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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子 - 野獸好麻煩【單】
【小說封面】【內容簡介】
說到全勢心目中排名第一討厭的女人
李茉兒絕對當之無愧！
這個妖女不但愛慕虛榮，臉皮更是超級無敵厚
在一場派對上對他一見鍾情，便卯足全力倒追他
偏偏他看她跟看狗仔差不多，一樣的黏人又白目！
這回只知跑趴瞎拚的敗家女又有了新花招
收起濃妝豔抹，打扮樸素的在路邊擺攤賣麵
還當他是來吃霸王飯的奧客，擺出一張討債嘴臉
甚至裝作不認識他，見到他像見到鬼一樣拔腿就跑
搞了半天，原來這女人改玩起「失憶」這一招……
哼！這種小說常用的萬年老梗也敢拿出來糊弄他
想假裝忘了她曾是不知廉恥的敗家女、假千金？
或是他沒有被她糾纏得日日上版面，成為眾人笑柄？
那麼多丟人現眼的醜事想一筆勾消，可沒這麼容易
他認識她不是一兩天，跟她過招也不只一兩回了
看他怎麼拆穿她的假面，露出跋扈貪財的真面目……
【出版日期】 2012年12月06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水叮噹T1168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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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原來深秋的清晨跟入夜沒什麼不同，天色都是一片透著光的黑。
阿麻望著天空如是想道。
然後她又想，這好像是她活了二十年來第一次這麼仔細看著天空？
二十歲算是老姑娘了，一般尋常人家的女孩兒十五六歲早嫁人生娃娃了，不過她不一樣，因為她是阿麻。
醜女阿麻。
阿麻想起自己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就被丟棄在鳳陽酒樓門口的這件事。
她一出生就帶著滿臉麻子，想當然是極醜的，生她的爹娘或許就是因為她醜才丟了她的，畢竟這年頭誰不盼望能靠子女攀龍附鳳？生養一個麻臉女兒怎麼想都是賠本生意。
鳳陽酒樓的老闆不缺女兒，他自己就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一出生就跟縣太爺的寶貝兒子訂了娃娃親，不論是女兒還是酒樓的前途都是一片看好。
老闆會收養阿麻不過是一時犯了惻隱之心，畢竟當時那樣天寒地凍的狀況，他不養，她肯定是死路一條。
但收養歸收養，老闆卻是連個正經名字也懶得想，就照著那張醜臉喚她做阿麻。
對老闆來說，這個酒樓裡不是親人就是下人，阿麻顯然是後者。
所以她六歲就得學著拿掃帚，十六拿鍋鏟，酒樓裡裡外外的雜務她全都得做，只除了招呼客人。
老闆自是怕她的麻臉影響生意，還不許她在人前露出表情，說是看起來更醜更嚇人。
於是，阿麻習慣了藏起喜怒哀樂，一張臉看上去除了麻子以外什麼都沒有。
阿麻對老闆一家也是感激在心，而且安於現狀。
她認為生在那些大富大貴的人家裡，或許日子都沒這般清靜，不然酒樓裡的人哪來那麼多茶餘飯後的話題說三道四？可見得平凡就是福氣。
於是她便想，若是不嫁人就這麼一輩子在酒樓裡度過也不錯。
她喜歡煮食燒菜，也有天分，這些年不僅常在廚房裡幫忙，每次她隨意佈置的菜餚也都很受歡迎，推出以後沒多久就成了酒樓裡的招牌品項。
酒樓裡的生意隨著她的參與蒸蒸日上，看得出來老闆很高興，雖然並沒有反應在給她的零花錢上。
不過有得吃有得住，餓不死穿得暖，對一出生就被拋棄的阿麻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想到這裡，阿麻終於發現自己還真是個沒什麼志氣的人，或許是這樣老天爺才當她活夠了嗎？
可是她沒想死啊？嗯……頭好昏……不想了……
隨著阿麻的眼皮一點一點地閉上，天空卻是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頃刻，天光大亮，城東近年來生意日日熱火朝天的鳳陽酒樓後院裡卻是亂成一鍋粥。
「糟啦！阿麻跌落池塘了！」大廚衝到老闆面前大呼小叫。
「天才剛亮，她摸黑去池塘幹什麼？」剛洗漱完畢的老闆打了個呵欠。
「撈魚唄！我昨兒個跟她說今天一早我起床就得看到五條活魚……」大廚越說越心虛。
老闆瞪他一眼，怒道：「你存心整她是不？還不去扶她起來！在這裡喳呼什麼！」
「扶什麼扶？阿麻她後腦袋瓜撞在石頭上沒得救啦！」想起躺在池塘底的阿麻，大廚的肥臉慘白慘白。
「什麼？！」老闆這聲驚叫比誰都還淒厲，就好像有人生生殺了他的金雞母一樣，讓他捶胸頓足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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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闆，就是這間麵攤，我表姊說這攤子每樣東西都好吃！用的調味料都很天然，不摻味精，不只好吃，還很特別！」
林尚風摸著方向盤的手放了下來，翻出記事本，上面有麵攤的地址，拿來跟透天厝的門牌號碼核對一下。
「嗯！就是這裡沒錯！」他鄭重點頭，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往後看了眼那個雙手雙腿一張幾乎佔據整個車後座的男人。
跟林尚風的白皙書生樣不同，男人有著四分之一的巴西血統，皮膚黝黑，五官深邃，不但俊美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張揚野性，只消一眼就能讓人過目不忘。
這個存在感強烈的男人就是全勢，他的頂頭上司，環勢跨國餐飲集團的CEO。
全家原來不是經營餐飲的，經營什麼已經不可考，總之跟餐飲無關卻是家底豐厚的望族。
全家的人對吃有種莫名的執著，不僅執著也講究，講究到後來成了精，而且到了全勢曾祖父那一代已經成了錢多到沒地方花的精。
基於全家人喜歡吃也懂得吃，於是苦思新事業方向無果的曾祖父就決定成立餐飲集團，目的當然還是吃。
曾祖父憑藉著對吃的講究，投資幾個手藝精湛卻苦無資本的廚師開店。
環勢旗下的餐館風味中西不限，葷素不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難忘的美味，如此一來便成功經營了一個餐飲招牌，幾乎人人一看到環勢就能聯想到好吃二字。
家族事業的盛況到了全勢接手之後兩年，又到達了另一個巔峰。
全勢的食慾不但展現在食物上，還有事業上。他不只嗜吃美食，還喜歡吃掉別人的公司，吃的對象多半是他覺得有利可圖，但又不是環勢集團出資經營的餐館，當然偶爾也會吃掉幾間跟吃食無關的產業。
所以媒體形容全勢這個人總會用上「野獸」這個詞彙。
他模樣野，事業上的吃相更野。
不過對林尚風而言，能跟著這樣三不五時帶頭開小差的老闆到處吃吃喝喝很是幸福啊，因此他一點也不介意工作內容多了一項搜尋美食的任務。
「就這麵攤？」全勢往窗外瞄了一眼開在透天厝騎樓下的麵攤。
「是啊！老闆，你別看這攤子不起眼，那顆滷蛋啊！真的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滷蛋了──」林尚風上星期日剛好去姑媽家串門子，姑媽就外帶這裡的麵跟小菜當午餐，他去得太晚，就只搶到一顆滷蛋。
光是那顆滷蛋就讓他心心念念到今天，忍不住纏著老闆過來吃了。
「好了好了，我這不就帶你來吃了嗎？」全勢打斷助理的滔滔不絕，翻了個白眼。
剛剛在公司聽他形容得天花亂墜，本來不餓聽完都餓了！不過就是顆滷蛋，有沒有那麼神？
但是看這個擺在騎樓下的麵攤，空間小又沒冷氣，等著吃麵的人龍竟然排了兩棟房子之遠，至於同條街上的其他小餐廳的客人卻是小貓兩三隻。
這巨大的懸殊讓他忍不住揚起嘴角。
「這裡是誰在經營查出來了沒？」全勢在心裡摩拳擦掌。
真要好吃的話，他就打算「吃」了！
首先要把這麵攤發展成麵館，打出知名度……一個個計畫迅速在全勢腦海中成形。
「這攤子的老闆叫李秀月，開了二十多年了。不過現在都是她女兒在負責煮，也是她女兒接手後生意才好起來的。她女兒叫……李茉兒……咦？這名字還真眼熟？」林尚風坐在駕駛座上開始搖頭晃腦。
「闕家的私生女。」全勢嘴邊的笑意轉冷。
「對對對……就是她！什麼？是她？會是她嗎？」林尚風驚呼連連，再度陷入團團迷霧。
身為環勢集團CEO的特助，一天之中至少八小時、至多二十個小時都跟全勢在一起的他自然知道李茉兒是什麼樣的人物。
要是說到全勢心中排名第一討厭的女人，李茉兒絕對當之無愧。
那個妖女──不是林尚風沒口德，而是大家都這麼叫她──不但愛慕虛榮，臉皮還超級無敵厚。
半年前，當她意外知道生父是闕氏出版集團的老總裁之後，竟然拋棄相依為命的窮媽媽，包袱一款自動跑去闕家大鬧一場，鬧上頭條新聞。
眾人才曉得，原來老總裁在婚後跟初戀情人──也就是李茉兒的媽媽──有過一段地下情，為時不久，李茉兒的媽受不起良心的譴責就不告而別，後來發現肚子裡有了種也默默生養下來。
哪裡知道這個寫在日記本上，本來要帶進棺材的秘密會讓女兒發現了。
這李茉兒一心想當千金小姐，死活不肯跟著她媽回去。
老總裁到底是心軟，不但供應起她錦衣玉食的生活，還過了百分之十的股份補償她失去的父愛，並且提供無上限的零用錢讓她過足千金小姐的癮。
闕家正牌大少爺闕虔的心情晦澀可見一斑，不過他自幼喪母，不需要幫亡母打抱不平，在媒體面前他甚至非常大度地承認了這個異母妹妹的存在。
跟他的非凡氣度一比較，李茉兒那個只知道跑趴瞎拚的半路千金就更加顯得俗不可耐。
其實這是人家的家務事，跟全勢這個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偏偏李茉兒這妖女成功擠進上流社會後，竟然在一場派對上對全勢一見鍾情，幾乎是卯足全力倒追他。
只可惜全勢看她跟看狗仔差不多，一樣的黏人又白目。
直到因為全勢一句話，妖女當真把手上持有的股份全數送給他當禮物，全勢對她的看法才跟狗仔有那麼一點點區別──狗仔沒她那麼蠢。
多虧她奉承的對象是全勢，闕家才沒有半點損失。
這個沒大腦的妖女全副心思都在全勢身上打轉，居然不知道他可是闕虔到國外留學的同窗摯友，開口跟她要股份也只是找機會幫好兄弟討一口鳥氣。
所以闕氏百分之十的股份一到全勢手上，他就立刻轉手還給闕虔了。當然，這件事也把闕老總裁氣到立刻把公司交給兒子，然後火速飛去瑞士養病。
養病是假，逃避是真。從此妖女沒了後盾，行為舉止倒也稍微收斂了不少，只是對全勢的癡纏沒有半點鬆懈。
誰也沒想到，全勢赴日度假的消息激得妖女飛車趕往機場堵人，還趕上高速公路那一場連環車禍，這一撞就把妖女撞進醫院躺了半個月。
經過這件事，林尚風是覺得，妖女對老闆的感情應該是真的，不然怎會盲目到如此地步？只可惜身為全勢的心腹，他非常清楚老闆再貪吃也不會去碰麻煩的菜。
李茉兒跟全勢，注定形同陌路。
「老闆，我看我們就先不要下去了，萬一真的碰上那個妖……咳！李小姐可就麻煩了。」林尚風想起每次「護駕」，都得挨李茉兒的打罵就小生怕怕。
都是那個妖女害的，他竟然開始怕女人了。
「那女人可能窩在這麵攤嗎？」全勢嗤笑一聲。
耳聞李茉兒為了他出車禍的時候，他的確是有點愧疚的，不過這點愧疚在得知她安然無恙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從來都不喜歡詭計多端的李茉兒，既然她沒事，那他們自然還是兩條平行線。
不過他這才想起，那個麻煩精似乎很久沒出現在他面前了，難道她不知道他早就回來了？
這都過了多久了，她竟然能忍著不出現，實在不像她。
總不會性情大變跟著窮媽媽回家擺攤吧？就算是，也不會真這麼巧合擺的還是這家麵攤吧？
正當全勢在心底嘲弄自己不切實際的猜想時，就被助理高分貝的喊叫給嚇得差點跳起來。
「老闆！老闆！你看那是不是那個妖女啊？」林尚風實在是太驚訝了，不但話說得毫不修飾，聲音都高了不只一度，他激動的食指幾乎要把車窗給捅穿了。
差點撞車頂的全勢狠狠白了他一眼，才轉頭盯住麵攤那個忙進忙出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孩，紮著馬尾，一身樸素的白衣黑褲，腰間圍了件粉紅格子花色的圍裙，殷勤周旋在幾桌客人之間。
上菜，收盤，每個動作都是那麼乾淨俐落。
那身影、那側臉……李茉兒？！
全勢不敢置信地揉眼睛，林尚風也是一樣的動作。
「近一點……再近一點……」主從二人不約而同喃喃自語。
這時候，女孩正好旋過身來給客人算帳，渾然不知某輛車內有兩個男人的臉幾乎都要貼到車窗上了。
面無表情的素顏跟記憶中的濃妝豔抹完全對不上。
可是那分明就是同一張臉啊！
※※※※
她，是鳳陽酒樓的醜女阿麻。
她不知道怎麼才在池塘裡滑一跤，就摔到這個奇怪的時空來了，而且還困在李茉兒的皮囊裡跑不出去。
阿麻其實是個很認命的人。
既然老天爺要她到這裡當李茉兒，那就當唄！反正李茉兒是個大美人。這個認知讓剛醒來照過鏡子的阿麻很是竊喜。
只是在她徹底了解李茉兒是個什麼樣的人之後，她就恨不得再穿回去當她的醜女了。
李茉兒這個人用一句話就能形容：不知廉恥的敗家女。
不得不借用這身體的阿麻頓時頭大了不只一倍。
躺在病床上想了幾天，她確信自己實在不想當人人喊打的假千金，於是二話不說就跟在病床邊悉心照料她的婦人偷偷走了。
這個婦人正是李茉兒的生母，儘管被女兒荒誕的行徑傷透了心，現在也一樣歡歡喜喜迎接改頭換面的女兒回家。
從來沒體會過親情的她心想，或許娘親都是這樣的吧？
以後她也有娘了……啊，不對，要叫媽媽才行。
至於富爸爸那邊，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一個人，知道她跟媽媽走了也沒追過來，想來也是再容不下李茉兒繼續敗壞門風。
這樣也好，重生後的她依然胸無大志，只想要平平淡淡過日子啊！誰知道哪天老天爺會不會又心血來潮召她回去了呢？
現在，她只想好好跟媽媽一起生活，母女倆一起認認真真經營起自家的麵攤生意，這讓她每天都忙得很快樂。
上輩子的阿麻本來就喜歡煮食，幸好她的手藝沒丟在池塘裡，這輩子她用李茉兒的雙手做出來的菜餚一樣受歡迎。
就這樣，阿麻當起了李茉兒。隨著麵攤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她也一天比一天熟悉這個世界。
今天她又學到一件事了。
那就是：走到哪都有吃霸王飯的人。
「客，嗯，先生，你們這樣是不行的。你不給我錢，給我一張卡片幹嘛呢？」李茉兒邊說邊揉著脖子。
這個企圖賴帳的客倌長得真高，看得她好累。
「台灣還有不能刷卡的地方嗎？」一米九的霸王架勢不容忽視。
「什麼刷卡？我們只收錢。」說這話的李茉兒沒有一點應景的激憤。
面對兩個霸王客人，她始終都是目光淡淡的，表情木木的，口氣幽幽的。
收不到錢，她其實是很不高興的，只不過從她臉上看不出來罷了。
當了二十年面無表情的阿麻，縱使換了身美麗的皮相，這習慣她一時半刻還改不過來。
就算是這樣，全勢也看她那張木頭臉極度不順眼。
她現在又是哪一招？
他本來心想，若這麵攤真是李茉兒的媽媽開的也就罷了，藉著李茉兒的一片癡心，他跟助理還能插個隊也不賴。
哪裡知道，這女人看到他們竟當作沒看到，讓他們在大太陽底下排了近半小時的隊。
他當然知道在麵攤刷卡很離譜，但是他現在不整她不甘心！
吃霸王飯又怎麼樣？她以前的胡作非為可是比這還要惡劣好幾倍！
「老闆，不如我付好了？不然麵都要糊了！」站在全勢身邊的林尚風小小聲地提議。
他當然知道老闆心中的「委屈」，無非就是被昔日頭號粉絲無視了不甘心嘛！可是他現在提了滿手吃食重得很，而且──好香啊！
老闆娘李秀月今天不在場，他們可是親眼看著李茉兒下麵條的，難道這些五花八門的小菜也是她做的？不可能吧？
可是看看那堅決討債的俏臉，林尚風又想，好像也不是沒有這可能？
總覺得這個李茉兒很不一樣，要不是左眼角那顆淚痣的位置沒變，他還真以為認錯人了呢！
「怕麵糊了還不快走！」全勢給林尚風使了個眼色，後者很機靈地拎著兩袋食物先溜了。
全勢悠悠哉哉走在後面……差點摔個狗吃屎。
站穩之後，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回頭看，看到了李茉兒，她緊緊扯著他的襯衫不讓他走。
哼！當妳能忍多久？這不就摸上來了！
「給我放開！」他對李茉兒從來都不會客氣，吼得也是特別大聲。
眼前身高只及他胸膛的女人明顯嚇了一跳，卻是死也不肯放手，還擺張死魚臉對他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吃東西怎麼能不給錢？」
她一句話說得平平淡淡，但是兩個人拉拉扯扯，其他人早就都看過來了，可惜礙於全勢人高馬大，一臉凶相，沒有人敢上前打抱不平。
「妳當我不知道，妳想要的會只有我的錢嗎？」全勢瞇起眼，危險地逼近那張認真的粉臉，幾乎要碰上那形狀漂亮的鼻尖，沒料到撲鼻的皂香味竟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女人現在怎麼味道不一樣了？
李茉兒被他問得莫名其妙，又被他的舉動驚得渾身僵硬，只剩下一張嘴乾巴巴申明：「就要錢，不要卡片。」
李茉兒長得本來就不錯，現在一張素臉脂粉不施，額頭上還布著細細汗珠，竟比之前頂著大濃妝的模樣更加讓人驚豔。
尤其她白嫩嫩的臉頰現在透著粉紅，眼睛瞪得圓圓的，就像隻無辜的小動物。
無辜？這女人？
「嘖，這樣是挺可愛的……這就是妳新的伎倆？」全勢擰著眉，眼底閃過厭惡，猛地扯開李茉兒的手。
李茉兒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差點跌倒，等站穩之後，腿長的男人早就上了助理開過來的車了。
「喂！你──」李茉兒欲追上去，卻讓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結帳。」吃得滿嘴油光的胖子站起來，小山似的身形遮住李茉兒全部的視線。
「嗯……總共是五十塊錢。」漫不經心收下胖子遞過來的銅板，李茉兒的視線立刻緊追著揚長而去的車屁股，終於確定自己遇到惡霸了。
胖子看看那輛車又看看她，才慢悠悠地說：「老闆，妳也別氣啦！我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那個環勢餐飲集團的老闆，前兩天電視還有他的專訪呢！公子哥兒大概就那脾氣吧……妳要追過去要錢也可以，不過我覺得倒不如現在賣他個面子，他們那種有錢人就愛面子，等他吃了妳的麵覺得好吃了，肯定會找妳合作的，到時候妳能賺他的可就不只這點錢啦！」
聽完胖子的話，李茉兒白白淨淨的小臉上沒有半點心動，只有粉嫩嫩的唇瓣愣愣地吐出兩個字。
「環勢？」
「是啊！就是那個專門收購餐廳的財團，妳一定也聽說過吧？剛才那男人叫全勢，這名字取得好，年紀輕輕繼承這麼大的產業真正是有權有勢啊！」胖子比出大拇指又津津樂道：「聽說他很愛自己出來找合作對象，就像古代皇帝微服出巡一樣啦！他可能是聽了誰的推薦才跑來妳這吃麵的。小老闆，妳的手藝真的沒話說，我看妳們這下要發財啦！」胖子呵呵直笑，好像要發財的是他一樣。
「這樣啊……那就算了吧……」李茉兒長長的眼睫顫了顫，底下的兩汪深潭卻如同死水，平靜無波。
客客氣氣送走了胖子，李茉兒繼續在攤子裡忙得團團轉，客人一桌接著一桌地換過，霸王飯的插曲一下子就讓她拋在腦後。
在她看來，不論全勢或權勢，都再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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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地方真是熱，都九月天了還不見一絲涼意。
李茉兒對於自己現在身處的世界終於生出了一點點的埋怨，可是這一點點的埋怨很快就像含在她嘴裡的那口冰一樣迅速融化了。
這地方再熱也不用怕，因為有冰可以吃啊，還有各種口味的呢！
她實在太喜歡了，所以每當遇上像今天這樣的休息日，她就會跑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一種冰來吃。
「萬一回去了能用什麼方法做出來呢？」走在街上的李茉兒想著想著，又送進一口冰到嘴巴裡，一張粉臉看不出任何情緒。
不是她留戀過去，而是這一切經歷都太不可思議，難保哪一天她不會一眨眼又站在鳳陽酒樓裡了，對吧？
所以她總想著做點「準備」，遇上什麼新奇美味的菜色就會在腦袋瓜裡認真記上一筆，萬一哪天她又穿回去了也還做得出來，說不定還能大賣呢！
正當她想得入神的時候，一連串嘈雜的喇叭聲竄進她的耳朵。
她嚇了一跳，就這麼傻愣愣呆站在原地不動。
實在是習慣不了這種聲音啊！這種跑得比馬車還快的東西怎麼會發出這種聲音呢？
李茉兒百思不得其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就這麼瞪著停在她眼前的白色轎車。
車窗降下，一個人的臉露了出來。
「上車！」那個人說。
李茉兒沒應話，腳步卻悄悄往後退去。
「我叫妳上車沒聽到嗎？」那個人顯然脾氣不太好，一下子就冒火了。
李茉兒這下退得更明顯，兩隻眼睛睜得圓圓的，眨也不眨一下，一張小嘴倒是三兩口飛快啃光手裡的冰棒。
看到她這突兀的舉動，車子裡的人不免愣了一下，直到下一秒才驚覺她的用意。
冰棍一丟，人跑了！
「老闆，她是李茉兒嗎？」抓著方向盤的林尚風懵了。
那個對全勢的話充耳不聞還拔腿就跑的女人，真的是他記憶中的妖女嗎？
「廢話！還不快給我追！」全勢一臉氣急敗壞，顯然他也是想都沒想過李茉兒看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喔喔！」林尚風被吼得暈頭轉向之餘猛踩油門。
老闆說追，那就得追！
但問題是──追到了要幹嘛呀？
那天他們提著那兩袋霸王麵直接去找闕虔，這才曉得，原來李茉兒出院以後，就安安分分跟著她老媽過日子去了，從此沒再上闕家大門吵著當千金小姐，似乎是想改頭換面重新做人。
難怪他們到麵攤這樣一鬧，幾天過去了都不見她登門糾纏，可見得真的是轉性了，而且還順便把對老闆的盲目迷戀給全數收回啦！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老闆這下不用擔心她又來糾纏不清了呀！
所以說，追她幹嘛呢？難道老闆還是故意讓他繞到麵攤附近來堵人的？
林尚風滿肚子疑惑，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追根究柢的時機，於是繼續踩油門，四個車輪就這麼跟著纖細的背影左彎右拐，再直衝到底──
這李茉兒是腳底抹油了嗎？怎麼這麼會跑？
不過沒關係，兩隻腳跑得過四個輪胎嗎？這不就追到了！
「啪！」
「砰！」
後座憋了一肚子火的男人下車了，那雙絕對優勢的長腿很快就追上目標。
使命必達的林尚風穩穩坐在駕駛座，正考慮要不要轉行當賽車手的時候，陰著臉的大老闆就已經逮著人回到後座。
林尚風瞄了眼後照鏡，鏡上兩張臉，一個黑漆漆一個白蒼蒼，同樣氣喘吁吁。
視線往下一飄──咦咦咦？
這下子，林尚風只顧著抽氣飆汗了。
老闆跟妖女過招他看過不只一次，但是都沒有這一次……呃……詭異。
那姿勢是妖女賴在老闆身上，還是老闆抓著妖女不放啊？應該、應該是前者吧？
林尚風覺得肚子裡的問號快滿到頭頂了，椅背卻被人重重一踹。
「開車！」
一聲令下，四輪驅動。
※※※
「失憶？！」
白色轎車的前後座同時爆出驚呼。
「這都老梗了，換一個吧，李小姐。」前座的男人慢悠悠地說。
「妳失憶還認得我？」後座的男人惡狠狠地問。
大眼轉了轉，面無表情的李茉兒其實很苦惱。
她難道能跟他們說：其實我不是失憶，我是借屍還魂？
當然不行！
她知道這時代有人專門在研究這種事的，她可不要被抓去做研究！
「以前的事我是真的都忘了。認得你是因為媽媽跟我說過，我曾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真的很抱歉。」她鄭重對著後座另一頭的男人道歉。
要不是那天那個胖子提醒，她還真不曉得以前「她」喜歡的男人長這樣──又高又壯又……黑。
她還是覺得男子生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才叫俊，就像……總之，她萬萬不可能再吃這株「回頭草」的，更何況他還會吃霸王飯呢！
「妳覺得抱歉，所以妳決定以後看到我就跑？」全勢斜了一眼過去。
他今天為了證實闕虔所言不假才特地到麵攤附近轉轉，沒想到會看到她在街上啃冰棒，更沒想到她見到他會像見到鬼一樣拔腿就跑！
「我以為你要打我。」不跑難道等著挨打嗎？
「吱──」
車子忽然發出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全勢想都沒想就上前護住身側毫無防備往前傾倒的人。
舒心的皂香味瞬間撲鼻，他閃神一下便立刻放開她坐回原處，然後長腳一伸，重重踹了駕駛座一下。
「你搞什麼？連車都不會開！」
「老闆，我……她……」林尚風這下真是有苦難言，好不無辜的眼睛透過後照鏡在李茉兒身上骨碌碌地打轉。
要不是她說那種話，他也不會驚嚇到忘記怎麼開車啊！
妖女哪時候怕挨打了？她沒打人就算不錯了！
可是她看起來不像是裝的，她跟那天在麵攤一樣，看起來呆呆的，笨笨的，而且還滿可愛的——
「給我好好開車！」全勢把後照鏡上那雙看呆的眼睛給瞪回去，轉頭又衝著始作俑者張牙舞爪。
「以前真的要打妳都沒看妳在怕。怎麼，現在膽子被車撞飛啦？知道怕了？」他不客氣地嗤笑。
「嗯，知道了。」李茉兒木著臉點頭。
「哼！還真像那麼回事。那說說看，妳失憶後對我這個人了解有多少？居然看到我就跑！」他冷冷地睇著眼前的木頭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知道你很討厭李茉……嗯，我。」這就夠了吧？
「錯！」
「咦？」這事不只報章雜誌，連她媽都這麼說，怎麼會錯？
「我不是很討厭妳，而是非常討厭妳，巴不得妳消失的那種程度，這才是正確答案。知道了嗎？」全勢眼神跟口氣一樣冰冷。
前座的林尚風打了個冷顫，心裡不由得生出那麼一點點同情。
這種惡意要是李茉兒對全勢還存有一絲絲幻想都會受不了的吧？
「喔，我知道了。」李茉兒表示她聽清楚了。
可以的話，她真想告訴他，李茉兒真的如他所願消失了呢！
她這樣的反應讓全勢心中一驚，瞪著她的眼睛努力想找出藏在裡頭的虛情假意，卻只找到一片坦然，還有鬆一口氣？
她竟然會對他的厭惡感到鬆一口氣？
於是，銳利的眸子漸漸漫上一抹不確定。
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就算李茉兒演技再好，對著戀慕的男人也裝不出這樣漠然的反應吧？
這也就是說，她真的失憶了？以後不會再糾纏他了？
「以後我不會再纏著你了。真的。」她再三保證。
她本來還擔心，萬一這男人真不像她所了解的那般討厭她，甚至還跟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那她不就慘了？
再跟這男人站在一起，她真的是會被人吐口水的呀！
幸好，現在看來她可以繼續跟他形同陌路，過她平靜的小日子，不用再把從前的臭名背回來了。
「妳保證妳以後真的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囂張跋扈任性三八外加貪財又纏人得讓本少爺倒彈三尺了？」看著她淡定的小臉，不知怎地，全勢的心中忽然就生出了那麼一丁點的不舒爽。
「咳咳咳……」林尚風差點被口水給嗆死。
老闆也太會損人了吧？可是——他的目光在後照鏡上溜了溜——妖女好似一點也不在意，還點頭如搗蒜哩！
李茉兒當然不會在意，反正他罵的又不是她。
她只想趕快回家，最好跟這些「舊識」老死不相往來。
「以後就算路上碰到，我也會裝做不認識你的。現在我可以走了嗎？」說完，她就張著大眼睛，無比誠懇地望著這台車裡最權威的男人，希望他爽快放自己一馬。
在她的注視下，全勢卻是不緊不慢地打量她。
她真是大大改變了！
以前的她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現在的她卻只要白T恤牛仔褲就可以出門了，當然，對他的態度更是變得最多最大。
哼！這樣最好！
「停車。」最權威的男人發話了。
「喔。」林尚風趕緊踩住煞車，在路邊一處停了下來。
「謝謝……咦？」輕快的聲調出現了遲疑。
「怎麼了？」全勢偏過頭就看見她快把臉貼在車窗上了。
「這裡是哪裡？」她還不太認得路呢！
「這裡過三條街再左轉，然後直走再右轉就到妳家的麵攤了！」號稱人肉GPS的林尚風很好心的報路。
李茉兒低頭想想，愣愣應了聲「哦」就要開門下車，可是一股力道又把她探出去的肩頭給抓回車子裡，車門砰的一聲被人拉上了。
待她定睛一看，就看到一張黑臉盯著她瞧。
「妳不認得路。」這是肯定句。
「我下車找找，不然問人也是……」
「開車！送她回去！」長腳又踹在駕駛座上。
「咦？喔……喔！」林尚風慌慌張張抓緊方向盤，車子很快又在路上跑了起來。
「謝謝。」她道了謝以後就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於是眼巴巴對著窗戶看街景，模樣十足乖巧。
鄰座的全勢靜靜看她一眼就閉上眼睛沒再說話，前座的林尚風則是專心開車，時不時從後照鏡瞄幾眼，主要是偷瞄李茉兒。
她真的都忘光啦？好神奇啊！竟然真的有失憶這種事？
三人就這樣一路無語，直到車子開過剛剛她買冰的便利商店，李茉兒才打破沉默。
「到這裡就可以了，我認得路，走回去就好。」她實在擔心被人看到她跟全勢在一起，那就真的百口莫辯了。
「隨便妳。」閉著眼睛的男人沒好氣地哼哼。
李茉兒說完一句謝謝就打開車門，只是她雙腳才剛下了地，竟然又縮回車裡。
「李小姐，妳、妳幹嘛還不走？」林尚風驚恐的語調驚醒了假寐的全勢。
他睜開眼，滿臉不耐。
「那個……」她看看林尚風又看看全勢，木頭臉上的一雙大眼裡一下閃過猶豫，一下又浮上羞赧。
「幹嘛？」全勢皺眉，林尚風也被她看得心頭一跳一跳的。
媽啊！不會是妖女捲土重來了吧？
難道老闆魅力真這麼大，連失憶了都能喚醒她對他的愛啊？
「我……我只是想……」咬咬唇。
「妳妳妳想幹嘛？」林尚風緊張得都要破音了。
早知道不送她回來了，她不會是會錯意了吧？
「妳想怎樣快說啊！」全勢暴躁地吼了一聲，顯然他腦袋裡猜想的跟林尚風一樣。
李茉兒這才不敢再遲疑，趕緊說清楚：「我是想你們那天的麵錢還沒付呢，是不是可以……」
她實在不好意思這樣追討，可是那點錢也是錢呀！她看他們這麼好心送她回來，肯定不會真的想吃霸王飯，那麼賒的帳也願意清一清吧？
一雙美眸裡的期盼就這麼把另外兩張臉給看黑了。
敢情她這是在討債？
林尚風嘴巴張得圓圓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就是沒膽子去看老闆的臉色。
「多、少、錢？」全勢從牙縫中擠出這三個字。
「三百六十五塊。」她記得可清楚了。
「拿去！不用找了，剩下的當小費！」全勢黑著臉，迅速從錢包裡抽出五百塊大鈔塞到她手裡。
「哦，謝謝。」她吶吶地點點頭，仔仔細細把錢收好。
這下子，她心甘情願下了車回家去，飛快的腳步哪裡還有半點遲疑。
還在車上的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半刻沒人說得出話來。
「開車！」全勢的嗓音力持平穩，這是幾次深呼吸後的成果。
該死的！這個眼裡只有錢的女人！
「老闆，我們回公……噗哧！回公司嗎？噗哧……噗噗噗……」
「你幹嘛噗噗叫個不停，吵死了！」隨著一聲暴吼，駕駛座立刻遭逢前所未有的無影腳攻擊。
「好啦好啦，對不起啦！」方向盤幾乎要握不住的林尚風苦著臉求饒，隨後一想到剛剛李茉兒做的事就又忍不住噗噗笑了起來。
他的大老闆，環勢集團的CEO，魅力竟然不敵新台幣三百六十五塊？
失憶的李茉兒好令人驚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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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有人把頭髮叫做三千煩惱絲，怎麼她剪掉了不少，麻煩還是這麼大一個？
李茉兒頂著一頭新髮型站在自家麵攤門口，面無表情看著男人黝黑的臉孔，登時有種烏雲罩頂的感覺。
不到一天，他怎麼找上門了？
「我來吃麵不行嗎？」全勢瞇起眼，黑臉的程度更甚以往。
看她直挺挺擋在門口的架勢，這女人還真當他是沾不得的大麻煩了？
「嗨，我也來了！」林尚風小一號的身形從全勢的背後冒出來，臉上掛滿討好的笑。
雖然她昨天的「驚人之舉」的確是把其實很自戀的老闆氣得不輕，不過倒也證實了她所言不假，她是真的把過去都忘光光了，這樣是不是就表示他們不用再躲著她了？
實在太好了，其實他很想再來這裡吃上一頓啊！
明明這攤子賣的都是些看上去普普通通、不怎麼稀罕的菜色，可每一樣吃進嘴裡怎麼就都這麼好吃呢？
上次買回去的麵食小菜樣樣都是清爽不膩口，而且吃完唇齒留香，讓他閒來沒事就想得發慌啊！
想來老闆也是一樣吧，不然怎會他剛剛提議到這吃中飯，就二話不說飛車過來了？
「我們客滿了。」她這叫睜眼說瞎話。
「客滿？」全勢帶著怒火的指頭掃了麵攤一圈。
明明就空無一人！
這時間剛開店又還不到中午，整個攤子除了她跟他們還會有誰？
「茉兒，媽回來了。」
李母提著兩個大袋子站在不遠處，顯然是剛從菜市場回來，李茉兒只好暫時把「麻煩」撇下迎上去。
「怎麼買這麼多？水果很重的，以後讓我去買就好。」李茉兒接過那兩大袋，沉甸甸的重量讓她皺了下眉頭。
「菜市場這麼近，我就當運動，不然妳什麼都不讓我做，我這把老骨頭都要酥了。對了，我還去老王的攤子，買了妳愛吃的炸豬排，妳趁熱快拿出來吃！」李母慈藹的笑笑。
「我等等再吃吧。以後別買了，我……現在沒那麼愛吃了。」李茉兒眸光閃閃，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
看著乖巧許多的女兒往屋子裡走去，李母這才回過身看看還站在原地的兩名男子。
其中一名她認得，正是被她女兒糾纏得日日上版面的倒楣男主角，不過她女兒現在懂事了，距離出院那天也都過去這麼久了，他們怎麼還找上門來？
「全先生，你、你們來這是……」看得出這年逾半百的婦人相當緊張。
不待全勢兩人回話，她不安地瞄了瞄屋子裡頭，緊接著又說：「我知道茉兒以前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可是她什麼都忘了，以後真的不會再胡來了。你們大人有大量就別跟她計較了，好嗎？」
全勢點點頭，「我知道，我們來不是為了這個。」
「真的！我們只是來吃麵的！妳們家的麵很好吃啊！」林尚風點頭如搗蒜，終於讓李母放心。
樸實的性子讓她立刻忙不迭招呼起寬宏大量的兩人，直道：「那你們快請坐！想吃什麼儘管說，這一頓我請，就當茉兒過去不懂事的賠禮。」
全勢跟林尚風對看一眼，可高興了。
「媽，我們客滿了。」天外飛來一句話，當場就把全勢跟林尚風剛剛浮上的笑意凍僵在嘴角。
「哪裡客滿？」李母看著空蕩蕩的攤位滿頭霧水。
李茉兒卻還是面無表情地繼續撒謊：「都有人訂位了。」
失憶前後的李茉兒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一撒謊就紅耳根。
「妳這孩子！全先生不跟妳計較，妳應該要謝謝人家才是啊！妳以前啊，可是給他們惹了不少麻煩！」李母拍拍她的手。
一頓麵泯恩仇，李母覺得很划算。
「我不記得了。」她真想說那些都不是她幹的，但是當然不能說。
於是，在李母的堅持下，某乖女兒抗議無效，黑麵霸王大搖大擺帶著跟班落坐。
※※※※
第二次光臨的全勢默默打量起眼前這棟兩層樓高、屋齡至少五十年的透天厝。
這就是李茉兒現在住的地方？
沒有冷氣，全勢跟林尚風選擇坐在靠近人行道的位子上，那裡通風，捲起袖子倒也涼快。
被母親推過來招呼兩人的李茉兒明顯不甘願，連送盤豆干都鏗鏘有聲。
這女人！
全勢惱怒的視線本來預計把她從頭到腳凌遲一遍，卻硬生生停在她的頭上。
「妳跑去剪頭髮？」他剛剛就發現了，再看一眼，心裡的感覺還是很怪異。
他沒忘記，她曾經說過要為他蓄著一頭長髮，只因為他喜歡。
「昨天晚上剪的，這樣很涼快。」她摸摸髮梢，非常滿意自己的新造型。
以前可不能讓女人這麼剪頭髮呢，所以她一有空就趕緊把李茉兒蓄了多年的長髮給剪了，圖個新鮮。
她現在的頭髮最長就到脖子上，髮尾有點微捲，不用像之前還得紮起來才能做事，實在方便。
全勢冷哼：「像雞窩當然涼快！」
李茉兒看了他的黑臉一眼就明白他是在諷刺自己。
這男人怎麼總像根爆竹似的，爆來爆去？他果真看她很不順眼，連她剪頭髮也能惹毛他。
「雞窩哪有這麼好看？茉兒小姐，妳剪這樣很可愛啊！」林尚風美滋滋地吃了一筷子豆干，滿足地閉上眼睛。
一樣是豆干，她怎麼能做得這麼「揪吸」啊？
「謝謝。你不要叫我小姐，我不是什麼小姐，叫我茉兒就行了。」她侷促地搓搓圍裙，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
「好啊好啊，就叫妳茉兒！茉兒啊，那妳知不知道我們老闆最喜歡什麼髮型？」林尚風一臉好奇的樣子。
搖搖頭，她怎麼會知道？
「老闆啊——最喜歡長髮飄逸的女人了！」林尚風眼裡有著試探。
「噢！所以，他討厭短頭髮的女人嗎？」她歪著頭恍然大悟。
難怪說她的頭像雞窩了，原來是他自己不喜歡。
「妳還是不後悔剪掉？」林尚風又問。
李茉兒木著臉搖頭，實話實說：「不會啊，這樣涼快，我很喜歡。」
「對對，涼快最重要！」林尚風樂得直笑，忍不住往老闆的臉上看去——
哎喲喂！老闆的臉皮還能更黑啊？
也是，頭號粉絲沒了嘛！雖然理智上能接受，但情感上還是得多些時間調適調適的吧？
林尚風摸摸下巴，很是了解地點點頭，自認為又一次貼心透視老闆的「委屈」，渾然不覺人家射出的眼刀全數都是插在他身上的。
全勢冒火的雙眼先是瞪著陣前倒戈的助理，然後又再看向李茉兒那一頭翹得可愛的短髮——涼快涼快，到底是有多熱？
「你也夾太多了吧？給我差不多一點！」全勢拿在手上的筷子半路搶劫林尚風到了嘴邊的豆干絲，後者敢怒不敢言，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美食消失在終極Boss的嘴裡。
「來，這是今天茉兒剛做出來試賣的小菜，你們嘗嘗。我讓茉兒去幫你們下麵，她煮的可比我煮的好吃多了。」李母及時送上一碟開胃的醋炒魚干，融化了林尚風的憂愁。
才嘗了一口，林尚風立刻驚喜地看著那盤魚干，引得剛吞下一嘴豆干的全勢也忙不迭送進一口到嘴裡，稍後他就露出跟助理一模一樣的表情──心滿意足。
魚干炒得爽脆順口，酸度適中，還帶點微辣，吃了絕對胃口大開！
「她從以前就會做這些了？」貪吃如全勢立即兩眼放光，顧不上形象，邊吃邊說。
「呵呵，以前茉兒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連切菜都會切到手。不過不知怎麼回事，這次回來後，她就開始學著做了，還做得很好。」李母眼底話裡都是女兒學好的欣慰。
「那應該算是有天分吧？這東西怎麼做的啊？怎麼這麼香、這麼好吃？」林尚風一口接著一口把一張嘴塞得滿滿滿，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這可得問她了。有時候我都還在睡，睡醒了她就做了一堆東西出來了，連我也沒做過，不知道她怎麼想出來的。」李母指指女兒，再指指透明櫥櫃裡的小菜，少說也有十來樣。
「麻煩每樣都給我來一點，我們會付錢的。」林尚風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少給我丟人！」全勢雖然對著嘴饞的助理扔一記眼刀過去，卻也是興致勃勃地看著李母把每樣小菜都夾一些放進盤子裡。
這都是她親手做？怎麼做的？
他的視線不禁飄向那個在熱湯鍋前忙碌的人兒，探頭想看看她有沒有暗藏一手秘方，可是盯到他兩隻眼睛都發痠了，也沒看出什麼撇步來。
難道是下麵的那鍋湯水很特別？
貪吃的人都愛鑽研煮食，全勢也一樣。
他忍不住起身走近李茉兒身邊，林尚風也不跟過去，樂得把滿桌小菜占為己有。
※※※※
全勢就這樣站在一步之遙看著李茉兒，專心煮食的她壓根沒注意到他的靠近。
天氣熱，攤子也沒冷氣，沒一會兒工夫她的額頭上就布著細細汗珠，可是她手下的動作卻是一刻也不停，熟練得像是已經做了十幾年。
真正做了幾十年的李母因為她的轉變現在樂得清閒，招呼完他們就到屋子裡忙家務事了，放心把麵攤生意交給女兒看顧。
眸光深邃幾分，他看著如玉般光滑的側臉看起來沒有一絲不滿，反而透著絲絲愉悅。
她是真的喜歡這樣的生活？
若是在她還追著他跑的從前，他絕對不能想像她會變得這樣甘於平凡，可是現在，當他看著一身簡樸的她卻又覺得一切是這麼理所當然。
好像她天生如此……
「你怎麼站在這裡？」李茉兒一回頭就倒抽口氣，手上的兩碗麵差點撒在不知何時站在後面的男人身上。
烏漆抹黑的，她還以為是黑無常來取她的魂魄了哩！
「這麼緊張幹什麼？難道妳做什麼虧心事怕人知道？」全勢接過那兩碗麵，衝著她扯開一個惡劣至極的笑。
「我才沒有……」她當然不會真把心裡想的說出來，只能幽幽目送黑無常大搖大擺端著麵回位子上吃得唏哩呼嚕。
唉，她實在搞不懂，這個昨天才在車上聲稱非常討厭她的男人怎麼自動自發跑到她面前閒晃？難道他就只認得這一家麵攤嗎？這萬一被人看到了，還以為糾纏不清的是她呢！
老天保佑，他們可以早早吃完早早走，最好吃得不滿意，以後別再來。
啊！早知道剛剛在麵裡多放兩匙鹽巴了——
內心扼腕不已的李茉兒拿了雙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撥著那十幾樣小菜，素白小臉上仍然看不出任何情緒。
「再給我來點這個。」黑無常飄過來，手裡拿著一個碗，碗底躺著所剩不多的麵條跟幾片牛腱。
李茉兒呆呆地看著黑無常下完指示，再更呆地看著他仰著脖子吃到碗底朝天，最後，呆到不行地瞪著他把空碗推到自己面前，不過她輕易就讀出了這個動作的意思：填滿它。
這男人真是動物嗎？怎麼吃相這麼……粗魯？
啊，她果然不會喜歡這樣的男子。
「茉兒，我也要吃哦！」林尚風坐在位子上大喊，就怕沒吃到。
「喔。可是牛腱不會弄得太辣嗎？」這麼說著的她一邊從櫥櫃裡拿出一大塊牛腱肉，然後拿著菜刀萬分流利地動作著，很快就把眼前的空碗填了三分之一。
原來這牛腱是早先煮好的，先是整塊煮透放涼，要吃的時候再切薄片，最後挖上一匙辣油，拌一拌就成了風味絕佳的辣牛腱。
「就這麼一點？」塞他牙縫都不夠。
「太辣吃多了不好。」她遞過碗，不打算再多做了。
全勢不滿地直撇嘴才把那一碗牛腱接過，沒急著回位子上，他手裡的筷子飛快夾起兩片送進嘴巴，立刻眉飛色舞。
「牛腱妳煮的？辣油呢？也是妳自己弄的？」他滿足地吃了一嘴通紅。
看她一連點了兩次頭，他挑挑眉，眉下的雙眼盛滿驚奇。
她竟然能做到讓整塊的水煮牛腱沒有一點腥膻味？還有這辣油，吃上一口，舌尖真是又麻又香，他在其他地方還沒嘗過這種味道呢！
這些，全是她做的？
牛腱跟辣油也就算了，有天分的人一下子就能做得好，可是刀工這東西，可不是能一步登天的事。
他親眼看著她快刀片出這碗牛腱，每片厚度幾乎都一樣，是那種薄到幾乎要斷裂的程度，足見刀工之純熟。
這功夫，一般學徒再快也要練上數月，而她出院迄今不過一兩個月，怎麼就做得到？
「啊！怎麼這樣？都要沒了啦！」林尚風湊過來哭天搶地。
全勢斜睨一眼，把剩下的三片讓他端回去才讓他閉嘴。
「再給我弄一點。」他還沒吃過癮呢！
「太辣了，吃多不好。」她還是這句話。
「妳管我？我回家拉肚子拉到死也是我的事！」
這人怎麼說話也一樣粗魯？
李茉兒抿著唇，定定看著固執霸道的男人，思緒轉了轉。
這要是他吃多了，真的腸胃不適，是不是就不會再來啦？至少也會趕緊回去吧？
於是，全勢就看到她美眸輕眨幾下，然後迅速把牛腱拿出來，再一次熟練地弄出一碗來。
這一碗，又多又紅，上面還浮了層辣油。
全勢眼角一抽，隱約覺得不太對勁。
該不會……
「妳是巴不得我拉肚子拉到以後別再來光顧吧？」野獸的直覺這麼告訴他。
在他銳利的視線下，一雙美眸眨呀眨，溜溜這溜溜那，就是不敢看他。
她這就叫默認。
好！很好！
黑著臉的男人低頭看著作賊心虛的女人，氣不打一處來。
「看來妳還真是脫胎換骨了啊，連算計我的肚皮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他的口氣比剛剛那盤魚干還酸。
李茉兒不敢吭聲，默默拿出幾塊豆干切呀切，認真得不得了。
看著她舉著菜刀的樣子，全勢又想起她出神入化的刀工，再想想她丕變的個性，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
「哼！要不是不符合科學根據，我真懷疑電視上演的那種穿越時空真有其事。妳——該不會是哪個世界穿來假扮李茉兒的孤魂野鬼吧？」
他湊近她耳邊，壞心地吹一口氣，沒想到把她嚇得手一滑，刀鋒劃破了指尖。
「妳搞什麼？」他老大不爽地瞪著白皙指頭上的紅色血珠。
「還、還不是你……」吞吞口水，她結巴指控：「你別靠這麼近……」
呼，幸好！幸好他不是真的發現了什麼！
他只是隨口胡謅的……
心魂未定的李茉兒慘白著一張臉，不經意就把某張黑臉激得更黑幾分。
她就這麼厭惡他的靠近？拜託！以前纏著他不放的是誰啊？怎麼不想想，以前她害得他有多慘？
「妳的傷不處理一下？」全勢冷冷瞪著還流著血的指頭。
「喔……」她恍恍惚惚轉身欲走。
「妳要去哪？」他眼裡閃著惡作劇的光芒，不過即將受害的人渾然未覺。
「擦藥。」李茉兒終於有些回神了。
不會的……不會被發現的……
「就這點小傷還要擦藥？」他哼了幾聲，倏地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做什麼？」這人抓著她的指頭湊到嘴邊幹嘛？
她縮回來，他扯過去，一來一往把剛吃完一桌子菜、正打著飽嗝的林尚風給嚇呆了。
他怎麼有種看戲的感覺呢？戲名就叫戲鳳！
「怕什麼？我要幫妳消毒啊！」全勢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然後露出裡頭的森森白牙。
消毒？什麼消毒？
李茉兒一頭霧水就忘了把手指頭縮回來，這一停頓，那根指頭就這麼直直沒入男人的嘴裡。
就這樣，一股奇異的感覺竟然從他含著的那根指尖竄了上來，像下麵的湯水那般滾燙，教她連臉頰都熱了起來。
「啊！」這是李茉兒的驚叫。
「啊啊啊啊啊——」這是林尚風的尖叫。
「吵死了！」全勢皺著眉頭把止了血的手指吐出來，然後瞪著叫得最大聲的林尚風。
「老闆！你你你這是幹嘛啊？」林尚風張大的嘴巴塞三顆滷蛋都沒問題。
「我哪有幹嘛？只是好心幫她消毒而已啊！」毫無愧色的男人望著天花板，故意留個高傲的下巴給兩個矮子看。
矮子之一的林尚風仰著脖子直嚷著：「可是你剛吃了一堆東西消什麼毒啊？髒死了——啊！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尬的！老闆的黑臉竟然要發青了？
林尚風為時已晚地摀住嘴巴，鏡片後的兩隻眼睛因為驚恐瞪得大大的，可是一下子竟然又別成兩道月牙。
因為他看到有個人跑去水龍頭下洗手指頭啦！
有別於林尚風的驚喜，全勢那張黑臉上的一雙眼睛幾乎都快噴火了，恨不能把某個正在洗手的木頭人給燒個精光。
她跑去沖水是什麼意思？嫌他髒嗎？
「噗哧！噗哧！噗噗噗……」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又噗噗叫個不停了。
堪稱顏面掃地的全勢惡狠狠瞪著自己的助理，差點當場掐死他。
這吃裡扒外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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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李太太！」
張富貴衝著背對他的李母喊道，正在擦桌子的李母往後一看，忙丟下抹布迎上前來。
「張先生，我們還沒開始營業呢！」李母客氣地笑著。
這棟透天厝是她跟張富貴的父母承租的，租了近十年，房東一家就住在附近，平常沒什麼往來，租金都是用匯款的。眼前的張富貴就是房東夫婦的獨子，她只在多年前看過一次。
可是不知怎麼地，張富貴近日來得特別勤快，房東夫妻倆也是，一家子三不五時就登門造訪，當然次次都是來吃麵的。
來者是客，她自然歡迎。只是幾次都讓她發覺這一家三口看茉兒的眼神特別古怪，她心裡大概也有個底了。
不過她不會同意李茉兒跟張富貴有什麼深入往來。
雖然三十出頭的張富貴整個人看上去挺斯文，身上卻帶著不肖子弟的流氣，幾次見面就能感覺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紈袴子弟，茉兒嫁給這種人哪能幸福？
看來，以後得對這年輕人防著點。
張富貴沒注意到李母眼中的防備，應該說他壓根不把李母放在眼底，李母說話的時候他正張大雙眼左顧右盼，甚至往屋內探去，相當沒禮貌。
「張先生，你要不要晚點再過來吃？」李母笑容漸淡。
這不就明擺著要找茉兒嗎？
「我不是來吃麵的，是來告訴妳們下個月開始房租要調漲的事。」張富貴訕訕地說。
「又要漲？去年不是才調過一次嗎？這都已經三萬塊了……」李母面露難色。
之前茉兒還沒回家幫忙，一個月三萬的租金實在是很吃緊，不過她還是咬牙撐過來了。現在麵攤生意好不容易好轉，這些茉兒賺的辛苦錢都要繳給房租了嗎？
張富貴冷著臉，滿不在乎地撇嘴道：「話不能這樣說啊！現在物價這麼高，妳們租了十年也才調這兩次，而且我們就算再調高個一萬塊，也比妳去租這地段其他房子划算哪！」
「還要再漲一萬塊？」李母忍不住拔尖嗓子。
「什麼一萬塊？」一句話忽地冒了出來。
兩人聞聲望去，就看見李茉兒提著購物袋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頓時一雙眼睛亮了，另一雙則是湧現緊張。
李茉兒走向神情不豫的母親，問道：「媽，怎麼了？」問完她再看看張富貴。
她知道這人是少房東，最近挺常來吃麵。
「沒事沒事，妳先進去整理這些菜吧！」李母把女兒往屋子裡推去，直覺不想讓她跟張富貴有接觸的機會。
可是母女倆都沒料到這個張富貴會大搖大擺擋在她們面前，兩隻眼睛更是直勾勾盯著李茉兒不放，非常大膽。
李母的臉立刻就拉下來了，李茉兒倒是沒什麼感覺，她只想弄清楚這人說了什麼，弄得好脾氣的媽媽這麼不高興。
「李小姐，我剛跟阿姨說下個月房租要調到四萬塊，對妳們實在不太好意思。」張富貴當著李茉兒的面立刻換上一副誠懇的嘴臉，也不管李母在旁邊聽了有多吐血。
「能不漲嗎？或是過陣子再漲？」李茉兒問道。
這足足多了一萬塊哪！可是不繼續租的話，好不容易累積的客源跟口碑都得從頭來過了。
再說了，距離月底只剩不到二十天，這麼倉卒要上哪找合適的地點重新開張？
白皙的小臉越想越凝重，張富貴的嘴角弧度卻是越彎越大。
她的反應正中他的下懷！
「咳！其實——」他滿臉掩不住的竊喜。
「沒關係沒關係！四萬塊就四萬塊，我們照樣租！」李母匆匆打斷張富貴的話頭，雙手忙不迭拉走女兒。
「媽？」李茉兒不解地看看母親，後者卻是一個勁地把她往屋內推。
「妳！咳……阿姨，妳也別這麼急啊！有話好商量嘛！」張富貴端著假笑，眼裡閃過一絲不耐。
「可以商量嗎？」李茉兒的腳步停了下來，任李母怎麼拽都拽不走。
她還是覺得四萬塊錢太貴了，能少個幾千塊也是好的。
她的提問讓張富貴又高興了，直說：「當然可以商量！其實不瞞妳說，我還有我爸媽都很喜歡妳……」
「喔。」商量房租跟他們全家喜歡她有什麼關係？
對於張富貴的大膽告白，李茉兒心中只有滿滿的問號，所以根本不會有害羞之類的反應。
然而張富貴見她沒有立刻拒絕，更是一古腦兒把他們一家的算計全攤開來講清楚。
「我爸媽的意思是，如果妳肯嫁給我，那這房子就當作聘金，自然不用漲什麼房租啦！以後妳跟阿姨也不用再這麼辛苦了，這樣妳覺得如何？」
「你！你們！」李母氣得渾身發抖。
果然！他們果然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當她要賣女兒嗎？
豈有此理！
李母大動肝火，抄起角落的掃把就往張富貴身上打，嘴裡直嚷著：「你給我滾出去！不准再來！」
「妳搞什麼？瘋婆子！」張富貴一把抓住對自己招呼來的掃把，這才原形畢露。
「你怎麼可以罵人？」李茉兒丟下滿袋子剛買回來的菜肉，雙手一張擋在李母面前，努力壓下心中的畏懼。
果然在哪個時代都一樣，走到哪都有這種仗著自己有點錢就想買賣女子的壞傢伙。幸好，她的媽媽沒有想要賣掉她……
看著李母因氣憤而劇烈起伏的胸口，她的心頭不禁泛上一絲感傷。
如果她知道她不是她的女兒，還會這般護著她嗎？
「我罵人又怎樣？妳媽還打人呢！」張富貴把搶來的掃把丟在地上，對著母女倆咆哮。
「打你怎麼樣？我就打你這不知廉恥的臭小子！回去告訴你爸媽，我李秀月不賣女兒！」李母拿起一把湯勺，作勢又要撲上去，李茉兒連忙一把抱住她的腰，頭都痛了起來。
想來，之前「她」的壞脾氣其來有自啊！
「媽——」暴走的婦人讓李茉兒幾乎都要抓不住，她趕緊對張富貴說：「我們會儘快在月底前搬走，請你先回去吧！」
「妳們母女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以妳們的家世背景配我們林家也算是高攀了，今天妳們敢這樣拒絕我，以為我會這麼簡單放過妳們嗎？」無法得逞的男人面目可憎。
「那你想怎麼樣？」
「那當然是——咦？」張富貴赫然發現問話的不是李家母女，那把聲音是男人的聲音。
哪來的男人？
張富貴東張西望還沒來得及回頭，整個人就籠罩在一道巨大的黑影之下。
莫名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了上來，冷汗飆上腦門，他一點一點扭過脖子，眼皮直跳。
待他完全轉過去，就看見一個男人站在他一步之外。
不只張富貴，李茉兒她們也注意到了。
男人很高，背著光幾乎看不清楚五官，只剩一雙眼睛在陰影中閃閃發光，像隻夜行的野獸，渾身散發著讓人頭皮發麻的殘獰。
「說、說、看啊！你想怎麼樣？」
來自地獄的聲音不過如此吧？
※※※※
「茉兒，這是什麼？怎麼做的？」
「那是醋溜小卷，就用米醋跟辣椒絲去調味的。」
「好吃！那這個呢？」
「辣牛腱。很辣的，別吃多。」
「好的好的，能有個妹妹這麼關心我，我好高興啊！」闕虔一臉幸福的樣子，而他的「妹妹」從剛剛就乖巧地站在桌邊為他解說滿桌子的小菜。
「吵死了！」一張黑臉忽地從麵碗裡抬起來，吃得油亮亮的嘴巴冒出一聲怒吼，吼得對面「相談甚歡」的兩個人呆若木雞。
「呃，沒事沒事。」坐在方桌另一邊的林尚風也從麵碗裡抬起臉來，笑嘻嘻地對李茉兒擺擺手讓她去忙。
見李茉兒走了，林尚風鏡片後的一雙賊溜溜的眼睛這才往右邊一轉，停在全勢的黑臉上。
嘖！嘖！男人心，海底針啊！
之前不是粉不屑人家的殷勤嗎？現在懷念得要死了吧？
賊溜溜的眼睛再往左邊一轉，停在闕虔的白臉上。
哼！果然是隻道行高深的狐狸！
回想剛剛那一幕——妄想強搶民女的大野狼一見著他家猛獸老闆，當場嚇得屁滾尿流，眼看夾著尾巴就要溜了，沒想到這隻狐狸竟然擋在野狼逃跑的路上，又是身份又是法律的把大野狼嚇得夠嗆才肯放人。
結果這下，老闆英雄救美的功勞就全數被他給搶走了，人家小紅帽報恩就只記得撿便宜的狐狸，不記得打先鋒的猛獸，難怪老闆氣悶了。
這等於是再一次確認在昔日粉絲心中，他的巨星風采真的蕩然無存了啊！
是說，茉兒感激就算了，怎麼一雙眼睛老往闕虔臉上偷瞄呢？
難道被那張小白臉給迷倒了？噁，不可能！他們是兄妹耶！
正當林尚風搓掉手上的雞皮疙瘩時，李茉兒又走向他們這桌，再一次站到闕虔身邊。
「闕……」
「嗯？妳叫我什麼？」闕虔瞇起眼更像狐狸了——林尚風心想。
「……大哥。」李茉兒遲疑地叫了聲，這才把手裡的碗放上桌子，說：「這個是涼拌雞絲，雞油我調過味了，請你們嘗嘗。」
嘴裡說著你們，但她那雙水盈盈的眸子卻是緊緊黏在某張溫和的笑臉上，誰也不知道她平靜無波的臉皮底下藏著什麼樣的情緒。
其實李茉兒對闕虔的感覺從頭到尾就是驚訝而已。
在她還是阿麻的時候，曾經讓當時最得聖上寵愛的六王爺闕王在馬蹄下救過一命。直到現在，她也沒忘記他帶著淺笑把自己扶起的模樣。
他真是待過她最溫柔的人了，而且還是那麼高高在上的王爺。
可是現在這個跟闕王長得極像的男人卻不是王爺，是李茉兒的哥哥，現在就是她的哥哥了。
「茉兒，我長得是不是很好看？妳怎麼一直看我呢？」闕虔笑臉盈盈，一語道破了三個男人的疑問。
被抓包的李茉兒仍是面無表情，耳根卻漸漸泛上羞赧的顏色，不過對著闕虔的笑臉，她怎麼也不敢不回答。
「嗯，很好看。」這是實話實說，她本來就覺得男人就該像他這般才叫俊。
這番真心讚美讓一個人樂了，另一個人悶了，還有另一個人臉更黑了。
樂的人自然是被讚美的闕虔，悶的人則是不爽見「小人得志」的林尚風，剩下的那一個當然就是全勢了。
現場還有人臉比他更黑的嗎？
「好看有個屁用！」全勢一口氣把辣牛腱掃光，看她沒出聲阻止又是一肚子火。
哼！就怕闕虔吃多了不舒服，其他人怎樣都沒關係是吧？
全勢心裡酸得冒泡，狠狠瞪了李茉兒一眼。
李茉兒被瞪得莫名其妙，只覺得這男人脾氣真是不好。
難道是嗜辣的關係？一口氣吞了這麼多牛腱，待會兒肯定肚子痛吧？但他吃得真的太快了，她都來不及阻止。
「老闆說得對！茉兒，妳一定忘了，妳這哥哥是辦報紙的，而且還——」林尚風正準備幫助李茉兒回憶過去，就被闕虔一把摟住。
「小風，再說下去我就要親你囉！」闕虔口氣輕柔得不得了，末了還非常邪惡地在林尚風耳邊吹氣，後者立刻摀住受到攻擊的耳朵投降了。
「我不說！不說了！」林尚風眼裡閃過悲憤。
可惡！臭狐狸！死狐狸！陰險的狐狸！
找時間他一定要跟茉兒講，當初闕虔人前一副寬宏大度的樣子，人後可把李茉兒這個半路妹妹給記上了，有關她的負面報導刊登得最大最多的就是闕虔辦的報紙！
「哎呀！好可惜！你再說我就能親啦！」闕虔嘆口氣，又對李茉兒眨眨眼，說：「妳真覺得我長得好看？」
「嗯。」她愣愣地看著闕虔跟林尚風的互動。
怎麼闕王投了胎轉了世，還是有斷袖之癖呢？
「那以後找對象可得找跟我這樣的，千萬不能找比我高，比我壯，又像塊黑炭的……」闕虔不懷好意地瞄瞄對面的黑炭。
李茉兒緊盯著闕虔的視線也跟著瞄過去。
她看看那張臉，再看看那副體格——的確是又高又壯又像塊黑炭啊！
還有那張嘴……光是用看的，她的某根手指頭就發麻。
還是別看著他好了，這些奇奇怪怪的感覺讓她覺得有點困擾。
「我知道了。」她的視線已經回到闕虔臉上。
其實她對找對象一點興趣也沒有。對她來講，在這世上要牽掛的人能少一個是一個，說不準她明天就穿回去了也不一定。
「對了，這個星期天有個宴會，不如妳就跟我們一起去玩玩吧，有很多好吃的哦！還可以讓大家重新認識妳，以後妳就不會隨便被誰欺負。」頻頻點頭的闕虔對自己的安排十分滿意。
他對這個失憶的妹妹真是喜歡極了！
「謝謝你。可是我得抓緊時間找新房子，就不過去了，你們好好玩。」李茉兒搖頭拒絕。
「茉兒，妳就去玩吧！大不了我們再租一個月慢慢找，不急！」一直在前頭忙的李母剛好走過來，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忍不住出聲。
「那也是要顧攤子。」想想，那些宴會她去也不合適，還是算了吧。
「休息一天無妨。自從妳回來，有哪一天不是在忙這攤子的事？最遠也就走到那家便利商店而已。妳這樣連玩都不會，媽看了心疼！」李母重重嘆口氣。
「不要緊的，我就喜歡忙攤子的事。」李茉兒沒有半點言不由衷，但是聽的人可不好受。
她也懂事得過頭了吧？
全勢抿著唇，不知怎麼回事，胸口有點悶。
仔細想想，好像從她出院以後，每一次見到她，她都會再一次推翻了他對她的認知。
好幾次，每當他想起她，不管是啃著冰棒還是認真煮食的模樣，甚至是面無表情對著他說話也好，他的心中總會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那種感覺模模糊糊的，說不清楚，但總讓他忍不住又想再看看她……
「那李姨，星期天晚上六點我過來接茉兒。」闕虔說。
「好好……茉兒就麻煩你們多照顧了！」李母笑得眼角皺摺都出來了。
剛剛多虧他們三人把張富貴那渾蛋趕跑，直覺告訴她，這三人信得過又有強硬的背景，若是茉兒現在可以跟他們好好相處，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媽——」
「老闆結帳！」一桌上班族吃飽喝足了。
「去去去！去幫客人結帳！」李母把李茉兒推出去，不讓她再有機會拒絕。
於是這件事情就這麼拍板定案了，李母喜孜孜地端上幾盤涼拌菜招待全勢三人才走開。
「星期天？」林尚風摸摸下巴，一朵疑雲浮上腦海。
怎麼這時間這麼熟悉，好像有很重要的事一樣？
「那天是我爺爺的壽宴！」全勢惡狠狠地瞪著闕虔。
「啊！對啦！」林尚風雙掌一擊，謎底解開了。
那闕狐狸這招不就是借花獻佛？卑鄙卑鄙！
「所以我們兄妹倆登門祝賀啊！還是你不想要邀她去？那我等一下去跟她取消囉。」闕虔一臉無辜地看著全勢。
「不用你多嘴！」全勢滿肚子的不爽終於爆發。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什麼？是不爽更早之前豬哥房東對她的覬覦，還是不爽她今天對闕虔的殷勤？抑或是不爽那些因她而起的異樣感覺？
她她她——都是她！可惡！
「你是不是又怕她纏上你？其實你也不用擔心，聽說你吃她的手指頭她都無動於衷，肯定對你沒感覺了，纏著我還比較有可能咧！是不是？」闕虔越說越得意。
「你怎麼知道那件事？」全勢先是狠狠瞪著他，然後更狠地瞪著自己的助理。
果然是吃裡扒外的傢伙！
「不能怪我啊，我那天受到太大的驚嚇，需要找個人收驚嘛！」林尚風好無辜，雖然嘴裡還塞得滿滿的，懺悔打了不少折扣。
「收個屁！我對她那張臉很感興趣，那天只是想看看怎樣才能把她嚇到扮不了木頭人，不行嗎？」全勢說得理直氣壯。
「真難得你會對哪個女人的臉這麼感興趣。」闕虔眼裡閃過精光。
「等你哪天對女人感興趣，那才叫難得！」全勢瞄瞄喝湯喝得唏哩呼嚕的助理，挑著眉輕鬆還擊。
「嘖！」不斷得志的闕小人終於敗下陣來。
全勢冷哼一聲，沒有趁勝追擊。
當他的眸光再度飄向某個忙裡忙外的纖細身影，那股困擾著他許久的感覺又再次冒了出來。
有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逝，可惜他沒把握住。
※※※※
到了星期天，全勢爺爺七十大壽的宴會如期在全家位在郊區，占地百坪的獨棟豪宅內舉行。
全老爺子一向喜歡熱鬧，人面又廣，所以應邀出席的賓客非常多。
這其中不乏有醉翁之意的人，目標自然是環勢的大老闆跟闕氏出版的總裁，不少人都想著這機會跟這兩位青年才俊套套交情、攀攀關係。
只可惜這兩位青年才俊相偕一亮相就陰著一張臉，有眼睛的都不會想送上門當炮灰。
「什麼？你沒接到人？」站在兩位青年才俊中間的林尚風跳腳。
「李姨說她早就出門了，說是去送外賣。」
「她不會騎車不會開車，送什麼外賣。」全勢一臉不善，手上的酒杯像要被他捏爆了。
「凶我幹嘛？又不是我讓她接的。好像是有人訂了五十碗麵，她算算搭計程車往返都還有賺頭就接了。不過怎麼就這時間出去呢，明明說了要帶她出來的。」闕虔把從李母那邊聽來的全說了一遍。
「哼！」全勢主從二人一個鼻孔出氣。
闕虔真是無辜得要命，但是沒人要理他，尤其是全勢，他一張臉烏雲密佈。
「唉！好可惜！本來還想著茉兒早點到的話，就能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出來亮相，老闆連衣服首飾都幫她準備好了，她居然沒來？」林尚風大口大口地嘆著氣，彷彿不能大變身的人是他一樣。
「真的嗎？」闕虔似笑非笑地看著全勢。
「我是怕她打扮得不夠體面讓我沒面子，畢竟是我邀請來的客人。沒想到她這麼有自知之明，直接不來！」最後四個字聽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
「是——這——樣——喔——」闕虔拖長尾音，怎麼聽怎麼就是充滿懷疑。
「就是這樣！」全勢白了他一眼，舉杯豪邁地灌了一大口酒，眼神游移不定。
「咳咳咳咳咳……」
「噗！小風你看，這就是口是心非的下場！」闕虔很沒良心地嘲弄咳得臉紅脖子粗的全勢。
「老闆，你沒事吧？」林尚風還是有點良心的，雖然他難得覺得闕虔說的有道理。
茉兒現在這麼惹人心疼，老闆想疼她就直說嘛，幹嘛拐彎抹角怕人知道？
「咳咳……你……白癡！」全勢咳嗽緩過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送闕虔的背一個大巴掌。
這一巴掌把闕虔的注意力拍到宴會廳的入口去，然後他就呆了。看他呆了，林尚風也跟著望過去，接著一樣呆了。
李茉兒來了！
全勢、闕虔跟林尚風三個人眼睜睜看著李茉兒在幾個男賓簇擁下走進來。
那些男賓看著眼熟，領頭的那個正是亞成電子的小開，人人稱他蘇少爺。
這邊的全勢三人面面相覷，他們離門口有點距離，又太震驚，所以沒立刻上前，李茉兒也沒注意到他們，瞧她左顧右盼的模樣，就像隻迷途小鹿。
李茉兒怎麼會跟蘇少爺他們走在一起？不過看她的裝扮壓根不像是來參加宴會的。
她還是一身素衣黑褲，腰上圍了條粉紅格子的圍裙，一手提著一個大袋子，看上去就相當沉重。
在一群打扮華麗入時的賓客裡面，她簡直像個村姑。
「各位！她問這裡有誰叫麵啊？」蘇少爺扯著嗓門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
李茉兒的腳步退了退，轉身想走，卻被幾個蘇少爺的跟班擋住了去路。
「喲！這不是闕氏的大小姐嗎？怎麼改行賣麵了啊？」一個跟班假意湊上前來端詳李茉兒的臉。
另一個也湊過來附和：「你忘啦？這隻假鳳凰從枝頭上掉下來啦！做了那麼多丟人現眼的事，把闕老總裁給氣死囉！」
蘇少爺的兩個跟班就這麼一搭一唱的，把李茉兒徹頭徹尾諷刺了一遍。
幾個月前，整個上流社會無人不知曉李茉兒這三個字代表著什麼，即使不跟蘇少爺走在一起的人也不乏對李茉兒嗤之以鼻的。
很快的，宴會廳裡人聲鼎沸，惡意的、嘲弄的、看好戲的眼神如利箭般從四面八方射過來。
成了箭靶的李茉兒就這樣傻傻地站在原地，她那張細白的小臉上還是一樣面無表情，看不出半點情緒。
這時候，側門走出一個西裝筆挺戴著銀框眼鏡的老人，他快步上前，攔住了還不願善罷甘休的幾個人。
「蘇少爺，待會兒我們老爺就要出來切蛋糕了，各位少爺請先到一旁休息吧。」順著老人手指看過去，果然有四個人推著一個五層大蛋糕出來。
「好吧！」蘇少爺跟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先走了。
「小姐，請跟我來。」老人轉向李茉兒，對她客氣地笑了笑，領著她從另一扇門走出去。
就這樣，全老爺子七十大壽的意外插曲就在老管家全叔的處理下迅速畫下句點。
※※※※
在所有的人幫全老爺子唱生日快樂歌，看著他老人家切過蛋糕之後，全家的豪宅又恢復了笑語不斷的歡樂氣氛。
獨獨全勢跟闕虔外加一個林尚風，三個人站在大廳一隅，背景是雷電交加，方圓十步內都沒人敢靠近。
「都你！都是你！接人接到哪裡去？讓茉兒被亞成電子那渾蛋設計，讓她被人笑！」林尚風一口氣憋不住了，指著闕虔的鼻子哇哇叫。
「我怎麼知道她送麵送來這裡？她應該是不想跟我們出來，結果被蘇少逮到機會擺了一道！」向來笑容可掬的闕虔也是一臉陰霾。
「都是你的錯！」林尚風氣炸了，這算是遷怒。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你餓不餓？我陪你去吃東西。」
「還吃什麼？我要去廚房找茉兒啦！剛剛嚇呆了，我應該陪她過去的。」
「我陪你去——」
闕虔跟林尚風你一言我一句，聲音越來越小，身影越走越遠。
被兩人留下的全勢慢慢踱步到花園，在微弱的燈光下找到一棵最大最茂密的榕樹，然後——
「他媽的！」他抬腳就是一陣猛踹，瞬間驚飛了一群鳥兒。
該死的渾蛋！敢在他的地盤上鬧事！
而且還……可惡！
這算不算他害的？那些人選在今晚、在他家做這件事，分明就是想用這方式討好他，以為他會高興。
高興個屁！他全某人還不需要這樣糟蹋一個女孩子！
就算以前被她纏得受不了，他也沒想過這樣羞辱她，更何況是現在，她什麼都不懂、只想安安分分過日子，她招誰惹誰了！
全勢陰著一張臉，大腳又踹了樹幹幾腳才消停。
「欸！你太晚來了，沒看到剛剛李茉兒那個妖女可糗啦！一個人提著兩大袋麵問這裡有沒有人要吃麵……哈哈哈……」
「真的嗎？吼！好可惜沒看到！」
媽的！哪來的兩個渾蛋？還呷好逗相報！
全勢周遭雷電交加的背景這下又加入了狂風暴雨，腳尖往聲音的方向旋去——
「沒關係！現在又有好看的了！」
這句藏著惡意的話讓藏身在樹影下的全勢收住了腳步，黑臉驚疑不定。
「剛剛我們看她要走了，派個女的去接近她，現在應該已經帶過去了。她現在可好騙了，聽說什麼都忘啦！」
「失憶？真的假的？」
「管她是真的假的！亞成的蘇少爺之前想占她便宜，差點被踢斷命根子，今天可是無論如何都要討回一口氣。」
「他想怎樣？圍毆她啊？」
「哪那麼簡單，他打算灌她加了好料的酒，等她醉了正好送回他家，他還讓我們一起過去……」聲調莫名的興奮。
這些雜碎！全勢咬牙，攢緊雙拳。
「他這麼想得到她不是因為喜歡她嗎？」
「喜歡什麼？男人不都這樣，越得不到越想要！你不也是？」
「這倒是。」
「好了，不要廢話了，我們快過去吧！蘇少爺說了，這李茉兒對全勢死纏爛打，全勢肯定早就想教訓她了。正好我們把今晚拍下來送給全少爺當禮物，他一高興，沒準大家都有好處！」
「好……啊啊啊！」兩人興奮的說笑全化作刺耳的尖叫。
「你們在說什麼好處，我能不能知道？」全勢從樹影下走出來，魁梧的身材非常有存在感。
「全、全少爺！」剛剛滿嘴淫聲穢語的兩個人就像沒了嘴巴的老鼠。
「別緊張，我剛聽你們說要送什麼給我當禮物，我現在就想收禮物不行嗎？」俊美的面容帶著好奇，彷彿他是萬分期待收到他們準備的大禮。
只有全勢自己知道，他的牙根都快咬出血來了！
「全少爺，你都聽到啦？是不是也想——」淫穢的目光像是找到了同伴。
「是啊！還不快走？」他收在褲袋的十指緊握，指甲插進掌心帶來的刺痛才能讓他維持臉上的不羈神情。
月光下，兩隻老鼠對他的隱忍毫無所覺，笑得樂呵呵地領著他走向花園最黑暗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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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嗚嗚嗚……」
全勢站在自己的房間裡，頭大地看著自己的床，床上正躺著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
美人渾身穿戴整齊，就是一張小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本來白皙的臉蛋漲得粉紅粉紅，嬌嫩欲滴像朵誘人採擷的花兒。
全勢稍微移開眼睛，無奈嘆道：「妳別哭了好不好？」
她這算是在發酒瘋吧？
「我只有一個人……」美人啜泣不止。
「妳一個人就很厲害了！」全勢嘴角微抽，想起剛剛的那一幕。
在他帶著兩隻老鼠趕過去，想要來個英雄救美的時候，赫然發現美人已經化身葉問，一個打十個！
大概每天舞鍋弄鏟練得不錯，幾個男男女女都被她打得落花流水，不過一對多她也討不到什麼好處，他趕到的時候就眼睜睜看著她被人踹了一腳。
當下他只覺得氣血直衝腦門，等他回過神那幫禽獸全都被他打趴在地上了。
至於美人也趴了，趴在他的背上，口齒不清地說了句「帶我走」之後就沒了聲息。
原來她真的醉了，只是強撐著意志抵抗對她意圖不軌的人，他要是去得再晚些，她可能真的就被打包帶走。
幸好！幸好來得及！
想到這裡，他大大喘口氣，再看看還不斷啜泣的美人，心頭不由得一緊。
今天晚上，當她傻乎乎站在大廳接受眾人訕笑的那時候，那種茫然無助的樣子，讓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心疼。
不只是林尚風，他也是因為太震驚，所以只能愣愣目送那抹安靜而瘦削的背影隨著管家走開，然後他又不曉得自己要用什麼立場追過去，於是就什麼都沒做。
想想，如果他果斷一點，當時立刻上前為她發聲，那些人哪敢得寸進尺？
都是他的遲疑讓她受了委屈，讓她差點被人帶去欺負！
「不要……我不是李茉兒……不是……」
「知道了，我都知道。」他坐上床，伸手撫上淚痕斑駁的小臉。
明明是同樣一張臉，可是卻已經不是她了。
現在的她很能讓人心疼，讓他想要把她納入羽翼下保護。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李茉兒？」她似乎醉得更厲害，一句話說得含含糊糊，一雙哭得紅通通的眼睛直直望著他。
「我當然知道！」她怎麼會是以前那個討人厭的李茉兒？
他的答案似乎讓她很高興，她傻傻地笑了，然後倏地爬起來，不過瞬間就倒了回去，雙手還摀住肚子悶哼數聲。
他赫然想起剛剛她才被人踹了一腳，起身走進浴室擰了條熱毛巾回來。
稍微撩開她的T恤下擺，果然就看到一片刺目的紅印。
兩道濃眉深深鎖緊，他趕緊把毛巾覆上去。
「嗚……」小臉上的緊繃舒緩了一點。
「舒服多了嗎？」
「嗯……」她無意識地輕哼幾聲，一隻手覆上他的手背，似是很喜歡那裡帶來的溫熱。
他剛剛才鬆開的眉心又快速打了個結。
全勢一手繼續摀著毛巾，另一隻空出來的手拿起她的反覆撫摸，摸出那上面為數不少的薄繭，這個發現再次觸動了他的心。
這些都是她辛苦的證明，曾經愛慕虛榮的她現在卻對生活的刻苦甘之如飴。
那一直困擾著他的感覺好像越來越清晰了——
不會吧？
「我……好像愛上妳了……」他的笑容有些發苦。
為什麼以前她對他窮追猛打的時候，他一點感覺也沒有，現在她明顯避他唯恐不及他才動心？
難道得不到的真是最好的？
不！不是這樣的！
直覺告訴他這一次不一樣！
「嗯……不……熱……」她的話斷斷續續聽不清楚。
「不夠熱嗎？我再去給妳擰一條。」他拿起冷掉的毛巾走進浴室，留她在床上抱著肚子呻吟。
等他再走回來，不只是他手上的毛巾熱了，他整個人都熱了。
媽啊！這是什麼情況？
她幹嘛脫光？好吧，還沒光，還剩內衣褲。
那有什麼兩樣？
全勢摀著發熱的鼻尖，直覺閉上眼睛。
她好大……不對不對！現在不能想這個！
她好白……也不對！
她好大又好白……啊啊啊啊啊！
他忿忿地睜開眼，沒想到還有更火辣的一幕在等著他——
※※※※
「好熱……這裡……」
幾近赤裸的女人把棉被壓在身下，側身蜷起身子，一隻手在還穿著內衣的雙峰上不斷揉捏，另一隻手竟是大膽地探入自己的雙腿之間。
這一幕活色生香的景象讓某個男人宛如遊走在天堂與地獄之間。
那些傢伙到底給她喝了什麼？
等他熬過今晚，他一定要宰了他們！
黝黑的俊容因為咬牙切齒而扭曲泛青，但是很快就被兩朵紅雲給取代。
「咕嚕！」他熬得過今晚嗎？
「唔嗯……」泛著情潮的小臉不再木然，漂亮的柳葉眉輕輕蹙起，小嘴嗚咽著身子的難受。
藏在雙腿間的手不斷上下滑動，男性的喉結也跟著上下滑動。
「咕嚕！」他會不會憋死在這裡？
「嗚……好難過……」隨著嬌軀一翻，兩管鼻血就從男人的鼻孔裡流了下來。
全勢胡亂抹一抹，心裡狂喊著「他會死」，眼睛卻是片刻不離開那令他生不如死的景色。
在他的床上，她雙腿大張，這讓他看清楚了她的動作——白嫩的小手正不得要領地撫摸著藏在雙腿間的秘境。
黑眸幽深緊盯著薄如蟬翼的內褲，那上頭已經出現一小攤水潰。
男人都是好色的，更何況躺在他的床上的還是讓他動心的女人，這時候他還忍得住他就不是男人了！
舔舔嘴。他，想要。
一個跨步上床，他輕而易舉就把焦躁難耐的人兒壓在身下。
「嗯？是你？你來救我了……」李茉兒雙手被他扣在耳際，美眸迷離地看著他。
「對，我來救妳了。」他噙著笑，緩緩抬起她剛剛埋在腿間的那隻手，指上有著點點濕潤。
「你怎麼又吃我的手？」
「不舒服嗎？」
「嗯……」她的搖頭不知是難過還是難耐。
「好可愛！」舔完五根指頭，他俯下身貼著她的額頭，低低說：「再愛上我吧……這一次，我會對妳很好很好的。」
「愛？」她咬咬嘴，模樣迷茫又可愛。
「對！愛！」他忍不住親了她一口。
孰料，她竟然頻頻搖頭，甚至啜泣起來。
「不要……我不能……愛……不能……」她的哽咽讓他聽得一顆心隱隱作痛。
難道她潛意識還記得他過去對她的惡劣態度，所以怕得不敢再愛？
「不會了……不會再那樣對妳了……」伴隨著他的承諾，憐惜的吻點點落在她的額頭，鼻尖跟臉頰。
全勢刻意放慢速度，想要溫柔一點對待她，但是她似乎又陷入了洶湧的情潮，豐滿柔軟的身子不斷拱進他的懷抱，用那兩團教男人心猿意馬的柔軟不斷磨蹭他的胸膛，幾次還擦過他胸前早已挺立的那兩點。
「妳……呼！」他覺得胯下的慾望快要撐爆了。
他在粉唇上輕咬了一口，熱燙的唇舌一下子來到她的胸口。
她果真又白又大！
釦卸式的胸罩發出喀的一聲，藏在蕾絲後的豪乳立刻彈了出來，晃花了男人的眼睛。
大手輕托起沉甸甸的美乳，獸般發紅的眸子直勾勾盯著那兩朵猶如挺立在雪地中的紅梅。
她的好身材令他滿意得嘴巴發乾，舌尖對著一抹紅就迫不及待地含了上去。
一下子，他只覺得唇舌嚐到了甘甜，於是貪婪地又吸又吮欲罷不能。
「哈啊！」她嬌喘不已，難耐地搖擺著頭並拱起身體。
有了她的迎合，熱燙的唇舌逗弄得更加賣力，另一株紅櫻則是被男人粗糙的指尖揉弄得戰慄。
男人染上情慾的眸子笑看女人在他純熟的手段下呻吟喘息。
他舔著意猶未盡的嘴巴，卻是退到床沿，然後三兩下褪去身上的衣物脫個精光才再回到她身邊。
胯下的慾獸已經叫囂著要攻城掠地，他強忍著這般非人的痛苦，屈膝伏在她的雙腿之間。
「啊！」一雙白皙的手瞬間抓緊男人的頭髮，雙腿卻被男人分得更開。
「好美……好甜……」他繼續這色情無比的舔吮。
很快的，在一聲比一聲高亢的嬌啼中，滑滑春潮湧出粉嫩的縫隙，沾濕了他的唇舌、她的腿根。
「可以了！」他挺直身體跪坐在床上，兩手一把拖過虛軟無力的嬌軀，脹得發疼的前端急切地刺進濕潤的禁地。
「真緊！」他憋得額頭都出汗了，終究還是忍不住大力挺了進去。
她的身體裡面真的又濕又熱又緊、銷魂得要命，讓他一下子推得又深又重，所以當他感覺到前方有一層阻礙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魯莽就這樣一舉衝破了那層阻礙，奪走了她最初的純潔。
剛剛還衝動不已的身軀當場一僵，黝黑的俊臉上一下子變了幾種表情，最明顯的是愕然。
「嗚……」她只是皺眉嗚咽幾聲，卻讓他有種她哭了的錯覺。
「別哭別哭……」全勢連忙俯身舔舔她的眼角，一顆心頓時軟得不能再軟了。
在她不知所謂的低吟聲中，他含住了她的小嘴，舌頭舔舔粉嫩的唇瓣就溜了進去，嚐遍她嘴內的每一滴香甜。
「嗯……」她似是很有感覺地挺起身迎向他，這個舉動立刻引起兩聲低喘。
她眉心緊蹙卻不曉得要推開他，他則是忍得面孔扭曲卻捨不得離開她。
他憋著瘋狂的慾望再次跪直身軀，雙手勾著她的雙腿，因情慾發紅的雙眼緊盯著他們交合的那處，指頭撫了撫因疼痛而輕顫的花蕊。
他那幾乎完全沒入她腿間的昂藏依然腫脹猙獰，沒有要退出的意思，就著健臀輕輕搖擺幾下，慾獸就在銷魂的緊窒中慢慢動了起來。
一開始、她還敲著一張小臉，然而隨著他極其溫柔的動作，她的眉心鬆開了，白嫩的臉蛋湧上更深的紅暈，呻吟也漸漸出現快意。
他雙手膜拜著她美艷的胴體，燒紅了每一處白嫩的肌膚，兩處豐碩的雪峰早被他揉捏得佈滿紅印。
體內的狂暴慾望都被他控制在掌心，發洩在她的雙乳上，而他身下的動作仍是緩慢的、溫和的佔有那處最嬌嫩的花蕊。
一直到敏感的前端感覺到花心深處又再湧出一股熱潮，他胯下那頭隱忍的野獸終於開始放肆馳騁。
一整晚，激情未歇。
※※※※
翌日，早上十點鐘。
「叫！叩！」
一身西裝筆挺的精瘦老人站在全勢的房門口，手裡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是佈置精緻的西式早餐跟一小壺熱茶。
他足下踏著柔軟的深色地毯，眼前是一扇漆白的柚木房門，身後則是佈置典雅的起居室，裡頭有齊全的視聽設備。
全家大宅只有三層樓高，卻有三棟房子並起來這麼寬，室內空間寬敞，室外前後還各有一片綠意盎然的花園。
全勢跟闕虔樣，母親早逝，父親住在二樓，二樓的空房就做為客房使用。
家族最權威的老爺子則是依習慣住在一樓靠近後院的地方，跟一家人共同使用的餐廳、客廳，以及招待客人的幾個廳堂隔了一段距離，環境清幽。
整個三樓全部都是全勢個人的使用空間，有臥房、書房，甚至還有一個小廚房，方便他研究吃食，除了固定時間有傭人上樓打掃，平常鮮少人會到三樓走動。
隨著門扉開啟，全勢魁梧的身形露了出來。
「少爺，這是您的早餐。真難得少爺會想在房間吃啊！」老人笑咪咪遞上托盤。
「怎麼是你？」穿著浴袍的全勢臉上閃過一絲錯愕，然後很快就更黑了一點。
剛剛內線電話明明就是女傭接的，怎麼來的是管家？X的，這個八卦雷達全天候開啟的老頭肯定攔截了女傭！
「少爺，您看到我是不是很驚喜？」老臉笑得像朵花。
「我很驚嚇！」接過托盤的全勢咬咬牙，高大的身形一偏，把拉開的門縫擋得密密實實，封鎖住探詢的視線。
「少爺，您身材真好！剛洗過澡啊？為什麼忽然一大早要洗澡呢？全叔怎麼不知道您有這習慣呀？」老人把視線收回來落在全勢敞開的浴袍前襟上，滿是皺紋的眼角閃過一抹精光。
全勢手端托盤，一手拉緊浴袍，吼道：「囉哩叭唆的！你煩不煩？」
他的吼聲明顯壓抑，像是怕吵醒什麼人一樣。
答案就在房間裡！
「哎呀！我的腳！」管家的皮鞋一蹬，抵住了要被關上的房門。
「想廢掉就繼續放著！」他死也不會讓這老頭子進房。
「少爺別這麼猴急嘛！」
「誰猴急了！」披著浴袍的猛男壓著嗓子怒咆。
「那就滿足我的好奇心嘛！全叔聽說——您昨晚在花園撿屍回來啦？」老管家開門見山地問道。
「呸呸呸！我還撿骨咧！你當我是淫魔嗎？」下三濫的事情他才不屑做！
「怎麼會？全叔我當然知道少爺肯定是去救人的！怎麼能讓那種骯髒事在全家發生哪！」管家挺直腰桿，泛著精光的眼裡滿是讚賞。
「這還差不多！你消息倒還挺靈通的。」他輕哼。
「還行還行，不過就是沒打聽出來少爺您帶回房的是哪家的千金？阿廖說，他只有看到你抱了個女人回房，那女人他不認得。」爆料者原來是園丁阿廖。
「被他看到了？」虧他還特地走那條烏漆抹黑的小路呢！
全勢摸著下巴，心裡慶幸這阿廖才剛進來做事不到兩個禮拜，還來不及了解他全大少爺的風花雪月，當然不認得李茉兒。
「那——在少爺房裡的到底是誰呀？呵呵，全叔我就是關心關心，呵呵呵。」老臉上寫著兩個字——八卦。
「關心個屁！」他才不會讓管家知道！
管家知道了，就等於爺爺知道了；爺爺知道了，就等於他麻煩大了！
那老頭早就有了中意的孫媳婦……
「哎呀！少爺怎麼會認為自己是個屁？」
「你！」到底誰是少爺？
「全叔不過就是想知道少爺喜歡哪家姑娘？好助少爺一臂之力！」老人家無辜得不能再無辜了。
「你少幫倒忙！」虎目一瞪。
「少爺，您真的有喜歡的人啦？還這麼快就把生米煮成熟飯，很怕人家跑掉吼？……哎呀！少爺好色喔！」老管家摀著嘴，笑得好曖昧。
「你才色！你全家都色！」被說中的男人惱羞成怒。
他的確是別有居心，怎樣？他就是巴不得她醒來哭著要他負責！
「全家就是你家！啾咪！」管家忽然做了個吐舌頭的動作。
這種動作應該只有十八歲以下的美少女能夠做得到位還不被揍。
「你有被熱茶潑過嗎？想試試看嗎？」黑臉發青，大手憤然抓起托盤上的那壺茶。
「沒有，不過我不想。咳！少爺就不要害羞了，全叔也是過來人，知道在您這年紀總是衝動不斷的。」推推銀框眼鏡，老臉一本正經。
「給我閉嘴！」黑臉湧上熱潮。
他是衝動了點，不過他不後悔，經過昨晚他才知道她有多可愛、多誘人！特別是她在他懷裡嗚咽著再也不要一個人的時候，都快把他心疼死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有這麼多的憐愛跟慾望，好像源源不絕似的，讓他忍不住抱了她一整晚，身體力行告訴她，他絕對不再讓她那麼孤單無助。
想到現在被窩裡那張天使般的睡顏，他的心就軟成一團泥。
他昨晚一定把她累壞了！
「少爺，您的表情好淫蕩，全叔都害羞了。」老管家打斷了男人的綺麗回想。
「說什麼你！」虎掌作勢要巴下去。
「別激動嘛！少爺，您真的有意中人了？是誰？全叔我好跟老爺子說一聲，讓他有個心理準備。」精明的老管家早看出全勢的情意。
「準備什麼？反正你叫老頭子少管我的事就對了！還有你也是！」全勢祭出警告。
「少爺，全叔我身為年資最老、輩分最高，統領全家上上下下四十二名傭人的管家，關心關心少爺的感情生活是絕對需要、必要、肯定要的呀！」
「誰要你雞婆！」
「少爺怎麼這麼說？全叔好歹伺候您祖宗三代——」老管家抽出懷裡的手帕開始抹眼角。
「等你伺候過我祖宗八代再說！」全勢不客氣地吼完就把門甩上。
世界終於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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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好冷……好像有水的聲音？
「阿麻……」
「阿麻……」
她倏地瞪大眼睛，看到了一片透著光的黑。
她記得，是那一日的天空。
她愣愣地看著那片天，直到又一聲「阿麻」把她的注意力抓過去。
她看到池塘邊有個人朝她伸長了手臂，是大廚。
她回來了？
還是，她其實從來沒離開過？那個新奇的世界只是一場夢？
「妳還發什麼呆？快把手伸過來啊！」大廚不停揮舞著手。
不要……
她不想回來……
「妳想逃去哪？」扠著腰的老闆忽然出現在大廚旁邊。
「把她抓起來！」
老闆一聲令下，幾雙手全朝她湧了過來。
她想逃，但是沒力氣，眼睜睜看那幾雙手離她越來越近——
「不要！不要抓我！」
她聽見自己叫得聲嘶力竭——
「啪！」
一把扣住在空中揮舞的小手，全勢將驚醒的李茉兒連人帶被地抱進懷裡。
「做噩夢了？」他愛憐地撫去她額頭上的汗珠，吻著她的額角。
可惜這股破天荒的溫柔，李茉兒感受不到，她還沉浸在剛剛的夢境裡醒不過來。
「不要抓我……我不回去……」她美眸半睜，發白的小嘴一張一合吐著讓他不捨的囈語。
她一定是被昨晚那幫子渾蛋給嚇著了吧？
「沒人要抓妳，沒人敢抓妳了。乖！」他的吻落在恍惚的小臉上，每一下都是又輕又柔，像是怕驚嚇到她一樣。
渙散的美眸就在這樣溫柔的輕哄中逐漸聚焦，李茉兒迷迷糊糊就看見一張黑臉離自己好近好近。
「黑無常，你來接我了嗎？」美陣透著絕望。
她此話一出，黑臉瞬間一皺，凶光畢露。
黑無常？無常就無常，為什麼還是黑的？
才被攻擊過像塊黑炭的全勢滿腔的溫柔立刻散得一乾二淨，剛剛還不捨安撫著小臉的大手立刻不客氣捏了下去。
「妳給我看清楚我是誰！」
這下子，李茉兒終於清醒了，可是她立刻就巴不得自己再昏上一生一世。
她她她……他他他……他們怎麼會……
定定心神，驚慌的眼珠子立刻上下左右轉了一圈。
她絕望地發現自己正窩在男人的懷裡！
這溫度……這觸感……他們兩個絕對都是赤條條光溜溜的！
美眸突地瞠大再瞠大。
「別瞪了，妳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全勢捏捏她的臉，笑得極寵溺。
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嗎？讓他現在怎麼看她都覺得好可愛！
「我……我們？」她摸摸喉嚨，她的聲音啞得不像話。
她要是知道她昨晚在他身下叫得有多浪，一定會嚇瘋掉，所以他還是別提醒她好了。
「要不要喝點水？」他目光帶笑，異常溫柔。
她猛烈搖頭，他態度的改變讓她的臉上再也沒了從前的淡然。
「昨晚的事妳還記得多少？怎麼會喝他們的酒？」他親親她，她則因震驚過度沒有拒絕。
「那些人說我只要喝杯酒就不計前嫌，所以我就喝了，可是他們後來怪怪的，一直靠過來想摸我……」
「摸妳？」利眸一瞇。
那些人死定了！
「沒……沒摸到……我不喜歡就躲開了。後來，他們把我圍起來想……我就……打了他們……我只記得這些了。」她咬著唇，垂下眼簾。
「打得好！」
眼簾一掀，裡頭全是驚訝。
「你不生氣嗎？那是你的朋友。」
「誰說他們是我的朋友？」他呸！
「可是他們說是幫你報仇……」
全勢虎目圓瞠，一聲虎嘯冒出來：「放屁！我早就沒打算跟妳計較了！他們還敢賴在我頭上！」
他還是滿嘴粗言，不過她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厭惡。
比起昨晚那些一表人才卻滿肚子壞水的公子哥兒，他這樣更值得信賴。
不過現在看著他飛揚的怒容，她的感覺只有滿滿的、止不住的心慌。
「我們真的……真的……」她不敢再依偎在他懷裡，若不是力不從心，她肯定一蹦三步離他遠遠的。
無奈她現在渾身痠痛，尤其是腿根的地方，有股奇異的感覺，又痠又軟難受極了。
情事過後的感覺是這樣的嗎？
她跟他真的有肌膚之親了？
「他們在給妳喝的酒裡面摻了點東西，想對妳做些不好的事，後來我把妳帶回來，結果就……咳！」黑臉湧現一絲不自在。
他這樣應該也算趁人之危吧？
想到這裡，他心裡一陣忐忑，看著她的眼神多了一絲不安，沒想到卻迎來她柔軟的目光。
「謝謝你救了我。」李茉兒由衷地說。
那些人的計畫光是聽他說就好可怕，幸好她沒有真的落到他們手上。
幸虧有他在！
認真一想，這個男人雖然老像根爆竹一樣隨便點就爆，可是都沒真的傷害過她，還救了她兩次呢！
「上次在麵攤也是，謝謝你把房東兒子趕跑了，他現在都不敢來找我們麻煩了。」她沒忘記這件事。
「哼！妳還知道我有功勞啊？我還以為妳只看得到闕虔呢！」顯然他也沒忘記。
「闕……大哥，我只是覺得他很面熟，就想了解了解。」她乾巴巴地解釋。
「哼哼，就信妳一次。」反正是她哥構不成什麼威脅。
「那個……昨晚那些人還會再來嗎？還有誰也……」她光想到不知還有多少「前債」未清，就覺得頭好痛。
「妳放心，以後沒人敢欺負妳了，我會保護妳！」全勢拍胸脯掛保證。
待他豪爽地宣示完畢，大手一攬，剛剛被她偷偷拉開的距離瞬間縮短了不只一點。
「你……先等等……」李茉兒艱難地抵抗壓下來的胸膛，雙手直接感覺到軟中帶硬的觸感，渾身立刻爬上一股陌生的燥熱。
昨天晚上她就在這樣的懷抱裡……
「啊！不行不行！」她猛搖頭。
「怎麼不行？妳都是我的人了！」他情色地在她腰上摸一摸，再揉一揉，讓她受不了地直打顫。
她腦袋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來昨天晚上的細節，只知道她的身體變得好奇怪，被他一摸就軟得不像話。
「我很謝謝你……不過我想……這件事就……就到此為止吧！」她眉目低垂，長長的眼睫顫呀顫的，盡顯徬徨。
現在這男人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弄得她渾身不自在，好不習慣哪！
她還是希望像以前一樣就好。
「到此為止？什麼意思？」全勢心神一凜，立刻意會過來她想跟他劃清界線。
這是不奇怪，畢竟她現在一點都不愛他，不過，那又怎樣？他再讓她愛上他不就得了！
「意思就是……就是你不用為了昨天的事對我負責。」她口乾舌燥。
「我是妳第一個男人，妳不讓我負責，想讓誰負責？」他指著床上的血跡問。
「不用非得讓誰負責啊！」她臉紅得像顆熟透的蘋果。
不是她開放，而是她很清楚在這個時代，男女在未婚前發生肌膚之親是很正常的事。雖然心裡有點遺憾珍貴的初夜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沒了，而且還一點記憶都沒有，不過也只能算了。
更何況，他還是為了要救她才占了她的清白，沒理由不相愛的兩個人要因為這樣的意外綁在一起。
「我就想對妳負責怎麼樣？」霸王本性藏不住了。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妳啊！」
「啊？」一雙美目再次睜得又大又圓。
他說什麼？她一定是聽錯了吧？
「妳沒聽錯！不然妳以為我幹嘛這麼犧牲跟不愛的女人上床？我不會把妳送去醫院就好啦！」全勢捏住她的鼻子，笑得壞壞的。
醫院能解那種藥嗎？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意思是……他真的愛她嗎？
為什麼呢？他不是討厭她的嗎？
好多好多的問題就像氣泡一樣，一個接一個從李茉兒的腦袋瓜裡頭冒出來。
她已經是滿腦子渾沌了，沒想到他捏著她鼻子的手遲遲不放開，讓她腦袋更是一陣發暈。
「唔嗯……」她要喘不過氣了！
當她一張開嘴巴，他等候多時的唇舌就立刻貼了上來，送進一些空氣，又奪走更多呼吸。
「不……」她想推開他，兩隻手腕卻被人擺弄到她的腰後動彈不得。
他們赤裸的身體再一次貼得天衣無縫，她甚至感覺得到他渾身肌肉的緊繃跟強壯。
全勢熱烈地吻著她，舌尖舔過小嘴裡的每一處，熟稔地勾引其中的丁香與他共舞。
她真是又香又甜，好吃極了！
「呼嗯……」一吻方休，李茉兒只覺得自己渾身發軟，力氣都被抽乾了。
「知道了吧？我愛妳、我喜歡妳，不只是對昨晚負責而已。」他抵著她的額頭，姿態無比親暱。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心跳得好快，是因為他剛剛吃她嘴巴的關係嗎？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越跳越快，她是不是要死掉了？
「看著我！妳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他托起她的下巴。
「我……沒有吧……」她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要跳出來了！
果然還是像以前一樣跟他保持距離會比較好吧？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討厭到恨不得我消失的地步，你不會……嗯……我……」她把他在車上說過的話搬出來。
他剛剛說的那些喜歡啊愛啊，她想著就肉麻，說不出口。
「我討厭的是以前的妳！我喜歡的、我愛的是現在的妳！」他臉上只有令她心驚的認真。
她的臉跟身子，他早已熟得不能再熟，可是一直到最近，他對著她才有了這麼多不同的情緒跟慾望。
他發現，她面無表情對著他的時候，他會不爽；有男人靠近她的時候，他會吃醋；她被欺負的時候，他又會心疼。
她甚至能輕易擊垮他過人的自制力，讓他的慾望前所未有的澎湃難抑，讓他不僅想佔有她，還想獨佔她。
如果這不是喜歡、這不是愛，那是什麼？
可是這也證明了，只有現在的她，才能讓他這麼在意。
「現在的我？」她喃喃重複著這幾個字。
現在的她不就是假的李茉兒？真的……阿麻？！
「你……不會的……怎麼會……」她咬緊嘴巴，心頭湧上一股陌生的慌亂。
向來空蕩的心窩瞬間被什麼給充滿了，漲得發疼，疼得她想叫出來。
這讓她直覺想逃，但是他扣著她的身子不讓她離開半分。
「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但是我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我，喜歡妳。茉兒，我愛上妳了。」全勢一邊說一邊舔著她微涼的唇瓣，熱燙的氣息得她從髮梢熱到每一根腳趾頭。
「我不……」她不是過去的李茉兒，不會因為他的這些話感到高興。
「妳不愛我了我知道，但是沒關係……」
薄唇貼著她被溫熱的唇瓣，他的舌尖舔過她的牙齒，又糾纏起她青澀的舌頭，嚐遍小嘴的裡裡外外。
「嗯……什麼……」她的腦袋已經變成一團漿糊，沒辦法思考了。
「我會讓妳再愛上我的，妳等著……」他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話又繼續吃她的嘴了。
李茉兒稍微清醒了一下，只是一下，就又掉入一陣天旋地轉之中。
有點暈暈的，有點……舒服……嗯，只是一點點而已……不過他剛剛說了什麼呢？
要她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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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晚上九點鐘，麵攤隔三條街外的便利商店門口，全勢已經等在那裡了。
「你這麼晚找我出來做什麼？」
李茉兒氣喘吁吁跑到約定的地方，剛停下腳步就左顧右盼，深怕被熟人給看到。
其實她的熟人也就她母親一個，而且還很贊成她出來赴這個約。
看著跟自己當過一夜夫妻的男人，她心裡湧上陣陣無奈。
套一句這時代流行了好一陣子的話：他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這人最近幾乎天天中午都上門吃麵，吃完也不急著走，拉著他的助理把媽逗得心花怒放。
有時候白天不見晚上見，他還幫忙收工打烊呢！
她實在好奇這人怎能如此頻繁在她眼前閒晃，時間多得一點也不像是個大公司的老闆？
他認真在追求她嗎？她可不可以不要啊？
其實他長得高大帥氣，就算站在角落什麼都不做也還是很引人注目，這樣出色的男子，換做是其他女人都會開心赴他的約吧？
可是偏偏一跟他站在一起，她就提心吊膽，深怕把過去的惡名背回去。
再說，就算不顧及別人的眼光，她想她也是不能跟他有什麼未來的。
因為她隨時都有可能會離開這裡，回到過去。
到現在，她三天兩頭都還會夢見從前的事情，這或許就是老天爺給她的警訊，讓她別忘了有一天還是要回去的。
所以，無牽無掛，還是比較好。
心裡這麼一躊躇，李茉兒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就這一退，差點把全勢氣得腦充血。
「拖拖拉拉的幹什麼！快過來！」爆竹又爆了。
李茉兒無奈地上前兩步，依然緊張得東張西望。
「膽小鬼！真被人發現，我就說我們現在情投意合不就得了？我不會讓妳挨罵的！」他說。
「哪來的情投意合？我又不喜歡……」她的臉頰無法控制地熱了起來。
「妳、會、喜、歡、的！」有力的指頭捏住她的下巴，他的臉色就快要比天色還黑了。
「……」她還是別說話好了。
「哼！」全勢冷哼一聲，心裡什麼滋味都有。
果然風水輪流轉，現在竟然換他對她勾勾纏！不過愛都愛了，有什麼辦法？
「妳剛洗完澡？」真是又香又軟！要不是怕自制力不夠，他肯定抱上去。
「我習慣收攤後就先洗澡……」她板著一張白嫩小臉，耳朵卻是漸漸泛紅，看得他好想咬上一口。
「妳在勾引我？」含血噴人又怎樣？誰叫她害他現在只要一回想那天晚上就魂不守舍，一連洗了好幾天的冷水澡！
什麼時候才能再吃掉她啊？啊嗚！
「我才沒有！你……你到底要找我做什麼……」她一句話都說不好。
「拿去！帶妳去個地方。」他丟過一頂安全帽給她。
「去哪？能不能……」不要？
「妳說能不能？」男人瞇眼冷笑。
「不能……」這男人壓根容不得人拒絕吧？
怎麼就纏上她呢？
「那還不快戴上？」他指著她手裡的安全帽。
「這是？」李茉兒抱著懷裡圓滾滾的東西，端詳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來要怎麼戴。
「妳是失憶又不是失智，怎麼連安全帽都不會戴了？」他奇怪地看她一眼，卻是把她手裡的安全帽接過幫她戴好，「脖子抬高一點！矮冬瓜！」
「是你太高了。」她知道她不算矮的了。
「是是是……」他的腰彎得更低，幫她調整帽上的帶子。
藏在帽裡的大眼睛骨碌碌轉了轉，忍不住端詳起近在咫尺的黝黑臉孔，看見總是帶著諷意的嘴角現在正掛著淺淺的笑。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她的心怎麼又像有個小人在上頭打鼓一樣呢？
「咕啾咕啾，真可愛！」大功告成，全勢勾起食指搔搔她的脖子，像在逗小孩。
男人指尖帶來的麻癢感覺讓她急急後退一步。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她的心臟是不是要從嘴巴裡蹦出來了啊？
「妳不怕癢啊？一定不會疼老公！」他悻悻然收回停在半空中的食指。
「怕癢就會疼老公啊？」好不容易心臟歸位的李茉兒又倏地瞪大眼睛，像是聽到什麼不得了的事。
「想也知道是騙人的，笨瓜！」他好笑地瞄她一眼，再把自己的安全帽戴好，然後跨上身後的重機，「上來吧！」
「喔。」她乖乖跨上後座。
「不想飛出去就抱緊我！」他抓過她的一隻手，示意她環抱住自己的腰。
在他寬大的背後，小臉微紅，一雙素白的手遲疑了幾秒後還是慢吞吞地抱了上去。
當機車馳騁在彎曲山路上時，李茉兒已經顧不得羞怯，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被這新奇的體驗驚得說不出話來。
車子的速度極快，路旁景物飛快掠過眼前，晃花了她的眼，她眼中唯一清楚的只剩下眼前的男人。
一個念頭在腦中浮現——在這個世界裡，她可以信任他，讓他帶著她去往任何地方。
這只是錯覺吧？一定是的……
「發什麼呆？抓好！」他匆忙握緊腰上略微鬆開的小手，溫暖了上頭的涼意。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她的心跳又不穩了。
※※※※
幾輛重機停在半山腰一塊空地上，全勢站在一棵大樹下，在他的腳下就是整座城市最璀璨的風景。
聚在這塊空地上的人都是重機的愛好者，以車會友的他們來自這城市的四面八方，多數都在各自的領域功成名就，甚至大名鼎鼎如全勢，不過一聚在一起，那些壓死人的身份地位就被遠遠拋在腦後。
在這裡，沒人在乎你是誰，在社會上是不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每個人都只對車有興趣，也因為車才有交集，跟這樣的人相處讓全勢可以得到全然的放鬆。
「阿勢，第一次看你帶人來，你女朋友？」一個男人湊近全勢，手指了指在不遠處聚在一起烤肉的男男女女，其中一張生分的小臉又呆又漂亮，最是醒目。
男人綽號叫大王，因為車隊裡還有另一個叫小王。
大王相貌堂堂，身形瘦高，模樣比全勢斯文不少，也年輕三四歲，但是他的技術卻是車隊裡數一數二的優秀。
「很快就會是！」眉宇飛揚，全勢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
「咦？你在追她？可是她跟我們說你是她的債主耶！好像跟你撇清關係的樣子啊，難道她的意思是冤親債主？」大王摸摸下巴，沉思再沉思。
「債主？她真這麼說？」黑臉上的五官都快看不清楚了。
「咳……可能是我聽錯了，哈哈！」大王乾笑，這才提出問題：「不過她怎麼看了挺眼熟？也叫李茉兒……」
人家他也是有在看八卦雜誌的。
「就是她。」
「咦？難道你們兩個的恩怨都是狗仔瞎編的？」
「那些事是真的，我以前也的確討厭她。不過現在——我愛上她了。」
「那不是挺好的嗎？她不也愛著你？但是她怎麼看上去跟雜誌上寫得不太一樣？」對全勢的癡纏在哪裡？
「她失憶了，把什麼都忘了。」現在他才愛上她，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她真的不再……」愛你了？大王實在不忍心說。
「失憶了也好，以前的她真的很煩哪，我也確實不愛。可是現在的她，三不五時就能讓我心疼得半死，厲害吧？」他苦笑。
這時候要是給全勢一面鏡子，他一定會被自己眼裡的溫柔給嚇死。
「厲害厲害……那你就加把勁吧！以你的條件，不怕迷不倒她啦！」大王說得極有信心。
「是嗎？」全勢不甚確定地皺眉，忍不住看向他們正在談論的小女人，她對他的視線渾然不覺，顯然沉浸在烤肉的趣味之中。
烤肉真那麼好玩嗎？她剛剛的怕生跑哪去了？
嘖！小王湊得這麼近幹嘛？頭都要碰在一起了！
「看什麼看那麼入神？」大王循著黑臉男人的視線看過去，又是一陣乾笑。
「小王不會是煞到她了吧？從剛剛就黏在她身邊——」
「嗯？」
利眸瞬間湧上不悅，冷冷看著大王一邊嚷著：「餓死了！烤好了沒啊！」一邊朝著烤肉的那群人邁進，又名為落荒而逃。
再看看一群人之中某個又呆又漂亮的人兒，傻愣愣地挑著烤好的食物，旁邊的大男孩看著她，眼裡全是毫不掩飾的喜歡……
火大地收回視線，全勢沒過去，他一直站在樹下，頭頂滿天星斗，腳踩美麗夜景，鼻間全是飄過來的肉香。
那味道越來越近……越來越濃……他餓了。
笨女人！難道真把他給忘了？
忿忿回頭的全勢毫無預警對上一雙大眼睛，大眼睛的主人把手裡的盤子舉高一些，問：「烤好了，你要不要吃？」
可惡，她這模樣真像卡通片裡那隻裝可愛的靴貓！
「咕嚕！」吞口水。
他好像更餓了！
「我當然要吃！」他一把搶過盤子，正想把一串肉串往嘴裡送，眼角餘光就瞄到頻頻探向這邊的小王。
靈光一閃，他二話不說立刻把肉串塞到李茉兒手裡。
「餵我！」
「啊？」他怎麼總能說出令她傻眼的話？
「我說餵我吃！現在！立刻！馬上！」他惡狠狠地命令道。
竟敢把他晾在一邊跑去勾引別的男人？
「你有手怎麼不自己吃？」
「我兩隻手都很忙。」一手拿盤子，一手插在褲袋裡。
「這……」哪裡忙啊？
「何況我不是妳的『債主』嗎？還不快點好好伺候我！」他面色不善，又勾起她的下巴，命令道：「我看，妳就先笑一個給爺看看吧！」
這會兒，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像極調戲民女的惡少。
他其實也挺俊的……
「啊……」小臉瞬間熱了幾度。
「啊什麼啊？我早就想說了，妳怎麼回去擺個麵攤就真的變成面癱了？成天扮塊木頭不累嗎？」全勢惡劣地捏住她的臉頰，力道當然是拿捏得很好。
「我習慣了。」她扮了二十年。
「那就改掉這習慣！快點，現在就笑一個給我看！」
「我……」
「嗯？」一個音節高了兩度，威脅性瞬間暴漲。
「可是沒什麼好笑的啊？」
「看著我，妳就不能笑一個？」他忽然有點懷念以前她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笑得花枝亂顫的時候。
他有多久沒看過她的笑了？
她總是端著這麼一張淡然的表情，好像沒有什麼可以影響她的情緒，也沒有什麼可以留在她的心上，包括他。
「你又不可笑。」
「妳！」他覺得跟她對話真是聖人也會抓狂！
難道她就不會去想，他為什麼這麼想看到她的表情笑容？
不解風情的木頭人！
正當全勢悶到快嘔血的時候，頭低低的她忽然講了一句話。
「什麼？」他沒聽清楚。
「我忘了……」李茉兒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說：「我忘記……怎麼笑了……」
她的表情還是呆呆的，聲音也是平平的，沒有半點起伏，可是卻深深撼動他的心，讓他啞口無言。
「你要吃了嗎？」她看看他再看看烤肉。
「當然要！」他拿過一支肉串塞進她手裡，然後兩隻眼睛瞪得比牛還大。
他還是要她餵！
「知道了……」她在心底幽幽嘆了口氣。
雙足一踮，小手乖乖舉著肉串湊近他嘴邊，讓飯來張口的霸王能滿意地咬上一口肉。
「這妳烤的？」囫圇吞掉一塊肉的全勢立刻皺眉。
「不是。肉串是一個叫芽芽的女生烤的。」
「嘖！真難吃！拿妳烤的給我吃就好！」
「喔，我負責烤這個。」李茉兒對他的抬舉恍若未聞，認真從盤子裡挑出一串杏鮑菇來。
「沒刷烤肉醬？」他沒看過這樣的烤杏鮑菇。
「有，我剛剛自己另外調的，味道可能會淡一些。你吃嗎？」
「我快餓死了幹嘛不吃？還不快點餵我！」他說完就自己低頭張嘴咬下一大塊。
「好吃嗎？」她第一次這樣弄烤肉，很有趣呢！就不知道好不好吃？
這樣想想，跟他出來也挺好的，不然她哪裡曉得烤肉還能有這麼多五花八門的吃法？很多食材她都見過，就是沒這樣烤過來吃。
如果哪天被老天爺送回去了，也可以賣這個。
「妳怎麼弄了半天自己都沒吃？」他擰眉，褲袋裡的手抽了出來接過那串杏鮑菇，然後湊到她嘴邊命令道：「吃掉！」
正好李茉兒本來就有點餓，聞到撲鼻的香氣，想也沒想就一口咬下去。
咀嚼，舔嘴，小臉一下子漲得粉粉嫩嫩的。
「好吃吧？」他垂眼正好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好吃。」點點頭，她心滿意足的同時又覺得哪裡奇怪。
是什麼呢？是味道嗎？還是……
「……好餓……」全勢喊著餓，飢渴的目光卻膠著在某張吃得油亮亮的小嘴上。
小嘴的主人聞言抬起美眸，視線掃過男人俊俏的臉孔，又溜過男人強壯的手臂，再到寬厚的手掌，然後看清楚了修長的手指尚且抓著一根竹籤，竹籤上所剩不多的菇塊還留著她的齒印——她終於發現了奇怪之處！
剛剛是他餵她吃的？
「都給、給、給你吃吧！」她結結巴巴地把所剩不多的串燒推回去。
怦怦怦怦！小人怎麼又在她心上打鼓了呢？
這是第一次有人餵她吃東西呢！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心跳如擂鼓的同時，她悄悄覷了眼男人。
那張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就是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瞪著她，比山腳下的夜景還要懾人。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
另一棵大樹下。
「嗚——惡霸債主奴役孤苦小美人啊！茉茉到底欠他多少錢啊？要這樣還債！」小王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奴役嗎？我怎麼看著挺甜蜜的？而且他們不是那種關係啦，阿勢在追求她呢，你就別進去瞎攪和了！你看，真是要虐待她，哪還會餵她吃東西？是不是？」大王拍拍小王的肩膀。
「調戲啊！這是調戲！」小王悲憤得只差沒咬手帕了。
大王滿臉黑線，決定不看戲了，專心吃東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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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李小姐，這棟房子才租妳們四萬塊做生意已經很便宜啦！要不是阿蕊介紹妳來，我租金訂的可不只這樣，而且妳放心租下去，這裡可是寸土寸金的商業區，光是一半的上班族來買妳的麵，妳就賺翻了！」
透天厝前圓臉婦人比手畫腳說得口沫橫飛，站在她對面的是一身素雅長裙的李茉兒。
今天麵攤公休，她特地起了個大早跟婦人約在這碰面。
「我考慮看看。」李茉兒仍是木著臉，沒流露任何情緒。
「那得快一點，我這房子很多人在問的！」
「好。」
「不如這樣吧，看在阿蕊的面子上，我幫妳留兩天，兩天後妳一定得給我答覆，不然我就不管了啊！」圓臉婦人揮揮手就此告別。
「謝謝。」李茉兒對著微胖的背影點頭道謝，心裡暗自叫苦。
距離月底只剩下一週了，新家還是沒有著落，怎麼辦？
她不會用電腦，只能靠著報紙上寥寥幾條租屋消息一間間探訪，不過都沒遇上合意的。媽也在菜市場放了消息出去，希望快點找到合適的房子。
眼前這棟透天厝就是賣菜的阿蕊姨介紹的，屋主是她的朋友。雖然離原來住的地方有點遠，搬過來就得放棄原來的客源，不過地理位置極好，就像婦人說的，光是上班族的午餐就是個穩定的財源。
或許就該租了這裡？可是租金還是比原來多了一萬塊錢……
「這麼早妳不待在家，跑出來看什麼房子？」粗嗄的質問打斷了李茉兒的思緒。
她猛一回頭，就看到一抹熟悉無比的身影從一輛計程車裡走出來。
是他！
美眸微微睜大，李茉兒呆呆地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全勢。
他身高腿長，一下子就來到她的面前，教她看清楚了五天不見的那張臉。
是啊！五天了，他去哪了？
怦怦怦怦！她可沒在算日子呀！實在是因為他之前天天都在她眼前晃蕩的關係，突然間沒了蹤影一她才覺得奇怪。
對，就是奇怪而已。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怎麼一看到他，她這心臟亂跳的毛病就又發作了呢？
「我問妳話呢！怎麼不回答？」全勢居高臨下睥睨著她。
「要月底了，還沒找到合適的房子搬……」她忍不住盯著他瞧。
這一瞧不得了！
她赫然發現他面容有些樵悴，一向炯炯有神的雙眼現在透著疲倦，頭髮也有點凌亂。
「你怎麼了？」她脫口而出。
「咦？」他一下子精神很多，兩隻眼睛竟像兩把火炬燒得發亮。
被他看得心頭發慌的李茉兒立刻低頭，盯住他的皮鞋，顯然不打算再抬起頭了。
「妳在關心我？」燙人的氣息掠過她的耳際。
她摀著發燙的耳朵，一雙眼游移不定，吶吶辯解：「我就是問問……問問而已……」
「妳關心我！」他肯定。
全勢高興得幾乎要手舞足蹈，雖然他沒有真這麼做，不過臉上大大的笑容已經昭告了他的好心情。
看來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之前天天出現在她面前，她總是木著一張臉讓他猜不透她真正的心情，他還以為她或許是勉強的，是不願意的。
可是他離開的這五天就證明了，她對他不是全然不在意的！
「妳想我嗎？」他得寸進尺那又如何？
「我不……」她舌頭打結了。
他打斷她，欺近她，在她耳邊輕輕說：「我很想妳。」
每個字他都說得清清楚楚，她也聽得清清楚楚。
這四個字就像一道迅雷瞬間轟得李茉兒腦袋瓜一片空白，臉皮卻是一片火辣辣的紅豔。
「我好想妳！十天的工作量我用五天就完成了，就是想早一點回來看妳！這幾天我天天睡不到四個小時，剛下飛機就跑來找妳了，結果妳竟然不在，是想急死我嗎？」
他大膽地告白，再大膽地摟住她，看她沒反應就再更大膽地靠在她肩頭上。
他可是句句實言，要不是香港的店鋪臨時出了事，不得不親自坐鎮處理，他才捨不得離開她這麼久。
「我……你……為什麼要……」語無倫次，怦怦怦怦。
「我也想知道，我幹嘛要這樣為一個不想我的人累死我自己？」他舒口氣，滿足地汲取她獨有的皂香味。
「我……」她咬住舌尖。
她要說什麼呢？怦！怦！
「咦？妳好像瘦了一點？」全勢的口氣透著不滿，兩道濃眉扭成一個結。
剛剛從李母口中得知，這幾天她一有空就四處找房看房，壓根沒能好好休息。短短五天，本來就沒幾兩肉的她又再瘦了一圈，他看得心都疼了！
就著這點心疼，他又再摟緊她一點。
「沒有啊……」她掙脫不掉。
「房子別找了，我會幫妳想辦法。」這件事他可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什麼辦法？」她驚訝得忘了掙脫。
「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妳們變成無殼蝸牛的！而且還能讓妳跟妳媽高枕無憂，連攤子都不用擺了！」他說得極有自信。
「無殼蝸牛？這形容真好……不過不擺攤子怎麼行啊？」她們還要糊口呢！
「我說行就行！不過詳細怎麼一回事，到了我家，我再說給妳聽好嗎？」看著漾滿好奇的大眼睛，全勢輕輕笑了起來，不過話裡盡顯疲憊。
「去你家做什麼？」她又開始推他。
「小姐，我現在睏得要死！妳就當行行好，陪我回家睡一覺！」這樣看著她，抱著她，就讓他連日以來緊繃的神經全數鬆懈，現在他真是昏昏欲睡，快要撐不住了。
「陪你睡覺？」她嚇呆了！
「不是不是！是我睡覺，妳就……妳就幫我煮一頓好吃的吧！」如果要陪他睡覺更好！這句話他當然只敢在心裡想。
「我……」她正想拒絕，哪裡知道一抬眼，眼裡就只看得見他兩眼下的陰影。
他看起來很累，真的是為了她嗎？
他剛剛說他想見她……怦怦！
他上次也說他喜歡她……怦怦！
他還說他喜歡的是現在的李茉兒……怦怦怦怦！
拿著兩把槌子的小人彷彿又站上她的心尖，咚咚咚一下下敲得又重又急。
李茉兒摀著胸口，低垂的小臉紅紅的，思緒翻飛。
待她回過神，她已經被他牽上那輛載著他過來、在路邊等候多時的計程車了。
目的地，全家大宅。
※※※※
回到家之後，全勢在眾目睽睽之下拉著李茉兒直奔三樓，全然無視管家領頭的一行傭人驚訝的表情。
他火速洗了個香噴噴的澡，精神頓時好了很多，於是他不急著睡覺，而是坐在餐桌前看著李茉兒在小廚房裡忙碌張羅。
「冰箱裡的東西夠不夠？不夠我再到樓下拿。」他說。
樓下廚房更大，食材更多，不過他想要跟她獨處，才不讓閒雜人等打擾他們，嘿嘿！
五天過去，他想死她了！
「我做點排骨粥，再拌三樣小菜，這樣夠吃嗎？」她看向他的眼神帶著詢問。
「夠！妳隨便做做就好，記得做妳的份，一起吃！」他兩邊嘴角高高揚起。
「嗯。」她匆匆應了聲就移開視線。
他怎麼笑得有點……傻？
發覺自己心臟又開始亂跳，李茉兒趕緊把注意力放在煮食上，一下切蘿蔔一下剁排骨，雙手很快就忙個不停。
全勢也不再多話。他單手托腮，嘴角帶笑，專注地看著她忙碌的背影。
一切都是這麼靜謐而溫暖，像他珍藏在心底的回憶。
他記得，母親還沒生病之前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廚房，她的背影就像這樣，安靜而專注，動不停的只有那一雙手，忙著調理出各種菜餚。
在他高中的時候，母親病逝，這份溫暖也隨之消失了。
其實她的身形比他母親的模樣更加纖細瘦削，髮型也是不同的，不像母親蓄著一頭標記似的長髮，可是短髮的她卻更令他怦然心動。
這份久違的、奢侈的溫暖讓他想抓住。
他一定要抓住！
「妳跟伯母這幾天把東西整理整理，月底我帶人過去幫妳們搬家。」
「搬去哪呢？」剛把一大碗排骨放進滾水川燙，她擦擦手，拿著一雙好奇的眼睛瞧他。
「就搬到我公司附近的一套公寓，兩房兩廳，夠妳們母女倆住。」
「公寓？可是攤子要擺在哪？」
「當然是不用擺了。」
「那怎麼成？不擺攤子，我們哪來的錢付你租金？」李茉兒收回視線，把川燙好的排骨撈出來，跟洗好的米、蘿蔔塊一起放下鍋熬煮。
「這妳不用擔心。我是商人，怎麼也不會做賠本生意。妳的手藝如果願意賣給我，那層公寓送給妳也行！」
他本來就不打算跟她收錢，不過這丫頭現在耿直得教人頭痛，肯定不願占他便宜，他絞盡腦汁左思右想，沒想到還真讓他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我的手藝？」手裡攪著一鍋粥，李茉兒覺得自己的腦袋也攪成一鍋粥了。
他想怎麼做？
「我打算用妳的手藝當作環勢進軍便利商店的第一步。這一塊環勢盤算很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合作對象，有了妳，我相信我們能打出漂亮的一仗！」
「你是說，就像我看到的那些微波食品或是盒裝沙拉一樣嗎？」
「沒錯！這樣妳只需要把那些小菜滷味的做法提供給我們，我們交給工廠去做出來，妳完全不用自己動手。當然，環勢給的價碼妳隨便打聽就知道，妳不用擔心會吃虧。」
「這樣真的可行嗎？萬一賣得不好……」攪拌的動作再次停下，她有點懷疑地看著他。
她會做的都是些普通菜色，她自己是覺得沒什麼稀罕，雖然麵攤生意很好，但是要放在便利商店裡面賣的話，能一樣受歡迎嗎？
「妳要對自己有信心，我一定是經過全方面評估才找妳合作，絕對不會『感情用事』。」全勢衝她眨眨眼，她立刻木著臉把目光調回白花花的鍋內。
「咳！再說了，不管賣得如何，在簽了約以後那就是環勢該擔心的了。」他口氣相當無謂。
這麼優渥的條件，她是該一口答應才對，可是她沒有。
她沒再回話，就拿著湯勺在粥裡攪啊攪的，安靜得出奇。
全勢也沒再出聲打擾她，一直到她關了火，兩個人的視線才又再度對上。
「那就……照你說的做好了。」她做出了決定。
「太好了！那以後妳可得跟緊我！我們得去公司，去工廠，還要去跟便利商店交涉。接下來還有很多要學呢！」他大大鬆了一口氣。
看她考慮這麼久，還以為她不會答應呢！以後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跟她綁在一起了，喔耶！
「好。」李茉兒點點頭，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奇怪，怎麼看上去他比她還要高興呢？
迷惑地眨眨眼，她不敢再看那雙帶笑的眼睛，再看下去她的心臟又要亂跳了。
※※※※
秋高氣爽，才下午三點，露天的運動公園就來了不少人。
特別是一處籃球場地，旁邊用水泥梯搭出來的觀眾席幾乎坐滿了人，一身輕便的李茉兒就是其中之一。
她專注看著籃球場內三對三的鬥牛賽，一雙美目因好奇而閃閃發亮。
真是稀奇！那樣一顆球竟然能有這麼多規矩可以玩？就像上一次她玩過的棒球一樣。
這一個月來除了玩球，她還玩過溜冰，看過電影，坐過摩天輪，知道什麼是逛街瞎拼。
以前她哪裡懂得這麼多的消遣？就算來到這個世界，她也是整日在麵攤裡外忙活，可是現在，她不但懂得什麼是消遣，還能樂在其中！
一個月前，她以為沒了麵攤，她的日子會變得很沒方向，可是現在她覺得每天都過得好充實好滿足。
她很清楚，這都是拜一個人所賜。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嘩！」場外一陣騷動。
「啊啊啊——」李茉兒身邊爆出一聲尖叫，是林尚風。
他手舞足蹈，不停對著李茉兒喊：「茉兒、茉兒！妳看到沒？老闆好帥啊！灌籃耶！」
「我看到了。」她愣愣地應了聲。
她當然看見了，從比賽一開始，她的視線就沒一刻離開過場中的全勢。
明明闕虔也在，明明她應該覺得白淨的闕虔比他好看，可是她的目光就是情不自禁追隨著那張黝黑的臉上，因為他時而凌厲時而雀躍的表情怦然心動。
當他高高躍起把球重重灌進籃框中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心房也像那個籃框一樣大力震動，搖搖欲墜。
她沒錯過他臉上隨即揚起的得意笑容，是那麼樣的炫目，那麼樣的迷人。
他好耀眼，比陽光還耀眼。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她又一次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連場上震耳欲聾的加油歡呼也蓋不住。
「茉兒！」林尚風擔心的臉闖入她的視線。
「啊！」她嚇一跳。
「我嚇到妳啦？抱歉抱歉！不過我叫妳好幾次，妳都沒回答我。」
「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林尚風擺擺手，笑嘻嘻地指著一棵樹說：「我看比賽也快結束了，不如我們先去車上拿便當，等會兒就在那棵樹下野餐好不好？」
「好。」她沒什麼意見，就跟著林尚風離開觀眾席。
他們的車子停在運動場外，不太遠，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也就到了。
林尚風負責保管所有人的財物，他掏出車鑰匙，打開全勢的休旅車後車廂。
「哇！茉兒辛苦妳了！」四人份的便當全是李茉兒一人完成。
「不會，裡面有些新菜色，你們嘗看看。」
「真的？」林尚風大喜過望又對她眨眨眼，「茉兒，妳現在應該也感覺得出來老闆對妳『特別』好吧？」
「特別」兩個字特別加重，李茉兒只覺得臉頰一陣發燙，她低頭裝忙，在後車廂胡亂翻看，不過全勢的車子整理得很乾淨，她摸了半天也是兩手空空。
林尚風知道她害臊，笑嘻嘻地追問：「那妳對老闆的感覺怎麼樣？妳應該也喜歡他吧？」
在林尚風看來，他老闆長得帥又有錢，還有出色的能力，比起一大票富二代廢柴不知道優秀幾萬倍咧！
就是脾氣暴躁了點，可是在心愛的女人面前，他這頭猛虎就變成溫馴的家貓，現在對茉兒不知道有多溫柔體貼呢！
老闆現在不但上哪吃喝玩樂都帶著她，還不敢隨便占她便宜，每天都像一隻吃不飽的大狗一樣，跟心愛的女人保持著「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他當他助理那麼久，哪時候看老闆這麼委屈過了？被寵上天的她能不感動嗎？
「我沒有……我不會……」李茉兒低垂的小頭顱搖了搖。
林尚風爆出一聲怪叫：「為什麼？怎麼可能？我是說，妳之前老躲著老闆，但是現在妳願意跟他同進同出，我還以為……」
「那是因為我把我的手藝賣給他了。」
「妳也可以不賣，如果妳想繼續躲著他的話。」林尚風覺得不合理。
他說的沒錯。如果她真的不想跟全勢有瓜葛，她是可以拒絕這筆交易的。
「我……我只是覺得這是個好方法，如果……哪天我不在了，我媽她也不用煩惱以後的生活。」這是她當初的盤算。
「妳為什麼會不在？」除了林尚風，還多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林尚風跟李茉兒轉頭才發現，闕虔跟全勢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們身後。
闕虔給林尚風一個眼神，雙雙拿過便當就先走了，把空間留給剩下來的兩個人。
「妳為什麼會不在？」汗水淋漓的全勢逼近一步。
他的步伐很大，李茉兒一下子被困在車子跟他之間，進退兩難。
他張狂的氣息籠罩著她，他的眼神讓她不敢直視，好像她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明明沒有啊……
「看著我！妳為什麼會不在？妳要去哪？」全勢托起她的小臉不讓她逃避。
「我、我只是說說而已。」咬著唇，她六神無主。
怎麼會被他聽到？她要怎麼解釋才好？
「說說？只是說說妳會把妳媽的後半輩子都安排好了？」
「人有旦夕禍福……說不準哪一天我比我媽……嗯，就像上次的車禍，如果不是我命大，或許我早就已經死了。」她嘴角動了動，終究是擠不出笑容。
其實李茉兒已經死了，只是沒有人知道而已，如果她被召了回去，一樣不會有人知道，有個叫阿麻的靈魂曾經來過這裡。
就算是他，也是一樣的……
小臉上的憂傷讓全勢的心臟一陣揪緊抽痛不已。
「不會的！不會再有那樣的事！」他摟過她，力道大得像要將她揉進身體。
她覺得有點疼，卻不想掙脫了。她把臉埋進他的胸前，聆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卜通！卜通！卜通！
「沒關係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把媽安排好，我就放心了……」小手揪緊他濕透的背心，她聲音悶悶的。
她從以前就認定自己會孤老一生，也從不以為意，所以她總想著只要安排好了這一世的母親，無常隨時要帶走她都沒有關係。
可是現在，為什麼心覺得好酸好酸？
「那我呢？」
「什麼？」身上禁錮的力道稍微鬆開，李茉兒抬起臉來。
「對於我，妳難道沒有一丁點的捨不得？」全勢捧著她的臉，用最鋒利的眼神看著她。
「我……就算……也沒辦法的吧……」言詞閃爍，眼神閃爍。
「怎麼沒辦法？如果妳捨不得我，那就算閻羅王來帶妳走，妳都得留下來！」這真是最不可思議的命令。
「怎麼可能？」心好像飛起來了。
「一定可以！只要妳想……只要妳捨不得我……」後腰上有力的臂膀把她勾回他的身前，他的額頭抵著她，深邃的眸色將她牢牢釘住。
他不喜歡她隨時能一走了之的淡然，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
「怎麼……可能……」顫抖的小嘴被人啣了去。
全勢含住她的唇瓣，記憶中的甘美令他得寸進尺，舌頭一下子攻城掠地搜刮所有的甜蜜。
在有力臂膀的環抱下，她沒有顧忌地癱軟下身軀，任他抱著吻著，再一次沉醉在頭暈目眩的感覺裡。
跟上次一樣暈暈的……麻麻的……不討厭……
如果緊抓住他，就能留下來嗎？
那麼……那麼……
全勢驚喜地感覺到背上那雙小手正在回擁他，他更是摟緊了懷中的溫軟，領著她體驗蕩人心神的交纏。
當這個吻結束的時候，兩個人都悸動不已。
李茉兒迷迷茫茫地伏在他的胸膛上喘息，輕顫的心第一次生出了強烈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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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日本 箱根
傍晚時分，兩輛賓士轎車在強羅溫泉旅館門口停下。
有百年歷史的強羅旅館是箱根一帶最高級的溫泉旅店，坐落在山坳處，每到傍晚山嵐繚繞，伴著天空上初現的月亮，景色相當優美。
旅館的大門低調而典雅，門口站了數位身著和服的溫泉女將，看到全勢一行人下車後立刻恭謹地行九十度鞠躬，緊接著便是上前將後車廂的行李一一取出來。
其中一名看起來最年長的女將指示她們將行李送往預訂的房間後，踩著碎步獨自迎向前。
她的目光飛快掃過全勢懷裡熟睡的人，秀淨的臉上絲毫不見任何無禮的表情。
她帶著微笑向三人微微欠身，說：「全少爺，您的祖父在月見廳等您。闕少爺、林少爺，好久不見。」
「嗯。」全勢低低應了一聲就率先走進旅館。
「老闆，要不要先把茉兒放下再過去見爺爺？」林尚風亦步亦趨跟過去，神色緊張。
這時候，闕虔面露不滿地插嘴道：「怎麼，難道我妹妹見不得人？」
「我、我哪有這樣說！欸？老闆等我啊！」林尚風眼神飄忽不定，不敢看闕虔，腳步飛快跟上全勢。
闕虔慢悠悠走在最後，嘴角噙著笑，一路跟著他們走到月見廳門口。
月見廳是強羅旅館老闆的私人招待所，緊連著老闆一家的住所，一般遊客不得進入。
「全少爺，您來了。」月見廳門口的女將迎了上來，看到全勢懷裡抱著人，她的眼中同樣閃過一抹驚訝，然後就像剛剛那位女將一樣不動聲色掛上平常的笑容。
「請在此稍坐一下。」女將讓他們坐在沙發上就先離開了。
闕虔跟林尚風坐在一起，全勢抱著李茉兒走到另一張沙發前，正當他要坐下的時候，李茉兒醒了，而她睜開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掙脫他的懷抱。
「過河拆橋！」黑臉冒出一句冷哼，另一張沙發上的兩個人掩嘴偷笑。
「我……你怎麼不叫醒我？我很重的……」一想到他從剛剛把自己抱到現在，她就渾身發燙。
太丟人了！
「哪裡重？一包米都比妳重！快坐下。」全勢不屑地冷哼。
「哪這麼誇張？」她噘嘴囁嚅了句，乖乖在他身邊坐下。
東張西望了一下，李茉兒終於發現自己來到一處陌生的地方。
「這裡是？」
「是這幾天我們要住的地方，就是妳前兩天在旅遊雜誌上看見的溫泉旅館。」全勢說。
上次她在他辦公室翻閱雜誌時的渴望神情，他悄悄記下了。
「真的嗎？你不是說要來觀摩日本的便利商店？」她記得那間旅館可是在偏遠山區，要觀摩怎麼可能找這種地方？
「不這樣說妳會跟我來？」他挑挑眉。
「哦！原來如此！我就說老闆怎麼又說要來這裡？那真的太好了！」林尚風恍然大悟，然後笑開一張臉，闕虔坐在他身邊也掛著淡淡的笑容。
什麼太好了？
李茉兒不懂，不過她沒心思深究。
天啊！她竟然來了耶！而且還是飛過來的！
雜誌上說從機場到這裡，光是開車就要好幾個鐘頭，沿途風景也是極美的，可惜她睡過頭了。
「妳睡了很久。最近睡不好？」全勢的拇指撫過她眼下的陰影。
「嗯，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她不自在地撇過臉，把心中湧起的慌張藏得很好。
最近幾乎天天都會做夢，夢裡仍然是過去的情景，那些朝著她伸過來的手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接近，讓她每天早上都驚叫著哭醒。
她知道，她會這樣是因為她開始捨不得了。
捨不得……
她抬眼看著全勢，他正巧低下頭。
「忍忍，等一下吃過飯再睡。」全勢握了下她的手又放開。
聽著他的話，她的心裡頓時變得軟軟的，一下又痛痛的。
他怎能對她這麼溫柔？
這樣的溫柔要她如何捨得放掉……
※※※※
「臭老頭！還要我等多久？」全勢很不滿地嚷著。
其實不過等了五分鐘，但是他看著身邊的人兒臉色有點蒼白，就想早點帶她回房休息。
「臭小子！越來越沒耐性了！」老人從月見廳另一頭的門後走出來。
全勢等人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闕虔跟林尚風恭恭敬敬地行禮，只有全勢不當回事，他大手拍拍，安撫渾身僵硬的李茉兒，讓她不要緊張。
「阿虔，小風，你們也來了。好好，人多熱鬧。」剛過七十大壽的全老爺子紅光滿面，聲如洪鐘，他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閒服看上去精神很好。
全老爺子身邊還有強羅旅館的老闆藤原先生。
全勢向藤原先生頷首問候：「伯父，好久不見，身體好嗎？」
他用的是中文，為的是要讓李茉兒聽得懂，反正藤原先生中文極好，溝通上沒有問題。
「我很好，謝謝關心。智子等會兒就過來了。」藤原先生看看全勢又看看李茉兒，他忽然有種多嘴的感覺。
全老爺子也發現了孫子旁邊的陌生女孩，那兩道跟全勢一模一樣的濃眉立刻挑起。
「這丫頭是誰？」
「您好，我是李茉兒。」
「李茉兒？妳怎麼跟來了？」全老爺子臉色沉下，顯然想起了李茉兒幹過的好事。
「爺爺，茉兒失憶了，跟以前很不一樣喔！」林尚風連忙補了一句，就怕李茉兒不明不白被討厭了。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全老爺子掃了三個年輕男子一眼，再看向李茉兒的眼光就不太一樣了。
看來這幾個小子都挺護著她，尤其是阿勢——有需要把她護到身後嗎？他又不會對她怎樣。
全老爺子銳利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停留在李茉兒身上的時間多些。
她有什麼本事能把他精得跟鬼一樣的孫子迷得昏頭轉向？
「小風，你別緊張，爺爺一定喜歡茉兒。」闕虔一手搭著林尚風的肩膀，半個身子靠上去。
「哦，是嗎？我自己怎麼不曉得這件事？截至目前為止，我最喜歡的就是智子。」全老爺子明顯話中有話。
「不是早叫你死心了嗎？」全勢攬著李茉兒衝他爺爺大呼小叫。
爺孫倆這一來一往，李茉兒也聽懂了。
恐怕那個智子是全勢的爺爺中意的孫媳婦吧？他不喜歡這個安排嗎？
怦怦怦怦！心跳又加速了。
「臭小子你……」
全老爺子正要發作，闕虔擋了下來。
「爺爺，你還記得你七十大壽吃過的麵條嗎？」
「記得！怎麼不記得？我連吃了三碗啊！那滋味啊……要不是吃不下，那五十碗我就全吞了！」全老爺子咂咂嘴巴，一肚子饞蟲又活起來了。
「那些可都是我的寶貝妹妹做的！您還能不喜歡她嗎？」闕虔笑嘻嘻地指指已經驚呆的李茉兒。
「啊？」林尚風跟全勢也是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難怪臭老頭你那天蛋糕沒吃半口！」
「誰規定生日一定要吃蛋糕？」
「你規定的啊！還叫老爸一定要訂那家的蛋糕，說訂十個你都吃的完，結果留了最上層那個八吋的給你，你吃都沒吃。」
「你給你爺爺留點面子不行？」
「不行！祖訓有言『暴殄天物，天打雷劈』呀！爺爺。」全勢涼涼地說。
「你這渾小子！連爺爺都不給面子還講什麼祖宗？」全老爺子瞪大他那雙跟孫子一模一樣的虎目。
爺孫倆的戰爭眼看一觸即發，一道柔柔的嗓音卻在此時飄了進來，滅了煙硝味。
「爺爺，您在氣什麼？誰惹您生氣了？」
一名身穿淡紫色和服的女子在眾所矚目之下走進月見廳，除了李茉兒之外，在場的人都認得她。
強羅旅館的千金，藤原智子。
藤原智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和風美人，家世好，氣質更是無懈可及，堪稱完美。
李茉兒就算不認得她，也被她的優雅風範給驚呆了去。
她就是爺爺想要他娶回家當妻子的女人嗎？好美啊！他一點都不心動嗎？
李茉兒的目光在全勢跟藤原智子的身上轉來轉去，心裡慌慌的。
藤原智子蓮步輕移，目不斜視地走過全勢身邊，直直走到全老爺子的跟前巧笑倩兮。
「智子總算來了，客人很難應付啊？」
「怎麼會？顧客至上。」她也是說中文。
「呵呵呵……很好！很有乃父風範，你後繼有人了！」全老爺子對藤原先生點點頭。
「老頭子講完了沒有？我們肚子快餓死了！」全勢按捺不住了。
「哈哈，我們這就過去秋苑吃飯。」藤原先生跟全勢熟得很，把他當成兒子一樣看待，所以對他失禮的抱怨絲毫不以為意，很快領著眾人往餐廳移動。
出了月見廳，夜色已深，旅館內燈火通明，儼然又是另外一番風情。
一路上，藤原先生跟全老爺子走在最前頭，再來是闕虔跟林尚風，走在後的則是藤原智子跟全勢，他手裡緊緊牽著李茉兒。
大概是因為穿著木屐的關係，藤原智子走得有點慢，剛剛還喊著餓的全勢這下倒不急，手裡拉著李茉兒慢悠悠地走在石板路上，跟前面幾人落了一大段距離。
「我自己走……」她輕輕甩著手，動作不敢太明顯，兩隻眼睛不時偷看藤原智子。
總覺得她一直盯著他們，是她的錯覺嗎？
「好啊！那萬一妳被妖怪抓走了我可不管喔，日本的妖怪最喜歡落單的外國女人了。」全勢的手這下真被她甩開了。
「真的嗎？」李茉兒驚呼一聲，腦海裡飛快閃過從前聽到的山靈神怪的故事，心裡直發毛。
不過手都放開了，她當然不可能主動牽起男人的手，只敢伸出兩隻小爪子，很沒骨氣地捏上他的衣角。
她心驚膽戰忙著東張西望，沒看見瞎編故事的男人嘴角輕勾一臉得逞的笑容。
藤原智子忽然出聲，「還沒請教小姐芳名？」
她的視線在李茉兒身上打量，客氣有禮，李茉兒卻感到莫名緊張。
這時候，一隻強壯結實的手臂環抱住李茉兒的肩頭。
「她叫李茉兒。妳叫她茉兒就可以了。」全勢替她回答。
「原來是茉兒小姐，歡迎妳來。我叫智子。」藤原智子的笑容十足溫柔。
「謝謝。智子小姐，妳好。」李茉兒連忙點頭。
接下來，她茫然地看著藤原智子跟全勢用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交談了幾句。
昏黃的燈光下，她似乎看見了藤原智子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不過她想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因為再看一眼，藤原智子臉上的笑容還是完美無缺呀！
當她還是滿頭霧水的時候，藤原智子朝兩人微笑頷首，隨後就筆直往前走去。
淡紫色的背影端莊美麗，帶著一種傲然，腳下的步伐卻顯得急促，像是在逃離什麼一樣。
「智子小姐怎麼了？」
「她去看晚餐準備得怎麼樣了。」
「你們剛剛說了什麼？」她直覺不對勁。
「喔，她問我需不需要幫妳準備一間房間，我說不需要。」他又牽起她的手。
「喔。」她點點頭，任他牽著走。
走沒兩步，李茉兒倏地停下腳步。
「我可以自己住一間啊！」一想到要跟他一起睡覺，她就開始頭暈腦脹。
「妳剛剛在我懷裡睡得這麼香，我覺得妳還是跟我睡比較好，這幾天我會『好好的』治療一下妳的黑眼圈。」全勢挑挑眉，露出讓女人臉紅心跳的邪笑。
「我我我沒有……不用……」她紅著臉結結巴巴，底氣一下子全沒了。
「妳要堅持一個人睡也可以，不過我剛說了，這裡有——妖怪——」他張牙舞爪作勢撲上去。
「啊！」她低叫一聲，趕緊摀住嘴。
「喂！我有那麼嚇人嗎？」裝神弄鬼的男人愣在當場，嘴角抽了幾下，好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臉會嚇到人。
看著他故作恐嚇的口氣表情，她一點也不害怕，反倒覺得有點奇妙。
好像有種很久很久不曾出現過的衝動又出現了。
「我明明就很帥！怨女夢中情人排行榜我可是年年蟬聯冠軍，比闕虔那隻白斬雞還多了幾千張票！妳要不要再看仔細一點？」他把自己的帥臉湊上去，歡迎她仔細品味。
怨女夢中情人排行榜？那是什麼東西？
她不太明白，但是看得出來他很驕傲……很……有趣。
「噗哧！」
「妳笑了！」全勢又愣住了。
「咦？」她也愣住了。
稍後，小手僵硬地摸摸自己的臉皮。
她真的笑了？
「再笑一次！」他激動地把她擁進懷裡。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他真的看到了！
她又懂得笑了嗎？因為他？
「你……」她雙手扶在他的胸膛上，表情迷惘，心裡卻流過一道暖流。
她重拾遺落的笑容，他竟然比她還高興？
「好美！」全勢驚喜地看著她再次笑了出來。
兩朵粉嫩的、羞怯的笑花在她的嘴角輕輕綻放，像初春盛開的花蕊，好美好美。
他情不自禁將她擁得更緊，薄唇緩緩落下，美眸羞怯地輕輕閉起……
卜通！卜通！卜通！兩個人的心跳飛快。
「老闆還不快進來！火鍋都要涼了啦！」
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從前方傳來，震碎了這邊的美好氣氛。
「林、尚、風！」全勢咬牙切齒。
在他身旁的李茉兒頂著一張紅撲撲的臉蛋，嘴邊的笑意未減。
有一種感覺在她心尖滋生蔓延，瞬間將她的胸口漲得好滿好滿。
這樣是不是就叫幸福？
※※※※
入夜，起風了。
剛剛泡完湯的李茉兒把區隔露天湯屋的落地窗關好，然後便順勢滑坐在透著涼意的榻榻米上，兩隻眼睛對著窗子上的彩繪出神。
他們的房間是獨棟的客房，附有露天湯屋，房內則是鋪滿榻榻米，約有十二疊，一派和風裝潢。
睡覺的時候還得鋪床，一人一席，她是鬆了一口氣，不過全勢的抱怨卻叫她臉紅心跳不止。
幸好，他很君子，睡覺時最踰矩的動作不過就是牽著她的手入眠，她本來還很扭捏，沒想到這個動作竟讓她一夜無夢。
就這樣連著過了幾天遊山玩水、好吃好睡的逍遙日子，她現在精神氣色都比剛到日本的時候好上許多，不過食慾差了一點，每餐都只吃得下一些東西。
大概是水土不服，今天搭船遊完一座湖，午餐過後她竟然吐了，所以提早回旅館休息。全勢本來要陪她回來被她婉拒了。
她看得出來，爺爺跟藤原先生都希望全勢留下來陪著同行的智子小姐。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發白的小嘴彷彿像要催眠自己一樣喃喃念著同一句話。
如果以後他身邊有智子小姐那樣完美的女人陪伴，一定會很好的吧？
反正她給不起永遠……可是，為什麼她還是覺得不甘心呢？
「啪嗒！啪嗒！」淚珠滴滴墜落在榻榻米上，成了房內唯一的聲響。
她太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裡面，連房門被打開了也不知道。
「怎麼不開燈也不開暖氣？這裡幾乎要跟外面一樣冷了！」全勢一邊脫掉大衣一邊抱怨。
「對不起，我忘了。」她背著他趕緊抹去眼淚。
一下子，房間亮了起來。
「快過來，我給妳帶了點吃的回來。」全勢拿起被他放在玄關鞋櫃上的其中一只袋子，走向房裡的小客廳。
客廳也是和風裝潢，榻榻米上擺著一張木頭方桌跟幾個坐墊。
全勢拉過一個坐墊坐下，大手三兩下把袋子裡的東西取出來，全是吃的，甜鹹都有，擺滿了一整桌。
「你怎麼買這麼多？」李茉兒驚呼著坐下來。
「我把覺得好吃的全買啦！不怕妳挑食。」
「我才不挑食！」她噘嘴抗議，全然沒意識到自己這就是在撒嬌。
全勢露出一口白牙，他就喜歡她多點情緒跟表情。
他自己不吃，倒是殷勤張羅起她的吃食，把一盒花壽司打開推到她眼前，命令道：「吃光！」
雖然口氣依舊霸道，被命令的人卻是感動得鼻頭發酸。
除了媽媽，就只有他會這般無微不至照顧自己了吧？
只是這份溫暖她還能擁有多久？
「好吃嗎？」他看她吃完一塊壽司才問道。
「好吃。」她低著頭就怕被他看出異樣。
「再喝點湯。」他又打開一個紙碗，裡面的味噌湯還是熱騰騰的。
端起湯碗，光聞著香氣，她就覺得心頭好暖好暖。
「謝謝。」她啜著熱湯，命把眼裡的熱辣眨回去。
「肚子餓壞了吧？慢慢吃。對了，明天下午我要出發去東京市區辦事情，林尚風跟妳哥也會去，妳就留在這裡等我回來好不好？」
「你有工作？」她放下湯碗。
一想到要跟他分開，她就覺得好慌張。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她已經這麼依賴他了……
「爺爺想買下一間餐廳，讓我過去看看，至少要待上四五天。妳去了可能會很無聊，男人談生意的地方也不方便帶著妳，如果妳留在這裡，我就讓智子照顧妳，我也放心。」他把壽司湊到她嘴邊，讓她繼續進食。
「智子小姐？」她忽然覺得嘴裡的壽司沒那麼美味了。
「對啊！智子很細心。剛剛也是智子先想到妳還沒吃飯，提醒我打包一點東西帶回來給妳吃，不然等我想到的時候，妳可能就吃不到這些好料了。」他的話裡盡是對藤原智子的讚賞。
李茉兒進食的動作倏地停下來，食慾全消。
「我吃飽了。」她囁嚅著，推開他餵過來的壽司。
「妳小鳥啊？就吃這麼一點也敢喊飽？再吃！」他塞過一塊壽司到她手裡，她手上的冰涼令他眉心深皺。
全勢起身想去把暖氣再調高一些，眼角餘光就瞥見她竟然把那塊壽司放回去。
「妳還不快吃？」他又把壽司塞回她手裡。
「我不要！」她放回去，就是不吃。
「我買回來的，妳敢不吃？」他再把壽司拿起來塞進她的掌心。
這次他牢牢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放回去，哪裡知道平常溫溫吞吞的她竟然使勁把壽司甩了出去。
壽司在榻榻米上滾了幾圈，七零八落散了開來。
「我又沒叫你買！你可以不要買！她叫你買你就買，你這麼聽她的話嗎？要她說你才會想到我嗎？」她第一次這樣吼人，吼完她就後悔了。
她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李茉兒臉色發白，除了害怕更多的是自責，但是當她看向理應氣炸的男人時，滿臉懊悔全化作了驚恐。
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看著他越咧越大的嘴角，她的腦中立刻浮現「怒極反笑」這句話。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她嚇壞了，站起來就直往後退。
「生氣？我是生氣啊！」全勢帶著笑容步步逼近。
目光灼灼的他每跨前一步，李茉兒就連連後退兩步，直到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把她困在寬厚的懷抱裡動彈不得，一張嘴把她的驚呼全數堵住，她才徹底沒了逃跑的念頭。
男性的氣息瞬間將她裹得嚴嚴實實，不透一絲縫隙，她的身子幾乎要被揉進如鋼鐵般堅韌的胸膛裡，她的唇舌被霸道的糾纏狠狠佔據。
頭好暈……暈得她無力再思考他到底氣不氣？只能軟倒在他懷裡氣喘吁吁。
「我是氣，氣妳不吃飯，餓壞了怎麼辦？」他意猶未盡地舔舔她的唇瓣。
「對不起。」她太任性了。
「沒關係，我挺喜歡妳為我吃醋的。」他其實內心暗爽不已。
這小瓜呆早就把他放在心裡了吧？
「我吃醋？」她指指自己，大眼先是瞪圓了，接著小臉就紅了，只剩下一張被吻得紅腫的小嘴連聲否認：「我哪有？才沒有！」
「妳就是有！口是心非！」他咬了她一口以示懲戒。
「我沒有！而且……智子小姐很好……跟你……」
「跟我沒關係！真的想惹我生氣？」他搶白順便給她一記恐嚇十足的眼神，她立刻識相地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
全勢輕笑一聲，再次把她擁入懷裡，就著相擁的姿勢，兩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好溫暖……她的臉頰不自覺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蹭得他低低笑起來。
「現在妳還想說妳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嗎？嗯？」溫熱的氣息撫過她的耳際，輕輕含上她的耳垂。
而她，除了十根指頭揪緊他的上衣，臉蛋在他胸前埋得更深之外，就什麼反應也沒有了。
「妳真的這麼不想跟我在一起？」他幾乎要仰天長嘯。
唉！沒想到他也淪落到乞求心上人一句承諾的境地了，果真愛到卡慘死啊！
更慘的是，在他心中悲憤交加的這時候，胸口的那顆小腦袋瓜竟然還搖來搖去。
她還是要拒絕他？
彷彿聽見他的心聲，懷裡及時冒出來一句：「不是……」
「那是什麼？說清楚講明白！」他口氣霸道，其實內心忐忑不安。
一隻微涼的小手覆上他的手背，在上頭摸了摸，似是留戀的樣子。
「我只是擔心，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先離開你，你不會恨我嗎？不會寧願我們從來就不認識嗎？」李茉兒怯怯地看著他，小嘴有點發顫。
她一字一句，緩慢的，清楚的，把她心中最大的恐懼說出來。
一想到他會恨她，她就害怕，比再死一回更令她害怕！
「那妳會嗎？」他反問。
「咦？」
「如果，妳說的『如果』是套用在我身上，那妳會恨我嗎？會後悔跟我一起度過這些時光嗎？」
「我……不會！」她想了想，堅決搖頭。
對！她不會！
如果不是他，她不會這麼快樂！就算有天分離，她也會記住他曾經帶給她的美好！
「那不就對了？我也不會！」全勢看著她，無比認真的說：「有句話說：『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我覺得這句話很實在，所以，我不會現在就許妳一生一世，但是我保證，當我們還能擁有彼此的時候，我會認真待妳、愛妳，讓妳過得幸福快樂。」
全勢也不曉得自己怎麼說得出這樣近乎結婚誓詞般的話來，可是他一點也不後悔。
他只知道，如果留不住她，他才會後悔！
幸好，他的這番真情告白已足夠讓李茉兒感動得熱淚盈眶，剎那間，她什麼疑慮也沒有了。
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是嗎？
是啊！她還要猶豫什麼呢？真的現在就要把他推給其他人嗎？不！她不要！
在那天來臨之前，她想擁有他，她要擁有他。
「那麼，在我們不得不分離之前……愛我吧……請你。」她的話語像是呢喃，也是嘆息。
第一次，她主動獻上自己的唇，主動抱住讓她捨不得放開的男人。
驚喜的男人先是大力抱緊她，然後將她打橫抱起，走向鋪好的床被。
一直到被他放倒在被上，她還在為自己的大膽臉紅心跳。
然後她就被吻得暈暈沉沉的，只覺得有一雙手在她身上不停點火，燒得她理智全無。
想要……她想要他，也想要被他佔有。
眨掉了眼中的迷茫，在足以將她焚燒的眼神下，李茉兒主動解開自己浴衣上的帶子。
浴衣下，什麼也沒穿。
「妳這該死的小妖精！」他低咒一聲，掌心卻忙不迭撫上雪白的胴體。
她輕吟著拱起身，同意他索取得更多、更過分，而他，只能欣然接受她的邀請。
在月光的見證下，這一次她清醒地嘗到了情慾的滋味。
當她的身子被他狠狠貫穿的時候，她甚至忘情的拱進他的懷裡，真真切切地與他合而為一。
這一晚，他們用最原始的方式擁有了彼此，不論是身體，抑或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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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聆風閣是旅館內其中一座休息亭，從大門口左手邊一條石板小路穿過去就到了。
亭外四周的櫻樹跟楓樹穿插排列，風景隨著四季更迭，美不勝收。
亭內面積約十坪，格局方正，除了入口處之外，其他三面都像吧台一樣擺設了長桌跟高腳椅，視野對外，窗明几淨，方便遊客飲食賞景。
現在時間是下午三點，這個地方只有李茉兒一個人。
她背對著入口處坐著，身上一襲絲質的連身洋裝，難得露出一雙小腿來，懸在半空中晃蕩，好不優閒的姿態。
她啜了口熱茶，小手時不時摸摸圍在上身的粉色披肩。
這是全勢離開前拿給她的禮物，說是什麼羊毛做的，很保暖，讓她帶著。
「唔……真的好暖……」她拿臉頰蹭了蹭暖呼呼的毛料，眉眼彎彎。
窗外幾片楓葉正緩緩落下，勾起了她的思緒。
已經三天了，他什麼時候才要回來接她呢？
為了不打擾他，她強忍著想跟在他身邊的衝動，最終選擇獨自留在旅館裡。
「好想他啊……不行！要打起精神來！」李茉兒晃晃腦袋，給自己打氣。
隨後，她舉起一隻被空氣凍得有些涼的手，小心翼翼從一大盤五顏六色的醃梅中捻起一粒茶梅送進嘴裡。
這裡的梅子真好吃，種類又多，她吃過一次就上癮了，在這裡的每天都要吃上一小碗，當然那是因為吃多了就不好意思了。
今天實在忍不住就跟女將要了一大盤來解饞，想來這幾天飯沒吃多少，倒是梅子都吃掉好幾碗了，被他知道肯定要挨罵的吧？
「嘻！」她忍不住甜甜蜜蜜地笑了。
舔舔嘴，一下子解決掉三顆梅子，她捧起還冒著熱氣的茶。
旅館的人實在貼心，瞧她一個人朝這裡走過來，就上前問她需要什麼吃食，等她一落坐，梅子跟熱茶就立刻送上來了。
她想都沒想過自己還有這樣被人伺候的一天，如果回去了……
不！不能想！她告訴過自己不能再想那些喪氣事的。
「原來妳在這裡。」藤原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後。
其實全勢他們離開之後，她就沒再見過藤原智子了，不過她也不是真的需要她的細心照顧，所以也沒怎麼在意。
但是今天再看到藤原智子，覺得跟上次的印象不太一樣，只見她那美麗的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智子小姐看起來很冷酷？
在李茉兒疑惑的眼神下，藤原智子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藤原智子淡淡掃了她一眼之後，才慢悠悠幫自己斟了杯茶。
「我就想『李茉兒』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特地去查了一下……」她姿態優雅地啜了口茶之後才說了這麼一句話。
「妳去查我？」李茉兒一顆心卜通卜通跳個不停。
「看來妳成功了，現在把勢迷得團團轉。」
「……」李榮兒沉默了。
她不知道該回應什麼，她只知道，藤原智子果然是喜歡全勢的。
那她現在來這裡是想跟她說什麼？
「沒關係，只要爺爺認定了我，勢的妻子就只會是我。至於妳，不過就是他用來暖床的工具。」她那雙妝點美麗的眼睛裡只剩下凍人的冰冷。
刻薄的話語瞬間抽光了李茉兒臉上所有的血色。
她當然知道什麼是暖床。
以前聽人說過，有些大戶人家的少爺在娶正室妾室之前，會先要幾個漂亮的丫鬟，做的就是這樣的活兒，大家都說那叫暖床。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她搖頭否認。
她不相信他對她懷抱的是這樣的心思，她相信他嘴裡說出來的那些動人話語！
李茉兒臉上的堅定似乎逗樂了藤原智子，她輕笑著說：「我不在乎。反正要不了多久，我就會是他的妻子，而妳繼續替他暖床也不要緊，當然，我更期待妳能自動自發從他身邊……消失。」
「妳一定不愛他。」李茉兒忍不住皺起眉頭。
倘若真的愛上了，怎麼能把這種事情看得如此雲淡風輕？
「不愛又怎樣？我依然能成為勢的妻子、環勢的女主人。難道妳覺得妳會比我更匹配得起勢？更重要的是，妳應該不會希望勢跟他爺爺為了妳反目成仇吧？」
藤原智子的每一句話都像利刃一般劃過李茉兒的心，擊垮她薄弱的自信。
不行！不能再退縮！
「妳說的沒錯，妳確實比我匹配得起他。如果妳愛他，我……我們可以公平競爭。可是妳沒有，像妳這樣的人不會帶給他幸福的，所以我不會把他讓給妳，除非他親口說不要我了！」
眼前透著蒼白的臉蛋上是不曾出現過的堅決跟嚴厲，藤原智子起先有點被嚇住了，待她回神過後，美麗的表相立刻扭曲瓦解。
「妳、妳算什麼東西？敢這樣跟我講話！」藤原智子說完便倏地起身，右手從和服袖口探出來，抓起桌上那盤梅子就往李茉兒身上扔去。
李茉兒根本想不到她會來此一招，一下子，她素淨的衣衫上就沾滿了黏膩，包括那條全勢送給她的披肩。
「怎麼辦？」她站起來拿下披肩反覆翻看，急得要哭出來。
「呵呵……這個樣子很適合妳哪，低賤的女人！」藤原智子冷冷地笑了。
李茉兒渾身顫抖，像是生氣又像是害怕。
此時，一個不該出現的聲音出現了。
「妳們在做什麼？」
兩個女人猛地回頭，就看見穿著藏青色大衣的全勢站在入口，他一句話問得不慍不火又面無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
在他身邊是闕虔跟林尚風，他們表情一致，雙雙驚訝地看著狼狽的李茉兒。
他們應該才剛剛走到這裡。
突然，藤原智子眼中出現了水氣，她看看李茉兒又看看全勢，欲言又止。
「怎麼了？」全勢的口氣還是很溫和，眼睛卻直勾勾地瞪著李茉兒，後者正抓著髒兮兮的披肩揉來揉去，一臉不安。
藤原智子這才開口「解釋」道：「都怪我，說話讓茉兒小姐不高興。我看她拿了桌上的梅子要砸我，我擋回去才會……」
「我沒有……」李茉兒小嘴發白，臉色更是透著青。
「不然難道會是我先動手的嗎？我不過是希望我們兩個可以公平競爭，妳為什麼要這麼生氣？」藤原智子如泣如訴，斂下的眼底滑過輕蔑卻沒人看見。
沒錯，任何人看藤原智子都是這麼高貴優雅，怎麼可能做出什麼不入流的事？
李茉兒咬咬下唇，委屈的小臉垂得低低的，當真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跟我回去！」全勢走過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這種口氣跟架勢任誰聽了都以為他是要帶她回去教訓。
「老闆！」林尚風按捺不住，急著上前幫李茉兒講兩句話，卻被闕虔攔下來。
李茉兒乖乖讓全勢抓著走，走到入口突然停下來。
「差點忘了。」全勢放開李茉兒，逕直往回走，走到藤原智子身邊。
「勢？」藤原智子的臉上依然是溫柔婉約的笑容，眼角還有點委屈的濕潤。
「忘了要謝謝妳這幾天的照顧，這杯茶請妳喝。」全勢拿起桌上一杯冷掉的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藤原智子的頭上倒下去，澆滅了她的滿腔得意。
「呀啊啊啊啊——」藤原智子爆出一聲尖叫，優雅形象盡失。
「老闆！」林尚風激動地抓緊闕虔的臂彎，闕虔噙著早知如此的笑，李茉兒則是傻兮兮地張大一張嘴。
「你！你怎麼可以！」藤原智子完全不敢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怎麼不可以？這是妳『照顧』她的回禮！」全勢橫眉豎目，兇神惡煞的模樣只須一秒鐘就把她欲說的話給嚇了回去。
「明明就是——」藤原智子顯然還想狡辯。
「怎麼辦呢？我也覺得這個樣子很適合妳呢！」全勢俊朗的臉孔掛上可怖的冷笑。
原來他剛剛都聽到了也都看到了！
「你……你……」藤原智子又羞又氣卻百口莫辯。
「我們走啦，謝謝招待！」全勢轉過身，擺了擺手，留了個囂張的背影給她。
「你怎麼會……」被拖著走的李茉兒也是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妳先煩惱妳自己吧，給我過來！」全勢隱含著暴怒的聲音飄散在空氣裡。
在他們走後，聆風閣爆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喝采。
「耶！老闆好帥！我就知道老闆五天的行程為了茉兒濃縮成三天跑完，怎麼可能不相信茉兒！」
林尚風興奮地直跳，壓根不鳥某個惱羞成怒正在尖叫的女人。
「他很帥？有我帥嗎？」闕虔執著的點顯然不太一樣。
「當然有！」林尚風做了個鬼臉立刻溜了。
闕虔追出去，留下一個歇斯底里的和服女人在原地……繼續尖叫。
※※※※
當窗外太陽已經西下，發怒的猛獸還在不擇手段「懲罰」身下的女人。
「不要了……不要再……」漲紅的小臉埋在枕頭裡，一聲聲的討饒都顯得這麼壓抑而煽情。
「竟敢把我讓給別的女人？」粗喘不止的全勢俯下身，激情地在雪白的背上咬了一口，胯下立刻感覺到一陣要命的絞緊。
「啪！」他挺直腰桿，掌摑幾下白嫩的臀瓣，之後又是一陣狂野的抽送。
「我沒有……」李茉兒搖頭否認的小手，往後抓著男人拍在她腰上的大掌，豐滿的乳房激烈晃蕩。
做這樣的事好累人啊！她渾身都快散架了，他怎能、怎能一直……
「還說沒有？我都聽到了！什麼公平競爭？誰准妳這麼說？」
全勢一把將虛軟的人兒拉起來，胸膛抵著她的背，掌心穿過她的腋下往前撲上她胸前的豐滿。
在這樣異常貼合的動作下，男人的那處堅硬向上頂進了深處。
「呀啊！」她逸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聲音。
「很舒服嗎？」他繼續挺得又深又重，大手更是把兩團嫩乳揉得通紅。
「嗯……嗯……」
「看妳還敢不敢不相信我，以為我會被智子騙倒？」壓下了嬌軀，將男人粗壯的分身全部埋進濕濡的花徑。
「我不敢了……啊啊……」又一輪的抽插讓她尖叫連連。
李茉兒在他的霸道擺佈下忘情嬌喘，只覺得自己像要飛上了天又像遁進了地獄，渾身輕飄飄的，腦袋也一片空白。
幾次衝刺之後，他將又一次高潮的人兒放下來，讓她伏在身下，大掌搧了下泛紅的臀瓣，壓著她的腰一下子把粗壯的根部盡推到底。
嬌軀正處於極度敏感的狀態，被他這樣的動作弄得顫抖不止。
全勢視線一低，就看見胯間跟他身材尺寸相符的深色昂揚在雪白的腿根處不斷抽插，懸殊的色差讓男人的慾望再次瘋脹到極限。
就在幾次猛烈的推送之後，渾身泛紅的人兒猛地往前一倒，身後的男人也壓了上來，深埋的慾獸暫時饜足了。
「呼呼……」他輕輕挺動臀部，再一次把熱燙一滴不剩地擠進溫暖的深處。
當他退出的時候，身下的人兒竟用那處令人難以抗拒的濕軟咬著他不放，雖然知道這只是她無意識的動作，他還是感到興奮。
「小妖精！」他對著她的耳朵又舔又咬，這才艱難地退出去。
指頭在濕濡的腿間探了探，發現那裡全是滿溢的白濁之後，他的眸色又再一次加深。
這種靈肉合一的滋味讓他徹底失控了！
「很累？」汗濕的小臉透著激烈情事過後的紅潤，讓他心頭一軟，俯下身親吻嬌喘吁吁的小嘴。
「不要……嗯……生氣……」她迷迷糊糊的還記得他在發火。
「怕我生氣，以後就不要再講什麼願意跟人競爭的話！」
「不然我要怎麼說？」她看起來傻乎乎的。
「遇到人家來搶我，妳當然只能說『老娘死也不讓』啊！」全勢唱作俱佳把她逗得噗哧一聲笑出來。
「怎麼說得出來……」
「說不出來也得說！難道我真的選擇其他女人妳也無所謂？」他親親她帶笑的嘴角。
聽他這麼一說，李茉兒不笑了，就拿著一雙小鹿般的眼睛凝望他。
「如果，你真覺得其他女人可以帶給你幸福，我無所謂。」眼見野獸又要暴怒，她趕緊順毛安撫，解釋清楚，「可是……只要你覺得可以帶給你幸福的人是我……只有我……那我就留下。我一定，為了你，留下。」
對她而言，這樣的話已經是大膽至極。
他很清楚，所以分外感動，想疼她護她的心情頓時洶湧澎湃，席捲了他所有的心思。
「小笨蛋！妳不為我留下行嗎？妳這裡可能已經有我的孩子了！還想跑去哪？」他壓下激動，轉而啃起她的小嘴，熱燙的掌心撫著她的肚子「嚇唬」她。
有時候，男人也不排斥用上這招留住女人，而且他這可不是亂說話，跟她的每一次他都沒做防護措施，就算中獎也是正常。
「咦？」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
「怎麼，妳不想要？」他的表情像是她一說不想就要咬死她一樣。
她趕緊說：「不是的！我……我想要……」
她臉紅紅的，聲音細得跟蚊子一樣，羞怯的模樣大大取悅了易怒的野獸。
「哦？那我可得加把勁了！」全勢爬起來，連帶著也把她拉起來跨坐在自己身上。
「你……你還要？」她感覺一柱堅挺抵住腿間的濕軟，立刻臉紅得都要滴出血來。
「當然！我要給妳孩子啊！萬一之前都沒收穫，那現在開始我更要努力耕耘才對！」他色情地舔舔嘴。
李茉兒把紅透的臉蛋靠在他的肩頭，結結巴巴地說：「那萬一有……會傷、傷到孩子……」
應該還沒有吧？不然剛剛那麼激烈……唔……不能再想了。
「那我這次輕一點。」才剛說完，他就扶著自己的慾望向上挺進了水色瀲灩的那處。
飽滿的填入讓渴求彼此的兩個人瞬間發出滿足的喘息，粉嫩的身子一下子•癱軟在他的懷裡。
好脹……好深……
她緊緊抱著他，再一次心甘情願承受他不知節制的慾望。
這一次，他的動作真的放慢了，卻每一下都頂入她的深處讓她含得又深又徹底。
這讓她更加感覺到自己被他深深佔有著，不光是身子，還有心，還有所有的感官知覺，都成了他的所有物。
「放鬆……」她的緊窒讓他只想瘋狂要了她。
「慢……慢一點……」感覺他的動作越來越劇烈，她難耐地用貝齒咬住他的肩頭，無意中更加刺激他的慾望。
很快的，房間裡又只剩下羞人的聲響了
她閉著眼睛，緊緊摟著他，任他用近乎粗暴的方式徹底佔有她的全部。
因為這個男人，她記起了怎麼笑怎麼哭，知道什麼是心痛什麼是幸福。
他就是她心愛的人啊……
「請……給我……孩子……」她再一次主動吻上他的嘴。
她不知道這句話會刺激得男人理智全失，緊接而來的瘋狂掠奪幾乎要將她貫穿拆解，但她甘之如飴。
她想為他生娃娃。
哪怕有天她回到過去，他們的娃娃將會是她曾經來過這裡的證明，也是她曾經如此愛戀過的證明。
「會給妳的……只給妳……啊……」他嘶啞地低吼，臀腹不斷向上頂撞汁水淋漓的嬌蕊。
在越發粗重的喘息聲下，她的身子擺動得更加劇烈，直到她再一次被一股熱燙填滿，一切終於漸漸趨於平靜。
待疲軟的慾獸終於從嬌軟的身子裡退出來，滿足的男人貪婪嚥下女人疲憊的嚶嚀。
「爺爺……怎麼辦……」昏昏欲睡的她想起了一個關鍵人物。
「快睡覺！有我在，怕什麼？」全勢摟緊她，驅散了她心底的不安。
嗯……有他在，不怕的……還有娃娃……
迷迷糊糊之中，發軟的小手摸上平坦的腹部，摸著摸著，不一會兒累極的人終於沉沉睡去。
相擁而眠的兩個人都沒想到，一週之後，嗜睡嘔吐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的李茉兒真的被醫生診斷出來有了身孕。
※※※※
當李茉兒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站在全勢房外小廚房忙碌的時候，她跟全勢正逢新婚三個月。
他們先去登記，還沒舉行婚禮，打算跟著孩子滿月酒一起辦。
至於女人最期待的蜜月旅行，她不在意，因為現在她天天都像出國一樣，在他的用心下體會各種好吃好玩又新鮮的事物。
有時候她覺得就要當父親的他比她肚子裡的兒子更像兒子，特別是無時不刻都想跟她黏在一起這一點。
就連剛剛，她想要午睡，明明說好要陪爺爺去打高爾夫的他竟然也跟著躺下來，死活不肯出門了，真的讓她哭笑不得。
「呵！」想到一天到晚纏著自己的丈夫，李茉兒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一句話冒出來，一雙強壯的手臂同時從後面環上她鼓起的肚子。
因為經歷過幾個月的嚴重孕吐，她懷孕六個月也只胖了一些，而且還都胖在肚子跟胸脯，其他地方一點也沒變。
不過變了也無所謂啦！在他眼裡，她怎麼樣都美呆了！
「你洗完澡了？」李茉兒耳根發燙，感覺男人壯碩的胸膛緊貼著自己。
沐浴過後的他身上有股青草香，她很喜歡，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都還是會為這種親密感到臉紅心跳呀！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妳應該還要再睡一小時才對，還是我吵醒妳了？」他親親她通紅的耳際，愛極了她害羞的樣子。
「沒有，我睡飽了就起來了。」
「妳在煮東西？肚子餓了可以叫我啊！難道我煮的東西不好吃？」全勢就著擁抱的姿勢，探頭看清楚了她正在忙的東西。
濃眉一擰，霸王不高興了。
「才不是！你煮的都很好吃！我不都吃光了嗎？」說到這個，李茉兒滿心感動。
她現在才知道，他不但愛吃美食，更會料理美食。只是能吃到他親手做的料理的人並不多，像她這樣能天天吃上幾次的人更是絕無僅有，就她一個！
她覺得好幸福！他總能讓她感動得無以復加。
「那妳現在又自己在煮什麼？難道怕我煮不出來？」他貼著她的耳朵繼續逼問。
「嗯……可能喔！」李茉兒大眼睛轉了轉，紅紅的嘴角揚起促狹的笑容。
「哼！是嗎？到底是什麼讓妳嘴巴這麼饞？我學起來做給妳吃！」全勢說得極其自然。
不能否認有些東西他不會做，也只有她做的才好吃，不過他捨不得她勞累，特別是現在這種非常時期。
感受到他的體貼，再一次被感動的女人也不逗他了。
李茉兒讓他退開一些，拿了只湯碗，從鍋裡撈了細麵條到碗裡，不多，就三分之二碗而已。然後她又打開爐子上的一個大鍋，頓時香氣四溢。
站到一邊的全勢看著她舀了一些熱湯澆在細麵上，再從鍋裡夾起幾片白菜跟火腿。
就這兩樣簡單的食材，她就能煮出這鍋香濃的湯？
「來，先吃一點再出門。」她把手裡熱騰騰的湯麵遞給他。
「給我吃的？」順手接過的他愣了一下。
「你晚上可能會喝酒，吃一些墊墊肚子才不傷胃。」她記得他晚上還有個不得不去的喜宴，喝酒肯定少不了。
「妳自己呢？」
「我不餓。」
「妳真是……」他表情無奈。
他敢打賭，她這次一定又是為了要做這碗麵才減少午睡時間！
「我之前就跟妳說過了，妳要多休息，保持心情愉快……」全勢開始第N次的教誨。
「做東西給你吃我很愉快啊！」大眼睛第N次無辜地眨呀眨。
「妳喔！」他嘆口氣，笑了。
從她懷孕到現在，她幾次下廚做羹湯都是為了他，她自己是孕婦，反而時時刻刻擔心他的飲食跟健康。
她老說被他感動，他又何嘗不是？
她雖然害羞從來不肯輕言說愛，可是誰都感覺得到她全副心思都在他一個人身上，這樣可愛的人兒，他能不珍愛嗎？
「快坐下來吃吧。」李茉兒推著他到餐桌邊坐下。
「嗯……這什麼味道啊？好香！」
「是啊，老爺，這味道聞著真香！」
就這麼兩句對話，讓全勢的好心情瞬間化為烏有。
「臭老頭，你上來幹嘛？」他瞪著站在樓梯口的全老爺子跟管家全叔。
兩個年紀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老人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飄移到餐桌邊，然後目光灼灼盯著全勢面前的那一小碗湯麵。
「爺爺，全叔。」挺著肚子的李茉兒想要起身迎接。
「快坐下！」三個男人頓時著急地制止她。
「沒事的。爺爺，你們坐，我去給你們下碗麵。」她笑了笑，臉上盡是被呵護的幸福。
「妳坐下！他們不吃麵！」全勢狠狠斜睨了兩個老人家一眼，卻無能阻止老婆的腳步。
她是害羞，不過想做什麼的時候就沒人能阻止得了，不然他眼前這碗麵也不會做得出來了。
「臭小子越來越不孝了！」全老爺子氣得嘴上的鬍子都要翹起來。
他好久沒吃到孫媳婦的手藝了，饞得他做夢都要流口水！
可是，這要是為了一碗麵累著了孫媳婦還有她肚子裡的小壯丁，想想就不划算。
不過……真想吃啊！
全老爺子陷入了天人交戰，管家全叔已經上前攔住了李茉兒下麵的動作。
「少奶奶，您別忙。我們喝湯就好，這湯香氣好濃啊！」
「就下個麵，不花多少時間精神的。」李茉兒笑笑還是丟了兩團麵進滾水鍋。
「臭老頭！你怎麼不去日本叫你的智子煮給你吃？」全勢最愛獨享老婆的手藝，誰來分享他都會這麼不爽。
「臭小子！這梗都餿掉了你還用？」全老爺子橫了孫子一眼，對廚房裡的人兒喊道：「茉兒，妳別聽他瞎說！爺爺我第一時間就百分百歡迎妳當我的孫媳婦！」
「就是就是，少爺就是小氣還造謠！」走回老爺子身邊的全叔這麼下結論。
餐桌上三人的對話讓李茉兒露出一抹微笑。
早在結婚前她就知道爺爺根本沒有處心積慮要拆散他們，幾乎是全勢一表態，爺爺就隨他去了，後來都是藤原智子一個人在胡說八道，讓她白操心一場。
「臭老頭，你這樣巴結我老婆噁不噁心啊？」全勢雖然這樣損自己的爺爺，不過他眼裡嘴角都帶著笑。
他的老婆當然要很多很多人一起疼愛才可以！
「哪有你噁心？天天巴著茉兒你才噁心！」
「我老婆我不巴著才奇怪吧？」
「哎呀！少爺好色喲！」全叔「適時」補了一句。
「你們給我滾！」惱羞成怒的男人拍桌。
「給我小聲點！嚇到我的曾孫你賠得起嗎？」全老爺子為了還沒出世的曾孫，竟然一把扯住二十七歲孫子的耳朵，可見得有多緊張。
全勢這下也沒底氣了，一樣緊張兮兮看著老婆的肚子。
「沒事啦！」李茉兒安撫一下丈夫又專心煮麵。
她的嘴角始終帶著甜蜜的笑。
她想起，診斷出懷有身孕的那天晚上，她做了個夢，夢裡她又回到了鳳陽酒樓。
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要抓她回去，她只看見待她很好的小姐站在池塘邊對著她笑得好溫柔。
茉兒，等妳有了心愛的人、有了孩子，多了牽掛，就真正是落地生根了……
以後妳要好好過日子，別再像從前一樣了……
她看著小姐這麼對她說，說完了，夢就醒了。
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夢過以前的事了，到了現在，就連鳳陽酒樓裡那些人的長相也忘得一乾二淨了。
她想，她應該不會回去了。
她有了愛人，有了孩子，真正的在這個世界落地生根了。
她不再是一個人了。
「少奶奶，我端就好了。」全叔上前接過她手裡的兩碗湯麵，緊接著又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飄回餐桌開吃。
「老婆！快過來！我想妳了！」全勢的碗底空了，對著還站在廚房的人兒招手。
「臭小子！你還讓不讓你爺爺吃東西？我要吐了！」全老爺子笑罵一聲，低頭繼續吃麵吃得唏哩呼嚕。
「哎呀！少爺好色！」全叔就只會講這句話。
金色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照耀滿室喧鬧，不再習慣藏著情緒的小臉再一次笑得好甜好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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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貞子
嗨！又見面了！
這次有快一點吼？(偷笑)
來談談這本故事的題材──穿越。
不用我說，有在發落小說、連續劇的都知道，穿越已經「火紅」很久啦！我竟然到現在才寫第一本穿越故事，果然是慢好幾拍啊我……汗。
關於穿越這個偉大運動，在剛接觸這類文章的時候，我也看得很是入迷啊！最常看現代主角回到古代，把古代人唬得一愣一愣的最是刺激，我還看過穿到未來的喔，也很新鮮！
其實看穿越文給我最大的影響是，現在當我聽到一些關於誰意外猝逝的消息，我都會想，他們可能會穿到一個美好的時代，得到屬於他們的幸福也不一定，這樣我憂傷的心情就稍稍得到慰藉。
就像這本書的女主角，前世的她說穿了就是個可憐人，不幸福也不渴望幸福，如果繼續留在原來的時代，她會甘心孤獨終老。可是換了一世，她終於能體會什麼是幸福，而且開始渴望抓住幸福，最後真的得到幸福。
我想說的是，有時候，「逝去」並不代表是壞事，在這裡逝去，或許就在那裡重生。我希望我寫的穿越文也能給讀者這樣的安慰。就是這樣的想法，我才完成了這本書。
當然，希望大家會喜歡喔！(啾咪←其實我覺得這感覺挺欠打，哈！)
話說，我說這是第一本穿越，就代表以後可能還有第二、第三、第四本？……哈哈！也許吧！這次寫是寫得挺過癮，寫今穿古應該會更好發揮更過癮？
不過下一本，貞子還是想先寫個現代羅曼史，請大家繼續捧場囉！
LOVE YOU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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