是自找死路。

  三歲之後,韋孤雲身邊便不能再有女性僕役服侍,即使是親生母親也不可與他太過親近。隨著他年紀漸長,凶煞之氣越發兇猛,如今能在他身邊長期隨侍的男性僕役也得命格夠硬才行。偏偏他生了這樣一副模樣,這得引得多少懷春少女飛蛾撲火啊……

  然後雲中子又看到了沈清歡對某人的嫌棄之色,心中不由一樂,最合適命格的人,卻對他嫌棄不已,這可真是有趣了。

  沈清歡將洗好的衣物搭到院中扯好的晾衣繩上,將木盆放好之後,轉身一看,某個人竟然還賴在他們的小院沒走,她也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面對他了。

  大哥,您能有點兒羞恥心嗎?

  沒看到我們師徒兩個都不歡迎你啊,自己麻溜的走,行不行?

  「小九,去沏壺茶來。」

  「是,師父。」沈清歡聽話地去幹活。

  雲中子轉而面向不請自來的客人,微微一笑,道:「施主可要起喝杯茶?」

  「好。」韋孤雲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心中卻是不禁念叨了下,原來小不點叫小九啊。

  沈清歡很快沏了壺茶出來擺到院中的那張小桌子上,就見屬於他們師徒的兩個蒲團上,雲中子和韋孤雲各坐一個,正下著空棋。

  所謂空棋便是沒有棋盤棋子,憑空下棋。下空棋十分考驗下棋人的記憶力,記憶力不行的人只能靠邊站。

  沈清歡完全看不明,只能乖乖地奉茶,然後到一邊繼續研究自己的符篆紋路去。

  一盤棋,兩個人下了很長時間,一局結束,雲中子拈微微笑。

  韋孤雲倒是落落大方地一施禮,道:「道長棋藝高超,在下甘拜下風。」

  看看那邊專心研究手蟲符篆的小不點,韋孤雲又看了下天色,最後還是帶了幾分不甘心地道:「時間不早,在下告辭了。」

  「施主慢走,貧道就不送了。」

  「不必。」

  韋孤雲一腳邁出小院時,下意識又回頭看了一眼,小不點連頭都沒抬一下,他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小九。」

  聽到師父叫自己,研究符篆的沈清歡有些茫然地抬頭看過去。

  雲中子的目光卻仍落在院門的方向,那裡已經沒有人,方才那個讓人驚豔的少年已經離開了。

  「此子命格特殊,生女近身則亡。」

  「嗄?」還沒完全從符篆紋路裡走出來的沈清歡腦子還有些短路。

     「他是陰冥鬼妻的姻緣命,只有符合冥鬼妻命格的女人跟他相處才不會一命嗚呼。」

  「啊!」沈清歡終於完全回過神,馬上發出一聲驚呼,手捂在自己嘴上,大大的眼晴轉了轉,吞了口唾沫才怯生生地道:「師……父,我不會有事吧?」

  什麼見鬼的陰冥鬼妻姻緣命,她要是因為這莫名其妙的原因掛了,那也太冤了!

  雲中子收回目光看了徒弟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小九還這麼小,他還是不要說出某些事實,萬一嚇到她就不好了。

  雲中子如是想著,決定等徒弟長大了再告訴她,她其實完全符合陰冥鬼妻的命格,正是最適合方才那個美少年的妻子人選。

  畢竟小九那麼討厭對方,還是晚些知道比較好,是吧?

  沈清歡被那一眼看得寒毛直豎,師父那目光到底是什麼意思?有事還是沒事啊?

  就在她忍不住又想問的時候,突然福至心靈地想到了答案——

  要是有事的話,師父肯定不會一言不發,她好歹也是他目前唯一的徒弟,基本的關懷還是會有的,師父之所以一言不發,那就是說她不會有事。

  無量天尊,謝天謝地!

  以後一定要遠離那個少年,那傢伙的命格太兇殘了,尤其是對女性。稱之為女性生命收割機半點兒也不為過啊!

  不知道哪個倒楣的姑娘最後會嫁給這個傢伙,雖然別的女人只能對著那張臉流口水,可是一點都不能小看女人的嫉妒之心,要是因為得不到而慕嫉妒恨,再生出些的是非恩怨,普通人估計真扛不住。

  美人有毒啊!絕對的危險人物!

  這種人怎麼能放他出來到處亂跑,這是對廣大婦女同胞生命安全的極度不責任。

  「他們家人怎麼會放他出來的?」沈清歡忍不住憤憤道。

  雲中子自然明白徒弟在說什麼,聞言不由一笑,「所以他才會在雲觀啊。」

  「啊?」

  雲中子不吝給徒弟解惑,慢條斯理地繼續道:「他應該是來觀中壓制自身的凶煞之氣的。」

  原來是這樣啊,沈清歡恍然大悟。

  「放心吧,就要過年了,他不會在觀中再住多久的。」雲中子給徒弟吃了個定心丸。

  沈清歡安心了,一則對方那兇殘的命格對她沒有殺傷力,二則對方馬上就要滾蛋了,綜上所述,她當然無比安心。

  「小九。」

  聽師父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沈清歡的心就是一咯登,下意識有些心虛,「師父?」

  雲中子看著她,緩聲道:「你剛才給他開天眼了?」

  沈清歡心虛的低頭,她那不是被煩得不行了嘛,就想嚇唬一下某人。

  「修為不到,以後不要對人亂用術法。」

  「哦……」沈清歡乖乖地應了。

  「趁著我們在觀裡的這段時間,也得好好教你識字了。」雲中子自語似的說道。

  沈清歡低著頭在心裡默默地吐槽,只要不是符篆上那些鬼畫符的東西,認字她是不怕的,好歹這個時空的字跟她之前所在的時代的字大同小異,基本沒有太大的區別。

  比起識字,還是畫符的困難最大,好吧,她還是繼續研究符篆吧。

  於是,沈清歡又繼續低頭去研究手裡的符篆,這真是個任重而道遠的學習任務啊……

*             *             *

  隨著年節越來越近,白雲觀裡也有了過年的氣氛,大殿裡來買香包、平安袋的人越來越多,跟菜市場一樣熱鬧,沈清歡之所以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為她在觀裡到處閒逛的時候親眼看到的。

  雖然每天的功課很多,但是也有得到閒暇的時候,而且師父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沈清歡便樂顛顛地找機會就冒充雲觀小道童到處逛。

  這道觀規模不小,建築群古色古香,要擱以前她待的那個時空,想好好流覽參觀一幢像這樣的古建築,那要不少錢呢。

  沈清歡有信仰,她的信仰就是——錢!

  對,是錢,她不覺得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生活逼得她變得如此庸俗。

  穿越過來,境況是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至今她手裡也只有沈母藏在夾襖裡的那七枚銅錢,就是她所有的家當了。別看她師父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其實死摳死摳的,一點也不像那些財大氣粗的師父,一甩手就給徒弟一迭銀票……

  好吧,這個是她想像的,估計有錢也不可能這麼豪邁地給徒弟,給親兒女還差不多。

  手裡沒錢,她心裡就缺安全感,這是現代社會落下的病,沒得治。

  「小道士,過來。」

  沈清歡忍不住抬頭看了下天,今天天氣不錯,湛藍湛藍的。

  「喂,說你呢,小道士!」聲音突然變得惡狠狠的。

  直到腳步聲明顯朝她這邊過來,沈清歡才發現人家喊的是自己。

  這個真不能怪她,她其實對自己的道士身份還不太適應。

  朝她走過來的是一個穿著對襟小襖的婢女,梳著雙丫髻,瞧衣服質地,是大戶人家出身,此時清秀的小臉上挾帶著一絲怒氣。

  什麼情況?

  「小道士,我叫你,你為什麼不答應?」丫鬟氣勢洶洶地質問。

  沈清歡眨了眨眼,伸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叫我,我以為你別人呢。」

  「你看看這附近有別人嗎?我不叫你難不成是叫鬼?」丫鬟一聽頓時怒火中燒。

  沈清歡聽話地四下看了看,發現確實連個多餘的鬼都沒有,人家的確在喊她,只不過她思想正在放飛自我,所以沒能及時反應。

  有錯就認才是好孩子,於是沈清歡非常乾脆地承認錯誤,道:「對不起啊,我剛才走神了,施主你叫我什麼事啊?」

  丫鬟一臉傲慢地道:「你們觀裡是不是住了一個特別漂亮的年輕公子?」

  沈清歡一下子就來精神了,這濃濃的狗血八卦氣息撲面而來啊,她很給力地點頭承認,「嗯,是有一位。」

  昨天還見到他來著,這些天基本她挑水的時候都能在井臺那邊看到那貨,整天跟擺Pose的各種炫家產,那人的衣物服飾基本就沒有一天是重樣的,厲害!

  人跟人是真不能比,人家天天換名牌,她手裡就七個銅板,誰窮誰尷尬。

  哎,她其實有點羨慕嫉妒恨了。

  丫鬟一聽真有這人,緊接著又問:「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個院子嗎?」

  沈清歡直接搖頭,「不知道。」那樣的危險人物,她避之唯恐不及,要不是挑水是每天的功課,她都不想去了,怎麼還可能主動去問對方住在什麼地方。

  何況不問他都整天變著法兒的想拐她過去小坐,那麼執著非要拐她過去小坐,天知道有什麼陷阱在等著她,她當然不會去了。

  世界如此美好,她必須好好活著。

  就是為了活下去,這日子過得有點點辛苦罷了,咬咬牙也就撐過去了。

  一切的艱難險阻都是暫時的,她終將重拾一米八的氣場,笑傲人生,哈哈!

  丫鬟的臉頓時就拉了下來,「你這個小道士不老實,你是道觀中的人,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那位公子住哪個院子?」

  沈清歡一臉無辜,一本正經地道:「施主,貧道只是個小小的道士,有些貴客我們這樣的小道士是根本不知道住在哪裡的,那不是我們應該知道的。」

  丫鬟想想這話好像也沒問題,但還是忍不住惡狠狠地瞪了沈清歡一眼,這才轉身朝來時路走去。

  那裡站著幾個人,其中被人護衛在中央的那個滿身珠翠的身影應該是她家姑娘。這少男少女、古剎道觀的,正是著名故事《紅娘》的典型橋段啊!

  沒出神太久,沈清歡正準備抬腳走人,結果剛才那位丫鬟又跑了過來。

  「喂,小道士,那你知道能在觀裡什麼地方遇到那位公子嗎?」

  沈清歡難得思考了一下,那個危險人物可是女性生命收割機,沒有金鋼鑽,別攬瓷器活啊小姊姊。

  「快說,需要想這麼久嗎?」

  沈清歡伸手撓了撓頭,良心讓她沒辦法眼看著有小姊姊飛蛾撲火自取滅亡,但同時她也知道多管閒事的下場通常不太美好。

  就在沈清歡內心小人爭鬥的時候,她聽到有人喊自己——

  「小九,你今天怎麼跑這兒來了?」

  臥了個草的!某人今天除了在井臺那邊蹲點,竟然還擴大了搜索面積?

  真是防不勝防啊,她不應該依靠慣性思維的。

  沈清歡霍地轉身,一眼看到某人玉樹臨風的身影,撒開腳丫子就飛奔了過去。

  眼看著小傢伙熱情滿滿地朝自己飛奔而來,韋孤雲倒是頗有些興味地揚了揚眉,然後漫不經心地瞟了那邊的幾個人一眼。

  「找我什麼事?」沈清歡難得主動開口。

  韋孤雲忍不住笑道:「今天怎麼這麼主動跟我搭腔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話在小不點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的。

  感覺自己又被人看穿的沈清歡也顧不得計較自己智商太低的問題了,「那邊有女人找你,你覺得你應該去見嗎?」

  韋孤雲眼神一冷,臉上的笑有瞬間的凝結,但他幾乎馬上就恢復了愉悅的神情,伸手在小傢伙的頭上揉搓了一把,平靜無波地道:「她們自己要來見,我為何不見?」

  沈清歡心裡頓時一驚,後背不自覺就冒了一層冷汗,這貨分明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情況,卻還要在不明對方身份的情況下表示要見面,這基本就是——蓄意謀殺!

  果然是危險人物!

  難得小傢伙主動跑到自己跟前來,韋孤雲忍不住伸手又在他嬰兒肥的小臉上掐了掐,神情極是滿足。

  反應過來的沈清歡迅速退離某危險人物身前,跟他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離,朝他扔了句「我還有事,先走了」,就打算腳底抹油閃人。

  只可惜,她快,他更快。也不知道韋孤雲怎麼做到的,一下就伸手抓住了她的後衣領,將她整個人拖進了他的懷中,一隻手如鐵鉗般地將她禁錮在自己身前。

  沈清歡如喪考妣,還是跑慢了。她非有自知之明,既然第一時間沒能跑掉,後面也就別白費力氣掙扎了,在自身實力未夠之前,閒事果然不能輕易插手。

  看,她把自己弄坑裡了吧,血淋淋的教訓啊!

  心軟是弱者不需要具備的品質,當引以為戒。

  她現在不想說話,她想當一個安靜的小道士,最好雙方都能遺忘掉的存在。

  老天爺顯然沒有聽到沈清歡的祈禱,因為剛才向她問話的丫鬟已經朝這邊走了過來,沈清歡於心不忍地閉上了眼。

  一直觀察著她神情變化的韋孤雲當然沒有錯過她臉上的這個表情,目光下變得更冷,從他記事以來,身邊的人,無論男女總是對他敬而遠之,避如蛇蠍,就是親生父母也一樣,如果不是他們只有他這個獨子的話,只怕他能不能活到現在都是個問題。

  小傢伙是這些年來他唯一覺得相處舒服的人,雖然小傢伙好像不太喜歡自己,但是這不重要,可是現在看來,這兩日並不是他的錯覺,小傢伙有點在躲他,加上剛才小傢伙對他說的那句「你覺得你應該去見嗎」,他瞬間確定小傢伙真的在躲他,原因恐怕就是他那個老道士師父說了些什麼。

  那些神神叨叨的和尚道士尼姑,韋孤雲向來是極度厭惡的,他覺得自己之所以變成如今這樣,那些人有很大一部分的責任。

  「這位公子,請問您可是姓韋?」小丫鬟像是變了張臉似的,方才對著沈清歡時的囂張高傲,此時全是恭敬有禮加敬畏討好。

  沈清歡忍不住睜眼欣賞了一下對方的變臉技術,心中讚歎不已。

  人才啊!

  聽到問話的韋孤雲卻只是冷哼了一聲,「什麼事?」

  丫鬟臉色一喜,卻將頭壓得更低,不知道為什麼,打從她跟對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後,那種陰冷透骨的感覺就越來越明顯,她幾乎都快控制不住冷顫了,但為了自家姑娘也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詢問,「婢子是荊州都督府上的,那邊的是我們家姑娘。」

  韋孤雲冷聲道:「讓她自己過來。」

  丫鬟身子一抖,手腳冰冷的她已經有種靈魂飄忽的感覺,對方聲音中蘊藏的情緒似乎加劇了她的不適反應,她心下驚懼異常,當下顧不得再說什麼,迅速退下,然後往自家姑娘那邊跑過去。

  快點兒離開這個人,離這個人遠遠的!這是丫鬟心中唯一的念頭。

  韋孤雲冷眼看著那個丫鬟在奔到她那位主子身前時頹然撲地,鼻腔裡不由又發出了一聲輕哼——不知死活!

  沈清歡也忍不住抖了下,感覺身後這位明顯起了殺心啊,原本縈繞在丫鬟身邊的陰煞之氣有一刻突然變得濃郁,都快要實質化一般,令人心驚肉跳、毛骨悚然。

  臥草,這都要跟生化武器同樣恐怖級別了吧?!

  道祖在上,請保佑弟子。

  察覺到手下小人身體的變化,韋孤雲心中的戾氣越發濃重。

  他不喜歡小傢伙怕自己,那讓他有想毀滅一切的衝動。

  「你說,她敢過來嗎?」開口的同時,他的手在小不點的肩上用力按了下,提醒他回答問題。

  沈清歡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先仔細朝那邊的人群看了下,在看到丫鬟來過一趟回去就立刻撲街的情形後,那位滿身珠翠的小姐明顯已經慌了手腳,但她們的第二反應還是迅速拉開了跟他們兩個人的距離。

  臥草,這是把她也當瘟疫一道隔離了啊!

  「沒有生命危險的話,我想她會過來的。」沈清歡的回答藏了點小小的心計。

  韋孤雲哼了一聲,伸手在她臉上掐了掐,聲音裡的冷意減了幾分,道:「小九,你心眼兒挺多啊。」

  沈清歡乾笑不說話,心眼兒多?大哥,跟您一比我這簡直都稱得上是缺心眼了好嗎?

  突然間身子懸空,下一刻她被人直接抱了起來,視線終於跟某人持平了。

  媽啊,我要回家!

  那眼睛裡的溫度簡直是萬年不化的雪山又結冰似的,臉上也沒有平時面對她的笑意,目光如冰箭般一下戳過來——沈清歡表示,真心扛不住啊!

  她想扯個笑臉出來,可到底沒能成功,最後只得洩氣地低下了腦袋。

  大哥,我真的很冤枉啊,我是莫名卷到這件事中的好不好?您這樣無差別攻擊我很受傷啊!

  韋孤雲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臉朝她更近了幾分,沈清歡的心臟因他接近的動作差點兒停擺,心裡狂呼,大哥,您想幹什麼?我還是個孩子啊!

  「小九,是不是很怕我生氣?」

  沈清歡乖乖點頭。

  韋孤雲摸摸他的臉,唇線一勾道:「那就不要惹我生氣。」

  「大哥,我哪裡有惹你啊,明明就是你自己更年期情緒不穩好嗎!」沈清歡哀怨心想。

  「叫聲雲哥哥來聽聽。」

  被威逼的小可憐乖乖地喊道:「雲哥哥。」

  「乖。」韋孤雲身上的冷煞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彷彿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別人的幻覺。

  沈清歡卻越發把他的危險級別暗搓搓地提高了。

  手在那張嬰兒肥的小臉上掐了幾掐,韋孤雲忍不住笑道:「小九,你的臉很好掐嘛。」

  壞人!

  看那邊的人似乎是沒有打算繼續上前了,韋孤雲便直接抱了懷裡的小不點轉身離開了。

  「你師父不是給你佈置了很多功課嗎?怎麼還有時間在觀裡亂逛?」

  沈清歡下意思地道:「時間就是……擠擠還是有的。」感謝道祖,她及時隱藏了敏感詞彙,給自己的警覺點贊。

  「你漏掉了什麼詞?」

  沈清歡堅決表示這個問題不予回答。

  韋孤雲立時便明白漏掉的怕不是什麼好詞,估計小傢伙也怕傳到自家師父耳中受罰,所以擺出一副「打死我也不說」的模樣。

  算了,他本來也不是很想追想究底,這小不點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他也挺習慣了,然而沈清歡很不習慣,相當不習慣。雖然她現在的身體確實是個小孩子,可是殼子裡個成年人的靈魂,她真心無法適應被人,尤其是被一個少年人抱在懷裡的感覺,他們這樣到底算誰占了誰便宜?

  「你……能不能放我下來,我自己走。」鼓足勇氣的沈清歡終於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心頭突然就是一鬆——好吧,終於把話說出來了,憋著難受啊。

  韋孤雲笑了笑,從善如流地將她放到了地上,但卻馬上就牽住了她的一隻小手。

  沈清歡抿抿唇,好吧,牽手總比抱著讓她自在多了,她就勉強接受了。

  不過,走著走著,她突然就覺得有些不對,猶豫再三她還是問了出來,「這不是回我們小院的路吧?」她很肯定不是。

  韋孤雲理所當然地道:「這是回我住處的路。」

  沈清歡:「……」

  韋孤雲語氣輕快地道:「我明天就要下山回家,今天帶你過去看看。」

  少年,你太執著了!

  因為沈清歡之前一直不太喜歡搭理他。韋孤雲對他的沉默寡言感覺很正常。

  「你雲哥哥我呢,是益州都督之子,在益州有什麼事報我的名字,懂嗎?」

  「哦。」被人捏了下手掌的沈清歡發出了一聲響應,只是語氣顯得有些有氣無力。

  韋孤雲一點都不覺得有被人怠慢的感覺,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小傢伙說著話,直到他們兩個進了他居住的院落。

  韋孤雲居住的地方當然不可能像雲中子師徒那樣寒磣的,這裡不但院子大,而且屋內的陳設也顯得很精緻,擺明就是專為來觀中上香的富貴人家準備的。

  直到進了這處院子,沈清歡才知道某個極危險人物身邊的隨侍人員還是滿多的,至少從門口到院子,她已經看到至少七個護衛的身影。

  他們都有一個特別顯著的特點——渾身煞氣很重,隱隱透著金戈鐵馬的氣息,應該都是從戰場屍山血海中拚殺出來的猛人。

  每個護衛對韋孤雲的態度是恭恭敬敬,敬畏有加。

  當然,連帶的也不可避免地對自家公子牽著的小人表示了一下關注。

  沈清歡統統只用一副無辜的表情應對。她是真的無辜啊!她根本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定要來某人的地方作客,這傢伙有待客狂的隱藏屬性?真心沒看出來。

  端著幾樣瓜果點心上來的是一名小廝,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長得還是滿清秀的,但跟他家公子一比,立時便成了泥,不怕貨不好,就怕貨比貨啊。

  看看小廝,沈清歡又忍不住看了看某人,某人的外表看起來像是十七八,但具體還真不好說,因為有的人面嫩,有的人老成。她跟某人這種勉強比陌生人好一點點的情況, 也實在不適合問太多私人的問題,所以疑問依舊只能是疑問。

  再好奇,她也不會問出口的。

  少說少錯,沈清歡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小廝端上來的瓜果點心上。

  有錢人家就是好啊,這種季節竟然還有新鮮水果,太奢侈了。

  沈清歡毫不客氣地伸手拿了顆紅彤彤的蘋果一口咬了下去,隨著「喀嚓」一聲脆響,她將蘋果咬下了一大口。

  看小傢伙吃得兩夾鼓鼓如同一隻幸福的松鼠時,韋孤雲的心情莫名也跟著好了起來。

  雖然之前幾次三番地拿美食勾引小傢伙,他都完全無動於衷,但是真把這些好吃的擺到他面前,小傢伙明顯很喜歡嘛。

  接下來的時間,韋孤雲負責投喂,沈清歡負責吃,一大一小相處倒也算是融治。

  眼前尋常的場景,卻讓韋孤雲的隨從們心中咋舌不已。

  別人不知道,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自家公子的體質很是奇怪,根本就沒有小孩子願意接近他,至於女人就更慘了,就算不經意跟他們家公子走得近了些,都有可能莫名生上一場大病。

  公子年滿十三歲後,喜歡公子的女子多了起來,有膽子大的試圖接近,竟然在公子的手接觸到她們身體的時候瞬間就被燒灼。

  久而久之,公子便成了懷春少女們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存在。

  大人請了許多高人給公子批八字,各種說法都有,比較統一的就是公子命格特殊,不是命定之人還是不要嘗試主動接近的好。

  珍愛生命,從遠離韋公子開始!

  眼前這個小道士雖然不是個女人,但他是個小孩子啊,竟然能跟公子相處得如此融冾,好像一點都不害怕公子的樣子,天生異象啊!

  最後,吃飽喝足的沈清歡,秉持著吃不了兜著走的原則,帶了一包吃的離開,美其名曰:回去孝敬師父。

  而被某人的護衛送回去的沈清歡,高高興興蹦蹦跳跳地進了小院,她在院子裡沒看到師父,便直奔屋子。

  果然,她家師父雷打不動地在蒲團上打坐入定。

  師父他老人家這是要修仙飛升的節奏啊!可根據她穿越過來這些日子的細心觀察,這個時空好像也不是修真飛仙的世界嘛。

  「師父,我回來了。」沈清歡向師父報告。

  雲中子沒有睜眼,開口道:「你這是化緣去了?」

  對於師父神鬼莫測的本事沈清歡已經有些麻木了,很是平淡地回答道:「盛情難卻,徒兒就給師父帶了一些回來。」

  雲中子笑了聲,「你不是挺討厭那人的嗎?」

  「可我不討厭這些吃的東西啊。」沈清歡理直氣壯地回答。

  雲中子不由失笑,他家小九這性子,還真是挺不錯的。

  「師父,他明天就下山了。」

  聽出徒弟語氣裡的輕快,雲中子又是一笑,沒接話。

  雖然師父沒有什麼跟自己聊天的意願,但沈清歡還是將今天遇到那行主僕欲見韋孤雲,最後發生事故的情形說了一遍。

  最後,她自己總結,「幸好他明天就下山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17 09:55 PM 編輯

【第四章】   賞花燈時被拐賣

  正月十五是元宵佳節,益州城中在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四天舉辦的元宵燈會,也如期拉開了序幕。

  對元宵燈會並沒有多少興趣的沈清歡,不想被師父直接攆出了門,讓她跟觀裡的人去城裡看燈。

  從沒聽說過,賞燈有她這樣被趕出門參加的。

  沈清歡對此很是有些悻悻然,不過她不敢反抗。

  師父這人不地道,他自己就在小院裡宅得天荒地老,偏不許她跟著一起宅,這是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必須受到唾棄。

  白雲觀一行人在傍晚之前就已經到了益州城內,找了個地方吃飯後就靜待夜晚燈會開始。

  一行人中以年輕的道士為主,像沈清歡這樣不到十歲的占了挺大比例的,基本上可以說是白雲觀組織的一次福利遊玩專案。

  這樣看來白雲觀還是很關懷兒童的,曉得要給自幼出家當道士的小孩子一點兒愉快的童年回憶。

  沈清歡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白雲觀不久,她要去逛燈會的消息就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益州都督府裡的某個精緻院落中。

  紙條在一雙潔白如玉的手指間緩緩展開,主人將紙上的資訊一掃而過,隨手將紙條扔進了身邊的香爐中,漫不經心般地道:「去包一座清靜點的酒樓,等他逛完了燈會帶過去見我。」

  「是。」主子的話很短,但其中的意思卻有兩層,一是給他包座酒樓,不得有人騷擾,再就是等那個叫小九的小道童逛完燈會後帶人到酒樓去見他。

  他們這些追隨在主子身邊的人,有時候並不需要主子吩咐得太過明白,否則就是他們自己太笨,根本沒有資格待在主子身邊伺候。

  韋孤雲當然不會簡單請沈清歡過來見一面這麼簡單,他一直有種直覺,他得把小傢伙弄到自己身邊來,否則那個臭牛鼻子老道很有可能帶著小傢伙遠走高飛。

  這種直覺來得莫名,卻始終讓韋孤雲如鯁在喉,所以,才會有現在他的這種吩咐。

  穿了一身緋紅衣袍的韋孤雲依窗而立,緋紅的衣袍襯得他越發面如敷粉、玉面朱唇,看一眼就捨不得移開視線。如果不是他周身的氣質太過陰冷,只怕根本無法阻擋狂蜂浪蝶的追捧騷擾。

  如果沈清歡看到他現在的模樣,一定會說兩個字的評價——妖孽!

  一個引得旁人奮不顧身飛蛾撲火的妖孽,本身還兼具武器功能的人形大殺器啊!

*             *             *

  雖然不是主動想來看花燈,但是到了益州城裡的沈清歡還是興致勃勃地期待起晚上的燈會。她跟白雲觀裡的其他小道童們並不是很熟悉,畢竟她每天的功課挺多的,有點閒暇閒逛還來不及,當然也不太可能跑去跟小道童們聯絡感情。

  白雲觀的那些小道童顯然也不是太樂意跟她這個外來的小道童太過接近,人家自己原本就已經分了好幾個小團體了,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夜幕降臨的時候,白雲觀一行人便直奔燈會而去。

  此時參加燈會的人已經不少,可以用熙熙攘攘來形容了,而街道兩邊的各種小吃雜耍應有盡有,此外大姑娘小媳婦、小鮮肉、中年油膩大叔等,應有盡有。

  出來賞燈的大家閨秀手裡還會拿把團扇欲露還遮地擋一擋面容,其他小家碧玉小門小戶甚至貧寒人家的少女,那直接就是全程露臉了,這是個非適合品鑒各種美色的大型現場。

  小攤上的手工藝品做得特別好看,沈清歡忍不住就多看了一會兒,但是鑒於她錢袋空空、兩袖清風的境況,也只能單純地過過眼癮,一文錢逼死英雄啊……

  看著那些拿到自己喜愛物品的孩童一臉幸福地跟著家長離開,不由得眼露羨幕,轉念想到自己那不靠譜的師父,她就忍不住長籲短歎起來。攆她下山也沒什麼,真的,可好歹給幾個零花錢行不?這兩手空空地下山賞燈,是把她想得有多清心寡欲啊?

  好玩的東西看看也就算了,可是看到好吃的,沈清歡的肚子就有點兒不太配合了。

  饞啊!

  以前師徒兩個在外雲遊的時候,還時不時能弄點野味打打牙祭,可自打到了白雲觀,每天面對的一日三餐全部素到不能更素,這一點兒也不養生好不好。

  說實話,最近沈清歡的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

  皮薄餡厚的餛飩,湯色清亮,出鍋灑上一點香菜或蔥花,那簡直引人食指大動。

  奈何沒錢……其實銅板她還是有七個的,但都被她放在貼身的衣袋裡,而且這是她僅有的財產,不能拿出來亂花。

  咽咽口水,沈清歡忍痛離開了餛飩攤,繼續在燈會上探索。

  不知不覺,她漸漸跟白雲觀的人拉開了距離,最後完全分開了。

  燈會上有套圈的遊戲,跟沈清歡所在的時空很像,有許多的小孩子圍在這裡玩,沈清歡便也帶了幾分興味停下圍觀,但圍觀了半天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便繼續往下逛。

  街道兩邊高懸的花燈各式各樣,高度展示了手工匠人的高超技藝,看得人目不暇接,眼花瞭亂。

  沈清歡現在畢竟是小胳膊小腿的,體力有限,又走了一會兒就覺得累了,四下看了看,便朝某棵一樹走過去。

  沿著大樹架了一圈石板,擺明就是供人臨時歇腳用的,此時也有零星的幾人坐著休息。這裡跟熱鬧的燈市有一點點距離,不到杳無人煙卻也不到人聲鼎沸,正適宜歇腳恢復體力。

  沈清歡坐在石板上,雙手撐著石板,腳一晃一晃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整個人的思緒漸漸有些放空。

  有時候身處喧鬧之處會突然有些格格不入的孤寂感,讓她時常有一種解離的感覺,覺得外在的環境不真實……

  放空的沈清歡最後看到的畫面是一片陰影,她整個人被捂在鼻翼前的帕子弄得失去了意識。

  她這是碰到拍花子了吧……這是沈清歡陷入迷前最後的想法。

*             *             *

  幾個身影在暗巷中奔跑,到達指定地點後就將各自懷裡及背上的孩子塞入車中,然後散去,塞夠人數的馬車則徐徐駛動,慢慢離開。

  因為元宵燈會之故,城門並沒有關閉,也是為了方便大家進出觀燈,有人觀燈中途離開是很正常的,畢竟燈會整夜不休息,精力不濟的人早早退場非常符合邏輯。

  於是載了被迷昏孩子的馬車便這樣堂而皇之地出了城門,還有一些孩子是被人偽裝成父母抱著或背著走出城的,拍花子的老手經驗豐富,他們曉得如何完美作案然後脫身而去。

  在馬車的顛簸中,沈清歡慢慢恢復凊醒,她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黑乎乎一片,但身邊明顯有不少的呼吸聲。

  記憶慢慢重播,她終於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了。

  她被拐了。

  沈清歡伸手下意識地去摸自己貼身放錢的位置,卻猛地吃了一驚。

  錢還在,只是手下的衣料明顯不對。

  沈清歡快速地伸手在身上摸了一遍,然後無比確定,這不是她穿的道士袍,倒有些像是——小女孩穿的短襖襦裙。

  四下一片安靜,只有馬車輪輾在路面的響動,讓人聽得有些惶惶不安。

  馬車裡的其他孩子也陸續醒來了,然後車裡便響起大大小小的哭喊聲,最後哭鬧得最凶的幾個孩子被人販子以武力成功鎮壓,於是馬車裡除了不時響起的啜泣聲,便再沒有其他。

  不知道走了多久,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有人掀開了車簾,車外的燈光透了進來。

  有人提著燈籠等在車下,馬車裡所有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地被人或抱或拽地走下車,在馬車停放的院子裡站成了一堆。

  藉著燈光,沈清歡總算看清了自己現在的衣著,確實是穿著屬於她性別的衣服,人家人販子還挺敬業的,連髮型都給她換成了時下小女孩最常紮的雙包頭,富貴人家用金銀玉飾妝扮,一般人家就是髮帶啥的,總之髮型都是頭頂兩邊各紮一個包包。

  冷不丁的,她被人一把拽出人群,沈清歡嚇了一跳,趕緊左右看看。

  發現是被挑出來分類,心裡又鬆了口氣。

  看了一會兒,她有點兒看明白了,她算是被挑去資色不錯,能賣高價的那邊了。

  莫名的,她心裡竟然還有那麼一點兒小雀躍,但很快,這點兒小雀躍就被沈清歡自己給壓下去了。

  白癡,你現在被人當成了砧板上的肉,有什麼好高興的?

  師父,你就是個大坑貨啊!

  我本來不想下山,你非趕我下山逛燈會,這下可好,逛燈會逛到我被人口販子拐賣了,也不知道咱們師徒今生還有沒有相見的可能?

  想到這裡的時候,沈清歡突然覺得有點不對,依她師父的神棍造詣,就算沒料到她會遭遇拐賣一事,但要想找到她應該不是很難。人找不到,他還能尋神問鬼嘛。

  這麼一想,沈清歡的心一子便平靜了下來,甚至有閒情逸致看著人販子替孩子進行分類。

  「這怕是個傻的吧?」終於有人發現了沈清歡這個異類。

  在周圍孩子們惶恐不安和不斷哭泣的映襯下,沈清歡這種老神在在、好像在自家後花園賞花一樣淡定的存在,實在是太鶴立雞群了。

  如此特別的存在怎麼可能會被人忽視,所以有人遵循著正常邏輯推論出一個可能最符合事實的結果——這個小丫頭是個傻子。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沈清歡心裡瞬間就給了回應。

  幾個人販子圍著沈清歡研究了一會兒,在她一臉呆懵的表情下,果斷做出這是個腦子有洞的的結論:然後就把她給拉到了低價區去。

  呃,人生總是這樣大起大落到讓人猝不及防。

  沈清歡倒是很有隨遇而安的精神,繼續巍然不動地混在新的團隊中。

  就在人販子將今天搶來的孩子分好,準備分次運走儘早脫手的時候,一隻紙鶴突然啪啪啪地從空中落了下來。

  沈清歡伸手接住那隻紙鶴,紙鶴頓時在她的手中自燃,火光中傳出一個她很熟悉的聲音——

  「小九你沒事吧?」

  「師父,我沒事。」沈清歡十分歡快地給了回答。

  人販子臉色劇變,他們第一時間意識到他們遇到麻煩了,而且是大麻煩!

  會此等紙鶴尋人傳聲的手段,對方絕對不會是易與之輩,恐怕相當扎手。

  人販子尚且來不及想出應對之策,一道身影就那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一身舊道袍的雲中子看起來依舊那麼充滿了高人風範,他輕輕甩了下手裡的拂塵,看著女孩子打扮的徒弟,欣慰地點了點頭,說道:「這麼打扮,還挺好看的。」

  「是吧,我也這樣覺得。」沈清歡對師父的話表示了肯定。

  人販子齊齊腦袋掛黑線,這對師徒感覺有點兒不著調啊……

  「我們走吧。」雲中子直接招呼徒弟一聲。

  「哎,來了。」沈清歡積極回應,直接朝自家師父跑去。

  雲中子摸摸徒弟的包包頭,表情甚是和藹。

  不過,沈清歡仍有幾分遲疑地朝四下看了看,帶了些詢問意思道:「師父,這些孩子怎麼辦?」

  雲中子一笑,拂塵在她頭上敲了兩下,道:「有人會來救他們的,我們先走吧。」

  「噢。」師父這樣說,沈清歡就這樣信,老老實實地跟上師父的腳步朝外面走去。

  走出這處院子,雲中子直接就拎起徒弟的後衣領,帶著她疾步飛離。

  人販子們呆呆地目送這對不著調的師徒離開好一會,才像是靈魂歸竅般醒過神,急急忙忙就要張羅著趕緊離開。

  但是,遲了。

  大批益州城的官兵趕到了,而且還是精銳的官兵。

*             *             *

  這次所有被搶來的男孩子都被人帶了出去,不久之後,人販子們被人帶到了一輛馬車前。只看一眼這馬車的華貴造型,便知道裡面的人不是簡單人物。

  「這就是你們拐來的所有男孩子嗎?」一道冷肅中透著陰森的男子聲音從車中傳了出來。

  幾個販子戰戰兢兢地點頭,聲回答,「是。」

  「殺一個。」車裡再次傳出聲音。

  車旁的護衛手起刀落,就砍翻了一個人販子。

  「回答我,是所有的男孩子嗎?」

  人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兒不敢輕易答腔。

  「第二個。」馬車裡的人卻不給他們太多猶豫的時間,直接又下了一道命令。

  於是,第二個人販子也變成了刀下亡魂。

  「回答我。」車裡的人再次提問。

  剩下的五個人販子裡有一個中年男人顫顫巍巍地站了出來,「貴人,我們拐來的男孩子確實都在這裡了,您要找的會不會是個穿著男裝的小女孩,我們……」

  馬車裡突然一陣安靜,過了一會兒,那道讓人心驚膽顫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但聲音卻像是帶了點猶疑的不確信,「穿男裝的小女孩?」

  「是,」中年男人像是終於找到主心骨,點頭如搗蒜,「我們今天拐來的孩子裡有一個小道士就是個女孩子。」

  「小道士!」車裡的聲音倏地拔高,甚至還響起了茶杯狠狠摔到桌上的響動。

  「是,是一個小道士。」

  「拿去給他看。」一張紙被從車窗遞了出來。

  一名護衛上前,接過那張紙,然後拿到了中年人販子的面前,展開給他看。

  白紙黑墨,上面畫著一個栩栩如生的小道士,臉上帶著嬰兒肥,黑漆明亮的雙眼透著靈氣,表情帶了一點兒狡黠,不是剛才那個被老道士認領走的小姑娘是誰?

  她就是化成灰,中年人販子也表示自己絕對不會記錯。

  「是她,是她,就是她!」

  又是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然後馬車裡突然傳出一陣低笑聲,喃喃自語般地道:「原來,小九是個女孩子啊……」

  馬車外的人聽到了他的笑聲,卻沒人聽到他自語般的呢喃。

  雖然害怕,但是中年人販子還是鼓足了勇氣再次開口,「不過,那個小姑娘剛才被她師父帶走了。」提前坦白,會不會給個寬大處理他不知道,但是他有種直覺,如果自己不趕坦白,後果一定很慘。

  車裡又是一陣沉默,馬車主人握著茶杯的手因用力而顯得有些指骨泛白,唇線抿成了一條線,一臉冷色。

  臭老道,果然還是讓他把小九給帶走了。

  他本來就對小九莫名很有好感,如今知道小九的真實性別,韋孤雲當然更不可能放過這萬分難得的機緣。

  一個女孩子,可以跟他正常的相處,甚至肌膚相觸都沒有任何異樣,這對他來說實在太過彌足珍貴,他不可能放過,尤其是這機緣極有可能萬中無一的情況下。

  「他們往哪裡去了?」

  「不、不知道……」中年男人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冒得更多了,他有種生命受到威脅的直覺。

  「把那老道出現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否則……」韋孤雲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的未盡之言是個人都能聽明。

  中年人販子更是不敢怠慢,趕緊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其他四個人販子也都把自己當時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

  他們是分開被詢問的,口供一統整,幾個人確實沒有說謊。

  韋孤雲手指在桌上輕扣過了一會兒才無聲地笑了一聲,老道士那句「會有人來救他們」明顯是說給他聽的。

  小九果然是個有趣的小傢伙,從頭到尾的反應都讓他滿意極了。

  不過,恐怕不太好找她了。

  雖然韋孤雲莫名的肯定,但他還是派人四下追查,抱著有什麼萬一的僥倖心思。

  可惜數日之後所有的消息都確認了他的直覺——那個臭道士帶著他的小九不見了。很好!

  下次再讓他碰到那個老道士,他會讓對方明白,有些人這輩子最好不要輕易去招惹。

*             *             *

  被師父救走的沈清歡再次看到他們師徒的那頭毛驢時,眼睛都不自覺地瞪大了。

  過了好一會兒兒,她才像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般,抬頭去看自家師父,表情十分的一言難盡,「師父,您策劃這次離開多久了?」

  雲中子輕歎一聲,擺了擺手中的拂塵,意味深長地道:「小九,益州是那個人的地盤啊。」

  沈清歡有些不懂,於是她將不懂問了出來,「可是師父,我們為什麼一定要避開那個人啊?」

  雲中子伸手在她頭上拍了下,長歎一聲道:「真是個小孩子。」

  這是鄙視她智商的意思吧?

  好在,雲中子鄙視完徒弟後,還是很好心地對她說明,「你這樣的命格對他來說可是萬中無一,他雖然暫時不知道你是個女孩子,但是紙終歸包不住火,咱們不趁早離開的話,很有可能會被人軟禁起來,你喜歡那樣嗎?」

  沈清歡肯定地搖頭。

  「所以,為師只好未雨綢繆先行安排了。」

  「拍花子的人不會是您找來的吧?」沈清歡覺得自己的懷疑很有道理。

  雲中子直接又拍了她的腦袋一下,斥道:「胡思亂想些什麼,為師是那樣的人嗎?」

  沈清歡很不信任地看著他。

  雲中子正了正臉色,道:「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為師本來是打算從燈市上直接把你帶走的,沒想到你居然碰到拍花子,雖然有些波折,所幸結果是好的。」

  這倒是真的,不管過程怎麼樣,總之他們師徒兩個算是平安離開益州城了。

  為了確保安全,他們只能連夜趕路,讓自己速速遠離益州城。

  從包袱裡翻出沈母給自己的那件舊夾襖,沈清歡坐在驢背上吹著冷風,漸漸地有些睏了。

  雲中子牽著驢從容地走在山道上。

  等天色漸漸發白,寂靜的叢林中也慢慢恢復了生機,沈清歡是在一陣飛鳥的歡快鳴叫聲中醒過來。

  這個時候她已經不在驢背上了,而是躺在一棵大樹下,身上蓋的除了那件夾襖,還有一件眼熟的道袍。

  「師父!」完全清醒的沈清歡衝著在一邊打坐的人喊了一聲。

  雲中子睜開眼,笑著說了句,「醒了。」

  沈清歡點點頭,然後伸了個懶腰,將夾襖和道袍都迭好收進包袱裡,這才問道:「我們不趕路了嗎?」

  雲中子只對她說了四個字,「過猶不及。」

  「哦。」沈清歡也沒有追問:「師父,你不餓?」她的潛臺詞是咱們是要吃乾糧還是您老家去打點兒野味啊?

  雲中子聽明瞭徒弟的潛臺詞,微微一笑道:「我去找找看,你別亂跑,煮鍋湯等我回來。」

  「哦,好的。」

  師父去打野味,沈清歡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等。

  趁著這個機會,她仔細翻找了一下他們師徒倆的行李,發現還是老樣子,除了兩包乾糧,沒有一點兒其他變化。

  搜完了行李,在晨曦中,沈清歡開始練武,這是她每天的功課之一。

  除了練拳,她還要需要練劍,只不過練拳通常是晨起的功課,練劍多是在下午進行。所謂的劍也不是真劍,而是她師父用來捉鬼驅邪的那把桃木劍,一點兒危險度都沒有還兼具驅邪功效。

  沈清歡練完拳,就在樹下打坐,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等到自家師父回來。

  雲中子提著的獵物是已經在別的水源處處理好的野兔。

  沈清歡特別有眼色地架起火堆點燃,雲中子就熟練地開始烤兔子。

  沈清歡照看著火勢,眼巴巴地等著兔子肉熟。

  看著徒弟一副小饞鬼的模樣,雲中子心中不禁好笑,但手上還是慢條斯理地烤著野兔。不久,兔子上的油脂落到火上,發出「哧哧」的聲響,空氣中漸漸飄浮起誘人的兔肉香。

  沈清歡饞肉,可是她人小胃小,啃了一隻兔腿就再也吃不下了。

  雲中子用小刀片了些兔肉給她,讓她拿油紙包好,餓了好當零食。

  沈清歡欣然接受,然後將包了數層的油紙包放到隨身的福袋裡。

  雲中子看著徒弟現在一副小姑娘的打扮,忍不住了搖頭,「先這麼穿著吧,暫時不要換了。」

  「嗯。」

  臨走之前更檢查了一下火堆是否完全熄滅,雲中子將徒弟抱到驢背上,再次牽起了驢繩,重新踏上旅程。

  山道並不是特別好走,好在驢子耐力好,走這樣的山路沒有什麼問題。

  追趕他們的人或許以為他們會沿著便捷的官道直行,絕對沒有料到他們反其道而行,偏偏走了山間小道。

  這樣一來,等他們現身大城鎮時,有些人應該已經查找過去,他們反而變得更安全。

  話是這樣說,但也得預防特殊情況出現,所以在未出益州地界之前,他們師徒都不能掉以輕心。

  說到底,他們現在離益州城還是有些太近了。

  之後師徒倆花了一天時間翻過了一座山,又花了差不多一天時間才找到了一個在山腳下的村子。

  最近的鎮子離這個村子大約還有五六十里路,他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繼續趕路了,便在這個村子暫時歇腳。

  他們借住的人家是個祖孫三代的五口之家,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一對中年夫妻,還有他們的一雙兒女。兒子今年十一歲,女兒今年九歲,跟沈清歡現在算是同齡人。

  那個女孩雖然比沈清歡大一歲,但身形上倒是跟她差不多,而且人家還沒有嬰兒肥,是個清清秀秀的小美女。小梅是小美女的名字,這家人姓趙,所以她的全名叫趙小梅。

  「你叫我小九就好了。」沈清歡並沒有跟陌生人交換真實姓名的意思,只說了師父對自己的一貫昵稱。

  「那你姓什麼啊?」趙小梅卻刨根問底。

  「我姓沈。」

  「你為什麼叫小九呢?是因為在九月生的嗎?」

  「不是。」沈清歡內心狂冒汗,敢情她碰到好奇寶寶了吧?

  「那為什麼叫小九?」趙小梅鍥而不捨。

  「不知道。」我絕對不會告訴你是因為原身在家裡排行第九才得名的。

  趙小梅若有所思,沒有再追問下去,沈清歡暗自鬆了口氣。

  「那小九你要去哪裡投親啊?」

  但她沒想到,緊接著對方的新問題便跟著來了,沈清歡都有些瞠目結舌了,這小姑娘著實兇猛啊。

  只是他們師徒現在對外的身份不是師徒,而是一個修道之人帶著故人之女投奔親友,所以這趙小梅才會有此一問。

  趙小梅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小姊妹的回答,忍不住又催促道:「你到哪裡投親啊?」

  就在這個時候,趙小梅的母親出現了,她伸手將女兒拉過去,帶了幾分歉意地對沈清歡道:「小梅她就是這點不好,小姑娘你別介意啊,不用理她就行了。」

  沈清歡回以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趙小梅被人拉走,沈清歡的耳根終於恢復清靜,她怕對方再來打破砂鍋問到底,便起身回了屋子。

  看到蒲團上師父打坐的身影,沈清歡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拿了蒲團到師父身邊跟著一起打坐靜心,師徒兩個直到晚飯的時候才被趙家人喊出去。

  晚飯是清湯菜粥,乾糧是黑面饅頭,配菜是自家醃製的老鹹菜。

  雲中子師徒並沒露出任何表情,一臉平靜地就坐用餐。

  飯桌上倒是十分安靜,保持了食不語的規矩,只是等到飯後沈清歡拿了草料去喂驢,無意中聽到了趙小梅的母親給兒子塞雞蛋吃的對話,心情有點複雜。

  趙家的一子一女中,趙家的兒子明顯養得不錯,長得很壯實,趙小梅就瘦弱多了,原來還是因為重男輕女啊。

  不過這也不關她一個外人的事,她跟師父在此借住一宿,明天就要繼續趕路,跟這家人就是萍水相逢。

  喂完了驢,沈清歡去洗了洗手,就準備回屋去做晚課。

  「站住,趙小梅,你這個臭丫頭,給我站住!」

  突然身後有人朝她猛衝過來,沈清歡下意識向一旁閃避,那個從後面撲過來的人悲劇了,一下子撲倒在地,甚至磕破了嘴唇。

  那是個長得肥肥胖胖的小男孩,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錯,家境應該不錯。

  這是沈清歡第一時間得出的結論。

  「趙小梅,你這個臭丫頭竟然敢躲,我饒不了你!」

  看著小胖子從地上一骨碌肥起來,然後惡狠狠盯著自已放狠話。沈清歡終於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對方明顯認錯人了。

  她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到趙小梅的母親發出一聲驚呼,大步跑過來,關切地看著小胖子磕破皮的嘴唇,一臉擔心地問:「嘴怎麼樣,磕沒磕著?」

  小胖子不搭理趙母的關切,仍舊憤慨地指著沈清歡,繼續道:「臭丫頭,你長成這樣還想做我媳婦,作夢!」

  沈清歡:「……」

  趙小梅的母親有些尷尬了,趕緊出聲道:「李少爺,您認錯人了,這不是小梅,這是在我們家借宿的客人。」

  沈清歡迎著小胖子錯愕的表情緩緩露出個微笑,而這個時候趙小梅也終於出來了,小胖子看到趙小美女的時候,眼珠子一下就定住了。

  沈清歡心中好笑,果真是食色性也,這麼小的男孩子都知道好色了。

  她一邊往客房走,一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下憤憤,嬰兒肥怎麼了,多可愛啊,哼,不懂欣賞!

  一進屋子,就收到師父似笑非笑的目光,沈清歡頓時明白師父肯定聽到方才院子裡的爭執了,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

  雲中子失笑道:「小九這是被人嫌棄容貌不高興了?」

  沈清歡不想搭理自家師父,走到床邊坐下,晃著腳丫子,耳朵卻是豎直了聽院子裡的動靜,聽了一會兒,她大概把事情搞明白了。

  趙李兩家剛剛結了親,小胖子聽到自己竟然跟個村姑定了親十分不爽,就瞞著家人直接殺了過來,要好好羞辱一番對方,結果一來就搞錯了對象。

  乖乖,九歲,趙小梅才九歲啊……竟然就訂親了。

  小胖子因為搞錯對象,推人不成反而自己跌倒磕破了嘴唇,知道自己有錯在先,他沒好意思來找沈清歡麻煩,但多少還是給了趙家人一些臉色看。

  趙家人也沒辦法,這件事本來就是李家少爺不對在先,他們也不能因此就去跟客人生氣啊!

*             *             *

  晚上休息的時候,沈清歡是跟趙小梅一起睡的,因為沈清歡並不習慣跟人同臥,所以休息得不是很好。

  把一切都看到眼裡的雲中子什麼都沒說,第二天吃過早飯後留了些飯錢,便帶著徒弟繼續趕路了。

  坐在驢背上的沈清歡有些迷迷糊糊的,腦子裡還在想著昨晚聽到緊挨著的被窩裡小姑娘的哭泣聲,想來那門親事小姑娘並不喜歡,只是沒辦法反抗罷了。

  這世道啊……幸好,她拜了個道士做師父,師父肯定不會逼她嫁人的。

  因為沒睡好,一路上沈清歡的腦袋都跟小雞啄米似的點個不停,但身形仍穩穩地坐在驢背上,她已經練出來了,尋常不會摔下驢背。

  「小九,醒一醒。」

  聽到師父叫自己,沈清歡迷茫的睜開眼睛,先是四下看了看,很快便清醒過來,問道:「怎麼了,師父?」

  雲中子朝前路看了看,道:「這裡離鎮上應該已經不遠了,我先去看看情況,你慢慢趕上來。」

  「嗯。」沈清歡明白這是為了保險起見,也沒什麼異議。

  於是師徒兩個分頭行事,雲中子施展輕功趕往楊柳鎮探聽消息,而沈清歡則慢悠悠地趕著驢隨後跟上。

  等進了城,雲中子無比慶倖自己的先見之明,城裡雖然沒有懸掛佈告,但是進出鎮門口卻明顯加緊了盤查,他稍一打聽便知對方查找的正是他們師徒二人。

  雲中子攔了一個跟自己身形差不多的人,跟對方暫時交換了衣物,換了裝束進城,堂而皇之地去買了匹馬牽出了鎮門口,然後又去跟之前的那人換回了裝束,這才騎著馬匆匆往回趕。

  他在半道上就跟自己的小徒弟碰了頭,把情況一說,師徒兩個沒有進鎮上,直接就換了方向繞行,現在他們一人騎馬,一人騎驢,腳程上相對便快了許多。

  接下來的日子,師徒兩個基本沒怎麼在路上耽擱,只是一味地趕路。

  直到半個月後出了益州地界,進入安州,雲中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騾馬市場把那頭驢給賣掉了。他們並沒有在安州與益州交接的城鎮多停留,處理完驢子,又騎馬繼趕路。

  趕了半個月的路,他們才終於放緩了腳步,開始像以前一樣慢悠悠的前進。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三月,春風撲面,萬物復甦。

  田野間的綠色一點點多了起來,漸漸連成了一片,天氣也一天天熱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18 01:42 PM 編輯

【第五章】   好心人會有好報

  看著威嚴肅殺的都督府大門,趙小梅的雙腿開始發軟,眼前看到的每一個官差都手按刀柄一身戾氣,這是從小生活在村裡的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現在她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自作聰明了。

  可惜,這世上沒有賣後悔藥。

  一步一腿軟的趙小梅戰戰兢兢地走進了都督府的大門,穿過迴廊,然後在一個八寶涼亭外停了下來。

  亭子裡坐著一個少年,是一個趙小梅形容不出有多麼俊美漂亮的少年公子,她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個仙童吧。

  如果趙小梅讀過書的話,大約就會用謫仙人形容了。

  韋孤雲的目光從手裡的茶壺移向了那個身形瘦弱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臉色煞白煞白的,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看起來似乎很想轉身撒腿就跑。

  他不由冷冷揚起了唇,這人說自己知道小九的行蹤,還非要見到他這個找人的事主才肯說,這個小姑娘膽子真不是一般大啊……

  他不怕對手膽大妄為,他只擔心他們無法承受挑釁的後果。

  「你見過小九?」

  趙小梅一開始腦子都是轟轟轟的聲音,根本想不到要回答,還是身後押著她的護衛推了她一把,她才趕忙點頭,哆哆嗦嗦地道:「見、見過……」

  韋孤雲朝亭子裡的一位侍衛示意一眼。

  那名侍衛從石桌上拿起一個畫軸走出亭外,停在趙小梅的身前,將手裡的畫展開給她看,「是畫上的人嗎?」

  趙小梅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目光落到畫絹上的時候一下子睜大了眼——一模一樣!

  畫裡的人就連頭上挽的包包髮型、紮的銀色髮帶都跟沈小九一模一樣,就彷彿畫畫的人是看著畫中人畫的一般。

  「是的,就是她。」

  「聽說你跟小九說過話?」韋孤雲問得漫不經心,手上還在行雲流水般地點著茶。

  「說、說……過。」趙小梅覺得自己的舌頭彷彿已經不屬於自己,總是不能流暢地表達。

  「哦,那她說了什麼?」

  此時此刻的趙小梅哪裡還能想起來自己一定要來見事主的原因,她的魂已經被整座都督府的氣勢,以及眼前這位少年的氣場嚇掉一半多了。

  「她說……她姓沈。」

  「噢,姓沈。」韋孤雲嘴角揚了下,心裡默默地念了一遍:沈小九,挺好聽的。

  不知不覺中,一問一答間,趙小梅就將當日沈清歡在趙家的一言一行都說了出來,毫無保留。

  「你有什麼要求?」

  趙小梅愣了一下。

  韋孤雲語帶譏誚地道:「你非要見我,不就是想對我提要求嗎?看在你還算老實的分上,本公子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

  趙小梅先是呆住,繼而心頭泛起狂喜,她的身體似乎一下子湧出了一股力氣,讓她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了一絲振奮:「我……我真的可以提?」

  「可以。」韋孤雲言簡意賅。

  「我……我想解除跟李家的婚約。」她不想這麼早嫁人……何況是那個凶凶的李少爺。

  「哦?」韋孤雲聞言,不禁興味地揚眉,那個李家他派去的人也有查過,李家的小少爺所言與這個趙小梅所講的完全能對得上,證明他們都沒有說謊。

  以趙李兩家的這門親事而言,分明是趙家高攀,眼前的這個趙小梅卻想解除跟李家的婚約,她一定不知道為了攀上李家這門親,她的父母花費了多少心血。

  「我答應你了。」

  他一說完這句話,押趙小梅前來的侍衛便極有眼色地將人從亭外帶走了。

  韋孤雲也沒有興致再繼續點茶,起身出了涼亭,往自已書房而去。

  進了書房,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那名侍衛將手裡捧的那個畫軸放到了之前在放的畫匣裡,然後識趣地退到了書房門外。

  韋孤雲走到書案後站定,桌案上展著一張絹紙,上面有一幅畫了一半的畫。

  一個梳著雙包頭坐在一頭毛驢上的少女,少女的臉上帶著嬰兒肥,所騎的毛驢還沒有畫頭和尾巴,只畫了身子。

  如果雲中子在這裡,一定能一眼看出這就是自家寶貝徒弟日常坐在驢背上的摸樣,她經常是笑咪咪的。

  韋孤雲拿起筆繼續畫未完成的部分,不久之後,驢頭好了,少女手中多了一根繫著胡蘿蔔的樹枝,那根胡蘿蔔恰也吊在毛驢的眼前,驅使牠不斷地往前跑。

  畫中的情形,其實已經是雲中子師徒離開楊柳鎮之後的事。

  他的人總是晚一步,只能將打探到的消息一點點地報回來,而他根據手下報來的消息,輕易便在紙上勾畫出了小九的模樣。

  如玉的指尖在少女的笑臉上摸了一下,嘴角不自覺地微彎,自語般地道:「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的……」略頓了頓,又道:「以為出了益州我便拿你們沒辦法了嗎?天真。」

  既然你們以為出了益州就安全了,那我就讓益州所轄的勢力範圍擴大,總有一天讓你們避無可避。

  韋孤雲從書案前直起身子,緩步走到窗前站定,透過半開的窗櫺可以看到牆角的那樹梅花開得正盛,一簇一簇紅得像是一團團的火。

  今上不賢,天下大亂,群雄逐鹿,父親權傾一方,尚還勉力可為,若是想要君臨天下,卻是沒有此能耐的。

  益州毗鄰之處便是荊州,下一個目標就定為荊州好了。

  想到那個荊州都督的女兒,韋孤雲的神色便染上一層冷意。

  想結親,卻只派了個庶女前來,這是打誰的臉呢?

  如今那個病歪歪的小庶女應該已經回到荊州都督府了,那麼戰爭就開始吧。

  「啪」的一聲,原本半撐開的窗櫺落了下來,書房的光線瞬間暗了下去……

*             *             *

  益州、荊州開戰後三個月不到,荊州全面淪陷,兩州兵力合二為一,原益州都督韋祖光登時一躍成為天下幾大勢力之一。

  此戰結果一出,天下譁然。

  據說此戰原因只是因為荊州都督欲示好,想和益州都督結親,結果嫡女因懼怕韋公子身上的傳言,暗地裡跟庶妹換了身份,此事惹得韋公子大怒,益州因此劍指荊州,最終拿下荊州,原荊州都督一家淪為階下之囚,原荊州都督嫡女淪落風塵,掛牌接客,再不復往昔高傲驕蠻。

  亂世之中,美人往往下場不善,敗戰將領之女猶為慘烈,故而許多即將戰敗的將領,往往會先行將家中女眷處死,保她們一個清白之身。

*             *             *

  午時正是飯點,酒樓之中人聲鼎沸。

  就在臨街的一桌議論感慨著原荊性都督一家的下場時,酒樓外一匹馬被拉住韁繩停了下來。

  店小二極有眼色地迎了上去,伸手接過當先躍下馬匹的那個道長扔過來的韁繩。

  那道長哪怕只穿了一身半舊不新的道袍,也透著一股世外高人的氣息。

  他下馬之後,看都不看就將韁繩扔過來,然後伸手將馬背上那個八九歲模樣的漂亮小道童給抱了下來。

  「小九,我們進去吧。」

  「嗯。」

  這兩人正是遠離益州的雲中子師徒。

  半年過去,此時的沈清歡臉上已經漸漸褪去了嬰兒肥,顯露出鵝蛋臉的雛形,頭髮也不再是那種營養不良的枯黃色澤,變得烏黑油亮,厚度和長度都有所增加。

  雲中子逕自提了兩人的行李先一步踏入酒樓,兩手空空的沈清歡跟著走了進去。

  「炒兩個素菜,上兩碗米飯。再準備二十個饅頭,我們一會兒帶走。」雲中子找了張空桌落坐,隨口對迎上來的店小二吩咐。

  「好咧,兩位客官您請稍等。」店小二答應一聲,然後到後廚報點單。

  沈清歡拿起桌上的茶壺,先涮了兩個杯子,然後倒了一杯茶奉給師父,才給自己倒了一杯,並在另一張條凳上坐下,捧起自己的那杯茶慢慢喝起來。

  外面的天氣實在是太熱了,茶水也沒辦法喝得太快。

  都到六月底了,天兒竟然還如此熱,他們這一路行來十田九荒,田裡的土都龜裂出大大的裂痕,天災難敵啊。

  一路物價飛漲,民不聊生,看著就讓人心情沉重,也不知道天下幾時才能安定下來?

  沈清歡只能在心裡感慨再感慨,她有幾斤幾兩自己知道,這種安定天下、撫恤萬民的事她可是半點兒忙都幫不上。

  眼見師父的茶快喝完,沈清歡又給他續上一杯。

  此時酒樓來用餐的客人,他們的飯菜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好,估計還得喝兩杯茶才行。果不其然,在她把自己的第二杯茶慢悠悠地喝完後,店小二端著屬於他們師徒的那份飯菜來了。

  一碟炒青菜,一碟黃瓜炒雞蛋,搭配兩碗米飯。

  店小二擺好飯菜,笑著說了句,「客官,您的飯菜齊了,有事您再吩咐。」

  「好。」

  店小二拿著託盤回後廚,去端下一位客人的菜。

  雲中子從筷筒中抽出一雙筷子,端起了屬於自己的那碗米飯,看了一眼徒弟,說:「吃飯吧。」

  「嗯。」

  見師父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沈清歡這才拿起自己的筷子開始吃起來,最後師徒兩個嗑光了所有的飯菜。

  等店小二拿來他們要的二十個饅頭後,雲中子掏出錢袋付帳。

  沈清歡熟練地先拿了兩顆饅頭用油紙包好放進自己隨身的福袋裡,這才將剩下的全部打包。

  雲中子習以為常地看著她動作,並沒有說什麼。

  小孩子正在長身體,經常會餓,小九的福袋裡時常放著打包好的乾糧,餓的時候就拿出來吃。

  「師父,再要點鹹菜吧。」

  這是沈清歡開口說的第二句話,這句話也徹底暴露了她的性別,清脆中帶著一點軟糯的童音,絕對不會讓人認不出這是個小姑娘。

  雲中子看向收錢的店小二。店小二心領神會,又多收了幾個銅板,然後往後廚跑去。

  不一會兒,他就拿著一個陶罐走了出來,雙手遞給了那個長得白淨秀氣的小道童。

  沈清歡衝他笑著點了下頭,然後將陶罐拎在了手裡。

  雲中子提起隨身包袱轉身朝外走去,沈清歡手裡拎著那個放著鹹菜的陶罐自動自發地跟上。

  另一個店小二已經牽著喂好草料的馬等在外面,雲中子先將包袱橫搭到馬背上,然後將徒弟抱上馬背,這才接過了店小二手中的韁繩,飛身上馬。

  「駕」的一聲輕斥,那匹棕色的馬馱著這對師徒,撒開四蹄沿著街道朝前奔去。

  如今物價飛漲,旅店他們已經是能不住就不住了,就連吃食也盡可能自己在山間獵取,就是這樣,他們錢袋裡的錢也像流水似的不斷縮水,要不是雲中子偶爾去幫有錢人們驅邪定煞,他們師徒兩個大概早就要喝西北風了。

  不過最近他們一直沒什麼進帳,雲中子的錢袋是越來越扁了。

  跑馬帶起的風吹拂在臉上,在這炎熱的天氣裡多少讓人覺得難得的清爽,沈清歡伸出右手任風從指縫間過,帶了幾分調皮地在風中揮舞著小手。

  任由馬兒順著道路奔出十幾里路後,雲中子才放緩了速度。

  漸漸地,師徒二人的視線內出現了一處山坳,離得尚遠時,沈清歡就忍不住「咦」了一聲,指著那個地方說道:「師父,那裡好重的陰氣啊。」

  雲中子雲淡風輕地道:「應該是本地的亂葬崗。」

  「哦。」

  「咱們去那兒歇會兒,陰氣重,涼快。」

  雖然這不是沈清歡第一次聽師父這樣說,但不管聽多少次,她依舊忍不住習慣性地滿頭冒黑線。

  這話怎麼聽都很違和啊!要是讓別人聽見十有八九會覺得他們師徒是對神經病,用古代的話來說,就是腦子有問題。

  越接近那裡就越來越陰寒,溫度果然降低了,確實挺涼快的!

  雲中子在亂葬崗邊緣找了棵大樹,將馬繫在樹幹上,師徒兩個便在樹下的石頭上打坐歇息。

  汪汪!

  突如其來的一陣犬吠,讓沈清歡嚇得睜開了眼睛,亂葬崗上的狗,想想都有些頭皮發麻啊……

  雲中子已經起身護在徒弟身前,沈清歡偷偷從師父的身後探出腦袋。

  嘶!

  一口涼氣倒吸進喉嚨,毛骨悚然的感覺瞬間擴散到沈清歡的頭髮梢。

  那是隻毛色純黑的大黑狗,威風凜凜,一雙狗眼卻散發著陰冷鬼煞之氣。

  黑狗原是辟邪的生靈,可眼前這隻黑狗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陰邪之氣。

  果然天生萬物,各有不同。

  換成白話的意思就是——活久見!活的時間久了,什麼事情都有可能遇到。

  此時從亂葬崗深處慢慢走出一個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那是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少年,身形孱弱,面目清秀,渾身上下卻都籠著一層黑色。

  這是……沈清歡忍不住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這少年給她的感覺就像師父跟她講過的活屍,有人的氣息,卻是食陰煞死屍長大,萬邪辟易,及是邪中之邪。

  亂葬崗、陰邪的黑狗、活屍少年……

  沈清歡覺得自己可能發現了什麼,但是又本能地想去否定這個發現。

  她都能發現的問題,雲中子當然不可能發現不了,看到這少年的時候,他的眉頭便不由得皺了起來。

  從這個少年身上的陰邪之氣來看,他雖然活著,但至少已經吃了五年以上的死屍。這一人一狗可說俱是大邪之物,卻是對付陰邪鬼煞的最佳剋星。

  天生萬物,必有其道!

  在這亂世之中,藏身在亂葬崗之地,變成活屍也不奇怪,或者說哪天變成活屍也不奇怪。是收了他呢,還是任由他自生自滅?

  雲中子時有些躊躇。

  「師父,他身上沒有怨氣。」沈清歡忍不住出聲。

  雲中子心中一歎,他何嘗沒有發現這一點,這證明這個少年在這亂葬崗上只食死屍,而且沒有因此惹來怨氣纏身,肯定是有特殊的原因。

  手中拂塵一甩,雲中子伸手在徒弟的腦袋上摸了摸,「不用擔心,我不收他,我們休息一會兒就離開吧。」

  既然是天生天養,那就讓其自生自滅吧。

  一邊是一大一小兩個道士,一邊是一人一狗,彷彿商量好了般,保持著涇渭分明,互不相擾。

  那隻黑狗臥在席地而坐的少年身邊,吐著舌頭直喘氣。

  少年的衣著倒也稱得上潔淨,只是衣物明顯不合身,估計是扒了亂葬崗的屍體身上的衣服來穿。

  當日頭變得不那麼烈時,雲中子睜開了眼,「小九。」

  沈清歡聽到招呼也跟著睜開眼,知道這表示他們要離開了。

  她忍不住朝那邊的一人一狗看了眼,然後蹬蹬蹬地跑了過去,從自己的福袋裡掏出包著饅頭的油紙包,朝那少年遞過去:「饅頭,給你。」

  少年的表情顯得有些不可置信,有些愣愣地伸手接了。

  沈清歡蹬蹬蹬地又跑回了大樹下,老老實實地被自家師父抱上馬背。

  雲中子摸了摸徒弟的頭,帶了些無奈,又似有些欣慰地道:「你呀……」

  沈清歡吐了吐舌頭,沒說話。

  當馬兒就要飛奔之時,一道生澀得彷彿說話不熟練的少年公鴨嗓傳來——

  「我叫恨生。」

  沈清歡於馬背上探頭回望,清脆的聲音在風中飄蕩,「我叫沈清歡。」

  棕色的馬馱著那對道士師徒最終遠去,消失在恨生的視線裡。

*             *             *

  名叫恨生的少年伸手摸了摸黑狗的頭,自語似的道:「大黑,她是個好人。」

  以前他曾去城中乞過,可是大家都說他吃人肉,誰也不肯施捨他一口吃食,最後為了不被餓死,沒有東西吃的時候他就只能撿亂葬崗上的死屍來吃。

  他不能死,他的家仇還沒有報,就算不人不鬼,他也要努力活下去。

  穿著道袍的小姑娘就像一道溫暖的陽光照進了他乾涸的心田,讓他感覺到了人世的一絲溫暖。她不像那些人,不知道他是誰時還肯給一口吃的,一旦得知他是誰後就會變得驚恐厭惡,甚至想一把火燒了他。

  她顯然知道他身上發生過什麼,因為她和她的師父是道士。明顯還是那種有真本事的,但她眼中依舊沒有那些世俗的厭惡驚恐懼怕排斥,只是帶了些善意地送了他兩顆饅頭。

  低頭看著油紙包裹的兩顆雪白饅頭,恨生拿給了黑狗一顆,自己則拿起另外一顆慢慢地送到嘴邊啃。

  麵粉香味漸漸散在口中,恨生一點一點將嚼爛的饅頭咽下去,記憶中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過活人的食物了,真是懷念啊……

  「大黑,我們去找她好不好?」

  「汪。」

*             *             *

  這是一處剛剛發生過戰鬥的地方,死屍遍地,刀劍滿地,碎裂的車轅還在冒著煙。

  從現場痕跡來看,方才的那場戰鬥很是激烈。

  從地上散裂的車轅木板來看,應該是一支運糧的隊伍被劫了。

  從現場遺留的屍體來看,劫糧的是一隊穿得亂七八糟的雜牌軍。

  其實說是軍並不合適,從那些屍身來判斷,倒十分符合流民作亂的特徵。

  進入五月以來,安州沒有下過一場雨,全境大旱,至今已經將近兩個月,百姓拖家帶口逃離家園成為了流民,長期食不裹腹的結果便是心一橫,搶了運糧的官兵。

  跟著師父路過這裡的沈清歡心下黯然,這個世道還要亂到什麼時候啊?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最苦者,百姓也!

  所謂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但凡有一絲指望,百姓也不會揭竿而起,百姓其實是這世上最好糊弄的,只要讓他們能看到生活的希望,他們就會十分的安於現狀。

  可是這世道卻總將一群善良的百姓逼得窮途末路,進而鋌而走險,逼上梁山。

  師徒兩個在戰場念了超渡的經文,做了法事,以免此地因亡靈作祟發生詭異之事。

  至於什麼收殮屍體、入土為安這種事,人少他們還可以勉強幹一幹,這麼多的屍體,無論敵我雙方都管殺不管埋,他們師徒給他們超渡一下就已經很仁至義盡了。

  再說了,萬一不管敵我哪一方抽空來收屍了,他們擅自替人家給埋了,人家想收屍都找不到地方,平白給人增加困難,這就很不好了。

  「師父、師父,這裡還有輛板車。」

  雲中子順著徒弟的聲音找過去,果然看到一輛倒在一片灌木叢後的板車,車上的糧食當然已經沒了,原本拉車的馬自然也不知去向。

  「師父,我們把這車帶走吧?」沈清歡興致勃勃地提議。

  雲中子看了她一眼,就算能用,也只是個板車,既不遮風又不擋雨的,他對此興趣不是很大。

  「師父,你不要那麼死心眼嘛。」沈清歡忍不住開口,「我們就算自己搭個架子鋪上雨布也能遮風擋雨,實在不行找匠人整個架子唄。您看現在一路上的情形是越來越不好,我們如果能有輛馬車多少也便利些。我覺得我們接下去的路會更不好走,沿路拾撿些能用的東西,沒准能頂大用。可我們要是沒有馬車,想攢東西也沒地方放啊。」

  雲中子被說得一怔,細想一想,小九說得頗有道理。

  「師父?」

  「好。」雲中子走過去扶住一邊的車轅,口中輕喝一聲,手上猛地一用力,那輛板車便從土溝裡被翻了起來,發出轟然一聲巨響,然後穩穩地落到了灌木叢處的地面上。

  沈清歡頓時變成星星眼,忍不住鼓掌叫好,「師父好厲害!」

  雲中子又仔細檢查了下車子的其他部位,發現果然沒有什麼問題,這才叫來他們的那匹坐騎,將板車直接套到了馬的背上,棕色的馬發出一聲輕嘶。

  沈清歡又在附近轉了轉,然後撿了一小布袋麥子回來。

  小布袋是她平時拿來放乾糧的,像這樣的小布袋,沈清歡一共縫了好幾個,平時都輪流使用,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等他們師徒決定趕著板車離開的時候,恨生和他的大黑就在這個時候追上了他們。

  「哎,恨生?」沈清歡一臉驚訝,因為勞動,她的臉上沾了些灰,看起來像隻小花貓。

  恨生怯然又帶著哀求地看著雲中子,道:「我想跟著你們。」

  雲中子第一反應是皺眉。

  「跟著我們?」沈清歡不解地歪頭,「我師父很窮的,你看我們現在正在想辦法拼輛車出來。」

  被徒弟嫌棄窮的雲中子:「……」

  恨生當即表示,「我能幹活,什麼都能幹。」

  大黑也跟著「汪」了一聲。

  雲中子有點兒哭笑不得。

  沈清歡的手指在嘴唇上輕撓,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有點兒猶豫。

  雲中子順了順拂塵,平淡無波地道:「小九,你如果留他,就自己負責養。」

  「啊?」沈清歡感覺自己被一磚頭給砸暈了,她養?她自己都是師父養的啊!

  雲中子一本正經地道:「你自己剛才也說了,接下去的路恐怕不好走,要是再帶上他,負擔可是會加重哦。」

  沈清歡撓撓頭,看看自己抱在懷裡的那一小布袋麥子,最後咬了咬牙,對耐心等著她答案的人道:「那你就跟著我們吧。」

  雲中子不由笑了。

  恨生立馬自動自發地爬到了板車上,大黑也跳了上去,卻是在車尾臥了下來。

  於是,棕色大馬拉著板車上的三人一狗慢慢離開了這處戰場。

  板車上,沈清歡從自己隨身的福袋裡摸出一顆饅頭遞給恨生,她知道他一定沒吃東西,距離他們上次分開都兩天了,如果不是大黑狗,估計他也不可能追上他們。

  恨生沒有拒絕,還分了一半的饅頭給大黑。

  沈清歡咂了咂嘴,對他們一人一狗這樣的革命友誼還是挺感慨的。

  等到一人一狗吃完了饅頭,沈清歡才開口問道:「恨生,你多大了?」

  「十四。」

  「呀,那比我大六歲啊。」沈清歡說。

  「嗯。」

  「恨生,你姓什麼?」

  恨生搖頭。

  搖頭是不知道,還是不想回答,沈清歡有點兒搞不太清楚,眼睛眨了眨,說:「那以後別人要是問你姓什麼,你就說姓沈。」

  「好。」恨生答應得十分爽快。

  「恨生,你的包袱裡放的什麼啊?」

  「衣服。」

  「可我看你的衣服都不合身,我給你改改吧。」

  「好。」恨生直接將自己懷裡的那個包袱遞了過去。

  沈清歡從包袱裡取出一件外衣,然後在恨生身上比了比,翻出自己的針線包,開始一針一針縫起來。

  她的針線兒當然算不上好,但至少如今已經不像最初拿針那樣縫得歪七扭八了,繡花是不用指望的,也就縫縫補補夠用而已。

  傍晚的時候,他們看到了一座小村莊,便朝著那個小村莊趕去。

  只是等他們進了村子的時候才發現,這已經是個荒村了,到處是斷垣殘壁,也不知道之前經歷了什麼。

  「今晚就在這裡休息吧。」雲中子做了決定,他之所以把這個院子定為暫住之地,是因為院子裡有口井,方便用水。井水他查探過了,沒有異樣,可以使用。

  「恨生,我們去村裡找找,看有沒有能用的東西。」

  「好。」

  沈清歡就跟個大姊頭似的,領著自己最近新得的兩個跟班,去探察拾荒去了。

  雲中子看著徒弟的小身影不由搖了搖頭,他沒有跟著一起去,畢竟這村子已經沒有一點兒生氣,若是遇到邪煞之物,有恨生和大黑跟著,完全不會有問題。

  雲中子給馬卸了套,牽了牠到村外找了處有水草的地方,讓馬吃草。

  等到他披著晚霞牽著馬回到村裡的時候,沈清歡已經領著恨生在原先他們選來休息的房子的廚房裡生起了火。

  他們在村裡還是很有收穫的,找到了一把缺口的菜刀、一口鐵鍋,還有一個大約六寸的葫蘆。

  菜刀上滿是鐵漬,恨生磨了磨後還是很鋒利的。

  鐵鍋不算很大,煮三個人的飯綽綽有餘,而且鐵鍋並沒有缺口,以後也算他們的一點財產。

  沈清歡最喜歡的還是那個葫蘆,有蓋,打開聞聞裡面並沒有異味,她用院子裡的井水清洗了一遍,又拿熱水洗了兩遍,決定以後拿來裝水。

  道士配葫蘆,很棒的。

  恨生在一處荒廢的菜園採到了一把莧菜,拿了回來。

  他們沒有油,炒不了菜,但隨身的調料是有的,可以煮湯。

  煮了一鍋莧菜湯,將包袱裡的乾糧分了分,就算是他們的一頓晚餐了。

  雲中子著重強調了一下,他之所以肯分乾糧給恨生,是因為他看沈清歡找到了那些東西。

  沈清歡對此沒表示看法,反正她明白師父打定主意要讓她負擔恨生和大黑的口糧就是了,不用一再提醍她。

  養個人而已,姊又不是沒養過,以前養自己不也一樣養得生龍活虎的。

  時空雖然不一樣了,但是想到的辦法總比遇到的困難多,她就不信了,自己能被這麼點兒難題給難住?女漢子怕過誰!

  半夜的時候,沈清歡聽到狼嚎聲,一下子從夢裡驚醒。他們三個人並沒有去屋裡睡床,而是在院子裡生了堆火,圍火而臥,為的就是以防萬一。

  「師父,狼!」

  「不用怕,沒事。」在打坐的雲中子連眼睛都沒睜一下,十分淡定地安撫了一下徒弟。

  「我們能不能打頭狼來吃?」沈清歡說出自己的想法。

  雲中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告訴她,「狼肉不好吃。」

  雖然他沒有更深入的說明,但是沈清歡幾乎馬上反應過來,「哦,狼是吃人的,非到萬不得已,牠的肉還是不吃了。」

  雲中子:「……」他發現,自己真的是小看了徒弟。

  沈清歡重新在地鋪上躺好,嘴裡嘟囔了句,「這大半夜擾人清夢的,不是好狼。」

  雲中子:「……」

  恨生:「……」

  她怕是還沒醒吧。

  那狼也就是在遠處的山林間嚎叫,倒是沒進村子裡來,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             *             *

  有了恨生最大的好處就是,他認識野菜,各種的。

  這極大的彌補了沈清歡在這方面的短處,能夠在災荒年找到野菜,那就具備了生存下去的基本技能。

  恨生雖然認識野菜,但過去都在亂葬崗上生活,那邊沒有鍋灶,根本無能為力。如今乾旱的情形越來越嚴重,逃難的人越來越多,這個時候他們的板車已經架起了簡易的車棚,這是他們到一處小鎮的時候雲中子找木匠做的,上頭糊了油布,保證能夠遮風擋雨。

  自從雲中子教了恨生怎麼趕車,平時趕車的人就變成了恨生,通常雲中子都在車中打坐,車轅上坐的除了恨生就是沈清歡,車尾的位置則是屬於大黑的。

  為了「養家糊口」,沈清歡手把手地教恨生認草藥,碰到山林便會去找來辨摘,然後找到藥鋪賣掉,換錢交口糧錢。

  其實沈清歡明白師父的用心,人有多少本事就攬多少事,做人得量力而行,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自己也是仔細思量之後才做出的決定,她並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像恨生這樣的情形,跟在她和師父這樣的修道人身邊還是合適的,他其實已經不太能融入正常的世俗生活了。

  沈清歡想得也不複雜,就是想著時間久了,讓恨生慢慢習慣正常世俗的生活,到那時候他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下去了。

  官道帝的驛站周圍放眼看去全是逃難的百姓,讓人心裡很不是滋味。驛站附近有條小河,河水很淺,幾乎已經快要斷流,但就是因為這個小河,才會有這麼多的難民在此暫留。

  水在此時是何其珍貴啊!

  沈清歡趕緊過去將師父的水囊和自己的葫蘆都灌滿了水。

  恨生也將他自己的隨身竹筒灌滿,竹筒是雲中子幫他做的,他很感激,也很珍視。

  大黑也在水窪處喝水止渴。

  快到中午的時候,逃難的人群中開始有炊煙升起。大家都是逃難的人,互相幫襯,有力出力,有糧出糧,東湊西拼的弄了一鍋吃出來,就算只是清湯寡水,也勉強能填填肚子,才能繼續往下走。

  沿路過來,剝了樹皮食了充饑的沒少見,觀音土也有人吃……

  慘,很慘,非常慘。

  百姓淪落到如此慘況,只能說明災情到了何種嚴重的地步。

  「讓開讓開!」官道上突來的喧囂,讓不少人都循聲望去。

  只見一車隊自官道上緩緩駛來,三名護衛當先開路,讓官道上擋住路的難民閃開。

  三名護衛手中的鞭子毫不遲疑地落下來,根本不考慮道上的百姓是否能夠及時避開,如此肆無忌憚,如此橫行無忌。

  沈清歡長得矮,為了圍觀情況,直接爬上馬車,到了車轅高處,手搭著車棚遠眺,十分有孫大聖的神韻。

  好傢伙,幾名官軍護衛啊,這不是大官,也得是大官的家眷,要不然不會這麼大陣仗,但是眼下這種景況,這一行人仇恨拉得那是一槓一槓的啊!

  逃難的百姓被趕離了驛站附近,幾個護衛看了眼雲中子他們的馬車,似乎想走過來驅趕,但是身後有人喊住了他們,他們這才停下了腳步。

  雲中子幾人的馬車雖然寒酸,但到底是輛馬車,拉車的馬看上去也毛皮油亮,沒有一點兒萎蘼頹喪,明眼的人都知道該如何做。

  尤其三人之中有兩個穿著道袍,在這亂世,一些身懷絕技的方外之人也遊走世間,有眼界的人等閒並不想招惹這樣的高人。

  沒人驅趕,沈清歡就繼續煮自己的飯,她正在燜一鍋米飯,打算配上鹹菜一起吃。車上有菜油,也有一點野菜,但是逃難的百姓太多,為了不打眼,只能用二米飯配鹹菜了,炒菜想都不敢想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道理她明白得很。

  其實現在就算是二米飯這樣的乾飯也很奢侈了,大多數人的鍋裡只有清湯寡水一樣的吃食,算是勉強涮涮腸子而已。

  二米飯很快便燜好了,沈清歡取出幾人的碗筷,準備盛飯。

  他們的飯碗都是木製的,這樣在旅途中不容易破損,而且都是雲中子親手用小刀削出來的。

  沈清歡當時也跟著動手做了一個,由於太過於醜陋,便給了大黑做餐具,好在大黑沒有嫌棄她手藝太差。

  「小道長。」

  一個清脆的女聲打斷了沈清歡準備盛飯的動作,她抬頭看過去。

  哇,對襟半臂、水紅衫、杏黃裙,頭上插金戴銀,雖然是個丫鬟,但絕對比小戶人家的閨女都過得滋潤。

  「這位姊姊,什麼事?」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沈清歡也脆生生地笑著回了話。

  丫鬟指指她面前的那鍋二米飯,臉上的微笑很是親和,「我家主子想買小道長的這鍋米飯。」

  沈清歡微微歪了下頭,「這位姊姊,如今糧食很精貴的。」

  丫鬟是個明白人,立馬換了說辭,「那我們用糧食換好不好?」

  沈清歡想了下,才說:「用糧食換可以考慮。」

  丫鬟一笑,道:「那小道長稍等,我去去就回。」

  沈清歡把鍋蓋蓋上,老實等著。

  雲中子和恨生都沒有出聲,在某些事上,沈清歡是當家作主的人。

  恨生還好,他本來就唯沈清歡馬首是瞻,而雲中子則在現實面前認清了事實,他家小徒弟在如何過生活方面比他強得多,特別擅於利用她人小面善臉皮厚的優勢,很是令人刮目相看。

  很快,那位水紅衫杏黃裙的丫鬟便帶了一個護衛過來了,護衛手裡提著一個布袋。

  丫鬟示意護衛將袋子給沈清歡,護衛照做了。

  沈清歡接過後打開袋子看了看,是精米,這果然是隊土豪啊。

  於是,她特別爽快地道:「米飯你們拿去吃,一會兒把鍋還回來就行了。」

  丫鬟笑著應了,讓護衛上前從那個簡單的灶口上將鍋直接端走,而沈清歡則提著那小半袋精米麻溜鑽回車裡,又裝了一小袋的二米出來準備一會兒用。

  很快,那邊就把鍋給他們送了回來。

  恨生特別有眼色地拿起鍋和沈清歡塞給他的小布袋到河邊清洗,然後又連米帶水地端加來。

  沈清歡重新燜飯,恨生去撿柴。大黑臥在沈清歡的身邊,就像一個特別牢靠的護衛一般守著她,寸步不離。

  換了普通難民煮的飯食,車隊的主人不一定會想吃,但是沈清歡這麼一個衣著乾淨,髮髻齊整,白嫩清秀的小道士做的飯,那就不一樣了。

  乾淨,這是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而這也恰恰是富貴人家最介意的事。

  二米飯很快就再次出鍋,這次沒有人再來打擾,沈清歡給幾個人分別盛了飯,然後各自端著自己的碗吃起來。

  呃,還有大黑,牠也有一份,只不過牠的是一根骨頭。

  當著逃難百姓的面拿二米飯喂狗,沈清歡覺得自己會被人打的,所以她只能給大黑備用的骨頭啃啃了。

  大黑歡快地了搖尾巴,汪汪兩聲,愉快地用起餐來,牠還是很喜歡大骨頭的。

  逃難的百姓中有一些人朝著雲中子三人這邊遠遠地拜了一拜,因為他們兩次的淘米水都給了那些人。

  淘米水熬一熬也是十分頂餓的,更何況那淘米水裡有不少米粒呢,在這糧食比錢矜貴的時候,他們沒可能會這樣糟蹋糧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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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18 07:49 PM 編輯

【第六章】   久別重逢的故人

  鶴城,因神話傳說中有仙人乘鶴在此飛升而得名。如今的鶴城外卻聚集了許多逃難的百姓,城高牆厚的鶴城城門緊閉不開,城內城外赫然兩個世界,一個是滿面菜色的逃難百姓,一個是歌舞昇平的太平盛世,正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城門開啟時間有限,只在早晨開兩個時辰,進城的人每人要收五十文錢,這對難民來說簡直就是雪上加霜、趁火打劫。

  雲中子三人來到了鶴城之外,也因為這昂貴的進城費而滯留城外。

  「師父,這城非進不可嗎?」沈清歡這問。

  雲中子搖頭。

  「那咱們就不進了唄,有什麼好為難的。」

  「咱們車上的藥材得處理一下。」

  「那您一個人進城去賣藥不就好了。」

  雲中子愕然,然後在心裡忍不住罵了自己一聲,真是傻了,光糾結進不進城的問題,卻忘了怎麼進城還有進城要做什麼。

  沈清歡安慰道:「沒事師父,您這是把問題想太多了。」

  總覺得這不像是安慰人的話。

  話雖然是那麼說,但雲中子還有些擔憂,「如今城外魚龍混雜,為師不在的話……」

  沈清歡沒有毛遂自薦主動提出要去賣藥,畢竟遭遇過拍花子的事,她覺得不挑戰戰亂年代人們的素質問題。

  「師父你快去,我跟恨生就等在這裡,哪兒也不去。」沈清歡信誓旦旦地保證。

  雲中子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他們現在的盤纏不多了,而面前的鶴城是座大城,藥材能賣出好價錢,若是轉道他處,不說時日尚需多久,就是價錢方面也很不確定。

  他沒有趕馬車進城,而是將車上所有的藥材都打包好,隨手一提便拎著朝城門走去。

  沈清歡帶了點羨慕地看看師父摶大包的身形,自語似的說了句,「果然是師父,臂力就是大。」

  恨生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沈清歡坐在車轅的另一邊,大黑在車尾待著,兩人一狗也算是全方位看住了馬車。

  城外逃難的百姓太多了,窮的富的好的壞的,應有盡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不可無,雲中子走了沒一會兒,便有一群人高馬大的男人手裡拎著棍棒之類的東西,漸漸朝著沈清歡這邊圍了過來。

  恨生臉色陰沉,眼中迸出殺意。

  沈清歡從自己的福袋裡拽出一迭符紙,嘴裡念念有詞,最後一聲輕喃,手腕一甩,符紙如同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操控,在馬車周圍繞了一圈,然後她又是一聲輕斥,大聲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落!」

  隨著她吐出最後一個字,那些單薄的符紙便如千鈴一般直落而下,瞬間沒入土中不見。這是個小把戲,有點迷蹤陣的意思,不過時效不長,也就一盞茶的功夫。

  沈清歡並不太擔心,她只要拖時間就行了,師父想必也不會在城中多做停留。

  其他人眼見小道士運符化陣,個個面現驚駭之色,然後便看到那十幾個男人明明離馬車很近,卻彷彿視而不見一般在周圍走來走去,嘴裡還不住地罵罵咧咧。

  沈清歡閒著也是閒著,便一而再、再而三地運符化陣,一層又一層,保持陣法的可持續性,反正就是拖時間唄。

  雲中子賣完藥回來的時候見徒弟玩符陣玩得不亦樂乎,心裡有些無奈。

  「小九。」

  他一開口,那些陷入迷蹤陣裡的人頓時大夢初醒,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看著近在咫尺的馬車和坐在車轅上笑嘻嘻看著他們的小道士,心裡不禁打了個哆嗦,再一看大步走來的老道士,立時作鳥獸散。

  沈清歡看到師父出現,不由高興地喊道:「師父。」

  雲中子走到車前,伸手在她的腦袋上拍了一下。

  沈清歡靦腆一笑,手掐法訣,一聲輕斥,「收。」

  只見一堆符紙整整齊地從土地中飛出且動排隊落到她的手中,場面十分玄幻。

  周圍人群發出嗡嗡的議論聲,大家看這對師徒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小道士都有這般的手段,那她的師父肯定更厲害,坐在她旁邊的那個少年看著是瘦弱,可是剛剛那些人接近的時候,少年周身的氣息就變得危險起來,還有趴在車尾的那隻大黑狗,看著就讓人膽怯。

  方才那些人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把主意打到他們的頭上去?

  發生了這樣的事,雲中子不想繼續在城外停留,直接上了馬車,鑽進車廂,說了句,「我們走吧。」

  恨生一甩馬鞭,駕著馬車掉轉了車頭,向著與城門相反的方向離去。

*             *             *

  消息傳回益州的時候已是隆冬季節,裹著狐裘的韋孤雲看著手上的消息,表情陰沉如水。鶴城城外的事是太過玄異,否則也不會被人得知,他派人過去核實,卻因外面情形太亂,消息傳送不便,派出去的人來回都大費周章。

  消息核實無誤,在鶴城之外出現的人確實是他的小九沒錯,只不過,鶴城乃是連接安州與甘州的重鎮,他們沒有進城,又轉道去了哪裡?如今安州境內大亂,他們難不成還逃在安州逗留?那個臭牛鼻子老道是藝高人膽大,但想讓小九跟他一道滯留在險地嗎?

  韋孤雲將紙條扔進了香爐,看著它一點點被火舌化為灰燼。

  留在益州,在他的羽翼之下多好,偏偏要跟她那個不著調的師父在外面餐風露宿。

  最讓韋孤雲著惱的是,他沒有辦法隨時掌握對方的行蹤,想要保護都無從下手。

*             *             *

  隆興二十年,八月,益州。

  掌管益、荊二州的韋祖光如今身奉皇命,鎮守一方,他所居的益州城就像亂世中的安樂窩,百姓安居樂業,城中一派繁華景象。

  進入這裡的人們不自覺就會卸下一身的戒備與疲憊,彷彿終於找到了一個平安的所在,可以放心地呼吸,不再時時刻刻提心吊膽。

  一支車隊從城門緩緩而入,幾百官兵護衛著幾輛馬車,目標明確地朝著都督府的方向而去。都督府前守門的都是身經百戰的軍中猛士,那一身的血煞之氣尋常人本能就會產生恐懼,根本生不出任何不好的心思。

  車隊在都督府前緩縑停下,從第一輛馬車上下來一個管家模樣的文士,手持燙金拜帖上前遞給守門的護衛,然後便在一邊耐心等待。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都督府內同樣走出一個管家模樣的文士,他是都督府裡的老人,也是韋家的內管家,是韋祖光真正的心腹。

  「姜兄,許久不見了。」前來拜謁的文士朝著走出來的文士拱手為禮,態度很是熱絡。

  姜豐華衝著來人亦是微微一笑,回禮拱手:道:「趙兄近來安好啊。」

  趙平敬臉上閃過一抹苦笑,做了個一言難盡的表情,「姜兄取笑了,我此來為何,姜兄想必也是心中有數的。」

  姜豐華笑而不語,沒有接這個話頭,他當然知道對方所為何來。

  如今安州大亂,天災人禍不斷,安州都督的位置眼見不穩,若是能與益州韋家結成親家,那麼局面便立時扭轉。

  屆時無論是朝廷也好,其他各方勢力都好,都要看在益州的面上放過安州都督,至多不過是下旨斥責罷了。可惜安州的現狀卻不是一道斥責旨意便能解決的,安州這邊算盤打得好是好,但若想實現這一目的,卻要看天意如何了。

  想到自家的公子,姜豐華心中忍不住苦笑,公子天縱英才,一表人才,奈何生女近不得身,年已弱冠卻仍無法接觸男女之事,自家大人為此憂心忡忡。

  韋家只有公子這一根獨苗,若不能開枝散葉,承繼香火,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也是愁惱暗生啊。為了香火之事,大人也是殫精竭慮,這些年納了不知多少女子,可是個個肚皮空空,全無結果,真真是愁白了頭髮。

  在多年努力無果之後,大人在公子年滿十八,便不再納人,聽天由命了,但對公子的姻緣之事卻是越發地上心了。但凡有人有結親的意向,那真可謂是來者不拒,這漫天撒網的,萬一真能碰到適合公子命格的呢?

  趙平敬見對方沒有接話,也沒再多說什麼,而是對身後的隨從吩咐了一聲,「請姑娘下車。」

  隨從領命而去。

  不多時,處於車隊中間位置的那看起來更顯精緻華貴一些的馬車上有人跳下來,是一個梳著雙丫髻的粉衣婢女,十八九歲的年紀,面容姣好。

  粉衣婢女先下了車,然後車內又鑽出一位藍衣婢女,她沒有下車,而是伸手撩起了車簾。

  在那名杏衣少女從車中露出面容的那一刻,許多人就覺得眼前一亮,真是冰肌玉骨、秋水為姿的一名絕代佳人啊。

  等到少女踩著下馬蹬走下馬車,一路娉婷地走至都督府時,不少人都看直了眼,這容貌、這身姿……水。

  姜豐華也是眼前一亮,早就聽聞安州都督府五千金容華絕代,有傾城之貌,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如果能與公子相合,那可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

  「孟五姑娘,請。」姜豐華躬身一禮,做出請的手勢。

  「有勞。」少女的聲音也是清清脆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動聽悅耳。

  姜豐華在頭前引路,卻沒有將人往主客廳引,而是直接引往自家公子所在的「清月院」。

  孟五姑娘眼見所引路徑有異,但她所來目標明確,也就沒有出聲。

  果然,最後他們來到的院落就是清月院,益州都督韋祖光獨子韋孤雲所居之所。

  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幾乎所有有權有勢的人都能知道這件事。

  姜豐華在院門口停下腳步,朝著一同前來的趙平敬微微一笑,道:「就有勞趙兄一同拜見了。」

  趙平敬連聲應道:「應該的、應該的。」

  不去見韋都督,而是直接來見韋公子,對方擺明瞭事情能成,可談,若不成,免談。

  孟五小姐在兩名貼身丫鬟和自家管家的陪同之下,緩步踏上了清月院的臺階,慢慢步入其內。

  院子佈置清貴,但院中冷清得不似一位貴公子的居所。

  一名清秀的小廝出來引他們入了客廳,主位之上,一位風華絕代的年輕公子端坐著,面上冷清,眉宇間似有不悅。

  孟五小姐孟玉蝶在抬頭看到那位公子的第一眼就禁不住芳心暗許,一顆心小鹿亂撞,雙頰嫣紅,如受驚的小鹿一般又垂下了頭。

  美色對韋孤雲這樣的人來說,只會是錦上添花,並不會成為他決定行事的原因。

  孟玉蝶的位置就在韋孤雲下首,距離十分靠近,隨著她蓮步輕移向前,每一下都似乎踩在人心之前。

  一步、兩步、三步……孟玉蝶在走到距離韋孤雲還有三尺遠的時候,發現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再邁步了,玉顏慘白,冷汗直冒。

  「坐吧。」韋孤雲習以為常地開了口。

  孟玉蝶如獲大赦,就在自己所能走到最近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來,但一顆心彷彿擂鼓般跳個不停,一種莫名的心悸不安縈繞不退。

  連近身五步都做不到,肌膚之親想必更不用奢望,韋孤雲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個如同慘遭狂風侵襲的嬌花少女,開口道:「也不能讓你白來一趟,說點讓我感興趣的事,或許你會有所收穫。」

  聽到他如此說,孟玉蝶還沒有什麼反應,趙平敬已然忍不住喜上眉梢。

  眾所周知,韋公子喜愛聽有關道士的傳聞,就如同他那生女不得近身的命格一般深入人心——只要你所說的事能夠滿足韋公子的喜好,那麼你一定不會白白浪費一番口舌,必定會有所受量。

  趙平敬見自家五姑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便知是指望不上了,便朝站在她右手邊的粉衣婢女使了個眼色。

  收到管家示意的粉衣婢女便上前兩步,忍著那股讓她不適的莫名陰森感,勉強讓自己能集中精力回話。

  「兩年前,嫂子陪同我家姑娘去外祖家探親時,曾在途中遇到過一件事……那名小道士長得甚是討喜……」

  當粉衣婢衣講到遇到的一老一小兩名道士時,韋孤雲便讓她退到客廳門口去回話。

  粉衣婢女頓覺身上的壓力驟減,那股莫名的陰冷也不再往身體裡侵擾,口齒就越發地伶俐起來。

  韋孤雲的表情隨著粉衣婢女的講述慢慢變得柔和,如果之前他是雪山之巔無法親近的雪玉仙人,現在就如同溫文爾雅的翩翩貴公子。

  趙平敬心頭狂喜,一切的一切都表明青絹講述的事情讓韋公子十分滿意,這一次他們肯定不會白來一趟。

  青絹口齒清晰地講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口舌都有些乾燥。

  「賞她杯茶。」韋孤雲開口。

  青絹得到了一杯潤喉的清茶,而且沒讓她再回到自家姑娘那裡,只是在靠近廳門口的位置站著。她明白,自己這是受到優待了。

  兩年前……韋孤雲吶吶地說了一句,他已經兩年多沒有小九的消息了,雖然這是發生在鶴城之前的事,但是聊勝於無,對他來說多少是個念想。

  像小九那樣年紀的孩子,身逢亂世、顛沛流離,他有時都不敢往深了想,只能拿老道士是個深不可測的世外高人,一定不會讓他的徒弟出事來說服自己,小九一定不會有事。

  雖然他不再有她的任何消息……

  這是一種執念嗎?

  韋孤雲並不太理會自己到底是種什麼的心情,當初的小九並不太喜歡他,就算日後他們真的重逢,若小九身邊有了喜歡的人或者她決心以身問道,他又能否放手祝福……

  這些他統統不想考慮,所有的可能都必須在他們還有重逢的一天,他還能見到她的前提下才有意義。

  承受不住韋孤雲身邊陰怨凶煞之氣的孟玉蝶在青絹講述的過程中便昏了過去,連同她身邊的另一名婢女,最後兩人被兩個粗壯的僕婦給抱了出去。

  聽完粉衣婢女講述之後,韋孤雲沉默了有一會兒,然後慢慢抬眼,看了一眼那名有些驚惶不定的小婢女,道:「你叫什麼?」

  「婢女青絹,青絲之青,絹花之絹。」

  韋孤雲的光又落到趙平敬的身上,「讓你們大人謝謝青絹吧,他可以挑一郡當個太平郡守,安享富貴吧。」

  趙平敬一怔,然後急忙道謝,「多謝公子。」心下卻不由歎息,大人的都督之位怕是無法保全,不過,能得一郡當個太平郡守也算是不錯,安享富貴嘛,也就是不能插手當地的政經。這樣的一個結果,也不知道自家大人能不能接受啊。

  不管怎麼說,他此行都不算一無所獲,不負所託。

  在這亂世之中,能保得一家平家富貴已是難能可貴了,但願大人不會不知足吧。

*             *             *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不知不覺中,早就千瘡百孔的大元朝終於在隆興二十三年五月轟然倒塌,最後一任皇帝死於叛軍手中,僅有的兩個皇嗣被滅絕,綿延了一百九十八年的大元朝就此終結,天下群雄開始問鼎逐鹿。

  那一年,雲中子夜觀天象,看到帝星隕落。

  然後他給徒弟留下一句「十五歲之前不准下山」的話後,便一去不返。

  山巒迭幛,群峰聳立,山脈綿延數百里,世人稱此山脈為大青山脈。

  萬物複趨的季節,大青山也變漸漸變得鬱鬱蔥蔥起來。

  與世隔絕的大山深處,在清晨溫暖的陽光中,伴隨著鳥雀鳴叫聲,一道清亮悅耳的歌聲在林間響起。

  「白雲黃鶴道人家,一琴一劍一杯茶,羽衣常帶煙霞色,不染紅塵桃李花。常世人間笑哈哈,周遊四海你為啥……」

  歌聲清朗,入得耳中,滌蕩人心,彷彿能從中體悟到修道之人的心境。

  山道之上,一個黑點慢慢接近,隨著歌聲越來越清晰,只見一個青衣道士騎著一頭毛驢出現在山道上,手握拂塵,腳上一雙十方鞋,道袍下及膝的白筒束腿襪隱約可見。

  及至近前,便可窺道士全貌——眉清眼正,姿容秀美的一個年輕道姑。

  是的,一位道姑。

  於深山道觀中苦修經年,經歷了師父、跟班先後不見的沈清歡終於忍不住騎著自己的小毛驢從大青山深處出來了。

  師父當年扔下一句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些年全無音訊。

  在她年滿十五的時候,恨生也離了道觀,說是要去報仇,並帶走了大黑。

  一個人在深山道觀又宅了兩年,沈清歡擔心自己常年不與人交流最後變得自閉,便決定下山入世,順便找一找那先後離開,至今不見人影的兩人一狗。

  也不知道依大黑的狗齡牠是否還健在啊。

  身下的毛驢發出一陣響亮的嘶鳴聲,生生打斷了沈清歡唱歌的雅興,她抬手就往牠的驢頭來了一巴掌,斥道:「安靜。」

  「昂……」毛驢回應,似有不滿。

  沈清歡白了牠一眼,每每看到這頭驢,就忍不住想起她那個不負責的師父,這頭驢還是師父下山之前從外面給她抓回來的一頭小野驢。養到現在也算是成年了,就是脾氣不是很溫馴,時不時就想鬧點小脾氣。

  都她慣得牠!

  多年不下山,道觀生活清苦,她連身像樣的衣服都差點兒湊不出來。

  扳著指頭算算,自打師父下山後,她都四年沒有新衣服穿了,個子卻逐年長高,布料很是捉襟見肘啊,身上這身衣服還是她用僅剩的一些布料勉強做出來的,裡面的內袍都已經拼接打上補丁了。

  摸摸左腰,那裡繫著一個錢袋,錢袋裡放著她僅有的五兩銀子,包括銅板。

  沈清歡有些憂鬱地看了看天,只能默默祈禱山下的物價沒有高得很離譜,讓她一入世就變成赤貧。

  他們棲身的道觀實在是太過人跡罕至,她騎著小黃都走了差不多一天才看到山腳。

  山腳下草木蔥籠,卻連個人煙都看不到,她有點懷疑自己可能選錯了方向。

  沒辦法,只能重新選了方向繼續趕路。

  大青山下,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沒有牛羊。

  這個時空的地理完全跟沈清歡上輩子不一樣,但她大抵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應該已經屬於邊塞。簡言之,也就是各民族雜居的地方。

  從天明走到天黑,頂著星星月亮,聽著鬼哭狼嚎。

  真的是鬼哭狼嚎,活的人沒看到,但是鬼還是有幾隻的,也算是聊勝於無。

  做為一個常年見鬼的人,在深山道觀經年不見一隻鬼其實是不正常的狀態。

  如今再次見到鬼,沈清歡竟然覺得十分的親切。

  頂著星星月亮,聽著鬼哭狼嚎,沈清歡一路淡定地騎著自己的坐騎小黃趕路,終於在深更半夜,看到了一座城鎮的影子。

  謝天謝地,感謝道祖,她總算看到有活人的城鎮了。

  只可惜大晚上城門緊閉,她進不了城。

  好在,離黎明也沒多久了。

  沈清歡找了個地方,從驢背的行李裡翻出一個蒲團隨手扔在地上便坐了上去,開始入定。

  脖子上連條驢繩都沒有的小黃就老實地站在一邊陪著。

  等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地平線出現的時候,沈清歡便睜開了眼睛,將行李重新橫掛到小黃的背上,然後撣撣衣袍,騎上小黃去附近找水源。

  找到水源後洗漱了一下,又將自己隨身的水囊和葫蘆都灌滿,等小黃吃飽後才騎著牠慢悠悠地朝城門而去。

  進了城門,發現這個城鎮裡的人果然是各民族雜居,當然還是以中原人為多。

  她找了個早點攤子,要了一塊酥油餅,點了一碗油茶,愉快地祭祭自己的五臟廟,吃飽喝足後給了飯錢,一共花了她五文錢,物價似乎不是特別高,這讓她的心安定了些。然後又找到城裡的一家布店,白青黑三色各扯了一些備用。

  沈清歡並沒有在這座城鎮停留的打算,買好了布料,她便騎著小黃一路向關內出發。

*             *             *

  山河依舊,物是人非。

  大元朝覆滅之後,各地諸侯問鼎逐鹿,可是打了好幾年,勢力吞併嚴重,也沒人能最終一舉定乾坤。

  如今天下分了三大勢力,三方俱已立國稱帝,是大業朝,是大盛朝,還有一個大興朝。三朝之中以大業朝勢力最大,由原大元朝的並州、安州、甘州、益州、荊州……共六州三十二郡,局面最穩。

  而沈清歡如今所踩的地界就是屬於大業朝的,整體來說百姓家居樂業,但是百廢待興,許多地方還能看到大戰後的荒涼。

  在沈清歡遠離邊塞,逐漸接近中原腹地時,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街上做女冠打扮的少女很多,難道這是一種潮流嗎?

  為什麼說是潮流呢?因為她們的道袍顏色可不像她,只有灰黑藍青四色,而是五顏六色,色彩斑斕啊!穿在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身上,收胸掐腰的,倒是別有一番風情,而且一個個頭頂的蓮花冠,推陳出新,金銀玉飾琳琅滿目。

  這麼一打扮,哪裡還像是個出家修道的人啊,簡直就是模仿秀,還是往精奢高端路線走的。

  果然是山中修道久了,跟不上時代變化了。

  啃著一張蔥花餅的沈清歡又看到一個盛裝打扮的女冠帶著侍婢護衛從自己身邊走過,臉上已經做不出什麼驚奇的表情了,有點兒麻木。

  她慢慢地吃著自己的餅,小黃老實馱著她的行李跟在她身後。

  這不用驢繩拴住牽在手裡,卻自動跟隨在主人身後行走的驢子,到底還是不多見的,尤其牠的主人還是一個容貌秀美的小道姑時,就更引人注目了。

  深山修行多年,冷不丁重歸世俗,被大家這樣注目,沈清歡還真是有些受不住。

  消滅了自己的餅,拔開葫蘆塞子喝了幾口水潤潤,然後將葫蘆重新掛回自己腰間,她抱著自己的拂塵便在街邊的攤子轉了起來。

  也不是想買什麼,女人的通病,可能就是看看轉轉,與需不需要、要不要買並沒多少關係。

  「小道長需要簪子嗎?你看這幾樣木簪,雕花精美,很適合小道長呢!」賣頭簪髮飾的中年婦人很是熱情地向沈情歡推銷著自己的貨物。

  沈清歡拿著兩根桃木簪花比對著,好像都差不多,跟她頭上自己隨便削的區別不是特別大。

  就在她覺得買這東西太浪費錢財準備放下的時候,一隻骨節分明、修長白晰的手從一旁探來,直接從她手裡將兩根簪子抽走。

  「這祥的貨色,不看也罷。」

  這雖然是她的心裡話,但對方這樣堂而皇之地講出來,對賣家也不太好吧。

  沈清歡忍不住朝對方看了一眼。

  臥草!韋孤雲!

  就對方那張能引起女人暴動的臉,她就是化成了灰也能認得出來啊,估計這是世上獨一份,絕無分號。

  「小九,多年不見,你還好啊。」

  她能裝作不認識他嗎?

  眼睛瞄到某人身後另一張熟悉的臉時,沈清歡立時洩氣,恨生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呃,目光下移,還有大黑,牠竟然還健在啊?難得。

  心裡想得很多,但她臉上表現出來的卻不多,十分正式地擺了一下拂塵,衝他行了一禮,「多年不見,施主風采依舊。」

  韋孤雲臉上的笑容不減,依舊顯得溫文儒雅,但沈清歡心裡卻是莫名一咯登。

  果然,下一刻就聽他帶著輕淺笑意的聲音響起——

  「小九,我記得你以前可是喊我雲哥哥的。」

  臥了棵草,大哥,這是黑歷史,你知不知道!

  不行,她得裝一下那啥:「施主說笑了,前塵往事俱已隨風,何必執著?」姊必須得跟你劃清界線,你給姊的危險感覺一如既往的陰魂不散,甚至比以前更甚。

  珍惜生命,遠離韋孤雲。

  恨生這個時候插了個言,「清歡,道長在他手上。」

  這一句話信息量很大啊!

  沈清歡臉上客套而疏離的笑一下就凝固住,直直朝對方的眼睛看過去,「你抓了我師父?」

  而韋孤雲在聽到恨生對她的稱呼時,眼睛也一下子瞇了起來,整個人瞬間充滿了危險,他恍若呢喃一般地念叨著兩個字:「清歡……」

  那宛如情人間囈語的輕喃,生生讓沈清歡打了個寒顫,有點兒惡寒。

  「清歡這個名字很好聽,果然很適合你。」韋孤雲一臉真誠地表示。

  沈清歡有點兒笑不出來,這種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卻肯定被別人記了小帳的感覺,真的很讓人抓狂啊!

  「咱們先不說這個,我師父在你那兒?」她婉轉了一下措詞,沒說在對方手上。

  韋孤雲也沒有回避這個問題,直接點頭,「令師確實是在我手上,你若是想見,自然隨時都可以。」

  「那恨生呢?又是怎麼回事?」沈清歡朝他身後指了指,問出心中的疑問。

  韋孤雲理所當然地道:「因為你師父在我手上啊。」

  好嘛,是一個原因。

  沈清歡忍不住伸手扶了扶額,頭疼地道:「我師父——他老人家有那麼容易被人抓住的嗎?」

  韋孤雲發出一聲輕笑,一臉泰然地道:「清歡你應該知道的,我是有能力留住你師父的。」

  好吧,這個她確實是知道。大業皇帝的軍中智囊、朝中棟樑,那位被無數女人追捧的桃城玉郎可不就是眼前這個人嗎?

  單論武力,她不擔心師父,可要是加上智力和勢力的雙重加碼,她師父很難脫身。

  「我師父在哪裡?」

  「在京城天牢。」

  「咳……」沈清歡因為這個出人意料的答案忍不住咳了一聲,師父他老人家到底是犯了什麼驚天大案,竟直接給整進天牢去了。

  韋孤雲卻還有下一句,「那裡防護措施最好,不容易逃走。」

  沈清歡竟無言以對。

  韋孤雲的手探到她嘴角,輕輕替她揩了兩下,口中笑道:「之前吃油餅了吧?」

  沈清歡聽到有抽氣聲傳來,但她現在完全沒心思去看旁邊發生了什麼,她集中所有的注意力都怕應付不來眼前這個兇殘的傢伙,哪裡還敢分心。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回他,只能抿了抿唇。

  韋孤雲從袖中掏出一塊清白絲帕,輕輕擦了一下剛剛替她揩過油漬的指腹,之後將絲帕淡定地收了起來。

  「我剛到這裡,尚且來不及用餐,不知清歡可有閒暇陪我一起用餐?」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她師父還在他手上,住著最高級的天牢呢。

  沒聽到她的回答,韋孤雲也絲毫不以為忤,逕自道:「看來清歡是沒有異議的,那咱們走吧。」

  沈清歡身子驀地一僵,因為某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這是赤裸裸的藉機要脅耍流氓啊!

  大哥,我現在十七,不是七歲。

  就算我有一顆老阿姨的心,那也不是讓你這樣的妖孽隨便耍流氓的啊,我又不是怪阿姨!

  心裡想法千萬,奈何現實總能認命。

  韋孤雲並沒有精挑細選什麼酒樓,而是直接就近找了一家,手下侍衛負責點菜,他們直接進了雅間。

  這個他們,只有韋孤雲和沈清歡兩個人。

  無論是韋孤雲的侍衛也好還是恨生也罷,全部都只能待在雅間之外。

  酒菜上得很快,也算是間接打破了雅間內兩個人之間異常的沉默。

  沈清歡有點兒發愁,她大約明白對方為什麼要找自己,十成十跟他那個生女不得近身的命格有關,她才是無妄之災呢,怎麼就偏偏是那個陰冥鬼妻的命格呢?

  看某人動作優雅地進食,沈清歡就突然有些心理不平衡,憑什麼她這裡一顆心烈火烹油,某人卻如此的淡定從容?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韋孤雲,你說吧,怎麼樣才會放了我師父?」最後,沈清歡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反正她自己實在玩不了那麼多彎彎繞繞。

  韋孤雲聞言不由笑了,慢條斯理地咽下嘴裡的那口菜,放下手中的筷子,這才抬眼看著她道:「這麼直接啊?」

  「早死早超生,什麼條件你開吧。」沈清歡決定光棍一把。

  韋孤雲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十分中肯地評價了一下,「容貌勉強也還算是秀色可餐,只是這穿衣品味有待提高。」

  什麼叫勉強算?

  好吧,跟某人這種外貌逆天的妖孽相比,說她勉強算也挺合乎邏輯。

  真是沒有對比就沒傷害。

  但穿衣品味什麼的,大哥,你搞清楚一點好不好,我是正兒八經的出家人,不是街上那些追趕潮流的俗世有錢千金。以我現有的財力支持,我能保證自己衣物整潔,不出現打補丁的情形已經很難得了好不好。

  評價完了,韋孤雲起身往她身邊的位置坐了下去,伸手輕捏住她的下巴,讓她跟自己面對面,聲音帶著一點點誘惑和打趣,「清歡,你這樣明知故問就不太好了。」

  都到這個地步了,沈清歡當然也沒想著回避那個問題,說道:「不就是陰冥鬼妻的命格嘛,既然世上能有一個我,當然也能有另外符合這個命格的人,我幫你找她出來啊,我這些年的道術還是很不錯的。」

  韋孤雲嘴角勾起,往前湊了湊,幾乎都快要貼上她的唇,「我已近而立之年,清歡覺得我還能等多久?」

  呃……這問題太過現實了,萬一等她把符合命格的人找到了,某人的性功能卻退化了,這就悲劇了。

  沈清歡不無幸災樂禍地想著。

  唇上卻驀地一熱,緊接著腰上一緊,她整個人落入了一個帶著冷香的懷抱。

  「唔……」

  韋孤雲的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沈清歡吃痛,不禁張嘴,他立時趁虛而入,盡情地攫取屬於她的甜美。

  不夠、不夠,遠遠不夠……

  韋孤雲的手探入她的衣襟,入魔一般要把一切阻礙他紆解欲望的東西撕裂。

  沈清歡先是在他懷中掙扎,進而在他身下掙扎。

  此時,她完全被他壓制在雅間的地板之上,身上的道袍淩亂,幾乎已經無法起了遮擋春光的作用。

  她用力推開他,喘著氣,臉色潮紅,心跳加速,眼眶也發著紅,已經發育得很有看頭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抿了抿唇,啞著聲音道:「你等等!」

  韋孤雲伸舌在她的胳膊上舔了舔,充滿慾望地看著她,聲音比她的還沙啞,也更性感,「等什麼?」

  沈清歡呼吸淩亂,思緒也有些亂,但她還是儘量梳理著自己的思路,「不接受我的提議,你是打算就這樣直接強了我?」

  韋孤雲頓了一下,停下動作,看看她不說話,神色複雜。

  沈清歡:「……」媽的,完全沒法溝通,果然男人在發情的時候,是完全沒有理智的。

  「這樣得到我的身子,有意思嗎?」

  韋孤雲重新向她壓下,嗅聞著她的香氣,緊緊抱著她,感受著她柔軟溫熱的肌膚,依舊不發一語。

  他太想知道女人是什麼味道了,他也明白,自己的手段的確不能說是光明正大。

  安靜了半晌,他才暗示道:「我沒碰過女人。」

  臥草!她也沒有過男人啊,他說這話什麼意思!

  沈清歡用力推拒著他,氣急敗壞地道:「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為了你這個原始的慾望,就要我犧牲自己的清白,這太過分了。」

  韋孤雲加重了樓住她的力道,在她面頰上輕吻著,「那又如何?你不也得到我的清白。」

  「……」

  在韋孤雲要繼續的時候,想起了師父的沈清歡趕緊開口道:「好,我給你,但我的第一次不能是在這樣的地方。」這讓她情何以堪。

  「好。」他爽快地接受了她這個要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18 08:36 PM 編輯

【第七章】    讓我自已騙自己

  明亮的日光透窗而入,照得屋子裡一片亮堂堂的,即使隔了簾帳帷幕,床上的光線依舊十分的充足。

  沈清歡有些難堪地別過頭,這樣被動地將自己交給一個稱不上熟悉的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

  韋孤雲伸手扳過她的臉,臉色泛著異常的潮紅,顯得越發妖嬈惑人,他湊到她的唇邊,近乎貼著她的唇道:「看著我,嗯……」

  又一次讓自己射在她體內的韋孤雲,最後喘息著伏在身下嬌軟的身軀上,只覺得通體說不出的舒暢。他的手貪婪地在她的身上撫弄著,腦中全是她帶給自己的各種愉悅滋味°

  「清歡……」身下的人卻沒有給他回應,他伸指在她鼻下探了探,瞬間繃起的心登時放鬆,想來只是因為他要的太過激烈,她又是第一次,承受不住昏過去了。

  他不由發出一陣低啞愉悅的輕笑,低頭在她唇上輕吮了幾下,動了動自己尚埋在她體內的分身,嘴角不自覺地彎起,朝外面揚聲吩咐,「打熱水。」

  「是。」有人領命而去。

  韋孤雲這才有些留戀地從她體內抽離,摸了件衣服掀開床幔下床。

  燭火很快在屋子裡亮起,他的目光在地上雜亂的衣服上掃了一眼,嘴角上揚,看著低垂的床帳,拿了一個燭臺走過去。

  輕輕掀開床帳一角,昏黃的燭光映出床上睡的人,臉上已經不復初逢時的精神飽滿,透著飽受摧殘後的深深疲憊。

  韋孤雲無聲地笑了笑,放下了床帷。

  熱水很快被送了進來,同時送水的人也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屋外。

  韋孤雲轉身掀開床帷,將沈清歡從床內抱出來,人一抱出來,他才清楚地看到自己究竟對她做了些什麼。

  全身上下充滿了青紫瘀痕,再不復最初剝掉她衣服時的白皙光滑。

  想必很疼吧,否則她不會一直求自己,這個時候韋孤雲終於恍惚記起她曾經一再請求自己停下來。

  他動作輕柔地抱著懷中的人進入寬大的浴盆中,仔細地替她清洗身體,不放過一絲一毫。

  是他的,全都是他的。

  直到看到她雙腿間充血紅腫,韋孤雲臉上流露出一抹愧疚,果然要的有些太狠了……

  毫無知覺的沈清歡被人仔細清理了身子,韋孤雲用自己的內袍裹住她赤裸的身體,站在帷幔後讓人進來重新換過床上的被褥,最後才將懷中的人放到重新鋪好的床褥上。

  身體透著淡淡清香的沈清歡安靜地躺在大紅色的被褥間,這讓韋孤雲的氣血不受控制地往身下一點衝。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強自壓身體的衝動,拉過薄被蓋住她的身體,然後脫掉自己身上披的外袍,掀開被子躺到了她身邊。

  兩具赤裸的身體一接觸,他體內的慾望便像出籠的野獸,張牙舞爪地想撲到那具嬌軟的身軀上為所欲為。

  韋孤雲強自壓抑著、壓抑著……

  最後,猛地一個翻身,到底還是將人壓到了自己身下,用手分開她的腿,輕車熟路地探入花巷,開始新的征伐。

  這種味道真的太讓人食髓知味、欲罷不能了……

  盡情地馳騁了兩回,韋孤雲念及她初承雨露,終究還是沒繼續,卻也懶得再叫熱水清理,便這麼直接抱著懷裡的嬌軀沉沉睡去。

*             *             *

  不堪回首!

  那天的事,沈清歡只想用不堪回首來形容,她一點兒都不想再想起那天的經歷!

  噩夢一般的折磨啊。

  她完全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三天的事情了,被人使勁兒折騰之後,她的身體自我保護機能啟動,足足讓她睡了一天一夜才清醒。

  醒來之後睜開眼晴,什麼都沒想,大腦放空地對著床頂發了好一會兒呆,直到聽到某個魔音穿腦一樣的聲音。

  「清歡,在想什麼?」

  下一瞬,沈清歡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樣從床上彈跳著坐起身,同時響起的還有她慘烈的痛呼。

  痛痛痛……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簡直無法形容的難受。

  某人難掩愉悅的輕笑在她耳邊響起,有著一種落井下石般的壞心。

  「怎麼了,哪裡痛?」韋孤雲的手很自然地探入她的衣襟,就要幫她檢查痛源。

        沈清歡觸電一般將他的手抓出甩開,抱著被子向床內縮,一臉防備地看著他,「你、你別靠近我!」老娘算是被你坑慘了,你那玩意兒是永動機嗎?啊?你就是能永動,老娘的零件也跟你不配套啊,能不這麼兇殘嗎?

  韋孤雲見她表情太過驚懼,也就沒繼續刺激她,而是輕笑著坐在床邊看著她:「睡了許久了,餓不餓,餓的話就起來吃點東西吧。」

  沈清歡仔細打量了一下,確信他沒有其他不良打算,這才點了下頭。

  韋孤雲從床邊站起身,道:「衣服放在床邊,你換好了就出來吃飯。」

  沈清歡本不想搭理他,但怕又生波折,還是勉強自己「嗯」了一聲。

  衣服是放在床頭的杌子上的,是一套街上流行的女冠裝,還是高規格版的。

  雪白的內袍、月白的外袍,袍子上用銀錢繡著花紋,在不同的光線下閃爍著不一樣的圖案,很是侈靡。金色的蓮冠,用純金打造的底座紋飾精美,輔以一根玉簪束髮。

  雖然覺得這套衣服確實有些敗家,但這也是她目前能看到的唯一一套衣服了,只能認命地換上。

  她換好衣服掀開隔開內外間的帷幕走了出去,坐在桌邊等她的韋孤雲聽到響動抬頭,就覺得自己眼前一亮。

  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同樣是道袍,這一身穿上,立時他家小清歡姿色就提高了五六分,讓他很是滿意。

  沈清歡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蹭,雙腿間那不可描述的地方因為她的走動以及衣料摩擦間帶來的痛意,實在是無法忽視。

  韋孤雲卻像是壓根沒注意她的異樣,只是熱情招呼她坐下吃飯。

  跟什麼過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沈清歡雖然現在不願意看見某個人,但是五臟廟還是要祭的。她雖然無法像某人那樣吃相優雅得好像在搞行為藝術,也還是保持了基本的用餐禮儀,但還是那句老話,貨比貨得扔。

  跟某人一起用餐,很容易讓人懷疑自己的餐桌禮儀,果然是得保持安全距離。

  兩個人安靜地吃完早餐,就有下人進來收拾桌面。

  沈清歡不想搭理某人,又因身體不適,也不想走動,便坐在桌邊托腮發呆。

  直到一雙大手摟住她的腰,她才猛地回神,某人竟然在她發愣的時候坐到了她的身邊,更直接將她禁錮進了他的懷中。

  沈清歡的身子下意識就是一哆嗦,臉色都不禁白了幾分,那夜不堪回首的經歷實在太過慘烈。

  「清歡,告訴我,你胳膊上那幾道疤痕是怎麼回事?」雖然已經變淺,但還是能被看出來,最好不要是那個老道士打的。

  沈清歡的神色變了變,原主的父母她這些年已經很少想起了,山高水遠,各自天涯安好就是了,前塵種種,她也不想再提。

  「是老道士?」韋孤雲的聲音多了幾分危險。

  「不是我師父。」沈清歡是真有些怕這個人找自己師父麻煩,趕緊出聲解釋:「是我……父親打的,他一直想要個兒子,而我是我們家第九個孩子,所以我的小名叫小九,我娘從生下我之後便不能再生了,所以父親不太喜歡我。」根本就跟仇人一啊,渣爹一枚,百分百純的。

  「是這樣啊……」韋孤雲的聲音很低,眼中斂起的是一層無法消融的冰寒。

  「就是這樣啊。」沈清歡倒是無所謂,事情已經過去多年,再計較也沒有什麼意義。

  佳人在懷,嗅著她身上透出來的淡淡體香,韋孤雲覺得自己的慾望又有些抬頭,他因為命格原因,被迫守身如玉這麼多年,這放出閘的野獸哪裡是一時半刻便能輕易聽話的。他低頭在她頸間輕吻,手也往她的衣襟探去。

  「韋孤雲,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想著這種事啊,你是禽獸嗎?」沈清歡被他的行為激得口不擇言。

  最後,沈清歡在痛且歡愉的雙重折磨中挺了過來,抱著他的脖子大喘氣。

  韋孤雲卻發出一陣愉悅的笑聲,直接對外面吩咐,「熱水,再準備一套道袍。」

  「是。」

  沈清歡覺得自己想死,真的。

  光天化日之下,她就跟某人在剛剛吃過早飯的地方來了一場激烈的肉搏戰,這簡直太道德淪喪了。

  之後手軟腳軟的沈清歡是被某人伺候著沐浴的,過程讓她羞憤欲死。

  韋孤雲卻是全程帶著不可描述的笑意。

  被人抱著放到床上,沈清歡逃避現實地閉著眼,嘴裡說道:「你走,我暫時不想看到你。」

  韋孤雲笑道:「好,暫時不來打擾你,好好休息。」

  沈清歡直接在床上翻了個身,背對他,無言地發達了對他的不待見。

  韋孤雲伸手在她披散的長髮上摸了摸,好聲好氣地道:「不生氣了啊,睡吧,我先走了。」

  聽到他離開的腳步,沈凊歡悄悄鬆了口氣,繃直的背這才慢慢放鬆下來。

  壓力太大啊

  初夜給了韋孤雲這樣的妖孽,真的難說他們兩個人是誰比較吃虧,她完全可以安慰自己,其實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吃到了這樣的優質男。

  至於喜歡不喜歡,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單從顏值而論,她是不抗拒把自己給韋孤雲這樣的男人的,但是韋孤雲這個人的危險度對她來說有點兒高,不是她這樣的智商能夠把控的。

  當然了,她也沒想把控他,就是單純不想讓自己處在一個危險人物身邊而已。

  這種男人對你好的時候可把你寵上天,要星星不給月亮,一旦翻臉,那真是呵呵。而他對她是什麼樣的感情,估計連他自己可能都搞不清楚,是天命還是執念,或者說是單純的男人對女人的那種生理慾望……

  可是不管怎麼說,現在兩個人都成了這樣一種不遠不近、不親不近的關係。

  沈清歡抓了抓頭髮,算了,不想了,想得再多也沒辦法解決自己目前的困境,不如不想。

  師父那頭已經不用擔心了,倒是恨生出現在某人身邊,那仇他是報了還是沒報啊?沈清歡有點兒好奇了。

*             *             *

  時近六月,正是花木繁盛的季節。

  而這處被韋孤雲新近買下來的別院內,花木扶疏,佈置得精緻絕倫,給人步步皆景的感覺。

  穿著一身月白繡銀線的道袍,頂著金蓮冠的沈清歡在一處綠架下擺了個蒲團,腿坐在上面,手裡捧著一個銀質的盤子,正在吃草莓。

  恨生就在離她不遠的另一個蒲團上坐著,大黑就臥在身邊。

  這裡視野很開闊,至少十幾步開外的那幾個侍衛肯定能將他們這兩人一狗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

  對於自己無能為力、無法改變的事情,沈清歡只當自己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不知道。

  「恨生,你的仇報了嗎?」這個問題憋在她心裡好幾天了,今天終於有機會問出來。

  恨生表情有點兒一言難盡。

  「怎麼?是沒找到仇人,還是沒報成仇?」她一邊吃草莓一邊追問。

  恨生伸手給大黑順了順毛,歎了口氣道:「那人現在是一員戰將,韋公子說我要下手比較難,但我想報仇也不是沒有辦法。」

  沈清歡幾乎是秒懂,翻了個白眼,道:「你放心,這仇你報定了。」她都陪某人睡了這麼多天了,總得要點好處對不對。

  想想自己這些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水深火熱啊。

  若說才開葷的男人是禽獸,那韋孤雲這種的就是升級版變態的禽獸。

  一開始,只要一近她的身,他立馬就精蟲上腦,馬上就進入春藥灌體狀態,全程打馬賽克。好在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現在的他已經基本能做到白天不隨便發情,但夜裡嘛,四個字——不堪回首!

  沈清歡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頭,用力搖了搖,讓自己把某些東西搖出腦袋,然後目光又落到了吐著舌頭納涼的大黑身上。

  「大黑什麼情況?牠不是應該壽限快到了嗎?怎麼我感覺牠還是很活蹦亂跳的。」

  恨生笑了下,摸著大黑的背道:「道長說,大黑跟我在亂葬崗待過,有別於一般的狗。」

  「哦。」這麼一說,她倒是能理解了。

  「我師父在天牢好嗎?」猶豫了一下,她到底還是問了出來。

  恨生又笑了。

  「喂,我說你別老是笑啊,快回答我。」

  恨生道:「道長在裡面挺好的,除了不自由以外。」那待遇哪裡像是在天牢的人啊,都是天牢裡的傳奇人物了。

  沈清歡將一顆草莓用力丟進嘴裡,狠狠地嚼了幾下,又突然像是洩了氣一樣歎了口氣。

  恨生有些擔心地問:「你怎麼了嗎?」

  她的那點糟心事,說出來別人也幫不上忙索性就不說了,「沒事,就是突然覺得不下山或許才是對的。」

  恨生笑笑沒說話。就像道長說的那樣,有些事是註定的,避無可避。

  先是道長不見了,後是他不見了,清歡一個人留在山上,時間一長肯定會擔心他們是不是出事了,然後一定就會下山,那麼該發生的事還會發生。

  韋公子這個人吧,他看不懂,只知道很厲害很厲害,跟他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人。

  不過,雖然他看不慬,但他至少知道韋公子對清歡的在乎,他曾經在韋公子的書房裡看到過好多清歡小時候的畫像,一幅又一幅的,看得出畫的人對畫中人有很深的感情。

  道長說,有些人一面終生緣,清歡跟韋公子就是這樣的人。

  無論他們怎麼迴避,怎麼繞,最終還是會繞到註定裡去。

  逃不開,解不開,甩不開。

  道長被關在天牢可能有點兒無聊,跟他說了好多有的沒的,恨生也就那麼隨便地聽著。

  沈清歡終於消滅完了最後一顆草莓,隨手將銀盤放到了一邊。

  想想就在前不久,她還在為自己錢袋裡只剩下一兩銀子在發愁,現在就已經奢侈地用上了純銀的盤子當果盤。

  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挺讓人看不透的。

  不過,靠男人這種事絕對是天底下最不靠譜的事。

  女人還是需要有自己的事業,這是無數女性前輩用自己的血淚史寫就的人生真諦。

  那她要做什麼營生呢?

  沈清歡托著腮思考。

  上輩子學的專業在這個時代不合適,而這輩子專門學習的又屬於神棍範疇,她不太想開展此類業務,跟那些妖魔鬼怪打交道,她十分的不情願。

  結合一下自己的實際情況,要麼開間紙紮鋪,要麼就開間棺材鋪。

  想一想,棺材鋪不太好,紙紮鋪子——哎,弄個香燭紙錢店好了,無論燒香拜佛,還是進觀祈福,香燭都用得上,至於那些費時費力的紙紮器具,捉鬼驅邪的時候做來用用可以,常年累月弄那玩意兒,她會反感。

  一隻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一個帶笑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想什麼呢,這麼開心?」

  沈清歡先在心裡歎了口氣,這才扭頭去看,果然自己身邊已經換了一個人,這眉目如畫的妖孽,來得也總是這麼的無聲無息,還是說她最近的注意力太不集中了?

  「又想什麼呢?」韋孤雲在她臉上掐了一下,然後將她整個人抱到了自己懷裡。

  沈清歡卻沒有搭理他,而是蹙著眉頭認真思考。

  就在韋孤雲在她身上摸來摸去,眼見又要摸出火來的時候,沈清歡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韋孤雲嚇了一跳,「怎麼了?」

  沈清歡右手食指朝他點了好幾下,似乎一時沒想到什麼好的詞,然後才說:「我說呢,我最近的陰陽五行感知果然是出了岔子。」

  「什麼?」韋孤雲有些不明所以。

  沈清歡想了想,道:「簡單點說吧,就是因為我們兩個有了……那種關係,你的陰陽五行氣場影響到了我的,進而造成我在這方面的感知下降。」

  韋孤雲似懂菲懂,蹙眉想了一會兒,才緩緩點頭,原來如此,他跟她有了夫妻之實,陰陽調和,五行通暢,自己其實隱隱也是有某種直覺的,聽她這麼一說,他就能明白了。

  「會不會、會不會……」沈清歡極力想抓住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某個東西,忍不住用力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

  韋孤雲伸手替她揉,「別敲,會疼。」

  「啊,對了,韋孤雲,你說會不會——」她眼睛亮亮的,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激動,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顫聲道:「會不會因為我跟你發生了關係,你的生女不得近身的命格就破了?」那是不是表示我就不用繼續跟你糾纏不清了?

  後面的話她雖然沒說出來,可是韋孤雲是什麼人,他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一聲,不想跟他糾纏?都已經是他的人了,卻還想著離開他,真是不知死活。

  「那個,韋孤雲,我們要不要做個試驗?」她一臉急切地說。

  韋孤雲的手在她的背上輕撫了兩下,這才慢條斯理地道:「不必急於一時。」

  「哦……」她有點點小失望。

  韋孤雲一把抱著她站起來,「走,我們回屋。」

  「回屋幹什麼,這裡多涼快啊。」

  「回屋自然有回屋的道理。」

  「哦,不對……」沈清歡突地明白過來,立刻就在某人的懷裡掙扎了起來,「你放我下來,韋孤雲,你個精蟲上腦的禽獸,還能不能有點兒禮義廉恥……」

  可惜,無論她怎麼掙扎反抗,到底還是被韋孤雲一路抱回了他們兩個的臥房。

  「砰」的一聲,屋門被人用力一腳踢上。

  沈清歡被這動靜嚇了一跳,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某人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好像之前幾次她也是這麼罵他的吧,怎麼今天就發怒了?

  他果然是那種到了更年朝會情緒不穩容易失控的類型吧。

  韋孤雲將她輕輕放到床邊,然後整個人慢慢在她面前蹲下,握著她的一隻手,抬頭看著她的眼,異常清冷地道:「沈清歡,你應該明白一件事。」

  沈清歡愣愣地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

  韋孤雲嘴角帶了一點兒冷,「你已經是我的女人,這輩子都會是,這個事實不會改變,除非我死。」

  沈清歡的身體不受控制打了個哆嗦,他卻還在一個字一個字異常清晰地往下說著——

  「就算是我死了,我也會保證你會永遠只是我一個人的,明白嗎?」

  沈清歡看著他,下唇咬緊。

  「嗯?」

  沈清歡沒被他抓著的那隻手往自己額上撫了撫,一臉自嘲地笑:「韋孤雲,我是沒有你聰明,但該有的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這種事你不用特意對我講,我都知道的。」

  韋孤雲揚眉。

  沈清歡放下撫額的手,臉色微微帶了點苦意地道:「我只是覺得,如果你的命格因為我們兩個有了男女關係而有所改變的話,你不用因命格而將就我,而我也能獲得一個相對自由的人生,這樣對我們大家不都挺好的嗎?」

  韋孤雲的臉色慢慢被冰霜覆滿。

  沈清歡眼眶發紅地仰面抬頭,不讓自己眼裡的淚意凝結成淚,用力抿了抿唇,吐出一口濁氣,把心裡突如其來的悲傷用力壓下去,臉上硬生生扯出一抹笑來,「其實你知道嗎?韋孤雲……」

  韋孤雲沒有開口。

  沈清歡語氣十分平淡地道:「最開始的時候,我並不想拜師父為師的,因為我不想出家,我還想著萬一我要是能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呢?後來,師父告訴我,我們師門是不禁婚嫁的,我挺高興的。」

  她慢慢梳理著自己這些年來的心路歷程,語氣很平緩,就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一樣,「可是,後來我遇到了你,當師父告訴我你的命格,我就知道壞了。我這樣的命格對你來說是萬中無一的救贖,你沒能力還好,可你偏偏有能力。

  「這些年我待在山裡修道,日子過得也還好,我不太敢下山,我不下山的話,我們相遇的機率會無限降低。而且,我也怕,怕我萬一下山碰到自己喜歡的人,卻因為有這麼個命格在,以你的為人手段能力,我很怕啊,我怕我喜歡的人會不得好死。

  「所以,你看,因為你的存在,我連喜歡一個人都不敢,我在山上忍了好久,可還是擔心師父和恨生他們兩個人,我就抱著萬一的想法下山了,可惜,老天爺並沒有眷顧我,我還是被你找到了。」

  眼淚終於還是從她的眼中滾落下來,她用手背抹去,笑中帶淚地繼續說:「我很識時務的,我認命,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她突然泣不成聲。

  韋孤雲從地上起身,坐到床邊,將她輕輕擁在懷裡。

  沈清歡用力拍打他的胳膊手背胸口,「……你就不能讓我裝著什麼都不知道嗎?我就想自己騙自己,讓我自己能好過一點,我不想整天活在心驚膽顫中,我的要求不過分的,真的……你別這樣正式的威脅我,我寧願你直接一刀殺了我,乾脆俐落,一了百了,行不行?啊,行不行啊……」

  「不行。」

  韋孤雲終於給了她回應,卻只是兩個冰冷到讓她忍不住哈哈大笑的字,大笑聲中淚水也滾滾而下、

  好一會兒,她才慢慢收起了笑,也起了淚,用手背、衣被,將自己臉上的淚漬全部抹乾淨,深吸了好幾口氣,用手拍拍自己的臉,然後用力閉了下眼。

  等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彷彿又恢復成了那個,所有人都熟悉的有點沒心沒肺的沈清歡。

  韋孤雲的心毫無徵兆地就是一揪,就像誰狠狠在他心裡揪了一把似的,生疼。

  沈清歡開始解自己衣裳,一臉無所謂地道:「來呀,你不是想要嗎?來,我給你。一次是睡,一百次也是睡,我無所謂的,真的。」

  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脫下,一件一件落到地上,很快,她就將自己剝得一乾二淨,四肢大張地躺到了床上,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只是雙眼麻木地盯著床頂,不知道在想什麼。

  韋孤雲站在床邊靜靜地看了很久。

  沈清歡一直沒有反應,像是整個人的靈魂都已經不在了。

  最後韋孤雲一聲未吭地離開了。

  然後,韋孤雲身邊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似乎從某一天開始,大人跟沈道長的關係就有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沈道長」這個稱呼是沈清歡自己要求的,她說她是個出家的道士,叫姑娘不合適,就叫道長。

  表面上看起來,沈道長還是那副嘻嘻哈哈、好像天塌下來邽有人替她頂著,她完全不用擔心的模樣。

  他們家大人好像也還是原來那個樣子,只是不太容易在白天的時候看到他往沈道長面前湊。

  夜裡的話,負責安全守護的人都清楚,大人還是很能折騰的,畢竟忍了這麼多年,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能近身的女人,自然要多瘋狂就會有多瘋狂。

  但是,他們就是覺得兩個人之間有什麼不一樣了。

  到底是什麼地方不一樣,那些侍衛也說不上來,就是一種直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18 09:58 PM 編輯

【第八章】    惹了她就得受著

  六月天像小孩兒臉,說變就變,一場突如其來的雷陣雨,一下便將許多人給堵在了一處官驛裡。

  恢復自己以往一貫青衣道袍打扮的沈清歡跟大黑蹲在廊下,一道看著從天而降的雨簾。蹲了一會兒,腳有點兒酸,沈清歡索性改成席地盤腿而坐,這些年打坐練出來的,怎麼盤都沒問題,不像上輩子那樣腿僵硬僵硬的,扳都扳不動。

  「大黑,你說這雨還能下多久,再半盞茶時間?」

  「汪汪。」大黑做出回應。

  沈清歡看著這瓢潑似的雨幕,聽看那時遠時近的雷聲,撇了撇嘴,手扶在自己的脖子處開始慢慢轉脖筋,一邊轉一邊說:「說不定啊,等一下這雷陣雨就變成綿綿細雨呢,這可就麻煩囉。」

  如果這雨能及時收住,官驛的負擔還好,要是真變成綿綿細雨下起來,官驛的客房一定馬上吃緊,算上打地鋪,也不知道能不能將這些一起在驛站裡的人安置下來。

  不過,那就不是她這種人要操心的事了。

  「給你,清歡。」

  看著突然被遞到自已面前的那碗紅糖水,沈清歡忍不住笑著接過,順口問了句,「恨生,廚房沒被擠爆嗎?」

  恨生在大黑另一邊席地坐下,聳聳肩,道:「確實很擠,還有人差點兒被剛燒的熱水燙到。」

  「那人不會是你吧。」沈清歡斜眼瞄他。

  「當然不是。」恨生斷然否認,他看了眼她的坐姿,還是忍不住說道:「你現在這樣坐沒事嗎?要不我還是給你拿個蒲團去吧。」

  「沒事,天這麼熱,不會有事。」

  恨生卻還是起身走開了,沒過一會兒就拿了一個蒲團過來。

  沈清歡接過去塞到自己屁股底下,然後繼續慢慢地喝著剩下的那點紅糖水。

  喝完了暖胃的紅糖水,感覺小腹的冷墜感好了許多,暖烘烘的。

  「啪」的一聲輕響驚擾了兩人一狗賞雨的興致,他們有默契地一同朝一個方向看過去,就見走廊不遠處,一個青衣侍女被人打得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而那個打人的姑娘也在青衣侍女摔倒後露出了全容。

  有個詞怎麼說來著?蛇、蠍、美、人。

  打人的是一個特別特別特別漂亮的一個美人,但是那一巴掌打得是特別特別特別地狠。

  「青絹,你只是個婢女,不要以為我爹生前給你幾分顏色就不知天高地厚。」

  「婢子不敢。」摔倒在地的青衣侍女捂著臉低聲答道。

  「給我起來!」美人橫眉豎目的吼著。

  青衣侍女單手撐地從地上起身,垂首站回了美人身側。

  「夫人,老爺在叫呢,說讓帶上青絹姑娘一起,有貴客要見一見故人。」

  「哦,知道了。」美人扭頭又狠狠瞪了那名叫青絹的青衣侍女一眼,「跟上來。」

  前面的戲散場了,沈清歡忍不住跟恨生對視了一眼,然後就繼續去看雨。

  也不是他們無聊,而是這種天氣,驛站人又多,他們能撿到這麼一處沒人的地方躲清靜真的是很難得了,順便賞賞雨,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吧。

  只是,這樣的半日閒卻還是被人打斷了。

  「沈道長,大人請您過去。」

  沈清歡沒有問過去幹什麼,直接從蒲團上起身,然後撣了撣道袍,就跟著前來找她的侍衛走了。

  她進到驛站公用的待客廳的時候,目光一掃,心裡有點感慨。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剛才在廊下打人的美人和被打的侍女都在呢。

  只不過,侍女和美人各自站的位置相當的有內涵。

  那名叫青絹的侍女明顯站得距離韋孤雲比較近,而美人則儘量將距離拉得離某人遠一些。

  有意思!

  韋孤雲看到她,唇線不自覺地就柔軟了下來:「過來。」

  沈清歡走到他身邊,一臉詢問地看他。

  韋孤雲朝那個侍女指了一下,說:「還記得當初買你那鍋二米飯的人嗎?」

  沈清歡微怔,繼而恍然。

  原來是那個漂亮的丫鬟小姊姊,今時今日她的打扮待遇跟當年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人生際遇真是難說。

  青絹看著站在韋孤雲右手邊的年輕女冠,腦中浮出當年那個驛站旁邊壘灶燜飯的小道士,兩個人的身影漸漸合二為一。

  難怪當初韋大人要聽有關道士的故事,原來韋大人要找的就是道士啊!

  「青絹,你過來。」韋孤雲再次開口。

  青絹有些遲疑,當年的事她記憶猶新。

  韋孤雲面色微沉,直接道:「近前。」

  青絹有些膽顫心驚地往前走。

  沈清歡這個時候卻明白某人要幹什麼了,她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停,你退回去吧。」看到那個叫青絹的臉色慘白、額上開始冒冷汗的時候,沈清歡直接喊了停。

  韋孤雲搖了搖頭,道:「當年她離我一丈之地便是極限,現在一丈都不行了。」

  沈清歡亦搖了搖頭,卻道:「當年她氣運極盛,如今今非昔比,能走到這個位置本身的福德不淺。」

  「哦,還有這樣的說法?」韋孤雲一臉味。

  沈清歡微微一笑,道:「人的命是註定的,運卻是變化的。這也就是人為什麼會有走運和倒楣的時候,其實就是運在變化而已。」

  韋孤雲突然伸手攬上了沈清歡的腰,他自己不覺得怎樣,倒是有些人差點兒瞪突了眼珠子,世人不是都說桃城玉郎生女不得近身嗎?那現在這樣是——

  「就只看出這些嗎?」他笑著扭頭問她。

  沈清歡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差不多吧。」

  韋孤雲揚眉,「哦?」

  沈清歡看了看在場的另兩個女人,心裡歎了口氣,無論是靠近門口的美人,還是靠近某人的青絹,聚攏在她們周身的陰怨凶煞之氣都有被自己吸收一部分的跡象,也就是她分擔了她們原本要承受的,所以會自然而然地減輕她們身體的負擔。

  估計,這還是因為她身上來紅,已經有兩日不曾與某人有魚水之歡,效果上打了折扣。

  這只是猜測,畢竟她現在生理期,沒辦法驗證想法。

  這個時候,坐在韋孤雲下首的那個臉微胖的中年人,才帶了些驚訝地道:「韋大人,這位道長是?」

  韋孤雲嘴角一揚,眼帶笑意地看了眼身邊的沈清歡,道:「能這樣站在我身邊的女人,當然只能是我的妻子了。」

  「恭喜韋大人,賀喜韋大人,得此如花美眷。」口面無鬚的中年人立時恭喜祝賀。

  韋孤雲衝他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顯得很是真實,「這確實是件值得恭喜的事。」

  他的手無意中碰到沈清歡的手,眉頭不由一皺:「手這麼冰,剛才還在廊下看雨?」

  沈清歡下意識縮回自己的手,抿著唇,眼珠子左右轉看,沒接這話。

  七年,能讓人發生怎樣的變化?

  如果讓孟玉蝶來說,就是七年前的韋孤雲和七年後的韋孤雲差別不大,只是後者顯得更加睿智內斂。而反面典型就是她的丈夫,七年前也是個俊秀少年郎,七年後就變成如今這樣一副油膩的中年大叔樣。

  沒有再遇韋孤雲之前,孟玉蝶還不曾覺得怎樣,如今再遇,就發現老天爺是有祂自己的寵兒的,韋孤雲顯然就是其中一個。

  如果不知道情況,有人告訴她現在她面前的韋孤雲跟自己的丈夫年齡一樣,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們看起來明明像極了兩代人。

  「我還有事,先告辭了。」韋孤雲伸手攬了沈清歡在懷,向那中年人告辭。

  「韋大人慢走。」中年人趕緊起身恭敬地相送。

  沈清歡就這樣被人一路攬著腰回到了他們在官驛的客房。

  他拉著她在床邊坐下,將她的雙手握在自己手中,問她,「要不要灌個湯婆子?」

  沈清歡失笑,「不用了吧,現在的天氣這麼熱,等這陣雨一停,太陽又要出來,還灌湯婆子這麼誇張。」

  「手太冰了。」

  「女人來這個都這樣,沒那麼嬌貴。」

  韋孤雲將她的手揣到自己懷裡,認真地看著她道:「你得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別不小心走在我前面,那我的日子就不太好過了。」

  沈清歡一臉笑意地道:「按正常邏輯來說呢,你比我大十歲,應該是你先走的可能性比較大。」

  韋孤雲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道:「這是咒我呢?」

  「哪有,我明明說的是按正常邏輯來說啊,要是中途有什麼意外發生,我也很有可能會走在你……」

  韋孤雲的手摀住她的嘴,阻止她將那句話說全。

  沈清歡眨眨眼睛。

  韋孤雲搖頭,道:「別亂說話。」

  沈清歡將甪己的手從他懷裡抽出來,拿開他摀自己嘴的手,撇嘴道:「我不跟你講了,我去找恨生他們了。」

  她起身要走,韋孤雲卻抱住了她的腰。

  沈清歡有些無奈了,「韋孤雲,我現在沒辦法滿足你,所以,還是讓我走吧,省得你看了心煩。」

  韋孤雲吐出口胸中的悶氣,將她的身子在自己懷裡轉了過來,將頭埋在她的小腹處,聲音有些悶悶地,「清歡,別跟我鬧了好不好。」

  自從發生那天的事後,她是不拒絕跟他發生關係,可是在床上什麼反應都不會給他,他就像在唱一齣獨角戲。

  沈清歡垂眸看著他的頭頂,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對不起,我沒辦法,這是生理性厭惡,我暫時克服不了。你要是覺得這樣做不舒服,暫時就不要碰我了。」

  韋孤雲摟緊了她的腰,兩個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沈清歡站得腳跟都有些酸,終於忍不住出聲道:「我腳酸了,能放開我嗎?」

  韋孤雲突然猛地將她撞倒在床上,手探進了她的衣襟裡,用力地揉搓上她胸前的一座雪峰,狠狠地毫不留情。

  「啊……」沈清歡吃痛伸手拍打他,「你瘋了韋孤雲,放手……」

  「給我反應,否則我現在就要了你。」他雙眼發紅地盯著她的雙眼。

  沈清歡大驚失色,衝口而出,「你竟然要浴血奮戰,這也太不講究了吧!」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韋孤雲將頭埋在她胸前,胸腔裡的笑意先是逸出一點兒,最終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覺得他以後都無法直視「浴血奮戰」這四個字了。

  簡直太具體了。

  浴血奮戰,她到底是怎麼想到用這個來形容那件事的啊?

  沈清歡絕望地看著床頂,想著果然經歷過男歡女愛後,她已經自動跟身經百戰的老司機接軌了,她的臉啊……

  最後,韋孤雲當然沒有浴血奮戰,但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又發生了些變化,有些冰雪消融的跡象,這讓他十分的高興。

*             *             *

  雷陣雨不幸變成了連綿的中雨,官驛裡一下子人滿為患,原本許多暫時避雨的人,也變成了留宿者。

  偏這附近除了官驛無其他可供人歇腳投宿的旅店,為免在雨中露宿,大家只能暫時先在這處官驛避一避,好歹也得等雨停再說。

  雨天趕路,路況不佳,不是什麼好選擇,除非有不得不趕路的理由。

  韋孤雲沒有這樣的理由,所以他留在了官驛,又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得到了個單獨的院落,沒有人敢來跟他爭搶。

  雨勢不停,晚上的時候韋孤雲到底讓人給沈清歡灌了湯婆子暖身。

  她身上來紅,其實並不想跟他睡一床,可是某人堅決表示了反對。

  夜半時分,韋孤雲突然毫無徵兆地醒來,聽著窗外的淒風苦雨,看著懷中安睡的人,心中卻莫名歎了口氣。

  他真沒想到當日不過說了那樣的一句話,就引來她那麼大的反應,就好像把之前所有的委屈都發洩出來一樣,沒頭沒腦地全部砸到了他的身上,也不管他能不能消化,就這樣野蠻地幹了,甚至還擺出一副「我不奉陪了,你愛怎樣怎樣」的架式。

  韋孤雲在這樣的雨夜裡暗自苦笑,他能怎麼辦啊?

  她就是他的命,從多年前開始,他的喜怒哀樂便全繫在她的身上,這麼多年下來已經習慣了,不知道如何改變,也不想去改變這種現狀。

  自己惹了她,那就只能自己生受著。

  好在不管怎麼鬧,人還是在自己懷裡、在自己身邊,他永遠不想重複一次無法掌握她行蹤的經歷,實在是太過折磨人,那樣的經歷有過一次就足夠了。

  手探到她的腹部,發現那湯婆子已經變溫了,韋孤雲小心不驚動懷裡的人將湯婆子從被子裡拿了出來,然後輕輕叩了兩下床欄。

  有侍衛閃身入內。

  「去換一下。」他將手中的湯婆子遞過去。

  侍衛一言不發沉默而去,沒多久便拿著重新灌好的湯婆子前來覆命。

  韋孤雲小心地將湯婆子又放到了她的小腹處,感覺她下意識地又抱住了它,嘴角不由勾了勾。還說不用灌,明明手腳冰冷、小腹發涼,這性子拗起來真是要命。

  他將被子又給她掩了掩,將她小心摟在懷裡,手摀在她摀在湯婆子的手上,以防她不小心將湯婆子蹭到一邊而暖不到小腹。

  這女人身上來紅可真是挺辛苦的,這種大熱天竟然會手足冰冷得像在數九寒天裡一樣,難怪說女人不能輕易受涼,原來是應在這裡啊。

  不期然地,韋孤雲又想到了之前在沈清歡身上看到過的傷痕,雖是陳年舊傷,但仍能看出當年是如何的猙獰可怖,竟然是她的親生父親打的。

  她在來紅時身體如此症狀,會不會也是因為年幼時落下的病根?

  這樣一聯想,韋孤雲心中的殺意便有些控制不住。

  幸好指下湯婆子的溫度及時喚回了他的理智,他用力抿了抿唇,清歡不願提及往事,也是不願追究之意,那是她的生身之父,從她拜師離家之後,與之前的家人便只剩那麼一點僅有的香火情了。

  沈清歡忽然在他懷裡動了一下。

  「醒了?」他低聲問。

  「嗯,我換下月事帶。」

  聽她這樣說,韋孤雲便鬆開了抱著她的手。

  沈清歡拿了床邊替換的月事帶閃入屏風後,更換好了這才又回到床上。

  韋孤雲重新將她抱在懷中,保持了方才的姿勢。

  而沈清歡也習慣了這樣的姿勢,將頭靠在他胸前,很快便沉沉睡去。

*             *             *

  一百多名煞氣外露的侍衛護衛著一輛通體漆黑的雙馬拉馬車,不用他們吆喝,路上看到的行人都會自覺避讓。

  這樣具有自動清場效果的隊伍,自然非韋孤雲的隨身侍衛隊不可。

  烈日高懸,馬車輪緩緩輾過乾燥的路面,帶起一陣煙塵,侍衛們胯下的駿馬即使沒有放開奔跑,但是蹄下也是飛塵輕舞。

  空氣中一絲水氣都沒有,讓人莫名有些心浮氣躁。

  一身絲白長袍的韋孤雲端坐在車中的桌几前,看著手中的公文,不時還會拿起筆批覆幾句。

  偶爾目光掃過對面熟睡的人,嘴角會不自覺地揚起,顯示他的心情甚好。

  因為天氣實在是熱,沈清歡此時只穿了中衣,衣服袖子還拉了半天高,整個人睡得臉頰緋紅。

  那顏色有些像她在他身下動情時的模樣,韋孤雲握筆的手猛地一緊,用力吸了口氣,讓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面前的公文上。

  大概是之前躺的地方被體溫煨高了,沈清歡的身體在睡夢中自動自發地換了個地方繼續睡。

  韋孤雲帶著無奈看著滾到自己腿邊的人,最終還是將手裡的筆和公文都放下了。

  她這衣衫淩亂、肌膚若隱若現的模樣,簡直是對他自製力的極大挑戰,他……輸得一敗塗地!

  正在夢中吃瓜的沈清歡猛地被人進入,一下從夢中驚醒,睜開了眼睛。

  目光從迷茫轉向清明,然後又閉上了眼。

  在馬車的顛簸中,韋孤雲伏在她身上運動了很久,久到沈清歡墊在身下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都沒停。

  車廂兩側的簾子在事情開始的時候就被韋孤雲放下了,此時車中充滿了男女歡愛後的腥甜味。

  「好討厭,這麼熱的天你還亂發情,你看看身上全是汗,衣服也全濕透了……」結束一場雲雨,沈清歡一邊拿汗巾擦著自己身上出的汗,一邊小聲抱怨著。

  衣襟敞開,露出精壯腰腹的韋孤雲一點也不像他平日給人的文弱書生感,身體透著一股力量,典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代表。

  雖然沒有八塊腹肌那樣如健美先生般的視覺衝突,但是肌肉絕對結實有力。

  這個做他枕邊人的沈清歡最有發言權,他的身體至今為止,也沒什麼地方她沒見過了。

  畢竟兩個人整天滾床單,一天看一點兒,天長日久,再懶得看也能看全。

  說到腹肌吧,沈清歡個人真不太喜歡健美先生那樣的,韋孤雲現在的身材她就挺滿意的,但是對某人的身材再滿意,也不喜歡他在這種天氣裡還要壓著她進行身體的深入交流,太熱了。

  等沈清歡終於把身上的汗和其他液體清理乾淨了,整張臉卻還是有些苦澀,就算擦乾淨了,也還是覺得不舒服,好想沖個涼。

  韋孤雲將自己外袍的衣帶繫上,又恢復成了那個充滿禁慾感的清冷樣子,其實大多時候他都是這個樣子的。

  車簾被再次捲起,車廂內那股讓人臉紅的氣息漸漸飄散在空氣中。

  沈清歡拿了柄團扇扇著風,整個人習慣性地盤膝坐著,就像打坐一樣。

  韋孤雲繼續去看桌上的東西,車廂裡的桌子是固定的,上面擺放的東西也都經過了特別的放置,並不會因為一般的顛簸而散落下來。

  所以,就算他們剛才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水乳交融,也沒有一本公文落下來。

  看到某人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認真處理公文,沈清歡腦子裡只有一個詞——道貌岸然。剛才那麼禽獸地對她,現在裝得跟不染半點情欲的冰山系似的,騙鬼呢!

  「看什麼,還想再來一次?」韋孤雲頭也不抬地調戲她。

  「呸!」沈清歡毫不客氣地直接給了他一個鄙視的單音節。

  「車裡不方便,晚上滿足你。」

  沈清歡眼睛倏地睜大,狠狠地瞪著某人,什麼叫顛倒是非黑白?這就是!

  什麼叫滿足她?

  她對那種事才不像他那樣熱衷,一副做起來就不打算停的狂熱模樣,嚇死個人!

  韋孤雲彎了彎嘴角,沒再繼續撩撥她。

  這一路行來,他一直在積攢跟她相處的經驗,他之前實在沒有跟女人相處過,只能在跟她相處的一點一滴中揣摩她的心情變化。

  時間長了,他就發現,跟沈清歡不能硬來,因為可能會適得其反,對她得講究迂迴的策略。

  她挺好相處的,只要你不觸及她的底線。相對也很好哄,因為滿足感不高。

  用她的話說,那就是——知足常樂。

  而且他還發現,她似乎很不習慣跟人伸手要銀子,他雖然沒有跟女人相處的經驗,卻也知道女人們伸手朝男人要銀子是多麼的天經地義。

  而清歡跟他相處了這段時間,從來沒有跟他要過銀子,非但如此,偶爾採買東西,她也是習慣自己掏錢要付,然後在看到他付錢的時候,表情一開始還有些不自然,後來才慢慢適應。

  韋孤雲私下去問過恨生,據恨生說,在他的印象裡清歡從來沒有主動跟老道士要過銀錢,上次他下山的時候,清歡是知道的,她還把老道士留給她的防身銀子拿了一多半給他當盤纏。

  恨生說,記得自已當時說:「我拿這麼多銀子走,你需要用的時候怎麼辦?」

  沈清歡回答他說:「銀子這東西用得上才有用,你現在下山需要用它,而我在山上用到它的可能性不大,自然是緊著你先用了。」

  他又問:「那萬一你需要的時候怎麼辦?」

  沈清歡當時愣了一下後才哈哈一笑,一副沒什麼的口氣道:「真需要的時候我會想到辦法解決的。」

  似乎從答應留下他開始,清歡就一直在以一個照顧者的身份面對他,雖然明明他的年紀比較大,但這種感覺真的一直如影隨形,至今未變。

  韋孤雲聽了便徹底明白為什麼恨生對清歡如此死心塌地了,他們兩個人之間,清歡才是那個一直充當著保護者的角色。

  「大人,前面有片湖,需要休息一下嗎?」

  馬車外突然傳來的侍衛聲音打斷了韋孤雲的思緒,他像是從來沒有走神一般,清冷地道:「停一下吧。」

  不多時,馬車便緩緩停了下來。

  當車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沈清歡的眼睛就亮了。

  好大一片湖,好一片映日荷花別樣紅啊!

  看著她撒歡的跑到湖邊,掬了湖水淨面,韋孤雲眼神變得溫柔起來。

  捲起衣袖什麼的也不算太過分,但當她想脫掉鞋襪時,韋孤雲終究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清歡。」

  一聽某人喊她名字,沈清歡幾乎用最快的速度明白過來是什麼情況,乾笑地看了看自己左腿剛剛解開的繫帶,什麼都沒說,又重新繫上了。

  男人的佔用欲,真他媽地不是個玩意兒。

  不能泡腳就不泡腳吧,沈清歡把幾條汗巾掏出來,就著湖水開始搓洗。

  韋孤雲看著她手邊的那幾條汗巾,嘴角不自覺地翹起。

  「恨生,幫我撿兩根樹技來,要長點兒的。」她揚聲衝著離他們有段距離的恨生喊話。

  「好。」恨生也高聲回了她。

  很快,恨生拿著兩根樹枝回來,不短。

  他畢竟跟沈清歡一同生活多年,不用她多說就知道她是想幹什麼,直接將兩根樹枝隔了段距離往地上一插,然後在兩端繫上了一根細繩,就變成了臨時的晾衣架。

  當然,清沈歡要晾的不是衣服,而是汗巾。

  將幾條汗巾全部晾好,沈清歡拍了拍自己的手,很不優雅地伸了個懶腰,說道:「好了,應該一會兒就乾了,恨生你幫我看著點,別讓風把它們吹走了。」

  「好。」

  沈清歡自己則躂躂躂又朝湖邊跑去。

  韋孤雲一直慢條斯理地跟在她身邊,儘管大多時候她好像都看不到他似的。

  「韋孤雲,你讓你的人都轉過身去,我要下水。」

  「做什麼?」

  「摘蓮蓬,剝蓮子吃啊。」

  「你不用下,我讓他們去。」

  沈清歡用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看他,「你這人真沒勁兒。」

  韋孤雲沉默了下,才道:「你想自已下水摘?」

  「對啊。」

  「好吧。」韋孤雲做了妥協,轉身吩咐一聲,「全部轉過去,不許偷看。」

  侍衛們都很聽話,恨生也一樣換了方向背對著他們這邊,繼續看晾著的汗巾。

  沈清歡把外袍一脫,下了水,像一條游魚一樣遊進了蓮花叢中。

  蓮花叢中不時有荷葉搖晃顫動,韋孤雲知道那是某個調皮的姑娘在摘蓮蓬。

  岸邊很快被她扔了幾枝蓮蓬上來,漸漸地有了十幾枝,然後玩盡興的沈清歡終於游回了岸邊。

  身上的衣服雖然全都濕透了,單薄的衣料濕了後緊緊貼在她的身上,將她纖穠合度、前突後翅的身材顯露無遺。

  韋孤雲眼中閃過一簇火苗,直接脫了自己的外袍披到她身上,聲音隱隱帶了咬牙切齒,「下次不許下水了。」

  沈清歡不怕死地回了他一句,「見佛見性。」

  韋孤雲:「……」

  這種天氣,衣服乾起來特別快,沒多大功夫,沈清歡身上的衣服就乾透了,她直接將某人的衣服甩給他,穿好自己的外袍,然後拿了幾枝蓮蓬朝恨生那邊走去。

  她將蓮蓬分了幾枝給恨生,單手將已經晾乾的汗巾收了,隨手塞到自己袖子裡,然後就直接坐在恨生身邊剝蓮子吃。

  恨生很習慣地跟她肩並肩坐在一起剝蓮子,大黑就臥在不遠處。

  韋孤雲則站在沈清歡身後,看著湖中的蓮花,似乎是在賞荷。

  其實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荷花上,雖然他跟清歡已經是最親近的男女關係,但事實上他們兩個的關係好像也就僅止於那件事,其他時候,清歡都是將他排斥在外的,就像現在。

  彷彿她跟恨生才是一家人,而他只不過是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罷了,就連那隻大黑狗,恐怕在清歡的心裡都比他要來得重要得多。

  這個認知讓韋孤雲心情十分不美妙,可是暫時他還沒有什麼有效的好辦法能改變現狀。他知道對於他那麼急切地跟她發生關係,清歡在心裡其實一直是惱他的,親事未成,先有男女之事,這事是他自己理虧。

  可誰又能明白他單身了二十幾年,突然能有個女人的感覺?

  總之,這就是筆糊塗帳……不對,清歡好像從來沒有問過他關於兩個人親事的問題,韋孤雲的臉色一點點陰沉下來,她不是忘了,而是她壓根打心裡就從沒想過要嫁給他或者說他打算娶她。

  在她心裡,他是不是就是那種只想跟她發生關係,卻不想負責的男人。

  「恨生,湖裡有魚,你要不要去摸幾條上來,我們烤來吃。」

  「好啊。」

  恨生站起身往湖邊走去,大黑也跟著一同過去,一人一狗很快便都下了湖。

  沈清歡手裡拿著蓮蓬剝蓮子,腳下一邊往湖邊走,時不時張望著湖裡的情形。

  沒多久,大黑先叨著一條魚遊上了岸,將魚扔在沈清歡腳下,討好地搖著尾巴。

  沈清歡蹲下身子,摸摸牠的頭,說:「大黑真棒。」

  「汪。」

  「要繼續努力哦。」

  「汪。」

  沈清歡把手裡剝完的蓮蓬一扔,摸了摸身上,然後把手往後一伸,道:「刀。」

  韋孤雲心裡的那口怒氣,在她這樣完全狀況外的行為舉止下,就像拿針戳了皮球,「噗」的一下就破了。

  他從自己的袖子裡摸了把小巧的匕首遞過去,匕首只有巴掌大,特別適合貼身存放。這匕首沈清歡見過,還是那個原因,兩個人整天睡在一處,時間長,再多的秘密也要變得不是秘密。

  沈清歡俐落地收拾魚,動作熟練,速度飛快,身上一點兒都沒染上血跡,手上的魚卻已經處理完畢。她在湖邊將處理好的魚清洗乾淨,順便指使某人去摘了朵荷葉給她放魚。

  大業朝的丞相大人被她像個小廝一樣指使來指使去,什麼怨言都沒有。

  沈清歡開始收拾第三條魚的時候,忍不住扭頭對站在自己身邊跟貼身侍衛似的某人說:「韋孤雲,你就不能讓你的手下也摸點魚上來打牙祭啊?這種大熱天趕路,乾糧有時候搞不好都是餿的,能不能對屬下有點兒關懷?」

  韋孤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耳朵很尖,又離得並不是太遠的某侍衛——沈道長真是個好人,比韋大人關懷人多了。

  「挑幾個人下水去摸魚。」韋孤雲最終還是下了指令。

  「不是我說啊,韋孤雲,做你的手下還真是滿可憐的。」沈清歡一邊收拾魚,一邊碎碎念。

  「那做我的女人呢?」他冷不丁地問了她這樣一句。

  「你還有瞼問,自己心裡沒數嗎?」她隨即抬頭衝他齜了齜牙。

  韋孤雲的心情下子撥雲見日,愉悅起來,他想到她每每在他興奮衝刺時的求饒,看來她果然對他的持久力很有怨念。

  他在她身邊蹲下身子,低聲調戲了一句,「男人在床上不是越持久女人越喜歡嗎?」

  臥了個草的,這廝打從開了葷後,越來越不要臉了。

  韋孤雲根本不等她做出反應便又迅速起身站好,還是那副清風明月公子無塵的模樣。

  沈清歡看得牙疼。

  恨生和大黑一共捉了十八條魚上來,沈清歡一個人全部給處理了。

  之後恨生跑去拾了柴禾回來生火,沈清歡將魚串上樹技,跟恨生兩個人一道烤起魚來。

        等魚烤好了,沈清歡一邊自己啃,一邊將剔了魚刺的魚弄給大黑吃,嘴裡還忍不住感慨地說:「大黑啊,你瞧,連你吃條魚我都得給你剔魚刺,做狗做成你這樣也是很可以了。」

  「汪。」

  恨生也跟她在做一樣的事,只是什麼話都沒說。

  最後韋孤雲發現,他果然連隻狗都不如。

  因為沈清歡自始至終都沒有分給他,哪怕一口魚肉吃。

  人活得不如狗,也是很打臉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19 03:59 PM 編輯

【第九章】   原來她真是道士

  久旱無雨,田地龜裂,這還不是最慘的,眼見要生蝗災,百姓官員更是愁眉不展。

  久經戰火,如今剛剛安定下來,卻又遭遇天災,難道上天真的不打算給他們一條活路嗎?

  馬車經過的地方,不少農家坐在田埂上一臉苦色。

  坐在車裡的沈清歡看到了這樣的情形,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就是靠天吃飯的農耕時代啊。

  「韋孤雲,我要吃油炸螞蚱,你讓人給我到田裡捉螞蚱去。」

  面對她難得的任性,韋孤雲覺得在難得,但還有些稀奇,「螞蚱能吃嗎?」

  沈清歡一臉看「無知兒童」的表情,用一種傳道授業的語氣道:「油炸螞蚱富含高蛋白、高營養,當然能吃了。」

  韋孤雲若有所思。

  沈清歡趴到桌上,往他眼前湊了湊:「韋孤雲,你是不是權力挺大的?」

  「嗯。」他倒要看看她想做什麼。

  沈清歡眨了一下眼,雙手托腮,星星眼看著他,用一副討好的表情和語氣道:「那你給當地官府下道命令,說官府出錢收螞蚱,不限量,再讓當地駐軍幫忙開挖管道,引水排洪好不好?」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清歡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鼓了鼓腮幫子,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下來,儘量跟某人講道理:「這是對當地百姓很好的事啊,你做為大業朝的宰相,難道不應該為自己治下的百姓著想嗎?」

  「沒興趣。」他直接表示拒絕。

  「你——」她要淡定:「那算了,你還是讓你的人給我抓螞蚱吧,這個不算為難你吧。」

  韋孤雲嘴角一彎,臉上帶了笑,伸手將她拽入自己懷中,微微朝她俯身,眼中笑意滿滿,帶了幾分壞地道:「都答應你也不是不可以……」

  「你想幹什麼?」沈清歡有了濃濃的危機意識。

  韋孤雲貼到她耳畔輕輕說了句話。

  沈清歡臉色爆紅,直接回他一個字:「滾!」

  「你可想好了?」韋孤雲不為所動,依舊滿是笑意地看著她。

  沈清歡很是糾結掙扎,不自不覺地就咬住了下唇。

  韋孤雲好整以暇,他有十足的把握她會答應,這樣好的機會他會放過才是傻子。

  「好吧。」沈清歡最後到底還是悶悶地答應了。

  「乖。」

  沈清歡不想搭理他,她肯定是被某人坑了,她就不信某人看不出這樣做對當地的情形有怎樣的好處,他做為一個以謀著稱的當權者,不會連這點見識都沒有。

  可她也很清楚一件事,從她提出要求的時候,她就落了套,還是自己給自己挖的坑,為了逼她就範,某人完全可以讓她對下限的認識再提高一下。

  韋孤雲將她攬在懷裡,將紙鋪在桌上,當著她的面修書一封,然後從窗子遞出去,讓侍衛去辦。

  「現在滿意了?」他低頭問她,順勢在她唇邊啄了一下。

  沈清歡連假笑都扯不出來應付他。

  韋孤雲不以為忤,提醒她道:「晚上看你表現。」

  沈清歡忍不住磨牙,「韋孤雲,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啊,做人不能這樣過分的。」

  「是你自己答應的。」他老神神在在地說。

  「你這是趁火打劫!」她指責道。

  韋孤雲抓住她指著自己的手指,張口在指上輕咬了一下,啞著聲音道:「那又如何?」

  看這情形,沈清歡嚇得連動都不敢動了,生怕他下一刻就變成禽獸撲倒她。

  韋孤雲胸腔發出一陣悶笑,摟緊了她,下巴擱在她肩頸處,道:「不逗你了,晚上我等著吃大餐。」

  沈清歡臉色立時黃了下來,她表示想死。

  韋孤雲卻已經抬起頭,對外面吩咐道:「派幾個人去田裡給你們沈道長捉螞蚱去,別踩壞了莊稼。」

  「是。」

  很快,便有二十幾個煞氣騰騰的侍衛跑進道旁的農田去捉螞蚱,田壟邊坐著發愁的農夫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沈清歡這個時候也從車上走了來,她不太喜歡那種流行的女冠裝束,雖然還是一襲藍道袍,但衣料質地卻早已今非昔比,頭上簡單挽了道髻,束髮的簪子卻是上好的紫玉雕刻而成。

  韋孤雲見她走向壟邊的幾個農夫,並沒有第一時間跟過去。

  恨生則是一見沈清歡下車,便自動自發地跟了過去。

  「老人家。」沈清歡模樣秀美,人又和善,氣質隨和,很容易就能獲得別人的好感。

  「小道長好。」

  沈清歡伸手抓住了一隻自投羅網的螞蚱,提著一隻螞蚱腿兒對老農道:「老人家,這東西可是好東西啊,怎麼沒人捉來賣呢?」

  「好東西?」幾個農人異口同聲重複。

  這東西是蝗蟲啊,怎麼會是好東西?

  「能賣錢的東西,為什麼不是好東西?」沈清歡一副「你們好奇怪」的表情。

  「能賣錢?」最先被沈清歡打招呼的那位老農不敢置信地問出了口。

  「嗯。」沈清歡理所當然地點頭。

  「誰買啊?而且這東西能做什麼?」

  沈清歡搖晃著手裡的螞蚱,慢悠悠地道:「能吃,能入藥,當然會有人買。我想你們這裡的官府很快就會收購的,除非他們傻。」

  「能吃?」

  「能入藥?」

  農夫臉上的表情相當精彩。

  「對啊,」沈清歡完全不介意在此時介紹一下螞蚱的經濟效益,「吃的方法先不說,就這東西吧,能治療破傷風、小兒驚風、治凍瘡效果也非常好的。」

  「清歡。」

  「啊?」她下意識回頭看。

  韋孤雲不知何時已走了過來,方才她的話他都聽到了,此時出聲自然也是有原因的,「你是說能治破傷風?」

  「對呀,焙乾、研末,每次服三克,一日三次,用酒送服,治療破傷風,效果很好的。」

  「你知道的東西倒還挺多。」

  「那是。」做為一個吃貨,關於螞蚱的食用價值她相當瞭解了一下,順便就把其藥用價值也瞭解了,這很正常啊。

  哎,對哦,這也是一條財路嘛,沈歡忍不住摸著自己的下巴瞇起眼。

  「紙筆。」

  韋孤雲一聲吩咐,馬上有侍衛照做。

  筆墨紙硯很快拿來,韋孤雲就著一名侍衛的後背,飛快地寫了兩封信,吩咐道:「分送往州衙和軍中。」

  「是,大人。」

  兩名侍衛領命分頭而去。

  農夫看看親和友善的年輕小道士,再看看氣質冷清沉穩內斂的俊美青年,一時有些懵。

  「多給你們沈道長捉一些,她除了要吃,還得配藥。」韋孤雲提高了音量向田裡捉螞蚱的人說。

  眾人紛紛回「是」。

  沈清歡瞇眼瞅某人。

  韋孤雲面不改色地道:「你放心,你的藥方我不白要。」

  「給錢嗎?」沈清歡問得相當直白。

  「給。」韋孤雲也答得異常爽快。

  「那行。」

  農夫中年齡最大的那個,帶了些膽顫地望向韋孤雲,道:「大人,這螞蚱真的能賣錢嗎?」

  「能,官府近日便會貼出告示。」

  「太好了。」幾個農人不由相視握拳。

  「趕緊回村叫人捉螞蚱。」

  「對對。」

  說著,幾個年輕的農夫掉頭撒腿就往村裡跑。

  「謝天謝地,這回可好了。」

  螞蚱這東西還能賣錢,只要賣了錢就算田裡的莊稼收成減少,他們也有銀錢買糧度過飢荒,這田裡飛的螞蚱竟然全都是錢啊!

  農夫們激動著,眼裡重新泛起了生活的希望。

  沈清歡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著她臉上乾淨滿足的笑,韋孤雲的臉上也不自覺地帶了笑。

  他的清歡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軍中傷者最怕的便是破傷風,如果這藥方真的對症,那麼不知道要減少多少非戰鬥傷亡,會有許多將士因她而活命的。

*             *             *

  進城之後,韋孤雲一行人沒有入住驛站,而是住進了一家酒樓。

  這家酒樓名為『雲來酒樓』,取客似雲來之意,是吃住一體的經營摸式。

  韋孤雲這樣的自然是直接包了個院子住的。

  侍衛們都很給力,幫沈清歡捉了好多布袋的螞蚱,住進酒樓後,他們又開始滿城去搜羅木桶木盆。

  兩天後,排光糞便的螞蚱滿足了做為食材的條件,被繫著圍裙的沈清歡開始烹製。

  她倒沒去借用店家的廚房,直接在住的院子裡搭了個臨時灶臺,當然鍋是借店家的。掌杓大廚聽說有人要吃螞蚱,很是好奇地跑來圍觀。

  本來就有意擴大一下螞蚱食用價值的沈清歡自然沒有拒絕參觀,非但不拒絕,還相當歡迎,所以,後來不但掌櫃的來了,還有一些店裡的住客也來圍觀了。

  沈清歡做這些的時候韋孤雲沒現身,他在屋裡處理自己的公文,但從開著的窗戶處只要抬眼,就能隨時看到某個人的身影。

  恨生全程在打下手,任勞任怨。

  烹製流程相當簡單,包看包會,很快,一盤盤色澤金黃、香氣撲鼻的油炸螞蚱就出鍋了,沈清歡這個掌杓的根本就是邊炸邊吃,吃得滿嘴油光停不下來。

  侍衛們分到了不少盤,還有一些前來圍觀的人也分到了幾盤,試吃之後紛紛表示果然很美味。

  螞蚱能吃,而且很美味的消息就這樣長了翅膀一樣飛出了『雲來酒樓』,飛進了並州百姓的耳中,搭配並州官府貼出的懸賞告示,並州展開了一場全民參戰的蝗蟲大戰。

  官府貼出告示全面大量收購,一串十隻螞蚱就能換一個銅板,剛開始只是官府收,後來各地藥鋪也紛紛加入收購,也是大批採購,不但本地藥商收,外地藥商也來收。

  呃,這一來並州的蝗蟲就有點短缺了……

  是的,短缺了,這個結果讓不少人瞠目結舌。

  官府一紙號令下去,原本可能造成並州大災的蝗蟲不僅成了賺錢的好東西,竟然還短缺了,這個就有點……真是一言難盡啊!

*             *             *

  並州的蝗災便這消失得無影無蹤,與此同時,並州當地的駐軍幫助百姓開挖管道疏通河道,於是當旱情緩解之後又遇大澇,但因為之前開挖疏通過河道,並州境內沒有出現洪澇,更沒有大批流民逃難的現象。

  此事飛報入京,大業太祖很是感慨。

  「軍師這是娶了個賢內助啊。」太祖還是習慣性地稱呼韋孤雲當初在軍中時的舊稱,這些事,沈清歡當然是不知道的,她也不關心,總覺得那些都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並州的蝗災消彌於無形之後,他們就沒有在並州州衙所在的願城多加停留,反而沒有驚動官府就逕自悄然離去。

  有時候沈清歡也會很好奇,想問某人一句「你到底是專門出來找我的,還是出門公幹,順道找我的」,可她到底也沒問出口。

  總覺得真這麼問,多少有那麼點兒自作多情的意味,何必自討沒趣呢?

  「給你。」

  沈清歡有些不明所以地接過某人朝她遞過來的一張紙,打一開看,眼睛一下子便睜大了。

  這……這是……

  韋孤雲清冷而又好聽的聲音這個時候又再度響起——

  「錢,京城的票號可以兌換成真金白銀,在全國各地也都通兌。」

  這個大約就是銀票的前身了,這個時空此時還沒有銀票這回事,這飛錢的性質差不多,只是大多只能在各州州衙所在的地方通存通兌,但已經具備了銀票流通的功能。

  「三萬兩!」她咋舌不已。

  韋孤雲摸了摸她的臉,道:「新朝初建,國庫空虛,少是少了點兒,但應該夠你零花了。」

  三萬兩讓她當零花!

  果然是土豪才會說的話!

  「賣藥方的錢?」她遲疑地問。

  韋孤雲點頭,「嗯,還有你的政事建議。」

  「政事建議?」什麼鬼?

  韋孤雲臉上的笑容擴大,忍不住伸手將她從一邊抱過來,將她整個人箍到了自己懷中,語氣慵懶地在她耳邊道:「忘了你之前為什麼應我那個條件了?」

  沈清歡臉色瞬間炸紅。

  韋孤雲低低地笑著,將她摟得更緊,不容許她從自己懷中逃脫,帶著淡淡戲謔地在她耳邊道:「我的歡兒做得很好呢,今晚要不要再滿足我一下?」

  臥草,這隻大色狼,那種事一次就夠了,他還想再來?去死!

  「屬於歡兒你的功勞,為夫怎麼能讓你白忙一場,三萬兩不算多,多少也算是朝廷對你的一個意思。」

  「謝謝啊!」衝著這三萬兩面額的飛錢,這聲謝謝她說得很是真心實意。

  這下,開店的啟動資金有了,她終於擺脫赤貧邁入小康,人生顛峰什麼的,她沒那麼大的理想,現在就已經挺不錯了。

  看懷中的人看著飛錢眉開眼笑的模樣,韋孤雲有點兒好笑,問道:「我一直以為歡兒你是不愛財的。」

  沈清歡扭頭送他一個「你是不是白癡」的眼神,關愛完他後說道:「誰說我不愛財的,我只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罷了,只拿我自己該拿的而已。」

  韋孤雲不由輕笑,「那為夫的錢你要不要?」

  「去,你又不是我丈夫,少天天掛在嘴邊上說。」

  「早晚會是。」他不容質疑。

  「那就等成了那天再說,反正現在還不是。」

  「不反對嫁給我啊?」他心情輕鬆地問。

  沈清歡小心地將錢折好貼身收好,才一臉平常地說道:「這事我反對又沒有用,而且這好歹也算是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就算將來萬一有哪天你遇到了你的真愛,我還以耍一耍大婦的派頭,挺好。」

  韋孤雲的心微沉,口中說道:「那我要護著真愛呢?」

  沈清歡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淡淡道:「那也沒辦法啊,畢竟是真愛。不過,如果你的真愛不是我這樣命格的話,只要你還不想清心寡欲當和尚,我的小命總歸還是能保住的。但你要是有興趣後庭花開的話,估計我是得擔心一下自己生命安全的問題,要知道男人吃起醋來也是很恐怖的。」

  韋孤雲默然無語了很久。

  最後,他乾巴巴地給了她一個評價:「你懂得倒是挺多的……」斷袖後庭,這事他知道的挺早的,畢竟他一直生女近不得身……但他實在對男人提不起性趣。

  「馬馬虎虎吧,還算夠用。」

  韋孤雲伸手在她胸前狠狠捏了一把,只覺自己心口有點悶。

  「啊,你幹什麼啊,疼死我了!」

  韋孤雲哼了一聲,沒作解釋。

  沈清歡皺眉揉揉自己被捏痛的胸部,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這貨絕對是更年期,常常就喜怒不定。

  韋孤雲又批了一會兒公文,才低頭看了一眼,卻發現懷裡的人頭一點一點的,這是睏了。

  可不是睏了嘛,沈清歡對那些公文沒一個銅板的興趣,人被他箍在懷裡又無所事事,便閉目養神,養著養著就睏了。

  韋孤雲將她輕輕放倒,讓她枕在自己腿上,伸手輕撫她光滑白嫩的臉頰,整個人的神情都變得柔和起來。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沒心沒肺,還是將所有的心事都藏在了這副沒心沒肺的臉皮下?那次她突然失控時的哭訴,他始終記憶猶新。

  他很清楚,自己不想看到那樣子的她,那讓他的心也跟著一起撕裂一般的痛。

  現在這樣沒心沒肺的模樣,真也好,假也罷,總還是讓人看著安心,至少證明還沒到她無法忍受、想跟他攤牌的程度。

  她的攤牌……韋孤雲本能覺得自己無法承受。

  他最怕的是她有一天會跟他攤牌說——我喜歡上別人了,你殺了我吧,因為我不想讓你繼續碰我了。

  「歡兒……」他呢喃著輕喚,「別愛上別人。」你是我的。

  他默默地在心裡補全最後四個字。

*             *             *

  晨曦的空氣透看宜人的清爽,山嵐彌漫,恍如仙境。

  一個身著純白道袍的身影在林間的草地上轉挪騰躍,拳如流星,劍如行雲。

  黑絲頭巾束髮,紫玉簪輕插,衣白褲白襪白,腳上一雙十方鞋,黑白相間。

  招收,風止,衣靜。

  一縷調皮的晨光穿透葉隙落在道人臉上,那是一張十分俊秀機靈的一張臉,猶帶著幾分稚嫩與青澀。

  隨著一聲帶著暖意的輕喚,樹下的白衣道人緩緩睜開了眼睛,黑漆明亮的眼睛清澈若水。

  韋孤雲並沒有迎過去,而是耐心地等她抱著拂塵一步步朝自己走過來。

  因為他自己的緣故,他難得看到她晨起練功的身影,今日倒是十分難得。

  山間練功的年輕道人,彷彿整個人融入了這片山林,寧靜出塵,帶著遠離塵世喧囂的淡泊,有那麼一刻,韋孤雲甚至覺得她原本就該是屬於山林霧靄的,是他硬生生拽住了她問道的腳步。

  伸手替她拭去額間出的細汗,順手在她光滑的臉上摸了一把,韋孤雲的語氣帶著一種莫名的感慨與低落,「臉這麼稚嫩,像個小孩子一樣。」

  再像小孩子有什麼用,你當時還不是一樣直接禽獸了。

  似乎看出她心裡的嘲諷,韋孤雲湊到她耳邊道:「不過,味道還是極好的,該有的都有了。」

  果然是禽獸!

  只有他最清楚在這身寬鬆的道袍下藏著怎樣一副讓他癡迷到失控的嬌軀,不堪盈握的纖腰,飽滿豐潤的胸部,渾圓挺翹的臀……

  猝不及防間,沈清歡被人按在一株大樹上,緊接著眼前一黑,那人灼熱的吻便鋪天蓋地而來。

  很快,兩個人的身影便掩沒在齊膝高的灌木叢後。

  她如爆的長髮被他解放出來,披散在她光潔如玉的背上。胸前飽滿的玉峰隨著兩人的動作微微顫動,一綹長髮從她肩頭滑下,遮住一處雪山櫻桃,落在他眼中卻是更添幾分風情。

  沈清歡閉著眼,雙手在他肩上借力,在他腰間起起落落吞吐著他的巨大,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太大的呻吟。

  可是,他進得實在太深,頂得她好酥麻……

  腿間的蜜汁浸潤著兩人的結合處,讓他們的結合更加順滑。

  一個時辰後,韋孤雲親手替她掩上了胸前的春光,替她綁好了筒襪的繫帶,幫她重新束好了長髮,簪好髮簪,然後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靠在大樹上欣賞林間的風景。

  沈清歡的心還在發著顫,整個人發軟,眼睛微閉,靠在他懷裡異常的安靜。

  「我很高興。」他輕輕地說道。

  手指描畫著她的胸形,他低低地笑著:「歡兒已經不討厭我了是不是?」

  沈清歡逃避現實地沒吭聲。

  韋孤雲吐出口氣,在她耳邊呢喃,「水越來越多了,我進出很順暢……」不像之前時間一久就乾澀,他就算自己能享受到,也知道她肯定不會很舒服,晚上就算再想要,顧忌她的身子也會刻意地節制。

  情況好轉是從她答應他條件的那天晚上開始的,當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主動的緣故,她的狀況比平時好得多,讓他很是得了些享受。

  只是之後有事待辦,不得不跟她暫時分開,等回來後一親熱,之中的變化感覺十分清晰,她果然不再排斥他的親近了。

  沈清歡紅了臉,還是不吭聲也不睜眼,這種生理上的反應最是瞞不了人,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怎麼回應。

  兩個人日日睡在一處,就算有過齟齬不快,隨著時間過去,有些事自然而然也就淡了下來,她的身體已經跟他越來越親昵,這是不爭的事實。

  記得上輩子有人說,陰道是通往女人心最快的通道,其實也有幾分道理。

  她和他之間的情況,大抵也有這麼個意思,身體先溝通,然後感情慢慢在日積月累中培養增加變厚。

  「想我了,嗯?」親熱之間都能感受到她的熱情,真是難得。

  沈清歡將頭埋進他懷裡,不說話。

  韋孤雲眼底都漫上了笑,將她往上抱了抱,手指在她的唇上摩挲著,心情好得能飄起來。

  有什麼比自己喜愛的女人也喜歡自己的親熱來得讓人更歡喜的。

  他抱著她靜靜地看了半天的樹間草木,卻絲毫不覺得無趣乏味,反而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歡愛過後的沈清歡有些睏倦,不知不覺便在他懷中睡了過去。

  韋孤雲將兩人的衣服整理好,抱著她走出了林子,外面屬於他的車隊正靜靜地等著。他將她直接抱上了馬,車隊緩緩迎著太陽的方向駛動。

*             *             *

  沈清歡一覺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太陽已經老高,她伸了個懶腰,抓了抓頭髮,問坐在邊的某人,「什麼時辰了?」

  「未時。」

  「難怪我好餓。」她忍不住伸手捂肚子。

  韋孤雲不由失笑,打開車廂暗格,從裡面取出一隻帶蓋的銀碟,拿開蓋子,裡面放著一隻猶帶熱度的烤山雞。

  沈清歡眼晴頓時一亮。

  「小饞貓。」

  沈清歡把銀碟放到自己腿上,雙手齊動,左右開弓,吃得十分高興。

  韋孤雲繼續看自己的公文。

  很快,沈清歡就消滅了那美味的烤山雞,然後張著油膩膩的十根手指探到某人眼前,「我要洗手。」

  韋孤雲直接讓人停車,他替她打開車門讓她下車,然後又親自提了水囊,伺候著她洗淨手上的油膩。

  侍衛們已經習慣了韋大人對沈道長的各種遷就,如今也算見怪不怪了。

  他們其實打心眼裡對韋大人表示理解,這輩子大概就只能有這麼一個女人,那怎樣都得哄著捧著把人牢牢拴在自己身邊才最放心。

  洗完了手,沈清歡隨便甩了甩,手上剩餘的水漬很快便在風中消失無蹤,她沒有急著上車,某人也沒有催她。

  她在官道旁的空地上活動了下四肢,然後舉目四望,隨便瞅瞅。

  老是在車上坐著其實也挺不好受的,更何況這時候的馬車減震技術還是挺不怎麼樣的。前段時間也不知道某人幹什麼去了,她還得幫他偽裝成他一直待在車裡的假像,基本不怎麼下車活動,力求給外人營造出一種某人貪戀溫柔鄉,整日跟她胡混的假像。

  估計這要是一出話本子,那她就屬於那種紅顏禍水、勾引別人不務正業的狐狸精。

  沈清歡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裡有點犯嘀咕,以她的長相來說,跟某人一比,明顯某人更符合狐狸精的描述啊。

  唉,連色都比不上一個男人,也是她這種女人的悲哀啊。

  果然,兩個人發生關係,她還是占了挺大便宜的。

  按照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思路,她肯定不屬於王八蛋了,幸好。

  看著她臉上表情變幻的模樣,韋孤雲有點兒好奇,「清歡,你在想什麼呢?」

  「沒,沒想什麼。」

  這擺明就是欲蓋彌彰,肯定是想了什麼不太好的事。

  韋孤雲微瞇眼,往她跟前湊了湊,又問了一遍:「沒想什麼?」

  沈清歡左右瞟瞟,乾笑了兩聲,壓低聲音道:「咱們兩個在一起,你覺不覺得好像是你吃虧了?」

  韋孤雲勾唇,似笑非笑地睨著她道:「原來你今天才發現這個事實啊。」

  沈清歡摀了摀自己的心口,瞪了他一眼。

  不待她出口反駁,韋孤雲手往她腰間一摟,笑道:「既然知道是我吃虧了,以後就對我好一點。」

  下限呢?沈清歡用力瞪他。

  韋孤雲笑出聲,然後一本正經地道:「你的馬術不太好,以後多練練。」最後兩個字他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給她一個人聽,「晚上。」

  沈清歡臉色爆紅,這個不要臉的。

  「對了,說起來,你怎麼會騎驢不騎馬呢?」

  她表示對某人這樣毫無誠意地轉移話題行為表示鄙視,拒絕配合。

  「你那頭驢還挺奇怪的。」

  小黃哪裡奇怪了?

  「你看,牠跟大黑打起來了。」

  什麼?沈清歡趕緊順著某人的手指去看,果然小黃和大黑打起來了,戰況還挺激烈的。

  一頭驢和一隻狗打架……呃,沈清歡表示自己以前真沒見過。

  最後以小黃一蹄子踹飛大黑結束了這次戰鬥,圍觀的眾侍衛目瞪口呆。

  沈道長家的家畜打起來也這麼生猛,了不起!

  沈清歡走到小黃跟前,伸手順了順牠的毛,語氣複雜地對牠說:「小黃,你個頭比大墨大這麼多,不能歧視牠年齡比你大,這樣是不對的。」

  「呴啊呴啊……」小黃鳴叫出聲。

  沈清歡跟旁邊的恨生討論。「牠們兩個一個吃草,一個吃肉,總不可能是因為吃東西打起來的吧?」

  恨生的表情一言難盡,伸手抹了把臉:「就是因為吃東西打起來的。」

  沈清歡震驚臉,「什麼?」

  恨生一臉無奈,「小黃一蹄子把大黑的一根骨頭給踢飛了。」

  沈清歡:「……」一根肉骨頭引發的打架。

  「小黃,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你先是踢飛了大黑的骨頭,然後又直接踹了大黑,你很行啊!」沈清歡拍拍小黃的驢頭,對牠肅然起敬。

  驢哥,你這是徹底黑化啊!

  「韋孤雲,我不坐馬車了,我要溜溜小黃。」

  韋孤雲笑了下,沒說什麼,只自己一個人上了馬車。

  這段時間放飛自我的小黃又變成了某人的坐騎,倒也沒做出什麼反抗的舉動。

  小黃這個頭兒、這身板、這分類,混在一群駿馬中這麼久,牠竟然也沒有產生半點兒自卑情緒,不得不說心理著實強大。

  小黃載著主人一溜疾跑,然後就成了整個隊伍的領頭驢,反正這官道一眼不見底,順著走就是了,倒不怕牠走岔了。

  「白雲黃鶴道人家,一琴一劍一杯茶……」

  當悠揚的歌聲響起來的時候,車中的韋孤雲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筆。

  這曲子——

  「……常世人間笑哈哈,爭名奪利你為啥……」

  「……清靜無為是吾家,不染凡塵道根紮……」

  這歌恨生也是第一次聽,覺得歌聲真是道盡了修道者的心境,這應該是道長和他都下山之後,清歡自己唱來解悶兒的吧。

  清亮帶著禪意的歌聲飄蕩在官道上,引得人忍不住靜靜聆聽。

  「呴啊呴啊呴啊……」

  突如其來一陣驢嚎硬生生破壞了美感,然後歌聲戛然而止,許多人都不由覺得有些意猶未盡,小黃卻十分地精神抖擻。

  有小黃在,沈清歡永遠不用擔心自己會唱到嗓子發乾,因為小黃經常亂插入,根本不可能長久維繫。

  韋孤雲坐在車中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來。

  這只叫小黃的毛驢啊,在某些方面跟她家主人還是挺搭的嘛。

  許多人在片刻的怔忡後,也忍不住面露笑意,這事想想確實也有點好笑。

  車隊就在這樣和諧偶爾伴隨著不和諧中,一路朝著前方行進著。

*             *             *

  夜幕沉沉,一陣隱約的金戈鐵馬聲響傳入,震耳的喊殺聲似乎就在人的耳邊迴響。

  幾個人站在山谷之外,谷內陰風四溢,未曾入內,已覺陰風撲面而來,就是從戰場的屍山血海中拚殺出來的侍衛們也禁不住面色驟變。

  「這裡曾經是兩軍交戰之地,那次大戰死在這谷中的兩軍將士足有十萬之眾。」有侍衛開口說。

  沈清歡面容冷峻,這是她少有的表情:「難怪如此了。」

  韋孤雲聲音微沉,道:「麻煩嗎?」

  沈清歡點點頭,「陣亡將士陰魂不散,得超渡安撫,我得做個大法事,勉強還能辦到。」

  「勉強?」

  沈清歡抿了抿唇,「我沒遇到過這麼大的戰場陰地,所以也不敢打包票。」

  韋孤雲直接道:「那就讓其他人來。」他不允許她冒險。

  沈清歡一笑,這一笑使她整個人都重新鮮活嬌俏了起來,「沒事,就算不成功,我也不會有什麼傷害,試試嘛。」

  這是跟他撒嬌?韋孤雲無語地看著她的小女兒姿態,最後到底還是在她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恨生,你幫我。」

  「好。」

  「你們其他人都往後退吧,這裡陰煞之氣太重,站久了人受不了。」沈清歡讓其他人離遠些。

  韋孤雲沒動,她卻也沒趕他,這貨本身就是世間最大的凶煞了好嗎,哪有邪祟敢找他的麻煩了,那純粹是找死。

  恨生看了看天色,問道:「子時開始嗎?」

  「嗯,子時超渡,不能誤了時辰。」

  「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紙錢,得送給這些陣亡的將士上路。」她極其認真地對某人說。

  「你們去準備紙錢,越多越好,子時前務必回來覆命。」

  「是。」有侍衛領命去。

  「我去換衣眼。」

  韋孤雲有點兒奇怪她要換什麼衣服,便跟著她回了車上。

  半晌,沈清歡頭戴純陽巾,身穿杏黃八卦乾坤袍,腳蹬黑色雲靴,手持拂塵,身背桃木劍,端端一個得道之人的風範。

  韋孤雲卻是皺了皺眉頭,從心底深處對這樣裝扮的沈清歡有種排斥不喜。

  不是不喜歡她這個人,而是單純對那身行頭的不喜,總有種它們要搶了他的人的錯覺。

  恨生仍舊是那身尋常的道士袍,恭恭敬敬地等在外面。

  沈清歡從馬車上跳下來,直接招呼他道:「恨生,我們先到那邊打坐吧。」

  「好。」恨生完全是她怎麼說就怎麼做,從來沒一個不字。

  兩個人走到離山谷不遠的一處空地,然後衣擺一掀便席地而坐,面朝谷口,手中掐訣,口中念念有詞,閉目盤腿打坐。

  時間一點點過去,子時也在一點點接近。

  在子時前,侍衛拉來了好幾車用麻袋裝好的紙錢,這是他們在最短的時候能弄到的最多紙錢了。

  時辰到,恨生遞上三炷香,沈清歡手持清香,法訣一掐,香點燃,嫋嫋輕煙直上雲霄,持香三點頭,祭天、祭地、祭鬼神。

  一身法袍的沈清歡此時一臉法相莊嚴,左手持香,右袖在面前一拂,就見一張桌子憑空出現,恨生上前擺上香爐。

  後面一群侍衛看得目瞪口呆,雖然他們整天「沈道長沈道長」的叫,其實本就沒將她當成一個真正的道士。

  實在是因為沈道長跟他們家大人的那關係,橫看豎看也不符合出家人的模樣,但此時見她化靈為物,著實的眼界大開。

  原來,沈道長真的是一個道長啊!

  「三炷清香敬鬼神,生前不論身後名,天地有正氣,萬物有陰陽……」隨著她清亮輕緩的念誦,她慢慢朝前踏地。

  步子卻沒有落到地上,她彷彿踩到了臺階之上,就那麼一階一階地走了上去。

  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個慢慢憑空而的道者身上,她走的並不是一條直線,時不時會有變動,就似在走一個圖案一般。

  符篆從她的指間流出,信手一揮便牢牢固定在空中,像一面面堅實可靠的小方磚一樣懸浮在空中。

  隨著她最後一聲輕斥「落」,所有的符篆都爭先恐後地向著某一個點而去,瞬間那個點爆發出萬道金光,將這夜空照得分外明亮,也將那憑空而立的道者照得光芒萬丈,猶如神祇,莊嚴不可侵犯。

  與此同時,谷口外祭桌前的恨生開始唱誦經文,焚燒紙錢。

  一把把的紙錢落入火堆,化作道道輕煙,直上九霄。

  「……萬法歸宗,道法自然,陣起……」半空中的清亮嗓音猶自在念。

  隨著四面大陣成,金光將整個山谷團團籠罩,空中的道者盤腿端坐空中,閉目念誦經文,不再有別的舉動。

  三炷清香燃盡,沈清歡突然自高空飄然而下,祭桌前再撚高香,重插入香爐。

  「清氣開,濁氣降,陰陽二氣,和和為順……身死萬事休,黃泉路上結伴行,同袍並行下九幽……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陰陽二使,開路……」

  輕斥聲中,沈清歡手中桃木劍劍指西北,一道亮光劈向虛空,滾滾黑色猶如浩浩江流,齊齊朝著劍尖劈指的方向而去。

  她就保持著那個動作不變,漸漸地額頭上有冷汗滲出,身形微晃,舌尖一咬,左手食指將血抹上劍身,再劈一劍,大喝一聲,「開——」

  有血順著她的嘴角涎下,看上去十分可怖,而她的臉色也漸漸變得蒼白。

  韋孤雲死死握緊自已的拳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動作。他現在無比的懊悔,就不該對她心軟,她果然力有未逮。

  可此時此刻,他也不敢貿然上前打擾她,只能心急如焚地看著。

  「恨生,撒錢。」

  「是。」

  恨生抓住兩個麻袋,用力將之拋向半空,麻袋中的紙錢紛飛,恍似有靈,西北而去。

  恨生手上不敢有絲毫停頓,繼續狂灑紙錢,此時谷中陰風大作,陰火竄升,那些紙錢幾乎是升空瞬間便化作了飛煙。

  當金光漸淡,陰風消散,夜空星子恢復明亮的時候,沈清歡「噗」地噴出一口血,整個身子直直地向後倒去。

  韋孤雲第一時間上前接住了她的身子,卻見她面若金紙,雙目緊閉,恍似沒有生息一般。

  「她沒事,就是消耗過劇。」恨生在一旁急忙開口。

  韋孤雲朝谷中冷冷看了一眼,手往她膝下一抄,將她打橫抱起,疾步向馬車走去。

  恨生看了看,那被她聚靈化物的祭桌已經消失不見,香爐也掉落在地,他撿了起來,又將所能看到的紙錢全部撿起投入了火堆之中。

  一些侍衛見狀,也紛紛加入這個行列,漸漸地谷口周圍的紙錢全部被投入了火堆,化成輕煙消散空中。

*             *             *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谷口時,那裡再沒有刺骨的風盤旋不去。

  韋孤雲在谷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登上馬車。

  車隊緩緩地繼續向前行進,可是馬車內的沈清歡卻仍昏迷不醒。

  若非她胸口尚有起伏,韋孤雲險些都要認為她已經魂魄離去。

  「你以後休想再做這種事!」他咬著牙恨恨地低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19 11:10 PM 編輯

【第十章】    正版女主登場?

  沈清歡作了一個很長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她又回到了曾經熟悉的世界。

  上班、下班、做飯、吃飯、看電影、下館子……做著以前熟悉的事,可是總好像缺少了什麼似的,有什麼重要的事被她遺忘了嗎?

  一天又一天,她漸漸變得焦躁起來,然後眼前的一切景象又換成了另一個景象。

  是小小的沈小九被生父棍打鞭抽,耳邊是母親無助的哭求,場景變來變去,終於變到小九身死她穿越而來的那一天,景象變得越來越清楚,某個人的身影也在場景輪換中越來越清晰深刻。

  「滾出去!」

  她聽到了一聲暴喝,聲音很耳熟,也很清晰,清晰得彷彿就在她耳邊炸響一般。

  「好吵。」

  身邊的一切似乎突然靜止了下來,然後她的手被人狠狠地握住,一個聲音帶著些輕顫還有無法抵制的抖音,「清……歡……」

  沈清歡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有好一會兒根本就沒什麼焦距,眼神有些愣愣的。

  漸漸地,眼前東西清晰了起來,絳色的床頂、有流蘇、床欄上的雕花很精緻……她的目光終於落到抓著自己一隻手的男人身上。

  無論什麼時候看,這都是無比妖孽的一隻手啊!

  輕輕勾了勾嘴角,沈清歡衝他笑道:「韋孤雲,這是哪裡啊?」

  韋孤雲瞪著她,不說話。

  沈清歡眨眨眼,動動手指,被某人抓得緊緊的,抿抿唇,想說點什麼吧,又不太敢,因為某人擺明現在處於十分火大的狀態,上前趕著找抽,這事還是不要了吧。

  終於,韋孤雲咬著牙笑出來,「沈清歡,你本事大啊,勉強的事你幹什麼要去做?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那個雜毛臭道士就教你這樣做人做事的……」他的聲音從一開始的偽淡定、假平和,到後面的音量拔高,勃然大怒,一口氣罵了某人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

  門外的侍衛紛紛在心裡同情沈道長。

  大人這次是真的很生氣啊,沈道長從那天開始一直昏迷到現在,時間都過去一個多月了,他們大人每天的臉色都很差,脾氣也很不好,看誰不順眼,不是貶官就是抄家,最後嚇得皇上生生硬批給大人假條,請他務必在家多多休養。

  好傢伙,再這麼整下去,朝堂非得全請假了不可。

  他們大人以前若是笑裡藏刀,現在那就是直接下刀子,連個假笑都懶得給。

  「我餓了。」眼看某人還有再接再厲的意向,沈清歡果斷扮可憐,而她的肚子也十分配合地發出「咕咕」聲。

  韋孤雲即將出口的話戛然而止,閉了一下眼,歎了口氣,「你呀——」

  沈清歡陪笑,搖搖被他握著的手,「你抓疼我了。」

  韋孤雲都不知道要給她一個什麼表情合適了,只是伸手將她攬到了自己懷中,「知道跟我耍賴了啊,真長進。」

  沈清歡嬉皮笑臉,「你不是吃這套嗎?」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況她又不是大丈夫,正面槓上不行,當然要繞路嘛。

  韋孤雲面對這樣的她,真是連生氣都不能好好生了。

  「韋孤雲,人家真的餓了。」

  韋孤雲無奈地搖搖頭,揚聲道:「做些你們沈道長能吃的東西端過來。」

  有侍衛領命而去。

  沈清歡在他懷裡伸了個懶腰,聽著自己的骨頭喀咯作響,一臉痛苦地道:「我覺得我的身體都生鏽了,這聲響……」

  然後,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著看自己的胳膊,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夢囈一般地道:「這……是女裝……」道祖在上,弟子打從穿過來,天可憐見的只有少得可憐的穿女裝機會啊,還都是童裝款……這是多大的悲劇啊!

  「是,女裝。」他一看到那道袍火就不打一處來,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哪有可能還讓那身道袍來刺他的眼,戳他的心,一定要給她換。

  沈清歡把兩隻手伸到眼前,扭頭問某人,「好不好看?」

  韋孤雲難得沉默了。

  最後,他安慰自己——清歡從小到大奇怪的時候一直挺多,她有這樣的表現其實也不是太過奇怪的事,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到底好不好看?不好看的話,我以後還是穿道袍吧,反正我挺習慣的……」

  「好看。」韋孤雲咬牙切齒地說。

  沈清歡咂咂嘴,怯生生地看著他道:「那個……不好看的話就別這麼勉強誇我了……我挺害怕的。」

  「噗」的一聲,韋孤雲忍不住笑了出來,「我跟你真……算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算帳,我不急。」

  沈清歡反身抱住他的腰,道:「韋孤雲,我才剛醒,你這樣恐嚇病號不好吧,沒有你這樣的啊!」

  韋孤雲抱住她,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也知道自己剛醒,身體這麼虛就別招我,坐好。」

  沈清歡「哦」了一聲,乖乖坐直身子,但馬上又一臉苦色,摀住自己的肚子,有氣無力地道:「好餓。」

  「餓就對了,回到京城後,我請你師父來看過,你師父說你是離魂之症,只要每日灌點靈符水就成,所以你是真的挺久沒吃過東西了。」十天時間不短了。

  「我這八成拜的是個假師父吧……」沈清歡哀嚎。

  她的慘樣成功取悅了韋孤雲,他決定今天就先放過她了。

  長時間沒有進食,現在進食也不能吃什麼好東西,白米粥是最合適滋潤腸胃的,一次還不能吃得多了,煎熬啊……

  反反覆覆的,一點點地讓腸胃適應,這個過程對沈清歡來說真的是太過痛苦了,她餓得都能吞下一頭大象,可現實卻是她每次只能喝一點點白粥,理想和現實的距離,永遠是火星跟地球的距離。

  殘酷。

  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沈清歡努力地去觀察屋子裡的各種陳設。

  可是,道祖在上,她對古董沒有什麼鑒賞力,那些博古架上擺著的東西,她看著都好平價。

  「那些是古董嗎?」她問某人。

  「不是,我最近脾氣不好,好東西怕砸壞了。」

  沈清歡覺得自己心口中了一箭,想想電視劇裡那些霸道總裁、邪魅王爺、變態皇帝什麼的,哪一個對女主不是掏心掏肺?手指割破一小點,都能叫著「我滅你全家」的狠話。

  怎麼輪到她這裡,一醒來也沒見某人鬍子拉碴滿、臉頹廢啥的,最後人家竟然還能考慮到心情不好的時候得砸些便宜貨減輕負面情緒。

  道祖在上,我莫不是穿了個假越?

  劇本不對啊!我的心、我的胃、我的肝兒都不好了。

  沈清歡生無可戀地趴到了桌子上,雙眼放空,不理任何人,她想靜靜。

  「在想什麼?」

  「靜靜。」

  「嗯?」

  「不要問我靜靜是誰。」沈清歡很是暴躁地抬頭瞪了某人一眼,然後又有氣無力地趴回去,嘴裡喃喃地說:「我就想靜靜。」

  韋孤雲:「……」

  他現在知道誰是靜靜了,她這是想靜一靜的意思。

  他的嘴角忍不住揚了揚,繼續去看自己手裡的書。

  沈清歡幽幽地盯著某人手裡的書皮。

  如果她的視力沒有出現問題的話,那個應該是《某某跳花牆》吧?

  做為一個國家的棟樑,朝堂上的形象代表,某人竟然看小黃書,這個國家真的還有希望嗎?

  沈清歡用力搖了搖頭,用手拍拍臉,告訴自己:清醒一點兒,問題的關鍵不是這個,而是在她飽受饑餓折磨的時候,某人竟然這麼有閒情逸致地翻看小黃書!

  她果然是拿錯劇本了,搞不好自己是女配高規格版,人家正版女主很快就要登場,唰一下就把她輕易刷下去成功晉級。說白了,她其實就是專門用來給女主角當墊腳石的,而且是實力很不怎麼地的通關小Boss,一推就倒的那種。

  道祖在上,弟子果然還是只能跟您混,這慘澹的人間,不值得。

  韋孤雲手裡是拿著書,可其實他並沒有在看,他的目光主要還是落在屋子裡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她雖然有問換了女裝是不是很好看,但其實她好像一點兒照鏡子檢驗一下的慾望都沒有。整個人的關注度都是混亂的、毫無邏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剛醒過來的原因。

  粉白色的對襟輕衫,藕荷色的百褶裙,青絲束腰,長髮披散,剛剛因為吃飯,她很順手地替自己綁了一根大粗辮子拉到身前垂放。

  整體看的話,這身衣服還是很配她的。

  之前她初醒來跟他耍賴賣乖時那股活潑機靈勁兒怎麼看都充滿了靈動俏皮,可現在卻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趴在桌上,雙眼發木,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又或者什麼都沒想,單純就是在發呆而已。

  人間不值得……喃喃著,她慢慢閉上眼睛。

  「清歡——」韋孤雲的聲音又急又大,似乎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似的。

  沈清歡睜眼朝他麻木地看了一眼,又閉上,嘴裡繼續喃喃:「神經病……」她都這麼慘了,還一驚一乍地嚇她。

  韋孤雲手撫著自已的心口,只覺得剛才那一刻,自己的一顆心簡直是死去活來。她那彷彿油盡燈枯一般的神情,再配上嘴裡那什麼「人間不值得」,簡直沒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還好還好,她只是神情慘了一些,人沒事。

  「餓死了……」遊魂一樣的低喃在屋子裡時不時地響起。

  韋孤雲雷打不動地就守在靠窗的軟榻上,盯著桌子邊那個游魂似的人影。

  在她沒有完全恢復之前,他說什麼都不會離開她半步的,她這情況看著怎麼都透著一股讓他膽顫心驚的不正常。

*             *             *

  面向太陽升起的地方,汲天地之陽氣,五心朝天,三花聚頂,體內氣息運轉一周天,整天都神清氣爽。

  沈清歡在蒲團上伸了個懶腰,長長地吐出口氣。

  「今天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努力生活。」她像喊口號一樣喊出這樣一句,然後從蒲團上跳了下去。

  因為蒲團是擺在涼亭的石桌上的,她下蒲團就是直接下桌子,所以用跳。

  調整好胃,終於能正常進食的沈清歡心情好得跟什麼似的。

  她養身體的這段時間,某個人竟然都沒有來騷擾過她,這讓她大出意外。

  進而忍不住想到一件事,真正的女主應該是出現了吧?一定是各種王八之氣大開,各路英雄雌伏,人人都爭著搶著把她捧到手心裡,各種呵護備至。

  人比人,氣死人。

  像她這種雜草命,也就適合深山道觀求仙問道,萬一道祖瞧她可憐,給她個機會成仙呢?

  沈清歡低頭撣撣藍色道袍,稍整整理了一下衣襟,抓著自己的拂塵就往院外跑。

  女主疑似出現,她這個高規格女配得給人騰地方啊,趁著手裡還有點小錢,先找恨生陪自己出去盤個店再說。

  在生存面前,愛情根本就不值一提,飯都要吃不上了,為愛傷心為情感冒的,傻不傻,先讓自己健康活下去再說吧,沒准愛情就又來了呢。

  這誰能說得準,是吧?

  府裡的侍衛們對她的態度還是挺不錯的,也沒人攔她,任她就這麼在府裡一溜煙的跑過去。

  「恨生、恨生……」她一路叫嚷著就跑進了恨生住的小院子。

  院子裡剛剛練完武功的恨生看到她,臉上就不由帶了笑,這樣活蹦亂跳的清歡看得才讓人安心。

  「清歡。」

  「我們出去轉轉。」

  「好。」

  「帶上大黑和小黃一起。」

  「好。」

  於是兩個道士,一個騎著驢,一個領著狗,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大業朝的京城大街上。

  看街上百姓臉上的笑,就知他們是真心覺得這裡遠離戰亂紛爭的,百姓家居樂業,向著美好的生活努力。

  「恨生,你知道這京城的寺廟道觀在什麼地方嗎?」

  「韋公子不喜歡那些地方,所以我沒去過。」

  簡而言之,他在京城的時候是某人帶他去哪兒他才去哪,因為某人討厭寺廟道觀,所以呢,恨生雖然在大業的京城待過,但地方不熟。

  沈清歡心裡也清楚,恨生的性格就不是沒事到處亂晃的,她就是順口問問,其實沒抱太大希望。

  「恨生。」她叫了他的名字,在恨生望向她的時候,卻又半天沒說話,恨生卻一直很有耐心地等著她的下文。

  「我……我師父,還好吧?」

  「上次道長來府裡查看你情況的時候,我有見過,看著還不錯。」

  「那他出天牢了嗎?」

  恨生撓撓頭,「好像韋公子又把他給關進去了,說是還不到放他出來的時候。」

  沈清歡:「……」他們這一對倒楣的師徒啊,果真是倒楣都倒到同一個人身上。

  恨生看她不說話,又忙說:「你不用擔心道長,韋公子對他還是不錯的。」雖然住的是天牢。

  沈清歡笑了一下,一副無所謂的口吻道:「我不擔心,師父他老人家福大命大的,肯定不會有事。」這場牢獄之災只能說是被她給牽累的,這麼一想,自己好像有那麼點掃把星的意思……

  啊呸,她才不是掃把星,是某個人對他們師徒兩人來說才是實打實的掃把星。

  「走,咱們先去票號。」出來逛街,口袋沒現錢可不行,先去銀行提現金去。

  「好。」

  票號這個地方,恨生倒是知道,因為某人去過。

  銀行這地方吧,甭管什麼時空什麼朝代,那必須高大上,否則老百姓看著你那麼酸,肯定會想——我把錢放你這兒能安全嗎?

  建築外觀高大上,服務人員態度也是一級,個個五官端正,服務熱情周到,讓人賓至如歸。

  「不知道道長您想提取多少現銀?」服務的夥計彬彬有禮地詢問。

  「先提一千兩吧,其中一百兩給我換成散碎銀子搭配銅板。」

  「好的,您請稍等。」

  沈清歡和恨生依言坐在一邊喝茶。茶的好壞,沈清歡品不出來,也就解個渴罷了,恨生跟她差不多。

  沈清歡捏了塊高几上的點心吃,入口唇齒留香,好吃!她不由眼睛微微瞇起,突然一聲輕微的哼聲傳入耳中,明顯透著輕視鄙夷。

  百無聊賴的沈清歡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結果卻看到一個年輕俊秀的錦衣公子看著她和恨生這邊。

  沈清歡秒懂,可能是因為她跟恨生喝茶吃東西的舉止有點兒給人鄉下人的感覺吧,他們這是被鄙視了。

  這也正常,他們兩個嚴格說起來就是從深山出來的土包子,根本沒見過多少大人物,檔次低是事實,這種事沒什麼好生氣的。

  沈清歡淡定地又捏了塊點心吃。

  他們一杯茶沒喝完,負責她這邊業務的夥計已經提了一個包袱走了過來,將重新謄寫過的票根遞過來。

  「道長,您的票根,請收好。」等沈清歡驗過票根上的數額後,夥計又適時奉上那個包袱,「裡面是您提取的現銀,一千兩整,其中一百兩照道長您的吩咐,給您換成了零錢。」

  沈清歡打包袱看了看,裡面有一個小錢袋,應該是那一百兩碎銀,其他都是五十兩一錠的元寶,數目沒錯。

  她抿唇一笑,把那個小錢袋直接繫到腰上,然後將包袱繫上,對一旁的夥計道:「數目都對,麻煩了。」

  「您客氣了,歡迎下次再來。」

  「嗯。」沈清歡扭頭招呼恨生走人,恨生沉默地跟上。

  大黑和小黃在票號外等著他們,主要也是為了考慮其他客人的感受,所以票號這地方寵物不准入內,大黑就只好跟小黃待一起了。

  出了票號的大門,沈清歡就把手裡提的包袱直接給恨生了,恨生連忙接過去直接抱在懷裡。

  手裡現在有錢,沈清歡第一件事就是去不遠處的包子攤上買了幾個肉餡大包子,跟恨生、大黑一起分了,沒有小黃的分。

  「哎,那不是丞相大人府上的那條黑狗嗎?」

  「沒錯,那個恨生也是跟在丞相身邊的。」

  「那麼,那個騎在驢背上啃包子的道士是……」有人眼睛驀地瞪圓,吃驚張大的嘴巴能塞下一顆鴨蛋。

  關於韋丞相的八卦不知道有多少人保持著高度興趣,時刻關注著事態發展。

  早聽說韋丞相找到了一個不懼他命格的女冠在身邊,只是回京的途中遇到了一些事,女冠似乎是為了超渡外戰場上十萬將士的亡魂受了傷,昏迷不醒,然後韋丞相的心情就變得很差,看誰都不順眼。

  可是他一看誰不順眼了,馬上合情合理、證據齊全地讓那人或被貶或被抄家了。

  這就有點兒太兇殘了!

  最後,皇上強制韋丞相在家休假,後來聽說女冠醒了,韋丞相也終於恢復了正常,大家可以跟他正常的同朝為官了。

  因此大家對那個傳聞中的女冠很好奇,可誰也沒見過這個人,就沒有誰敢不知死活跑到丞相府去圍觀。

  現在竟然讓他們在大街上見到了傳聞中活生生的女冠,道祖在上,這真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啊!

  那女冠看起來十六七歲的模樣,臉上的稚氣都還未完全消失,可惜落到韋丞相那個旱了二十多年的老男人手裡,一路同吃同住,肯定早被吃乾抹淨了。

  此時一條身影飛快地從沈清歡的身邊跑過,啃包子的她扭頭看了一眼,「大黑,去。」大黑狗風一般朝著那剛剛跑過去的身影追了過去,很快,許多人就聽到一聲淒厲的哀嚎,還有汪汪的叫聲。

  這是被狗咬了吧?許多人都同情地搖頭,這是偷東西碰到釘子了啊!

  小黃根本不用人吩咐,十分自覺地掉了個頭,朝著大黑衝去的方向噠噠跟了過去。

  在一處小巷旁,一個一身粗布短褐的少年摀著自己受傷的右腿正在哀哀慘叫。

  大黑則在邊吐著舌頭牢牢地守著他。

  走到這裡的時候,沈清歡手裡的那顆肉包子總算是啃完了,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手訣一掐,「收。」

  隨著她這聲「收」字,一個錢袋從地上少年的身上飛了出來,直接落到了她的手裡,她掂了掂,是她的錢袋,重量沒變。

  少年抱著自己的傷腿,瞠目結舌。

  沈清歡看著他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道:「做什麼不好,做賊呢?偷誰不好,偷我呢,你今天印堂發黑,還是不要亂走動的好,少年。」

  「汪汪。」大黑出聲應和。

  「恨生,包袱給我,你去幫他看看腿。」

  「嗯。」恨生將手裡的包袱遞給她,走過去察看少年腿上的傷。

  「問題不是很大,我幫他抹點藥膏就好。」恨生先朝沈清歡說明了一下情況,然後熟練地掏出個銀盒,挖出一些藥膏直接抹到了少年的腿上。

  沈清歡看了看他手裡的那個銀盒,說了句,「專門給大黑配的吧?」

  「嗯,盒子是韋公子給的。」

  「你跟大黑在京城的時候牠到底咬了多少人啊?」

  「數,好像不少。」

  沈清歡滿是敬佩地看著大黑,由衷地說了一句:「你成功地詮釋了什麼叫狗仗人勢,跟我混的時候,你可從來不幹這種事的啊!」

  恨生忍不住笑了。

  大黑:「汪。」

  「大黑,咱們商量商量啊,我可不是韋孤雲,你以後別看誰不順眼就咬啊,我怕賠不起醫藥費,知不知道?」

  「汪。」

  「那咱們說定了啊,不許反悔。」

  「汪。」

  「再賞你一顆肉包子吧。」

  「汪。」大黑跳起來一口接住包子。

  「恨生,走吧,我們還有正經事要做呢。」

  「嗯。」

  兩個沒有再搭理地上受傷的少年,直接轉身離開。

*             *             *

  就像沈清歡說的那樣,他們確實有正經事要做。

  銀子提出來了,現在得去找合適的鋪子,然後盤下來。

  京城居,大不易,坐吃山空是不行的,總要錢生錢,俗話說坐吃山空不如日進一文嘛。

  「去找鋪子了?」

  一進屋子就聽到這句撲面而來的問話,沈清歡怔了一下,順著聲音來處看去,身家居便服的韋孤雲正歪坐在她尾裡的靠窗軟榻上,手裡拿著本書,她懷疑是小黃書。

  自打她昏迷醒來時看到某人在看小黃書後,之後但凡看到他手裡握書,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小黃書。

  「嗯。」

  「想開什麼店?」

  「香燭符篆紙錢店,反正就是賣些燒香拜佛、驅邪避災的符篆香包之類的東西。」

  韋孤雲一言難盡地看著她。

  沈清歡不以為意地道:「我本來就只會這些東西啊,開這種店多正常啊。」做生不如做熟嘛。

  韋孤雲放下手裡的書,道:「過來。」

  沈清歡乖乖地走過去,強龍不壓地頭蛇,在人家的地盤上那就得低頭。

  韋孤雲將她摟進懷裡,手自然地在她腰上探了探,眉頭微蹙,「你的飯都吃到哪裡去了,這麼下去什麼時候才能養回來?」

  她受傷迷的那一個月,體重直線下降,好不易調理好了腸胃,養了幾天半點也沒見她有長肉,明明平時吃的也不少啊?

  「哪可能一口吃個胖子。」她乾巴巴地如是說。

  「好好吃飯。」

  「我一直有好好吃啊。」她一直有配合好好養身體,畢竟身體是自己的,必須養好。

  韋孤雲哼了一聲:「身子沒有養好就敢出去到處亂跑?」

  「已經好了啊。」沈清歡覺得某人的「養好」標準可能定得有點兒高。

  「你以為能正常進食就算養好了?」韋孤雲的手從她的胸到她的腰、臀,一路往下:「這裡這裡,肉都沒了,摸著手感也不好……」

  沈清歡一頭黑線。

  臥草,這個流氓!

  他現在根本就是因為她不可控的瘦身,導致他手感下降產生的不滿情緒爆發。

  她連假笑都扯不出一個來應付他。

  冷空氣突然襲身,沈清歡「呀」的一聲,本能就想伸手去掩衣襟。

  「掩什麼?」某人的聲音帶了些不滿。

  沈清歡手抓著散開的衣襟,一時不知道是該掩上還是該配合某人直接扯開,好方便他流覽全貌。

  韋孤雲卻像已經耐心用盡,從榻上直接站起,雙手一抄就將她直接抱了起來,目標——床。

  沈清歡的心情有點複雜。

  女主出現,命格不符,某人乾看不能吃,這是專門跑她這兒來洩火了,

  做為一個學道小有所成的道士,混到她這個樣子,她真丟師門的臉。

  韋孤雲的步子越邁越大,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外間距離內室原本並不遠的距離,此時在他眼裡簡直就跟萬里長城差不多。

  終於到了床邊,他迫不及待就直接將她壓上了床,甚至根本來不及先幫她褪去衣服鞋襪。

*             *             *

  韋孤雲鼻腔裡發出一聲類似舒服滿足的輕笑,手卻繼續在她的上摸著。

  沒有人說話,床帷內只有歡愛方盡的人帶著激情過後的激喘與曖昧。

  終於平順了呼吸,沈清歡腦中漸漸恢復清明。

  身上的人像一座山一樣壓著她,手還特別不老實地到處亂摸亂捏。

  「別……還沒吃晚飯……」

  韋孤雲發出一聲愉悅的輕笑,摟著她翻了個身,變成女上男下的姿勢,他的手輕撫著她的長髮,「別擔心,為夫不會餓著你這個小妖精的。」他還想晚上好好品嘗她的味道呢,當然會先將她喂飽了。

  沈清歡趴在他胸前不說話。

  韋孤雲只當她是累極了,也不勉強她開口,他剛才要得多兇狠,他自己知道,甚至可能對她的身體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傷害,他也知道,可他控制不住,他太想念她身體的味道了,能忍到現在才碰她,已經到了他的極限。

  這段日子他怎麼熬過來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下個月我們成親。」

  啊?成親?

  她聽錯了吧,難道不是疑似已經有女主出現了?

  「成親?」

  韋孤雲聽出了她聲音裡的不可置信,眼睛一瞇,整個人的氣息都為之一冷,「怎麼,不想嫁?」

  沈清歡趕緊搖頭。

  韋孤雲這才又恢復了風流意態,帶笑道:「成親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安心待嫁就好。」

  「哦……」讓她操心她也不懂啊。

  「禮服原本是做好了,可現在你這樣子,恐怕還得重做,怕是會有些不盡人意……你就不能好好吃飯,把自己養回來?」末了,韋孤雲忍不住類似抱怨地說了一句。

  原來嫌棄她瘦,是怕到時候撐不起先前的禮服,倒還算是有心。

  「重做就算了吧,我瘦是瘦了些,架子又沒縮水,寬袍大袖的不顯眼。」勞師動眾的太折騰了,那結婚的禮服還多半是穿一次就廢了不划算。

  「成親這樣的大事,怎麼能馬虎?」韋孤雲卻有自己的堅持。

  「太浪費了。」她實話實說。

  「我這輩子就娶一次,你也只嫁一次,再浪費都要的。」他笑著捏捏她的下巴。

  雖然知道有些不合時宜,甚至可能估計有點找虐,但是那件事如鯁在喉,沈清歡不問個清楚明白,心裡不舒服,所以她還是開口了。

  「韋孤雲,你之前連看都不來看我一眼,我還以為你遇到真命天女,跟她培養感情去了。」

  韋孤雲冷冷地看著她。

  沈清歡迎著他不善的目光,頭皮有些發麻,但還是硬著頭皮往下說。「你之前那麼重慾,我調理好腸胃後,就算身體尚虛,過夫妻生活還是可以的,可也沒見你出現,所以我覺得是不是……」

  韋孤雲似笑非笑地勾起唇,「你果然是個傻的,我多久沒碰你了?當時你那身子我敢沾嗎?萬一弄傷了怎麼辦?」

  沈清歡乾笑,她真沒想過這只禽獸還有這麼為她考慮的時候。

  韋孤雲卻還有下文,「我連見都不敢見你,就怕見到你就忍不住要你,我忍得那麼辛苦,你卻以為我另結新歡?」頓了頓,他隨惻惻地盯著她,「沈清歡,你果然太久沒被我收拾了。」

  沈清歡苦笑,他的「收拾」她聽明白了,所以是真苦笑。

  「這麼著急去買鋪子,是想跟我劃清線?」韋孤雲身上的戾氣簡直都要溢出來了,他突然想到她今天的行為,前後一聯想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沈清歡趕緊開口解釋,這要不解釋,麻煩就大了,「不是啊,買鋪子這事不管你有沒有另結新歡我都要做的啊,我也不能坐吃山空啊,我還得養恨生大黑他們,喔,對,我師父也得我養老啊,難不成你願意我拿你的錢養他們?」

  「想都別想。」用他的錢養別的男人,當然不可以。

  「所以了,我肯定得有個經濟來源啊,你大概也不會讓我去接什麼陰活兒,對不對?」

  韋孤雲一想到之前她受傷昏迷的事,臉色就十分難看,硬邦邦地道:「當然。」

  「可我會的東西也就那麼些,只能退而求其次了,陰活兒我不接,做點相關的周邊產品銷售就成了。」

  「嗯。」聽她解釋得清楚明瞭,韋孤雲心裡的火也就自然消散了,繼續享受魚水之歡後兩人的親昵相處。

  「哎,你別再亂摸了,一會兒又起火,我還要吃晚飯呢。」沈清歡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帶了點埋怨地說。

  韋孤雲笑了一聲,「準備熱水。」

  他一揚聲吩咐,外面就有人應聲。

  這種事,沈清歡已經習慣得麻木了,根本談不上介意。

  被人聽床腳聽到這種習慣程度,不麻木怎麼辦?

  「我們洗洗,你也換身衣服。」

  「女裝?」她訝然。

  「當然。」說到這個韋孤雲還是忍不住皺了下眉,「你怎麼就對道袍這麼情有獨鍾,我給你準備的女裝怎麼都不穿?」

  這個時候沈清歡哪裡敢說自己之前的真正想法,只能略顯尷尬地說:「我不太會穿……」

  韋孤雲:「……」好吧,這個是他的失誤,不過這不是什麼大問題。

  「我幫你穿。」對此,他樂意效勞,不但管穿,還管脫。

  沈清歡:「……」總感覺某人的笑特別不懷好意。

  之後發生的事,也證明了沈清歡的直覺某個人確實是不懷好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20 10:49 PM 編輯

【第十一章】   成親之後大開葷

  沈清歡的店鋪終於在幾天後盤了下來,那是位於城中商業街一個位置較偏僻的一間小店鋪,價格也不貴,五百兩銀子,當面交訖。

  京城,果然是大不易。

  這條商業街的整體設計屬於商住兩用,小店的店面沈清歡目測不超過十二坪,後面有個小天井,真是小得不能再小了,然後就是一個主屋、一間廚房和一個小儲物間。

  至於五穀輪迴之地,那都在後門處。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店面地置偏一些倒不妨礙,她開的是香燭符篆紙錢店,這種店本來也不適合開在商業繁華區。

  店鋪的名字是沈清歡起的,就叫「福店」,生前福,死後福,總之都是福。

  沈清歡和恨生用了幾天時間把小店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

  其實,沈清歡也就頭一天的時候有參與打掃,後面就因為某些不可控的因素,沒能出丞相府,只好讓恨生一個人完成清掃工作。

  「韋孤雲,你這樣就不對了啊!」因為這事,沈清歡還是適度地跟某人抗議了一下,當時剛剛沐浴完的丞相大人,只披了件幾近透明的絲袍,模樣簡直能讓同性看到都噴鼻血。

  不過,沈道長法力高深,定力足夠,還是很鎮定的,就是把目光稍稍偏移了一點點。

  自帶強烈春藥氣息的丞相大人走到雕花大床邊,隨手把絲袍一扔,袍子穩穩落到了一旁的屏風衣架上,他大馬金刀地往床邊一坐,沈道長的氣場頓時就弱了十分之四還多。

  「那店是開來賺錢養他們的,讓他收拾就行了,你不必去。」這是他的答案。

  「可那是我的店啊,我也要看著收拾嘛。」沈道長聲音越來越小。

  丞相大人直接把人撲倒,就地正法前好心地跟她說了一句,「到時候動嘴,別動手,否則我做到你下不了床。」

  沈道長於是屈服了,被人做到下不了床這種原因太過羞恥,沈道長臉皮有點接受不了,所以,收拾店面的事就是恨生一個人幹了。

*             *             *

  香燭紙錢,他們進貨也成,自己做也行,兩個人決定自已做。

  符篆的話就只能沈清歡一個人完成,畢竟這是她的專業領域,恨生做做香燭、剪剪紙錢還行,基本驅邪的小道術恨生也懂一些,但他畢竟不是太清門人,也是懂一些罷了,像符篆這等高深的道門傳承,恨生是不憧的。

  符包、香囊之類的,沈清歡聯繫了一個繡莊長期供貨,福店的事也就算基本搞定了。等到店內商品準備得差不多的時候,就能擇期開店了。但準備商品這事頗費功夫,一時半會完成不了,畢竟全是純手工製作,不是機械流水線操作。

  福店開業的事短時間不行,但是沈清歡和丞相大人的婚期卻馬上就要到了。

  丞相大人娶親,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非某些老天造成的原因,他的個人綜合實力,根本不可能拖到這樣的年紀才成親,跟他一樣年紀的人孩子都快要說親了。

  生女近不得的桃城玉郎即將名草有主,不知多少閨中少女碎掉了一顆芳心。至於已婚婦女會不會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這個也不太好說,畢竟桃城玉郎容顏太盛。

  而沈清歡的體重到底沒能在婚期前恢復到以前的水準,禮服自然另外新做了一套,按丞相大人的話來說——趕了些,可能不如第一套那樣精細。

  可是新做的禮服對於沈道長這樣的土包子來說,已經是高級手工訂制ⅥP待遇級的了,她很滿足。

  都說嫁衣寄託著一個女人對未來婚姻生活的所有期許和野望,一針針一線線都寄託著感情,成親的時候穿著自己親手縫製的嫁衣,跟良人拜堂成親,是人生最幸福的事。

  只是很多女人並沒有獲得她們少時期許的幸福罷了。

  沈清歡不會繡花,針線活兒水準勉強夠用,嫁衣也不是自己動手的,但她對未來的婚姻生活有著自己的期許。

  「在想什麼?」韋孤雲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沈清歡穿著大紅嫁衣愣愣地坐在桌子邊。

  因為他命格的原因,即使是成親,府裡上上下下也都看不到一個女人,準新娘、未來的丞相夫人身邊是連半個服侍的丫鬟都沒有。

  繡坊的人每次來量衣試服也都是選丞相大人不在的時候,八字不硬的女人根本就不敢跟丞相大人打照面好不好。

  「想成親後的事啊。」還有些沒回過神的沈清歡下意識就將心裡的話順嘴說了出來。

  「婚後的事?」韋孤雲笑著在她身邊坐下,打量著她穿嫁衣的樣子。

  大紅色襯得她臉色越發白嫩,容色嬌豔,時常被挽成道髻的長髮也梳成了少女的雙丫髻,髻上簪著幾樣精緻簡潔的髮飾,讓她整個人顯得分外俏麗嬌憨。

  她沒有耳洞,所以也就沒有戴耳環,整個人也是素面朝天,不染半點脂粉。

  沈清歡終於回過神來,眼見某人的目光越來越火熱,不敢挑戰他的自控能力,從桌邊起身道:「我先去把嫁衣換下來吧。」

  「嗯。」他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損了嫁衣,婚期在即,還是別節外生枝的好。

  沈清歡進內室將試穿的嫁衣換下,然後從裡面走了出來,她將手裡端的放著嫁衣的錦盤放到桌上,重新在桌邊坐下。

  韋孤雲看了看嫁衣,又看了一眼換了尋常衣裙的她,俏麗依舊,嬌憨仍在,只是少了一份說不出來的味道,那應該是只有嫁衣才能賦予女子的東西吧?

  「衣服飾品都沒問題了。」她對他說。

  韋孤雲接過她遞來的茶,喝了一口,點頭,「那就好。」

  沈清歡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我師父呢?」

  韋孤雲看著她就是一笑,往她那邊傾了傾身,帶戲謔地道:「我還以為你一直不打算問了呢。」

  沈清歡瞪了他一眼。

  韋孤雲重新坐直了身子,又喝了一口茶:道:「放心吧,我們成親的時候他一定會到場。」

  「不至於吧?」她早就是他盤裡的肉,還握著個人質,有意思啊。

  韋孤雲哼了一聲道:「至於。」

  沈清歡不禁小心翼翼地問:「我師父做什麼了嗎?」

  韋孤雲臉色就是一冷,把手裡的杯子放下。

  沈清歡下意識往後縮,心裡大叫,臥草,師父您到底幹什麼了?

  「他說我是斷子絕孫的命。」韋孤雲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往外擠。

  沈清歡在心裡默默地說:這挺正常啊,畢竟你有這麼大的陰怨凶煞之氣……

  韋孤雲的手猛地在桌上用力一拍,咬牙切齒地道:「他還說有辦法讓我有子嗣,但他不想告訴我!」

  果然是她師父會幹出來的事,垃圾師父啊,不但坑徒弟,他還坑自己!

  您以前常說看破天機不能說,不能說您就咬死了別說,您這說半截藏半截的,明顯欠抽啊!就算是師徒,我也不同情您的,真的!

  「那我師父要是一直不說,你難道就一直關著他啊?」不同情歸不同情,但該盡的義務還是得盡一下。

  韋孤雲吸了一口氣,勉強把那股憤怒壓下去,揮了下右手,道:「沒有,我們成親那天就放他出來。」

  「真的?」

  「嗯。」

  「那子嗣?你不介意了?」

  韋孤雲忽然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臉,笑道:「有就養,沒有也落個清靜省心,免得有了孩子你的心思分散。」

  「那你還關著我師父?」

  「不喜歡他說話的欠揍樣兒。」

  好吧,這個她真沒辦法替師父說話,她幾乎能想像到師父當時說話的語氣神態是多麼地欠揍!

  「你過來。」

  「嗯?」

  「讓我抱抱,我一想到你師父就很火大。」韋孤雲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沈清歡乖乖地起身,特別柔順地坐到他的大腿上,窩進他懷裡。

  韋孤雲一將她抱入懷裡心情就平順了許多,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上她的唇,跟她很是唇舌糾纏了一番,才鬆開了她。

  沈清歡雙手環著他的脖頸,俏臉緋紅,雙唇更像是被染了上好的胭脂一樣紅豔豔的,韋孤雲心情愉悅地看著她,把她往上抱了抱,又在她被他品嘗蹂躪過的唇上啄了一口,「說說你對咱們婚後有什麼打算吧。」

  「啊?」

  「你剛才不是說在想成親後的事?」他提醒她。

  「哦,」沈清歡問他,「那你說,咱們現在這樣跟成親後有什麼不一樣?」

  韋孤雲毫不遲疑地道:「名分不一樣。」到時候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死後也是要跟他埋一起的,會入他們韋家的家譜,生生死死都是要在一起的人。

  「這倒也是,那還有別的嗎?」

  韋孤雲沉默了,他好像真的找不到別的不一樣的地方了,兩個人現在這樣相處,已經像極了老夫老妻的相處,同吃同住同睡,婚後也不可能會有什麼別的變化,依舊會是同吃同住同睡。

  沉默之後,他笑了,將她在懷裡換了個姿勢,變成跨坐在他雙腿上,攬著她的腰,跟她頭碰頭,嘴貼嘴地道:「這樣的婚後生活挺好,不是嗎?」

  「嗯。」反正一樣是過日子,平地起波瀾什麼的不是很好,平淡一些才是福。

  他的舌撬開她的唇探入她的口中與她的舌相纏,沈清歡摟在他脖子上的手慢慢收緊。韋孤雲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從慾望中掙扎出來,伸手在她臀上打了一下,啞著聲音道:「小妖精,被你勾得差點兒忘了正事。」

  睜著一雙染滿情慾的迷離眸子,沈清歡無辜地看著他。

  韋孤雲忍不住又湊過去吻她,但也只吻了一小會兒就鬆開了,他沙啞著嗓子說:「我書房還有事,你乖乖待著。」

  「哦。」

  韋孤雲克制著自己把她從身上扯下來,將她按坐在一邊,然後起身,又說了一句:「別亂跑。」

  「嗯。」

  這才整了整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             *             *

  十月初八,大業丞相韋孤雲成親。

  在前兩天,也就是十月初六的時候,原屬大盛朝的幽州因守將舉城投降而成為大業朝版圖的一塊,就此大盛朝有的兩州中的徐州便被大業朝的幽州、並州,荊州三方夾擊,情勢岌岌可危。

  如今大業朝廷上下俱是歡欣鼓舞,又適逢丞相大婚,賓客如雲啊!只可惜,來客中清一色的男人,無論老中青,就是沒有一個女眷。

  這情形大家都毫不驚奇,大業丞相那個聞名天下的體質,早不是什麼秘密了。

  對於他竟然還能找到一個在他身邊活蹦亂跳的女人當妻子,大家紛紛表示,這絕對是老天開眼了。

  當然,也有人覺得是老天瞎眼了。

  有後面這種想法的人,一般來說都是韋孤雲的敵人。

  徒弟成親這天,雲中子終於從大業朝的天牢裡走了出來。他身上穿的是簇新的道袍,全身從頭到腳,全給換成了高檔貨,真正的童叟無欺,就連拂塵柄都給他弄了上好的白玉,拂塵絲全是難得一見的雪蠶絲,奢修到浪費的地步。

  但雲中子對這一切都坦然受之,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如今親事底定,某人對他是沒什麼所求,可韋家有人對他還有所求啊,呵呵。

  「雲真人,您請。」兩鬢花白的姜豐華恭恭敬敬地對著雲中子做出請的手式。

  一輛紅檀木製車的雙馬拉馬車靜靜地停在不遠處。

  雲中子輕輕一頷首便不緊不慢地朝著那輛馬車走去,泰然地登車入內。

  姜豐華親自駕車,將人直接送到了丞相府上。

  這位真是韋家的祖宗,且不說他徒弟合了公子的命格,馬上就要是韋家的兒媳,這韋家以後的血脈香火能不能傳承下去,還得看這位祖宗肯不肯大發慈悲給個法子破解呢。

  公子不屑搭理雲真人,這個沒辦法勉強,但是他們家老爺可不能任韋家的香火無人繼承,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讓真人開口,好歹也弄個後代出來告慰韋家的歷代祖先。

  丞相府的管家是姜豐華的兒子姜世凡。

  一大早起就開始站在門處迎客的姜世凡,一見到父親駕著馬車而來,趕緊疾步迎了上去,「父親。」

  姜豐華衝兒子點了下頭,跳下車轅,畢恭畢敬地打開車門恭迎雲中子下車。

  姜世凡站在一旁,一樣的恭敬。

  雲中子在許多人的側目中,一路目不斜視、大搖大擺地就進了中堂。

  「真人來了,快請上坐。」一身喜慶衣服的韋祖光一臉笑意地迎上幾步。

  「嗯。」雲中子沖對方拱了拱手,然後在父母高堂的另一邊位置坐了下來。

  韋夫人頭髮花白,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但氣質端莊,很有一府當家主母的氣勢。也是一身的喜慶衣裳,頭上沒有金銀玉飾堆滿頭,只是簡單簪了幾樣釵環。

  她沒有說話,只是起身對雲中子福了福身。

  這位雲真人跟他們韋家也算是淵源深厚了,多年前雲兒初誕他便尋上門來,留下建言即飄然而去。誰想多年後,雲真人的徒弟卻是雲兒命定之人,這緣分,還真是說不清道不明。

  他們說起來也算是親家,只是雲真人是方外之人,他們倒不好攀這枝。

  說到抱孫子的心,韋夫人比丈夫只多不少,為了子嗣的事,家中後院多了多少的鶯鶯燕燕,可卻是半點兒用處都無,而未來有沒有孫子,還得指望雲真人鬆口,他們夫妻哪敢不對雲真人畢恭畢敬,就差給他供長生牌位了。

  吉時到,鞭炮齊鳴,在鼓樂聲中,一對新人從堂外緩緩走入。

  一身新郎服的韋孤雲看上去面如冠玉,俊美逼人,這讓許多來祝賀的官員忍不住心中發酸,大家年齡差不多,但顏值差太多,都要成兩代人了,能不心酸嗎?

  新娘子沒有蒙蓋頭,只是臉前垂了珠簾,那是由大小一樣的八十顆珍珠串聯而成,光澤盈潤的垂在新娘面前,隱隱約約遮住了她的容顏,給人一種霧裡看花的朦朧感。

  韋孤雲身材頎長,沈清歡的個子在女人中也算高挑,站在他的身邊卻依舊有些小鳥依人之感,但沈清歡覺得自己的個頭還有發展的空間,長到一百七應該沒問題。

  她不跟超過一八零的某人比個頭,這是硬傷。

  喜樂聲中,兩人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然後入洞房。

  為了不影響來客的心情,丞相大人沒有現身宴客,以確保每一個來客的生命安全有保障。

  被人牽著手一路走進喜房,頭上珠冠垂下的珠簾讓沈清歡的臉上時不時被珠子掠一下,感覺癢癢的。

  成親拜堂的時間已經是傍晚時分的黃昏,合了『婚』字之含義。

  韋孤雲將她面前的珠簾朝兩邊掛起,露出她那張宜喜宜嗔的俏臉,低頭就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吻。

  沈清歡雙手推在他身前,「先把我頭上的珠冠拆下來再說,好重。」

  韋孤雲忍不住笑出聲,依她所意,先幫她將頭上的珠冠釵環都卸掉,解放她那一頭如雲的秀髮。

  頭皮一下得到輕鬆的沈清歡甩了一下頭,一頭烏黑長髮如同前世洗髮精廣告中的女模特兒一樣,從韋孤雲的面前飛揚而過,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沈清歡根本沒注意到丈夫眼中的驚豔之色,而是一把拉起袖子,將胳膊上的幾串金玉鐲子全擼了下來。

  她如玉的肌膚在屋中昏黃的燭光下顯得瑩白如雪,只是下一刻就被她毫不淑女的甩動給破壞了美感。

  「真搞不明白手上戴那麼多鐲子不累嗎?這什麼破規矩啊!」沈清歡忍不住碎碎念。

  韋孤雲伸手幫她脫嫁衣,她雙手伸展,極度配合。

  很快最外的金繡嫁衣就被脫掉,露出裡面紅色的中衣中褲。

  這個時候,沈清歡總算覺得身上輕快了,忍不住活動了下胳膊,道:「舒服多了。」

  韋孤雲默默脫掉自己的新郎服,然後一件一件地繼續往下脫,一直到脫得自己一絲不掛為止。

  「你做什麼啊?」覺得有點刺激的沈清歡忍不住別開了眼。

  韋孤雲走上前一步,將一臉怔然的她打橫抱起,嘴裡笑道:「這是咱們的新房,你說我要幹什麼?」

  「時間還這麼早。」

  「不早了,昨晚我都沒跟你睡一起。」韋孤雲的理由很強硬。

  昨晚他們是沒睡一起,因為今天一早起來有很多事要做。

  「不行,合巹酒還沒喝呢。」

  「等著。」

  韋孤雲從她身上起身,掀簾下床,片刻之後便拿著兩杯酒回來了。

  沈清歡坐在床上伸手要去接其中一杯,不料卻被韋孤雲給避開了。

  他當著她的面將兩杯酒都喝進了嘴裡,隨手將杯子往後一扔,整個人就朝著她壓了過去。

  沈清歡不自覺地向後倒,最終被他壓平在喜床上。

  韋孤雲將嘴裡的酒渡到她口中,手同時扯開她的衣襟,又拉掉了褲子。

  兩個人在能躺四五個人的大床上翻騰,兩個人唇舌勾纏,將兩杯合巹酒用最情色的方式共飲了下去。

  鬧騰中,沈清歡身上的衣物也都不翼而飛。

  「你慢點……」她一邊喘一邊抱緊了他的脖子,雙腿被他打開到極致,人被抵在床角迭高的被褥上,以坐著的姿勢被他狠狠貫入。

  在火紅的床褥間、在紅豔的帷帳內,將成為自已新娘的少女狠狠地疼愛著,這是深埋在韋孤雲心底深處的想像,如今想像化為現實,他終於娶到了自己的新娘,並狠狠地愛著她。

  他們互吻著,彷彿要將對方口中的空氣都掠奪走一般,身下不斷結合,每一下撞擊都直達心靈最深處,引起心靈的震顫,每一個深入都讓兩人顫慄、瘋狂……

  不知道換了多少姿勢,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韋孤雲就像一頭不知疲倦的狼,狠狠進出著妻子的身體,佔有著她的一切,讓她在自己身下婉轉臣服。

  他讓她趴在自己的胸前,他的手指穿過她的十指,與她十指相扣,身體相合,將兩個人相握的手拿到眼前,湊到嘴邊吻了吻,他胸腔裡發出低沉愉悅的笑聲。

  「歡兒,我真高興。」我們成親了。

  沈清歡已經很睏了,她到現在還沒睡死過去,自己都佩服自己了。

  韋孤雲鬆開她的手,一隻手輕撫著她的背,一隻手攬著她的腰聲,音低醇而性感,就像是暗夜中勾引人迷失的妖魅,「等到天下太平,我們就隱居山林,好不好?!」

  「嗯。」

  「我撫琴,你唱歌。」

  「畫符。」她呢喃著。

  韋孤雲的嘴角微微抽搐,這個時候了還記著她那畫符,還是收拾得她輕了。

  「也不知道將來我們的兒子是像你多一點還是像我多一點?」他恍似呢喃的輕語,他會有兒子他一點也不奇怪,雲中子那個老道士就是想擺擺道罷了,有父親他們應承著事情總歸要成的。

  沒有孩子他其實也沒有多遺憾,但如果可以有一個屬於他和她的孩子,他其實也是喜歡的,那是他們兩個血脈的傳承啊。

  他又往上抱了抱懷中的人,伸指描著她的唇。

  這雙唇已經被他採擷過度,都已經紅腫了。

  「清歡,還醒著嗎?」他在她耳邊輕問。

  沈清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他,無意識地衝他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臉,咕噥了一句,「我男人真好看。」

  韋孤雲慶倖自己離得她的唇足夠近,很清楚地聽到了她的這句咕噥,嘴角不可遏制地揚起,無論有多少人誇他長得好看,都不及清歡這一句似夢非夢的呢喃。

  她是他的女人,而他是她的男人,還很好看,真好!

*             *             *

  新婚生活,蜜裡調油,而夫妻間的性生活過得十分靡爛,比他們婚前不像樣多了。

  從洞房開始算起,一直到第二天深夜,沈清歡覺得自己基本上一直處於一種跟某人合體的狀態,也不知道某人哪裡來的好體力,慾望果真是非人的強悍。

  新房裡許多地方都留下了兩人歡愛的痕跡,她被他挑戰了許多的高難度動作,任意地揉搓著。

  韋孤雲捧著已經被他弄得滿是迷亂的臉,一邊親吻一邊說:「乖,馬上就好,馬上就能睡了。」

  沈清歡已經處於一種崩潰的邊緣,這個人想做,還不肯讓她睡,所以她一直處於一種似睡非睡、似夢非夢的狀態,吃飯如廁都全憑本能了,然後其他時間就被他一直佔有著。

  禽獸啊!她好想睡……

  終於,身上的人停了下來,迷迷糊糊間,她好像聽到那人在說——

  明天得去韋府見父母,睡吧。

  謝天謝地,總算是能睡覺了,幾乎是馬上,早已撐不住的沈清歡就睡死了過去。

  然而彷彿自己才睡沒多久,就被人折騰起來。

  「我好睏……」她眼睛都睜不開,渾身都酸酸軟軟的,還疼,絕對運動過量了。

  「你繼續睡,我幫你穿衣就好。」

  聽到這話,沈清歡就像是領到了聖旨,摟著某人的脖子又睡死過去。

  韋孤雲精神抖擻地給妻子換好了衣服,挽好髮髻,看著她那頭被他親手挽起的長髮,他的心中滿是滿足和得意。

  長髮及腰,為君挽髮,始為君婦。

  出門前,他又再次檢查了一下妻子的衣著,確保沒有一丁點兒的肌膚外露,連她那雙白晰纖細的手他都讓寬大的衣袖給遮住了,然後他才打橫抱起她,出門。

*             *             *

  三朝回門,她在京城沒有娘家,而他雖然是個男人,但是自己另有府第,新婚三日回府探望雙親就好了。

  分府出去的兒子,那就是潑出去的水,別指望他新婚第二天能爬起來拜他們,那不現實。

  靖國公府的匾額朱底金字,乃是大業太祖手寫,真正天下獨一份的榮耀。

  當初靖國公率益、荊二州舉軍而投,謂之擇明主而投,使天下歸心,大業朝根基初立。之後,韋孤雲於軍中出謀劃策,幫著大業太祖逐鹿問鼎,乃是開國之臣,靖國公府的功勞全在現在的靖國公世子兼丞相大人身上。

  「醒醒,清歡,醒醒,再不醒我就又要了啊。」

  被最後一句威脅的沈清歡終於掙扎著睜開眼睛,一臉崩潰,有種手刃親夫的衝動。

  「又要幹什麼?」

  韋孤雲卻是一臉笑意,扶著她的腰道:「到靖國公府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乖,我們下車了。」

  沈清歡想死,醜媳婦見公婆,可她現在是什麼個狀況啊,是個人恐怕都能看出她這是被採擷過度了,還能不能讓她要點臉?

  不相干的人也就算了,這可是公婆啊,未來總要時不時見一見聯絡一下親情什麼的,是要走動來往的人啊!

  沈清歡整個腦子都是飄的,腳都是軟的,下了車,全身的重量都在某人身上,她全憑他攬著腰才能勉強往前帶。

  是的,帶。

  最後還是韋孤雲看不下去直接將她抱了起來,就那樣一路堂而皇之地將新妻子抱進了正堂,而具體見面是個什麼情形,沈清歡完全沒有點印象。

  她是迷糊著去,迷糊著回的,完全不辨東南西北,等到晚飯的時候,她起來祭五臟廟,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回來了,很是迷糊了一下,看得韋孤雲大樂。

  匆匆扒了一碗飯,沈清歡便又爬到床上去跟周公相會了。

  丈夫,那是什麼東西,不知道。

  韋孤雲慢條斯理地用完了晚飯,看了一會兒書,沐浴之後才進了臥室。

  這個時候,沈清歡已經睡得昏天黑地了,天塌地陷估計都沒辦法驚醒她。

  韋孤雲也沒有驚醒她,他瘋狂了一回,把她折騰得差點就掛了,這是要陪自己走完後半輩子的人,得好好呵護著,偶爾放縱一回不妨事,若是竭澤而漁的話,倒楣的可是他自己。

  看她抱著被子睡得香甜,韋孤雲不喜,直接把被子抽走,讓她扒到自己身上,他很喜歡被她扒著不放的感覺,就像他是她唯一的救贖。

  絲薄的寢衣根本遮擋不住什麼,妻子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痕跡他一覽無遺,韋孤雲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拉過被子將兩個人的身子遮蓋好,掩耳盜鈴當做其實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摟著她的腰閉上眼,不知不覺中也進入夢鄉。

*             *             *

  夢裡有株好大的桃樹,遮天蔽日一樣,看不到盡頭,樹下落英繽紛,如夢似幻。

  韋孤雲一夢到天亮,醒來之後對夢中情形全無印象,只記得一樹桃花燦爛明豔。

  「怎麼了?」

  看著旁邊湊過來的嬌妻俏顏,原本神情怔忡的韋孤雲不由一笑,將她攬入懷中,先給了她一記深吻。

  「你這人……都還沒漱口。」沈清歡捶了他兩下。

  韋孤雲看著她披頭散髮、大夢初醒的模樣,心中卻是無比滿足,「那又如何,你從頭到腳都是我的,我半點兒都不會嫌棄。」

  「你一大早發什麼呆啊?」

  「沒什麼,就是好像夢到桃城的桃花了。」

  「哦?」

  韋孤雲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道:「以後我們回桃城隱居好不好?」

  「行啊。」沈清歡沒什麼意見,去哪裡都行。

  「你今天精神不錯。」

  沈清歡立時一臉警惕地看他,同時還想從他懷裡脫身。

  韋孤雲不由哈哈大笑,「看把你給嚇的。」

  沈清歡還是從某人的懷抱中掙扎了出去,忙不迭地跳下了大床,「我會這樣也是你嚇我的。」

  看著她逃一樣跑開的身影,韋孤雲只是笑,並不去追。

  已是他的婦,又何須去追?

  晝分夜合,乃是正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21 01:36 PM 編輯

【第十二章】   婚後生活樂逍遙

  雖然身上的衣服不再是道袍,可是沈清歡還是習慣地拿了自己的拂塵,丞相府裡景色不錯,但是人真的太單調了,連個丫鬟都看不到,她這也算是當家主母?是個笑話吧。

  當她漫不經心地從一處拱門前走過,繼續前行了幾步,突然像是受到什麼驚嚇一樣,猛地掉頭跑了回來,重新站在拱門前時,一臉驚喜地衝園子裡的人喊道:「師父!」

  看著徒弟提裙朝自己飛奔而來的矯健身姿,雲中子的心情有一點兒複雜。

  十七歲還不大,但已經嫁為人婦。這都嫁為人婦了,還是大業朝位高權重的丞相夫人,這麼一副沒形象的鄉下野丫的模樣,想鬧哪樣?

  「小九啊……」

  「師父。」終於跑到師父面前的沈清歡立定站好,拜堂的時候匆匆見了面,連句話都沒能說上,沒想到師父竟然在府裡。

  雲中子看了看她的衣服,又看看她手上的拂塵:「你這是……」

  沈清歡無奈地一攤手,耍了耍手裡的拂塵道:「我還是習慣穿道袍啊,可這不是剛成親嘛,新婦的衣服還得穿兩天,要不讓人看到也有點不像話。師父,你這是沒事了吧?」

  雲中子笑道:「為師一直都沒事。」

  「住天牢也叫沒事?」她忍不住吐槽。

  雲中子甩了一下手裡的拂塵,拂塵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銀光,晃著沈清歡都忍不住側頭伸手在眼前擋了一下。

  「師父,什麼情況?」

  「為師的新拂塵。」雲中子向徒弟展示了一下。

  土豪!這是沈清歡最直接最直白的印象。

  「你公婆送的。」

  沈清歡:「……」

  雲中子炫耀似的又揮了一下拂塵,笑道:「老人家嘛,總是想抱孫子的。」

  沈清歡終於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師父,您是道士,又不是送子觀音,管這種閒事幹什麼?」

  雲中子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你現在是韋家的兒媳婦。」

  沈清歡聳肩,「我能說我其實一點兒都不想生孩子嗎?」

  「隨你的便。」雲中子無所謂。

  「師父,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雲中子換了個姿勢抱拂塵,口中漫聲道:「咱們修道之人,亂世入世,盛世歸山,等到天下太平,為師就該歸去了。」

  「不用我養老嗎?」沈清歡問。

  雲中子微微一笑,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到時候你會知道的。」

  裝神弄鬼!「對了,師父,我想起來了。」

  「什麼?」

  沈清歡抱著拂塵一臉嚴肅地問:「我昏迷回到京城的時候,您為什麼只讓我喝靈符水,您是跟我有仇吧?」

  雲中子挑著雪蠶絲,泰然自若地道:「不讓你的身體感覺到極度的饑餓,你的那幾縷魂魄恐怕還在各處飄得很愉快吧,哪有可能那麼快回歸。」

  沈清歡沉默了下,「……不對,您可以給我招一下魂啊!」

  雲中子閉目養神,「不想費那個勁,你男人關了我那麼久,讓他著著急也挺好的。」

  沈清歡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忍不住用手指指著自己的身子問:「師父,我可是你徒弟,餓的可是我啊,您想讓韋孤雲著急換別的方法不行嗎?」坑啊巨坑!

  雲中子完全不理會在自己面前跳腳的小徒弟,老神在在地入定。

  「除了你,他找不到我的弱點。」

  有人替雲中子給了沈清歡答案,她嚇得霍然回頭,就看到某個人衣冠楚楚像個正人君子負手站在拱門處,「你……來多久了?」

  韋孤雲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情,淡淡地道:「你說不想生孩子的時候。」

  草,怎麼就這麼準呢,不會一句話就被某人記小黑帳了吧?

  韋孤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副理解的口吻道:「你現在的身子骨確實不適合生。」

  沈清歡尷尬地笑著不說話。

  韋孤雲從拱門外走了進來,直走到在一片菊花圃前擺了蒲團打坐的人面前五六步的時候才停下。

  沈清歡也站在這,他一停步,算是和她並肩而立了。

  「丞相大人有事嗎?」閉著眼的雲中子開口問,卻沒有睜眼。

  「打算住下了?」

  「小九在這裡。」雲中子給了他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

  韋孤雲輕哼了一聲,道:「你只要記得她現在是韋夫人就好了。」

  雲中子笑而不答。

  沈清歡左右看看,有點兒不明所以。

  韋孤雲不再理會雲中子,而是直接牽起妻子的手,拉著她離開這處園子。出了園子沒兩步,韋孤雲的手就改摟妻子的腰了。

  沈清歡心裡有點打怵,根據那些年看過的小說經驗總結,但凡男主角聽到女主角疑似說不想懷他的孩子、不想替他生孩子的話,立馬就會變暴君,不問青紅皂白就開啟咆哮模式,眼前這位反應如此冷淡,總讓她很不踏實,她寧願他現場咆哮出來,也不想被默默記小黑帳。

  「你要拉我去哪兒啊?」

  韋孤雲腳步停了下,扭頭看她,問:「你想去哪兒?」

  沈清歡想了想,道:「我想去打坐一會兒。」

  韋孤雲:「……」娶了一個堅持修道的女冠,這種心情有點難以名狀。

  「我這腰酸腿軟的,很不舒服喔。」她忍不住小聲咕噥。

  韋孤雲嘴角可疑地彎了一下,沈清歡再看的時候又覺得是自己眼花了。

  「我還有三天婚假,想去哪兒,我陪你。」

  「還有三天?」沈清歡衝口而出。

  韋孤雲揚眉看她,沈清歡乾笑一聲,打著哈哈試圖蒙混過關,「那個、那個……今天天氣真不錯啊!」

  韋孤雲一聲輕笑,低頭在她耳邊道:「放心,白天不纏你,晚上你躲不了。」

  沈清歡有點兒笑不出來了,腿又有點兒軟了。

  「那你現在去忙自己的吧,我去打坐。」沈清歡暫時不想面對某人,怕忍不住手刃親夫。成親才四天,她都已經不止一次生出這樣可怕的衝動,果然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啊!

  「我有些事要去書房處理,你打坐也不吵,就一起過去吧。」

  「書房那種重地,我還是不去了。」

  「你是這府裡的女主人,沒有什麼地方是你不能去的。」

  最後,沈清歡還是被人給摟進了書房。

  她找到書房靠窗的一個小榻脫鞋上去打坐,剛開始思緒還有些雜亂,慢慢地,她收斂了心神,開始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書案後,韋孤雲的目光從桌上的地圖落到榻上打坐的人身上,一身朱紅大衣,挽了婦人髻,臉上卻分明透著稚氣,年齡確實是小了些,性子難免會有些跳脫。

  然而現時這麼想的韋孤雲在餘生中一直被啪啪打臉,他家小妻子就是七老八十了,性子也依舊是跳脫的,只是此時的他還不知道。

  看了一會兒,韋孤雲還是將目光移回了桌上的地圖上。這是當今三朝的勢力分佈圖,他的目光落到了徐州,接下來就是這裡了。

*             *             *

  等沈清歡從入定中醒來時,某人的書桌上已經放了很多紙張卷宗,看起來很是忙碌的模樣。想來一國權相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即使是休婚假也要為國操勞啊。

  沈清歡下榻到圓桌邊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喝了一半,她忍不住又朝那邊書案後的人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另拿了一個杯子,倒了一杯,朝書案那邊走過去。

  韋孤雲抬頭看她,嘴角不自覺地一彎,溫聲道:「倒是難得。」

  沈清歡當即就想把水潑他一臉,轉身就走,可惜,她就只敢想想罷了。

  韋孤雲伸手接了她手中的杯子,另一隻手順勢將她勾進自己懷中,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沈清歡略顯僵硬地坐著,這種人肉坐椅,她著實還是不太適應。

  韋孤雲慢吞吞地喝完了那杯水,然後將杯子放到桌案上,伸手摟住她的腰,輕笑道:「有夫人紅袖添香,連公務都變得愜意起來了。」

  沈清歡眼睛不敢朝書案上看,又不知道看哪兒好,最後就盯著某人那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看,這真是一雙適合彈琴的手啊。

  「好看嗎?」

  「好看。」她下意識地回答,然後才猛地回神。

  韋孤雲愉悅的笑聲下一刻便在書房內響了起來,「多謝夫人誇獎。」

  沈清歡有些惱羞成怒,索性破罐子破摔,抬頭看他道:「我不待在這裡了,無聊得很。」

  韋孤雲卻像是什麼都沒聽到,拿起她的手把玩起她的手指。

  過了一會,沈清歡無可奈何的聲音響起,「你都不覺得無聊嗎?」

  韋孤雲歪頭看她,表情有點無法形容。

  「看什麼?」時間一長,她忍不住先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韋孤雲搖搖頭,將她的手舉在唇邊親了親,把她往懷裡摟了摟,語氣帶了些難以理解,「清歡,我聽人說,女子最喜歡自己的丈夫膩著自己,怎麼你卻生怕我對你太過親呢?」

  沈清歡抿了抿唇,道:「世間夫妻千萬,每一對相處都是不同的。新婚夫妻耳鬢廝磨、蜜裡調油,這個正常,可問題是……」她頓了頓,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咱們兩個的順序不對啊,有些熟過頭了。」

  韋孤雲怔了一下,忽然忍不住笑了,他們兩個……哈哈,他突然理解妻子為什麼會如此了,他素來纏她纏得緊,但凡事過猶不及,她這是被他纏怕了,寧願在某些時候離他遠一點,看來,是他給她的壓力太大了。

*             *             *

  福店開張了,在沈清歡嫁人一個月後。

  選良辰吉日對雲中子師徒來說簡直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信手拈來。

  開張時也就放了些鞭炮,什麼開業酬賓,幾折優惠的事,她統統沒搞。

  她這種店也不是那種能來快錢的,這個靠的是口碑,得慢慢經營。

  開張的時候師父也沒來捧場,也就沈清歡和恨生加上大黑小黃兩人一狗一驢完成了他們的開業大典。

  第一天開業嘛,多少會有人好奇進去看一看,一般多少都能出些貨,但讓沈清歡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店開業頭一天,業績就好得嚇人,那些福袋香囊很快便賣光了。

  她好像沒在店裡擺財神爺吧?他們這種修道的人自有傳承道祖在上,店裡肯定不會再擺別的神明的。

  回府見到某人的時候,沈清歡還忍不住跟他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韋孤雲,今天店裡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我真是沒想到,福袋和香囊都賣光了,震驚吧。」

  韋孤雲寵溺地看了她一眼,順手翻了一頁手中的書,口氣輕淡地道:「不震驚,很正常。」

  沈清歡不懂了,「為什麼?」

  韋孤雲一邊看書一邊道:「能為十萬戰死將士超渡亡魂的沈真人,手裡的福袋和避邪香囊怎麼可能是假貨,他們不搶破頭才怪。」

  沈清歡瞪大眼,呆呆地,好半天才道:「我我……我難道這麼有名?」

  「嗯,挺有名的。」

  「我怎麼不知道啊?」她一臉懵懂。

  韋孤雲伸手在一臉茫然的她額上彈了一指,難掩戲謔地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韋夫人,你這樣能知道什麼?」

  「所以……」沈清歡怔怔的,「我是真的很有名啊?」

  「對,和你韋夫人的名頭一樣響。」

  沈清歡皺了皺鼻子,咕噥道:「那名頭有什麼好的。」

  韋孤雲一臉雲淡風輕地道:「至少告訴別人,你名花有主。」

  沈清歡翻了個白眼,韋孤雲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由一笑,「對為夫意見很大嘛……」他伸手將她往懷裡又攬了攬。

  是的,這個時候的沈清歡正被人摟在懷中,歪臥在靠窗的軟榻上看書。

  這是成親後韋孤雲在家時常做的事,摟著愛妻,看看書,彈彈琴,人生至樂。

  沈清歡沒搭理他,靠在他懷裡,手裡折著自己的三角符,他們的另一邊放著一個紫檀木匣子,裡面已經有小半匣折好的角符。

  「整天不是畫符就是折角符,你不覺得無聊?」

  「還好啊,我還要打坐練武念經呢,怎麼會無聊。」她完全是下意識地回答。

  韋孤雲拈著書頁一角的手指微微用了一些力,還有什麼比妻子寧願將時間花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上,卻不肯陪他多進行夫妻床第之間的溝通來得更讓人挫敗的?

  他是不是太縱容她了?但轉念一想,自從他不再有空就壓著她做某些不可描述之事後,她跟他的相處一下子就融洽多了,願意主動膩在他身邊的時候也多了起來。

  他以前只聽說女人會因為男人某方面能力不佳而不喜,進而紅杏出牆也很常見,但因為男人能力太強而不願意面對,這種事可沒聽說過,他的小妻子可真有意思!

  這話本上都寫得什麼啊,囉囉嗦嗦一堆,最後還不是為了上床,直接上床不就好了?描寫的過程也不怎麼樣,一點都沒有他跟清歡的有聲有色、香豔旖旎。

  心情不爽的韋丞相給手裡的話本子絕對的差評,可是靠在他身上折角符的韋夫人卻毫無所覺,自顧自忙得不亦樂乎。

  迭好了角符,明天拿去店裡,等繡莊的福袋、香囊送來塞進去就好了,那可都是錢啊!

  沈清歡整個還沉浸在自己的小店開業大吉的喜悅中,根本就沒有別的心思去注意身邊男人有什麼心理變化。

  「清歡。」

  「嗯?」她絲毫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手指翻飛,迅速又折好了一枚角符。

  「你覺不覺得自己好像少做了什麼?」

  「什麼?」沈清歡不明所以。

  韋孤雲扔掉手裡的話本子,整個人在軟榻上半坐起來,連帶著把懷裡的人一道往胸前抱了抱。

  韋孤雲摸著她的耳垂道:「你現在是相府的當家主母。」

  「哦。」興趣缺缺。

  韋孤雲揚眉,這意思不太對,「你好像一直也沒管過咱們府裡的事吧?」

  「不是有姜管家嗎?」她反問。

  「你也知道他只是個管家嗎?」

  沈清歡從他懷裡坐直,就勢盤膝坐好,一副準備跟他好好談談的架式,「你想表達什麼意思?」

  「你說呢?」

  「想讓我管家?」沈清歡也沒有回避,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這本就是你的份內事。」

  沈清歡忍不住歎了口氣,甚至還翻了個白眼。

  韋孤雲有種直覺,接下來妻子的話大約會很出乎他的意料。

  「韋孤雲,不是我說啊,你瞧瞧你這丞相府,從上到下,除了我啊,連個母的都找不到,我這也算是當家主母?我連半個都看不到,呿!」

  果然。韋孤雲忍不住掩唇笑了,原來是因為這個,「你想要丫鬟。」

  「不是我想要丫鬟,而是我整天看到的除了男人還是男人,我找不到當家主母的感覺,我只有一種身在軍營的錯覺,你想讓我指揮他們打仗嗎?我又不懂那個。」

  韋孤雲難得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坦然承認:「為夫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你說你方圓三丈之內能看到半個異性嗎?」

  「能啊。」他回答得萬分肯定。

  沈清歡揚眉。

  「你不就是。」韋孤雲笑著湊到她眼前,猶如紈絝子弟調戲良家婦女般輕佻她的下巴,「嬌滴滴的小美人一個,不是嗎?」

  沈清歡張嘴就要咬他,韋孤雲一臉縱容地將自己的手指主動探到她唇前,任她咬住。

  「呸!」沈清歡鬆開他的手指,一臉嫌棄,「都沒洗手。」

  韋孤雲順勢將她壓倒在榻上,手指在她的唇上描摩,聲音啞啞的、沙沙的,透著一種明示,「只有你不好嗎?嗯?」

  沈清歡沒說話,從夫妻關係來說,這樣真的是再好也不過了,完全不必擔心某人會給她找一堆小三小四小五等等等等,畢竟以某人的人才家世相貌,實在是條件足夠。

  哪個權貴人家沒個三五小妾、四五通房的,也不怕腎虧。

  「不好?」他追問,執意非要得到一個答案。

  「好。」她有點無語,伸手環住他的脖子,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當然好,你只屬於我,誰都搶不走……」

  後半截話被韋孤雲吞進了口中,他已經迫不及待要享用她的甜美。

  很快,榻上溫度升高起來,男歡女愛的喘息呻吟聲夾雜在一起,伴隨著皮肉相撞的淫靡聲,在輕煙嫋嫋的室內持續了很久的時間。

  一切結束之後,沈清歡趴在某人的胸膛上,伸指點著他的胸口略帶嗔意地道:「每次都這樣,總是跟我說著說著就歪到不正經上去。」

  韋孤雲一臉雲雨過後的饜足模樣,手在錦被之下摸著她的腰背,懶懶地道:「夫人,做人要知足。」

  「我哪裡有不知足?」沈清歡覺得她被人污蔑了。

  韋孤雲嘴角的笑染上幾分邪魅,把她往上抱抱,貼在她耳邊小小聲地說道:「知道多少後宅婦人慾求不滿嗎?」

  沈清歡臉上燒了起來,不管兩個人在做的時候多麼地沒羞沒臊,但是私下談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沈清歡總是控制不住自個面皮的燃燒。

  「知足,嗯?」他一語雙關。

  結果惹得沈清歡毫不客氣地在他身上捶了好幾拳。

  韋孤雲瞇著眼,帶著一臉的笑享受了來自小妻子的惱羞成怒。

  窗外的晚霞燒紅了天際也映紅了窗紗,在這休沐的日子裡,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閒。

*             *             *

  春寒料峭的季節,許多人尚且捂得厚厚的,沈清歡卻已經換上春衫了。

  淡綠的雲紋道袍,紫玉雕成的蓮花冠,兩枝紫玉髮簪將之固定在髮髻之上,腳邊放著一把紫玉為柄的雪蠶絲拂塵。然而那樣,把許多人看了都要流口水的拂塵就被她當破爛一樣放在腳邊,完全顧不上看它一眼。

  誰讓這樣規格的拂塵,她現在有很多,宮裡賜的,別人送的,總之,由於某人的位高權重,大家在他本人身上找不到討好的地方,便紛紛轉了目標,然後她就有了許多的奢侈品。

  做為一個有原則有底線的官員內眷,最初沈清歡是拒絕的,她要堅決為廣大官員內眷捍衛她們廉清守法的形象。

  不過,最後她還是被韋孤雲的一句話給說服了。

  「沈真人,他們只是在買你的善心罷了。」

  也對哦,誰家要是有個邪祟、家宅不安什麼的,她是能幫得上忙的。某人不許她接陰活兒,怕她又捨己為人受傷啥的,但小打小鬧的法事,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由她去。

  話說,這幾年下來,她沈清歡道長在京城的名聲和人緣那是蹭蹭地往上漲啊,比家裡的某位丞相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此時恨生在看店,大黑跟去了,小黃處於放養狀態,出入都特別的自由,連守城的幾班兵勇都混熟了。大家看到這頭無人管卻毛色油亮、精神抖擻的毛驢時,誰都知道是哪家的寵物。

  對,寵物。

  大家都知韋丞相家的夫人,有唯二的兩隻寵物,一隻看起來就兇狠的大黑狗,經常在福店處趴著曬太陽,是鎮店之寵,還有一隻就是背黃腹白的毛驢,經常任性地出城溜躂,溜躂完了再趕在城門關閉前回來,簡直比當人還要待遇高啦!羨慕嫉妒恨……

  如今,天下承平,四海歸一,大業朝成了最後的大贏家。

  做為朝中定海神針一樣存在的韋孤雲,那絕對是四海揚名,天下皆知。他除了生女不得近身這個兇殘的命格外,就是宅。如非必要,公事之餘絕對是宅在家裡陪夫人。

  以前韋孤雲的宅還有被動原因,但如今他的宅全是出於自己的主動。

  家裡有嬌妻,當然宅得心花怒放,毫無怨言。

  今天不是休沐日,所以夫人身邊是看不到他們家大人的。

  院子裡的幾名侍衛已經悄悄看半天了,也不知道夫人究竟是在忙什麼。這幾天陸續削製晾曬出些竹條,但也不像是要編竹筐。

  今天更是拿了一迭五顏六色的紙出來,朱砂、毛筆、槳糊也全都放在一邊備用。

  慢慢地,侍衛能看出夫人是在糊紙人,用竹條紮成架子,然後糊紙,小心翼翼,專心致志,動作不是很快,但活兒很精細。

  夫人專心做某件事的時候,就是連大人都不敢去隨便打擾的。

  所以,即使自家夫人因為做活錯過了午飯時間,侍衛們也沒誰敢上前提醒。

  管家姜世凡就守在院門口,已經吩咐好廚房,隨時準備給夫人做飯,食材全部都要備好,只等夫人這邊一結束,那邊立時就下鍋,一定保證他們家夫人以最快的速度吃上好吃新鮮的飯食。

  日頭過午,未時末的時候,沈清歡終於忙完了手裡的活,她精心製作了四個跟真人同等比例的紙人出來。身上的紙衣繁複重迭,很是好看,用黑紙製作的頭髮甚至還挽出了髮髻。

  四個紙人都畫了臉,只是眶中無珠。

  見夫人停手,姜世凡這邊立馬就讓小廝捧水過去給她淨手,另一邊讓廚房開工。

  這一停手,沈清歡才察覺到自己腹中饑餓。

  不過好在沒多久,熱騰騰新鮮出鍋的飯菜就被人送進了院子,擺上了飯桌。

  三菜一湯,葷素搭配。

  吃飽喝足,沈清歡歇了個半晌,等歇過勁兒,她就又出了房門。

  四個被她做出來的紙人就排排放在院子裡曬太陽。

  沈清歡走到紙人前站定,手訣一掐,口中念道:「天地有正氣,清氣上升,濁氣下降,陰陽二氣,和和為順……圓轉如意,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活。」

  隨著最後一聲輕斥,所有在場的侍衛都眼睜睜目睹了一場大變活人。

  就在陽光下、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生生地看到紙人變成了——活人!

  四個如花似玉,衣著鮮亮,髮髻精緻的婢女就這樣出現在院子裡,齊齊衝著夫人盈盈一拜,異口同聲地道:「夫人。」

  聲音雖然有些生澀,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是紙人啊,現在卻是活人,它們還會說話!還長得這麼水靈!

  夫人,您這是犯規啊!他們日久天長地跟這樣漂亮的紙人妹子相處,萬一處出點感情怎麼辦,她們又不是真的活人。

  能捉鬼驅邪也就罷了,他們普遍認知中的道士,一直號稱自己具有這樣的能力,但是這種紙紮活人的法術實在是太過亮瞎人眼,他們表示整個人生都不好了。

  想當然耳,下衙回來的韋孤雲看到自己夫人身邊突然多出了四個俏麗的丫鬟,而且還是不怕近他身的丫鬟時,臉上的表情是何等精彩。

  「怎麼樣,好看嗎?」

  看著妻子臉上滿滿的「我厲害吧,快來誇我的」的表情,韋孤雲笑著點頭,將她抱坐在膝頭,肯定地誇她,「我的夫人真是厲害。」

  「那當然。」

  韋孤雲的手當著那四名婢女的面毫無避違地就探進了妻子的衣襟裡,清歡如今已過雙華,整個人就像熟透的果子,豐盈飽滿,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誘人的清香,讓他每每想溺死在她的甜美中。

  一手揉捏著她的胸,一邊在她耳邊輕聲道:「確定無事?」

  他雖然不是道士,但是因為小妻子修道,對於道家的一些事也是有所關注的,知道有些術法對施術者會有損傷,故有此一問。

  沈清歡身子發軟,有些推拒他的動作,口中道:「每三月重新施法一次就可。」

  「那就好。」已經不想繼續說話的韋孤雲直接抱起妻子轉身進了內室,打算晚飯前先吃點開胃小菜。

  相比幾年前,如今的清歡才是真正的長成,讓他越發沉迷在她帶給自己的感官刺激中。

*             *             *

  一番雲雨纏綿過後,韋孤雲抱著沐浴過重新梳妝好的妻子在偏廳說話,順便等著擺飯。

  「這些日子忙來忙去的,就是為了這四個東西啊?」

  「什麼叫東西,她們有名字的啊。」

  「哦?」他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春花秋月夏荷冬梅。」

  「你倒是偷懶。」

  「哈。」

  韋孤雲在她臀上拍了一下,低頭跟她咬耳朵,「都要準備當娘了還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樣,怎麼讓人放心啊。」

  「啊?」沈清歡一臉懵,她要當娘了,她自己為什麼不知道啊?

  韋孤雲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不吝為她解惑,「老道士說過,你受孕也就是這幾年內。」

  啊?她還是懵懂。

  韋孤雲在她胸上抓了一把道:「你師父說了,你二十五歲之前一定會為韋家誕下繼承人的,那邊府裡的人如今天天跟姜世凡打聽你的飲食情況。」

  沈清歡還是一臉「為什麼我都不知道」的表情。

  韋孤雲臉上的笑漸漸濃郁起來,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摟著她道:「如今距離你二十五歲還差不到三年時間,你自己算算,自己是不是要準備當娘了?」

  這不用細算啊,粗略一算也知道是這麼回事。

  「你等等。」沈清歡的腦子終於恢復運轉,「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內,我就處於被大家重點關照的狀態?」

  韋孤雲點頭。

  「臥草——」韋夫人終於忍不住爆粗口了。

  韋孤雲揚了揚眉,沒說什麼。

  「我知道我師父坑,但我沒想過他這麼坑!」不帶這樣坑徒弟的,還沒出現的事您就不能閉嘴不說嗎,幹麼提前說,幹麼提前說啊?

  韋孤雲但笑不語。前幾年雲中子那老道出外雲遊,說是要消彌一些陰煞凶邪之地的隱患,這一去數年,他父母再心焦子嗣問題也沒用。

  前不久,雲中子回到京城,終於把話遞給了韋家。

  當然,丞相府裡除了管家,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

  韋孤雲做為當事人之一,這事他肯定是知道的,只有另一個當事人沈清歡,自始至終蒙在鼓裡。

  韋孤雲先時也沒想跟她講,但見她在太活潑好動,生怕在她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出現什麼不可預測的情況,決定還是讓她有個準備,別再做某些可能會導致危險的事情讓大家提心吊膽。

  雲中子之所以對韋家鬆口也是有先決條件的,條件就是五代之內,韋家的子孫不管喜不喜歡,都必須獻身道門,當然了,他們這一門是不禁婚嫁的,不用擔心子嗣問題。

  而且,雲中子也跟韋家講了,之所以五代之內全要修道,是因為韋家某個人五代之內的陰邪煞運比較重,這也是為了韋家著想。

  靖國公夫婦當然是千肯萬肯,承諾一定不負誓約。只是修道而已,不影響娶妻生子繁衍後代,這條家規想就這麼定了——修道。

  沈清歡抓抓頭髮,把剛剛某人親手給她挽好的髮髻都弄亂了,她一臉抓狂地道:「怎麼辦?怎麼辦?」

  韋孤雲笑著搖頭,伸手抓下她的手,雲淡風輕地道:「能怎麼辦,日子以前怎麼過,以後就怎麼過。」

  「你確定?」她一臉的不相信。

  「你放心,」他知道她擔心什麼,「那邊的人只能通過小姜管家關注你,不會影響你日常生活的,乖乖啊。」最後他還是安撫了一下她,畢竟要保證準孕婦有良好的心情。

  「好吧,我也不能這樣自己嚇自己,反正現在也還沒有嘛。」沈清歡很快也自己調整了過來,在看到擺上來的菜時,又是食欲滿滿的狀態。

  看著這樣的妻子,韋孤雲忍不住就又笑了。

*             *             *

  一年後,京城相府。

  一大早,管家姜世凡就招呼著一群煞氣滿滿的相府侍衛們開始滿城派發紅雞蛋。

  他們相府的小公子出生了啊!昨天半夜生的,七斤二兩,大胖小子一個。

  消息幾乎是同時就傳到靖國公府去了,估計這會兒那邊也開始派發東西了。

  是的,丞相府還只是派發紅雞蛋,靖國公府那是派銅錢啊。

  所謂見者有分,直接讓人拉了幾車的銅錢在城門口發,一人數文,童叟無欺。

  這件事一直到多年後,京城中的人都記憶猶新。

  而許多年又許多年後,韋孤雲致仕,帶著妻子冋到原籍桃城定居,然後桃城便又有了新的傳說產生……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5-2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4-21 01:50 PM 編輯

【後記】   比稿子難寫 裘夢

  接到絹姊電話說稿子過了的時候,我有一點兒懵。

  是的,是懵!

  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我幾乎忘記稿子的事,所以聽到稿子過了,我確實有一點不在狀況內。

  過稿之後,照例是寫後記。

  說實話,我寫稿子時都沒有覺得有寫後記這麼難。

  所以,我經常會想,為什麼每本書都要有後記這個問題。

  咳咳……大約是因為我除了愛好寫稿,喜歡看書,並不太擅長現實中的人際關係的原因吧,總覺得後記是一種面對面跟讀者溝通的小橋樑,下意識有一種小心翼翼的拘謹,生怕讓你們覺得我跟你們想像中的那個傢伙不一樣,造成某種割裂吧。

  於是,抱著小心謹慎的態度,某夢坐在電腦前規規矩矩,認認真真地開始寫著後記。

  最近,某夢熱衷於看些鬼怪神異的小說,所以當絹姊問我下本準備寫什麼的時候,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要寫鬼怪,可惜,被否定了,但是,這阻止不了我對鬼怪的深愛。

  我大約是個相當不勤奮的作者了,也虧得大家對我的容忍,在此,我表示深切的懺悔——至於改正的問題——咳,這個再議,哈。

  在這個新人輩出、好書爆炸的時代裡,我很感謝一路相伴我成長的讀者們,感謝有你們一路同行。

  在看到許多優秀的作品時,我常常忍不住在心裡自我懷疑一番,總覺得我大約是已經被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經常會有些不自信。

  但想到還有一些仍然對我抱著期待的人,我就硬著頭皮繼續執著地走在寫作這條道路上。

  因為有你們一路相隨,所以我堅持筆耕不輟。

  有時候回頭看,不知不覺中,我竟然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這麼久,光陰如水,韶華如夢啊。

  某夢常常聽著鬼怪靈異類的小說入夢,這一詭異的愛好,被不少人詬病,紛紛說某夢有毒。

  大家愛好不同,不能人身攻擊啊!

  如果不是無意中聽著鬼怪靈異驚悚的小說入夢,某夢自己都不曾發現到這個神奇的體質,我這小眾的催眠方式格調也是挺那啥的,是吧?

  也不知道讀者們有沒有跟某夢一樣的愛好習慣,如果有的話,咱們就隔空握個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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