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未完成 第十七章 “新人類”
又一次值夜後的當天晚上,商見曜乘坐電梯,抵達了478層。
在此之前,他和蔣白棉沒有向任何人打聽過熊鳴長什麼樣子,下班以後最常於什麼地方活動,家住哪區哪號。
他們這是擔心貿然詢問正好撞到“生命祭禮”教團隱秘成員手上,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或者過激的反應。
沈度之死就是前車之鑒。
蔣白棉因此懷疑當時的幾位“秩序督導員”之一是“生命祭禮”教團的覺醒者。
可惜的是,經商見曜“暗中”觀察,本樓層“秩序督導室”沒誰存在明顯的異常——為換取能力付出的代價往往會在表面上呈現出一些痕跡。
既然沒有重點尋找範圍,商見曜也就沒去考慮這方面的問題,直奔478層的“活動中心”,打算在這裡待到整點新聞快要開始。
和495層一樣,這裡的“活動中心”也是夜晚最熱鬧的地方,有人打牌,有人閒聊,有人聚在一起織著毛衣。
商見曜目光一掃,沒發現特徵較為明顯的熊鳴,只能找了個沒什麼人的角落,做更加仔細的觀察。
過了十幾二十分鐘,他腰背悄然繃緊。
此時,從門口進來了一個男人。
他二十五六的樣子,穿著剪裁手藝不錯的黑色呢制上衣,頭髮理得很短,每一根都彷彿在豎直地朝向天花板。
他的臉部清潔得頗為乾淨,鬍渣只有淺淺一點,五官都很不錯,有種雕刻的美感。
這一看就是從胚胎開始就接受基因改良的新生代。
不過,這男子的眼睛似乎有些問題,毫無活力,彷彿由木頭做成,固定在了那裡,難以向左右兩側轉動。
商見曜站了起來,走了過去。
“熊鳴?”他試探著喊道。
那男子停下了腳步。
他明明與商見曜只是稍微錯開了一點角度,眼珠微動就能將對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卻直接側過了腦袋。
“你是?”這年輕男子間接承認了自己是熊鳴。
與熊鳴對視之後,商見曜更加直觀地感受到了他眼睛的異常。
這讓他徹底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他左右看了一眼,見沒什麼人注意這邊,於是,微微笑道:
“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嗯?”熊鳴眯了下眼睛。
商見曜笑容和煦地說道:
“你看:
“你有特殊能力,我也有特殊能力……”
一聽到這句話,熊鳴的表情就沉了下去,目光變得極為危險。
這一刻,商見曜忽然有了種呼吸不過來心臟即將拒絶跳動的感覺。
他保持著笑容,繼續說道:
“你是秘密組織的成員,我也是秘密組織的成員。
“所以……”
熊鳴眼珠一動不動地看了商見曜幾秒,神情逐漸緩和。
他微微點頭道:
“原來你也是執歲的眷者,是教團的同信。”
他轉頭看了眼喧鬧的環境,用下巴指了指外面:
“出去走一走吧。”
“好。”商見曜頗有點失望。
他還以為雙方關係都這麼“親近”了,對方會請他嗑點南瓜子,喝瓶橘子味的汽水。
出了“活動中心”,兩人散步般走向了比較僻靜的角落。
天花板垂下的白色光芒照耀中,雙手插兜緩慢前行的熊鳴突然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覺醒的?”
“今年。”商見曜非常坦然。
熊鳴輕輕頷首:
“我是去年年初。”
他的表情逐漸變得莊嚴:
“即使有司命的庇佑,每次也只有那麼一兩個能成功覺醒,甚至沒有。
“我們這種能覺醒的人,毫無疑問是神的眷者,是獨特的、出類拔萃的生命,所以,我才願意和你說這麼多,其他人根本不配。”
熊鳴轉過身體,指著“活動中心”道:
“看見那些人了嗎?
“我要他們死,他們立刻就會死。他們是那樣的平凡、普通、愚蠢、庸俗,唯一的作用就是襯托我們。”
說到這裡,熊鳴掛著很淡的微笑,側頭對商見曜道:
“新的世界是為新的人類準備的。”
“曾經有位禪師也是這麼說的。”商見曜笑著回應道,“但他至少不用依賴普通人類的勞作,也不會撒尿、放屁、拉屎……”
熊鳴皺了皺眉頭:
“不用說這些。
“機器終究會替代舊人類的。”
他轉而問道:
“你進入‘起源之海’了嗎?”
“剛進。”商見曜一點也沒隱瞞。
“天賦還算不錯。”熊鳴回過身體,繼續走向僻靜無人的街道角落。
兩側的房間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如果一個個飼養鴿子的小籠。
熊鳴用轉動腦袋和身體的方式看了一圈,微抬下巴道:
“我們新人類不該只住在這種地方。
“放心,我們用不了多久就會回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我們的頭頂,有且只能有司命。”
商見曜看了熊鳴木頭雕刻般的眼睛一秒,突兀問道:
“你的能力是心臟驟停?”
熊鳴沒立刻回答,目光幽深地打量了商見曜好一陣。
這讓商見曜的心跳都似乎顯得不正常。
窒息的感覺宛如實質。
“你是從王亞飛之死上猜到的?”熊鳴終於開口,打破了窒息般的凝固。
“很明顯,不是嗎?”商見曜微笑著反問了一句。
熊鳴笑了笑:
“其實我可以用更加隱蔽的方式,但沒有必要,他不值得我浪費心思。”
商見曜點了下頭,也不知道是贊同,還是隨便點一點。
接著,他又問道:
“是聖師讓你去殺王亞飛的?”
熊鳴“嗯”了一聲:
“那個人平時就不怎麼樣,喜歡讓員工缺斤少兩,喜歡把只少量供應的東西藏起來,等你去求他,才賣給你。
“所以,我就接下了這個任務。
“為了殺他,我提前一天請好了病假,吃完早飯就進了‘活動中心’,待在分隔‘物資供應市場’的牆壁處。
“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我聽一個‘戰略委員會’的員工說過哪些監控還能用,還在用。”
在“盤古生物”內部,監控系統是劃歸“戰略委員會”管理的,為的是限制“秩序督導部”的權力,避免失衡。
“戰略委員會……”商見曜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他記得495層的“引導者”任潔也是“戰略委員會”的。
熊鳴沒在意商見曜的重複,繼續說道:
“等到九點多,我聽見了王亞飛的聲音,確定了他就在隔壁,確定了他準確的位置。
“殺他,只用了那麼幾秒,非常簡單。
“那邊很快變得慌亂,我趁機換了個位置,遠離了牆壁,然後,借了本書,一直看到中午才去食堂吃飯。”
熊鳴說的很詳細,似乎很得意這一次行動的成功,一直想找人分享。
商見曜安靜聽完,笑著說道:
“教團一直宣稱是神罰。”
“這難道不是神罰?”熊鳴微側腦袋道,“這種神靈一樣的手段,難道不配稱為神罰?而且,這本身就是由神靈的眷者親自執行的。”
商見曜想了想,認真問道:
“神靈眷者親自跳的舞是不是叫神舞?”
“你在說什麼?”熊鳴皺了下眉頭。
商見曜沒去解釋,轉而問道:
“像我們這樣的人,還有多少?”
“不清楚。”熊鳴搖了下頭,“每位聖師手下都有少量覺醒者,彼此間未必知道對方的存在。”
“每位聖師?”商見曜抓住了重點。
熊鳴略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在公司內部,有好幾位聖師。”
他頓了一下又道:
“我們也是聖師位置的有力爭奪者。”
說到這裡,熊鳴略顯狐疑地看向商見曜:
“你追隨的是哪位聖師?”
商見曜一點也不驚慌,嚴肅回答道:
“始終關注著我們的那位聖師。”
“他啊,他是幾位聖師裡最神秘的一位,我也沒有直接見過他。”熊鳴恍然大悟,“難怪你知道的很少……追隨他的人是不是很久才能等到一條命令?”
“至少我是這樣。”商見曜“如實”說道。
不等熊鳴回應,他搶先問道:
“讓你殺王亞飛的是哪位聖師?”
熊鳴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所有的聖師都是用舊世界某些詞語做自己的稱號。
“我追隨的那位叫‘頭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二部 未完成 第十八章 彙報的技巧
“頭七……”商見曜重複起這個略顯怪異的名詞,好奇發問道,“這詞語來源於哪裡?”
熊鳴微不可見地撇了下嘴道:
“據說是舊世界新生或者葬禮儀式的某個環節。
“這是我主司命執掌的領域。”
商見曜似乎覺得這很有趣,連忙追問道:
“除了‘頭七’,還有什麼?
“哪些是空著的?等我成為了聖師,就可以給自己選一個。”
“志向不小嘛,不錯,這才是我們新人類該有的氣魄。”熊鳴輕輕頷首,表示了自己的認同。
他彷彿早已思考過這個問題,木雕般的眼珠略微放光:
“目前已知的有‘滿月’、‘百日’、‘入殮’、‘守靈’、‘出殯’、‘五七’、‘哭喪’……
“其中,‘入殮’、‘哭喪’、‘百日’、‘出殯’還空著,你可以考慮這四個之一,也可以想辦法把其他聖師的稱號奪過來。”
商見曜認真地和熊鳴討論了下哪個名號更好聽,然後才問道:
“頭七聖師是哪個部門的?”
熊鳴用那似乎無法轉動的眼珠看了商見曜幾秒,低笑了一聲道:
“這種事情,你應該去問守靈聖師。
“我不應該也不能越俎代庖。”
守靈聖師……商見曜沒有發出聲音地記下了這個名字。
這應該就是幾位聖師裡最為神秘的那位。
“那我回去再問。”商見曜沒有強求。
他看了眼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狀似隨意地又問道:
“沈度是怎麼死的?
“誰讓他得了‘無心病’,或者說,看起來像‘無心病’?”
“沈度是誰?”熊鳴皺眉反問。
“啊……那沒事了。”商見曜露出了笑容。
熊鳴想了想:
“目前我沒見過哪個覺醒者的能力是讓別人成為‘無心者’,看起來像的也沒有。”
商見曜點了下頭,沒耽擱時間地說道:
“我該走了。”
他這是擔心問的越多越露馬腳,讓“推理小丑”的效果被破壞。
這麼近的距離下,“心臟驟停”可是能直接要人命的。
而且,他也拿到了最關鍵的情報,沒必要再逗留。
身穿黑色呢制上衣的熊鳴笑著抬手,揮了一下:
“再見。”
“再見。”商見曜笑的陽光而燦爛,手掌揮舞的熱情而用力。
告別熊鳴,他進入相應電梯,刷卡摁亮了“647”這個數字。
…………
因為這才第二輪訓練膽量,所以蔣白棉依舊自虐式地躲在隔壁的隔壁,一有什麼不對,立刻就會出現,安撫組員。
不過,現在還沒到8點,距離熄燈還早,蔣白棉頗為放鬆地靠躺在一張沙發上,翻看著提前拿過來的資料。
“我這個人啊,就是太愛操心。”看見商見曜進來,蔣白棉大聲嘟囔了一句。
她旋即收起隨意擺放的雙腿,坐得端端正正:
“怎麼樣?有收穫嗎?”
她知道商見曜今晚會去找熊鳴交朋友。
這也是她今晚留在647層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這樣,萬一商見曜拿到了重要、關鍵且緊急的情報,沒法第一時間提交。
有的時候,時機稍縱即逝。
“他承認了自己是殺死王亞飛的人。”商見曜先說了重點。
然後,他坐到沙發對面的椅子上,將熊鳴的話語儘可能完整地重複了一遍。
蔣白棉原本聽得一臉嚴肅,可“頭七聖師”這四個字就像有某種魔力,瞬間擊潰了她的心理防線,讓她難以遏制地笑出了聲音:
“哈哈,你們教團,哈哈,取名真是天才!
“我在舊世界一些書上有看過葬禮的描述,誰知道竟然有人拿其中的環節做自己的稱號,哈哈,太逗了,哈哈,你不覺得這充滿違和感嗎?”
笑了一陣,蔣白棉捂著肚子,“正經”說道:
“熊鳴對葬禮瞭解的還是不夠多啊,我覺得有一個稱號,你肯定會喜歡。
“唱靈聖師,專門為葬禮唱經文。”
商見曜專注聽完,搖了搖頭:
“組長,這是很嚴肅的事情。”
這個瞬間,蔣白棉彷彿又有了雙方拿錯劇本的感覺。
“啊?你說什麼?”她習慣性摸了下耳朵,“嗯,這件事情牽涉兩條人命,我們不能偏離重點。”
商見曜認真回應道:
“取稱號是很嚴肅的。”
“……”蔣白棉猛地吸了口氣,上上下下打量了商見曜好幾眼,彷彿在尋找該於哪個地方動手。
隔了幾秒,她吐出濁氣,正色說道:
“既然熊鳴已經承認,我們的猜測都得到了證實,而且,他明顯不願意透露背後聖師的真實身份,那我們還是儘快把事情上報吧。
“再繼續調查下去,危險很大,很容易暴露,沒這個必要。”
商見曜沒有堅持:
“好。”
蔣白棉身體略微後仰,將右手握拳撐在了嘴鼻間,擺出思考的架勢:
“現在的問題是,該怎麼上報,上報給誰。
“我可不想變成‘無心者’。”
沈度就是前車之鑒。
不等商見曜開口,她又自嘲一笑道:
“對方就像籠罩在迷霧裡,隱藏在黑暗中,我們完全沒法知道,周圍誰是他們的成員誰又不是。”
“我是。”商見曜非常肯定地回答。
“……”蔣白棉為之語塞,“我的意思是,現在我甚至不能確定安全部高層或者董事會成員裡沒有‘生命祭禮’的成員,要是上報到了他們手裡,那麻煩就大了。”
商見曜想了一下,信心十足地說道:
“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蔣白棉做好了得到奇葩答案的準備。
她沒有阻止,是因為覺得這也許能帶來靈感,畢竟商見曜思考問題的角度確實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商見曜躍躍欲試地說道:
“潛入廣播站,控制住後夷,在整點新聞中間,插播這條消息。
“到時候,所有人都能聽到,那些不是‘生命祭禮’的高層立刻就會採取行動!”
蔣白棉認真聽完,仔細一琢磨,脫口而出道:
“謔,這辦法還像模像樣嘛。
“這個思路真的不錯,不錯。
“既然‘生命祭禮’還沒控制公司,還不敢大搖大擺地傳教,那就說明他們是少數派,哪怕有高層是他們的人,也絶對不多。只要我們把這個消息公開出去,讓多數高層知曉,他們搗亂的難度就會直線上升,甚至不得不斷尾求生。”
商見曜立刻起身:
“我現在就去!”
“停!”蔣白棉及時喊住了這傢伙。
她沒好氣地說道:
“我只是說思路不錯,沒說辦法可行啊!”
“我可以很輕鬆就混進廣播站。”商見曜表示計劃的可行性很高。
“我知道,你有‘推理小丑’嘛,要不是還有別的用法,你真可以把這個能力改名為‘交個朋友’。”蔣白棉無奈地吐了口氣,“問題在於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
她扳起手指,挨個給商見曜分析:
“這確實能解決‘生命祭禮’之事。
“可這麼廣播出去,讓大家都知道了,公司對於底層的教團成員們就沒法重重拿起,輕輕放下了,他們不正是你想保護的人嗎?
“而且,你讓他們怎麼去承受周圍員工異樣的眼光?
“這是大的方面,往小了說,你覺得公司事後不會查廣播站的事?到時候,他們輕易就能確認你是覺醒者。
“這不是你一直想隱瞞的嗎?然後,幫你瞞下了覺醒者秘密的我肯定也是要挨處分的,或者,得到一個‘識人不明’的評價。”
商見曜默然幾秒,重新坐了下去。
“我現在不是太害怕被公司知道我是覺醒者,只擔心從‘舊調小組’調走。”他陳述了一下自己現在的想法。
蔣白棉“嗯”了一聲:
“放心,暫時不需要你暴露。
“你的思路讓我有了一個更簡單也更完善的辦法。”
“什麼?”商見曜配合問道。
蔣白棉笑了笑:
“那就是給每一位董事會成員、每一個安全部高層都發一封郵件,講述整件事情。”
“電子郵件?”商見曜在教科書上學過這個名詞,並且於大學裡有過實踐。
“對。”蔣白棉點了下頭,“我會說我的組員商見曜因王亞飛之死幡然醒悟,向我舉報了‘生命祭禮’教團,接著,我根據例行性調查報告和醫療統計,推斷出了有覺醒者參與,並且就在478層,然後,商見曜通過詢問當事人和實地探訪,確定了嫌疑者是熊鳴。”
說到這裡,蔣白棉嘆了口氣:
“這就是我將要發出的郵件。
“可如果熊鳴被抓住,交代了你,你的覺醒者身份也是會暴露啊,還好,你也不是太介意了。”
商見曜一臉認真地說道:
“我沒給熊鳴說我是覺醒者啊。
“我只說他有特殊能力,我也有特殊能力。
“他的特殊能力是眼珠不會動,我的特殊能力是精神有問題。”
“……你以為公司會相信熊鳴這麼簡單就和你交心嗎?”蔣白棉捂了下額頭。
她旋即起身:
“我現在就回去發郵件。
“你今晚做好被詢問的準備。”
商見曜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乘坐電梯回到了495層。
路燈光芒照耀之下,他散步般抵達了B區196號。
他正要掏出鑰匙,走向門口,眼角餘光突然看見了一道人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部 未完成 第十九章 錯進錯出
那道人影站在188號和190號的房門之間,與商見曜有接近十米的距離。
他戴著一頂深色的鴨舌帽,穿著藍色上衣和黑色長褲,一雙皮鞋略顯陳舊。
此時,這個人正背靠牆壁而立,帽子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雙眼。
帽檐產生的陰影則鋪陳而下,籠罩了整張臉孔,讓商見曜只能看清楚對方嘴裡叼著的那根銀黑色金屬細管。
這金屬細管只有一根手指長,如同簡陋捲煙的某種替代品。
商見曜心中一動,放棄了掏鑰匙的嘗試,膝蓋略彎,腰腹用力,瞬間進入了蓄勢待發的狀態。
就在這個時候,他眼前驟然一黑。
這不是他暈厥了過去,而是周圍的光芒彷彿被什麼東西全部吸走了。
不僅如此,他耳朵也聽不到一點聲音了。
商見曜現在的狀態就彷彿回到了“起源之海”,回到了自己遇見的第一座“島嶼”。
完全的黑暗,完全的寂靜,除了自己,再沒有任何同伴存在。
熟悉的恐懼再次從他的心底噴湧而出,讓他微微顫慄起來。
靠牆而站的岳啟凡隨即站直,轉過了身體。
他腦袋飛快抬起,讓嘴裡叼著的那根銀黑色金屬細管對準了商見曜。
這是一管吹箭。
與地表荒野流浪者們用樹木製作的簡單吹箭不同,這有著相對複雜的機械結構,靠彈簧和機關驅動,所以,它沒有一兩米長,隱蔽性很高,且不需要真正地吹氣,舌頭用力頂住按鈕,就能發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其實不能叫吹箭,因為靠手指也能使用。
它真正的名字叫“暗箭”。
岳啟凡之所以用最不方便的嘴巴和舌頭,是因為聖師告訴過他,目標有讓雙手無法做出動作的覺醒者能力。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用手。
同時,他還知道目標另外兩個覺醒者能力的特點:
一個類似“催眠”,但必須有對話,而且,作用範圍很小,一個能讓人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為,效果生效的距離在四到八米之間。
基於這些情報,岳啟凡嚴格控制著雙方的距離。
他目前離商見曜的房間接近十米,讓自己處在了“對話催眠”和“不理智行為”兩種覺醒者能力的有效範圍外,而“影響雙手動作”的那個則靠“吹箭”來規避這裡每個房間都寬兩米,藉此可以輕鬆地計算出距離。
他之所以不選更遠的地方,是因為他的三個覺醒者能力裡,覆蓋範圍最大的“夢幻之旅”也就能影響不超過十一米距離的人類。
岳啟凡的計劃是:
在最合適的距離下,搶先用“夢幻之旅”這個靠激發對方某些記憶,產生一定真實幻覺的能力,讓商見曜陷入恐懼、迷茫、痴呆等狀態之一,從而短暫控制住他。
然後,吹出小箭,麻醉對方,將他拖入196號房間,有條不紊地使用“片段記憶擦除“這個覺醒者能力,翻閲記憶,抹去所有線索。
這是岳啟凡根據自身能力和手頭物品整合出的最好方案,畢竟事發倉促,聖師的命令來得太快太突然,讓他沒有時間去做額外的準備。
至於他為什麼會常備“吹箭”,是因為他靠這個來在一定程度上克制自身付出的代價。
其實,岳啟凡心裡是有點奇怪的,在他看來,這件事情交給熊鳴更好,一個“心臟驟停”簡直是殺人滅口銷毀線索的絶佳能力。
或許是聖師們不想再造成死亡,怕引來公司高層的特別關注,所以才動用我這個可以擦除記憶的覺醒者……岳啟凡念頭閃動著,預判了商見曜及時醒悟後可能的閃躲方向,將舌頭抵向了“吹箭”底部的機關。
就在這時,身體略微佝僂並輕輕顫抖的商見曜突然笑出了聲音:
“好弱的能力。”
這個瞬間,岳啟凡聽得有點呆住:
“他為什麼會說話?
“這種時候,就算被‘夢幻之旅’影響得不夠,及時回過了神,那也應該往旁邊閃躲或就地翻滾,避開接下來的襲擊……
“他為什麼要把這麼寶貴的時間浪費在說話上?
“這完全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該死,他為什麼要說話!”
岳啟凡的舌頭剛抵住“吹箭”的開關,還沒來得及用力,就失去了後續動作。
他額頭見汗地張開嘴巴,無法自控地回應道:
“怎麼能叫弱?”
當的聲音裡,那銀黑色的金屬細管落在了地上,跳了幾下。
可岳啟凡的話語卻沒有因此停住:
“它會誘發你的某些記憶,讓你沉浸在過去的某個場景裡。
“如果設計得當,環節緊密相扣,甚至能讓你分不清真實和虛假。”
商見曜聽得怔了一下:
“你為什麼要回應我的嘲諷?
“我就是腦子一抽而已。”
不等岳啟凡開口,他突然明白了過來,哈哈笑道:
“你付出的代價是無論別人說什麼,你都必須回應?”
“你覺得會這麼簡單嗎?”岳啟凡“針鋒相對”。
他額頭的汗水已是沁出了密密麻麻一層。
他當初付出的代價是“自律”。
但實際上,代價沒有這麼嚴重,岳啟凡只是在某一方面缺失了自律。
那個方面叫“爭辯”。
只要有人展開話題,他就會忍不住去爭執,去辯論。
某些時候,哪怕他贊同對方的觀點,也會無法自控地抓住一兩個小細節,強行爭辯。
他原本還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要不然當初也不會以“自律”為代價,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這代價非常危險。
畢竟,不是任何時候都適合去對話去爭辯。
緊急關頭,一兩秒的時間或許就能決定生死,分出心思辯論簡直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而且,這還會讓岳啟凡的人緣變得很差。
為此,他通過教團,訂做了這根金屬細管。
只要叼著它,藉此不斷提醒自己,岳啟凡就能在一定程度內控制住自己。
而需要做隱秘的行動時,這“吹箭”又能當做武器。
當然,代價是無法徹底規避的,岳啟凡僅能保證,只要別人不說與自己相關的話題,就能勉強閉上嘴巴。
他設計的這次行動,毫無疑問沒給目標說話的機會。
他也相信,沒有人類可以在面對危險時,不做躲避,不去反擊,先行開口說話。
誰知道,今天他就遇上了這麼一個奇葩。
而這個奇葩還在嘲諷他。
這怎麼能忍?
這個時候,面對岳啟凡反問的商見曜做出了第二輪迴應。
“難道嘴硬也是你的代價?”商見曜說話間,腳踝、膝蓋、腰背同時發力,猛獸般撲向了岳啟凡。
他要拉近雙方的距離。
突然,商見曜感覺身體於剎那間失去了平衡。
對他來說,類似的動作根本是小菜一碟,一百次都不會有一次失誤。
誰知,今天就莫名其妙地在半空失去了平衡。
砰!
商見曜摔在了地上。
“真理不需要口舌。”岳啟凡從衣兜裡拿出了另一管“暗箭”。
他不止準備一件武器!
說話間,岳啟凡帶著笑容,按動了機關。
他的第三個覺醒者能力是:
“平衡障礙”!
有效範圍是六米。
商見曜這麼撲過來,正中他的下懷。
當然,他最開始並不希望有這樣的發展,因為這個距離下,目標的覺醒者能力也能發揮作用了。
好在這次的變化非常有利於他。
嗖的一聲,一根金屬小箭激射而出,直奔地上的商見曜。
商見曜只來得及略微改變位置,避開了頭部要害。
噗!
那根金屬小箭插在了他左肩至胸口位置。
商見曜隨即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完全沒有被麻痹的跡象。
面對岳啟凡詫異的目光,他拔下小箭,丟到地上,笑著說道:
“我這段時間一直都有穿防彈衣!”
雖然王亞飛、沈度的死都明顯不屬於槍擊,但蔣白棉安全起見,還是在商見曜正式介入這件事情後,給每名組員都批了一件防彈衣。
“盤古生物”內部,槍械子彈是嚴格管控的,蔣白棉組織實彈訓練都必須提前上報,且遵守繁瑣的流程,但防彈衣這種沒什麼殺傷性的物品,不僅好申請,而且只要隊伍里配備的有,組長就能說了算。
“膽小鬼。”岳啟凡強行爭辯了一句。
說話間,他猛然轉身,就要狂奔而去。
現在這種情況下,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勝算。
至於之後該怎麼收尾,就交給聖師來煩惱!
可是,岳啟凡剛轉過身體,心裡就湧現出了一股強烈的情緒:
怎麼能落荒而逃呢?
怎麼能就這樣放棄?
怎麼能這麼丟臉地離開?
思緒浮動間,他又轉回了身體,撲向了商見曜。
他那雙深褐色的眼睛彷彿變成了純黑。
幾乎是同時,商見曜只覺腦海內有無形的事物膨脹開來。
它們如同繁星升空,密佈滿了周圍所有區域。
而每一顆“星辰”內,都有商見曜經歷過的一段人生。
這時,一道光芒從外鑽入,帶著一顆“星辰”,划過天際,墜入了虛幻的“起源之海”。
商見曜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似乎很迷惑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岳啟凡同樣清醒了過來,瞳孔驟然放大:
“臥槽,我為什麼沒逃?
“還反過來用‘片段記憶擦除’這個能力進攻……
“這就是讓人做出不理智行為的那個覺醒者能力?”
岳啟凡瞬間明白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一顆心撲通亂跳起來。
他“片段記憶擦除”這個能力根本就不是戰鬥能力,因為必須預先翻看記憶,標記好需要擦除的、不超過三分鐘的片段,才能做到精確起效。
這得花費不少的時間,而且雙方的距離必須在三米以內。
剛才,他只是憑著本能,隨意擦除了一段記憶,根本不知道會產生什麼效果。
這對目標來說,也很難造成實質的傷害,畢竟三分鐘的記憶片段能代表的太少太少。
商見曜皺眉看著鴨舌帽壓得很低的岳啟凡,沒有說話,也沒做任何動作。
“……”岳啟凡心中一動,“剛才不會把我們交手的這段記憶擦除了吧?他記不得我們是敵人了,甚至不知道我襲擊過他……”
想到這裡,岳啟凡喜上心頭,挺直了腰背。
他故作輕鬆地哼起了歌曲,彎腰將地上的金屬細管和一根小箭撿了起來。
做完這件事情,他把鴨舌帽壓得更低,不讓商見曜看清楚自己的模樣。
一步,兩步,三步,岳啟凡哼著歌曲,慢慢往遠處走去。
“喂。”就在這時,商見曜突然轉身,開口喊道。
岳啟凡瞳孔變大,背生冷汗,想都沒想就狂奔了起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處,商見曜“呃”了一聲,自言自語道:
“他不能接受對他唱歌水平的評價?”
…………
349層C區12號。
蔣白棉登錄自己的賬號,認真寫了封郵件。
確定好要發送的對象,她移動滑鼠,啪地按下左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部 未完成 第二十章 不安靜的晚上
等待了一陣,見郵件顯示已投遞成功,蔣白棉鬆了口氣,往後靠在了椅背上。
接下來,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只希望公司快點處理好,別留下什麼隱患……”蔣白棉自言自語了一句,側身彎腰拿起旁邊的藍殻熱水瓶,準備把自己的杯子摻滿。
她提著熱水瓶的手晃了兩下,發現重量比預計的輕不少。
“沒水了啊……”蔣白棉搖了搖頭,拿著熱水瓶,走出書房,進了客廳。
“怎麼一回來就躲房間裡?”她媽媽薛素梅一看到她,立刻就嘮叨了起來。
蔣白棉毫不在意,笑著回應道:
“這不是愛崗敬業嗎?”
說完,她話鋒一轉道:
“媽,你這個新髮型真不錯啊。”
在349層,有專門配備的理髮場所。
當然,349層以上的“生活區”其他樓層也都設置得有類似的地方,只是相對簡陋,平時僅做最基本的理髮、剃頭,逢年過節才會推出捲髮等項目。
薛素梅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鬢角,笑意暗含地問道:
“是嗎?
“我今天下午就弄好了,你剛回來都沒看到啊?”
她臉上皺紋很少,整個人收拾得乾乾淨淨,頭髮捲成了波浪,看起來比實際年輕好幾歲。
“我是給我爸一個機會,不能搶在他前面發現。”蔣白棉睜眼說起了瞎話。
她成功把話題引到了蔣文峰身上。
果然,薛素梅開始說家長裡短,抱怨老蔣最近一個月天天泡棉田裡,回來一身的味道。
講著講著,薛素梅眼睛一瞪:
“我怎麼和你說起這些事情了?
“我給你講啊,人家小趙很滿意你,你怎麼就不積極一點?”
“我等公司統一分配,公司什麼時候統一分配我什麼時候就結婚。”蔣白棉抬起了“擋箭牌”。
“你們可以先結婚,不急著要孩子啊。”薛素梅據理力爭。
就在這時,咚咚咚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誰啊?”蔣白棉高聲回應。
她趁機擺脫老媽,奔向了門口。
門外是一位穿著灰綠色制服的男子。
他三十來歲,沒戴胸章,皮膚呈古銅色,臉上有風霜的痕跡。
這名男子的眼角,有一道明顯的疤痕,讓他看起來頗為兇殘。
“陳信言……”蔣白棉認出了來訪者,旋即笑道,“管理層開始行動了?”
對面是她剛加入安全部沒多久認識的朋友,當時,同樣做過基因改造的陳信言是在特別行動組。
後來,他因為在幾次行動裡表現出色,被調到了管理層直屬行動集群,目前是其中一個行動大隊的隊長,D8級。
陳信言點了點頭:
“對。
“我給自己分配的任務是保護重要證人。”
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
“雖然你也不太需要保護就是了。”
“主要是不能合法配槍。”蔣白棉略微側頭,感應了一下,“你帶了一個小組啊?”
雖然管理層直屬行動集群的人員配置肯定比對外行動的要少,但一個小組怎麼也是超過了十個人的。
“同時也是防止混亂。”陳信言簡單解釋道。
蔣白棉笑著讓開了位置,指了指客廳:
“那你進來坐吧,我等著從你這裡瞭解行動的進展。”
薛素梅望了這邊一陣,雖然很好奇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還是主動迴避去了臥室。
…………
某個房間內,散開的電筒光芒中。
岳啟凡拿起深藍色的有線電話,小心翼翼撥通了某個號碼。
“喂。”對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岳啟凡連忙彙報導:
“聖師,行動失敗了。
“目標很警惕。”
對面沉默了兩秒道:
“你有暴露嗎?”
“沒有。我剛好擦除了雙方接觸和戰鬥的記憶,他不記得我有襲擊過他,只以為我是路過的員工,而且,我有壓低帽檐,對長相做一定處理。”岳啟凡語速頗快地說道。
電話對面又一次沉默,但很快就壓著嗓音,不快不慢地說道:
“你不要再採取任何行動。
“接下來的事情,我會處理。”
“是,聖師。”岳啟凡悄然鬆了口氣。
…………
478層,A區和B區交界的地方。
兩個隷屬於管理層直屬行動集群的小組分散開來,隱隱控制住了這片區域。
為首者確認好心臟起搏器的情況,衡量了下與熊鳴房間的距離,下達了命令:
“立刻展開行動,最短時間解決,不給目標反應過來的機會。”
他話音剛落,四名戴著防毒面具的行動組員立刻就彎腰衝向了前方。
也就是幾秒的工夫,他們抵達了熊鳴房間外面。
然後,一人撞門,一人投擲裝有麻醉氣體的手雷,兩人用槍支瞄準著裡面,準備做第二波攻擊。
略顯沉悶的輕微爆炸聲裡,氣體在相對狹小的空間內瀰漫開來。
撲通一聲,裡面傳出了重物倒地的聲音。
兩名行動組員又等待了幾秒,小心翼翼進入了房間。
很快,他們抬出了昏迷過去的熊鳴。
有認識熊鳴的人上去看了一眼,飛快直起身體道:
“報告,目標無誤!”
為首者微微點頭,揮了下手:
“帶回去審問。”
緊接著,他環顧了一圈,有條不紊地下達了後續命令:
“生化班處理殘餘麻醉氣體。
“支援班安撫本區域居民。
“其他人即刻撤離!”
…………
地下大樓第五層,“管理區”某個房間內。
熊鳴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張桌子後面,雙手被拷在了座椅兩側的扶手上。
桌子的另外一邊,是個沉穩的中年男子。
他上身脫得乾乾淨淨,戴著各種各樣的便攜式醫療器械,彷彿傳聞裡做過電子改造的人類。
而就在旁邊,還有專業的搶救設備。
“你們這麼怕我?”熊鳴驚慌憋屈的心情突然有所緩解。
他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個神靈的眷者,會如此容易就被抓住。
當時,他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
看著熊鳴木雕般的眼睛,中年男子平靜從容地回答道:
“俗話說得好,有備無患。”
熊鳴沉默了兩秒,忽然笑道:
“你們想知道什麼?”
“嗯?”那名中年男子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熊鳴本想後靠,卻被手銬限制住了行動,只能姿勢不變地笑了笑:
“我想,沒有任何一個組織會拒絶一位新人類的投誠。
“我的能力和我獲得能力的過程,對你們來說,肯定也很有用。”
那名中年男子默然一陣道:
“你很清醒。
“作為教團的成員,你不是應該很狂熱嗎?”
熊鳴笑道:
“我只信奉司命。
“其他教團成員,和我沒什麼關係。”
中年男子緩慢吐了口氣道:
“那你說吧,頭七聖師是誰?你還知道哪些聖師的現實身份?”
不等熊鳴回答,他又補了一句:
“不要撒謊。
“你不會以為,公司這麼大一個組織就沒有別的覺醒者?”
熊鳴臉色微變,嚴肅了下來:
“既然做出了決定,我就不會再有任何隱瞞。”
…………
349層C區12號,蔣白棉家,悅耳的鈴聲響了起來。
陳信言搶在蔣白棉起身前說道:
“這應該是給我的電話。”
“看來有好消息。”蔣白棉微微一笑。
陳信言隨即拿起旁邊小桌上的有線電話,簡單報了下身份。
靜靜聽了一陣後,他放下電話,側頭對蔣白棉道:
“已確定頭七聖師的身份。
“‘戰略委員會’監控主管張子聰,D9級員工。”
“監控主管?果然……”蔣白棉竟一點也沒有詫異。
她早就懷疑監控部門有“生命祭禮”教團的成員潛伏,而且級別不低。
要不然,熊鳴不可能清楚地掌握監控運行情況,設計看起來頗為完美的方案,要不然,沈度的舉報也不可能那麼及時被發現。
而商見曜和自己的對話之所以沒出問題,是因為每次都在“舊調小組”房間內,在沒有監控的地方。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生命祭禮”教團是怎麼讓沈度及時發病的。
陳信言看了眼蔣白棉的表情,含笑問道:
“你看起來早有預料?”
“有一定猜測,但不敢肯定,有太多無法解釋的事情,所以,我才沒讓組員繼續往下調查,這太容易暴露了。”蔣白棉眼眸微轉道,“難怪‘引導者’會說,聖師始終在關注你們,這句話真是意味深長啊……”
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商見曜去找熊鳴的時候,是在外面聊天的,周圍肯定有攝像頭!”
陳信言“嗯”了一聲:
“放心,我過來的時候,已經有同事去保護他了。”
…………
商見曜坐在窗邊的書桌後,藉著外面的路燈光芒,低頭審視著自己的衣物。
“什麼時候弄破的啊?”他按了按左肩至胸口位置的一個小孔,自言自語道。
突然,他有所感應,抬起了腦袋。
他隨即看見一道人影躥了過去。
這是個中年女性,穿著滌綸襯衣,臉部極度扭曲,身體嚴重佝僂。
她眼睛渾濁,佈滿血絲,如同一隻發狂的野獸。
任潔。
“引導者”任潔。
…………
“戰略委員會”下屬監控部,主管辦公室內。
砰的一聲,管理層直屬行動集群的成員們撞開了大門。
藉著裡面的燈光,他們看見了一道人影。
這人影穿著黑色上衣、黑色長褲和黑色皮鞋,掛在天花板上,因撞門的動靜,輕輕搖晃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部 未完成 第二十一章 斷尾
349層C區12號。
陳信言又拿起有線電話,聽了一陣。
見他表情變得沉凝,蔣白棉若有所思地問道:
“有了不好的變化?”
陳信言點了下頭:
“495層的‘引導者’任潔感染了‘無心病’,已經被控制住了。
“頭七聖師張子聰物理銷毀了許多監控文件,在自己的辦公室內上吊自殺了。”
蔣白棉眉毛一挑:
“挺快的嘛。”
陳信言繼續說道:
“張子聰有留下一封遺書,自稱擁有能讓人發狂,看起來像是感染‘無心病’的覺醒者能力,並親手處理了沈度和任潔。
“他自知事情已經曝光,難以倖免,遂決定為教團殉葬。”
蔣白棉安靜聽完,追問了一句:
“他有說是從哪裡接受的司命信仰嗎?”
“他遺書裡說是在安全部服務,經常到地表活動那十年。這一點,和他的履歷吻合。”陳信言的表情已緩和了下來,恢復了之前的鎮定。
他想了一下,反問道:
“對於張子聰的死亡和遺書,你怎麼看?”
蔣白棉微不可見地鼓了下腮幫子,然後,飛快制止了這個行為,讓自己保持住了形象。
她微微一笑道:
“遺書寫得太詳細了,就像要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把所有的罪名都背到身上。”
“英雄所見略同。”陳信言豎了下大拇指。
他頓了頓又道:
“不過,等把熊鳴交代的那些相對重要的教團成員都抓捕住,今天的行動就差不多結束了。
“張子聰的死和監控資料的毀壞,確實掐斷了我們進一步調查的方向,只能之後再根據口供瞭解他平時的人際交往情況,做更加細緻的排查,同時,也得看技術部門能搶救回來多少有用的監控視頻。”
蔣白棉嚴肅點頭:
“有什麼需要配合的,儘管找我。”
許下承諾後,她立刻堆起笑容:
“有什麼進一步的消息,也第一時間告訴我啊。”
陳信言為之一笑:
“沒問題。”
…………
495層,B區,196號。
商見曜坐在書桌後,望著伸手就能觸碰的玻璃窗,目光有些發散。
這時,“故事雜談”廣播裡,突然出現了“盤古生物”員工們都非常熟悉的甜美嗓音:
“各位員工,現在插播一條重要新聞,我是播音員後夷。
“經過嚴密的偵查,公司於今晚抓捕了一夥破壞分子……”
商見曜的眼睛動了一下,向後靠住了椅背。
這條新聞之後,“盤古生物”內部又恢復了正常。
第二天,商見曜提前一刻鐘進入了647層14號房間,不出意外地看見了等待於這裡的蔣白棉。
他走了過去,拉開椅子坐下,不等組長開口,搶先說道:
“我可能被人襲擊過了。”
蔣白棉本來要說的許多話語一下堵在了嘴裡。
她難掩愕然地問道:
“什麼叫可能?”
商見曜指了指左肩至胸口位置:
“這裡有個新鮮的破洞,到防彈衣為止。”
他隨即抬了下右臂:
“這一邊的手肘、肋部、腿側有突然多出來的淤青和擦傷。”
說到這裡,商見曜補了一句:
“不是你在格鬥訓練裡造成的,我昨天根本沒參加訓練。”
“很仔細嘛。”蔣白棉輕輕頷首,思索著道,“是什麼時候出現這些痕跡的?”
商見曜早已想過這個問題:
“和你告別後,進入房間前。
“我只記得剛走到B區,然後就發現自己在門口了,中間可能有兩三分鐘的空白。
“當時,有個奇怪的人路過,我沒看清楚他的長相。”
“有多奇怪?”蔣白棉追問道。
商見曜非常“嚴謹”地回答道:
“他唱歌很難聽。”
“……這倒是一個特徵。”蔣白棉無聲嘆了口氣,“除此之外呢?”
“他戴了一頂鴨舌帽,帽子壓得很低,聽到我喊他,跑得就跟兔子一樣。”商見曜如實描述道,“他有撿地上的金屬細管和別的東西,我懷疑那是襲擊我,造成破洞的武器。”
“你對兔子印象倒是挺深刻的嘛。”蔣白棉隨口說了一句,“你當時怎麼不追?”
商見曜坦然回答:
“那個時候,我以為他是怕我評價他的唱歌水平才跑的。”
“……”蔣白棉動了下嘴角,“你的精神病式思維跳躍看來有利有弊啊,某些時候,它能讓你不受相應狀態影響,跳出桎梏,某些時候,它又會讓你錯過一些顯而易見的線索。”
不等商見曜回應,蔣白棉再次問道:
“你為什麼能確定中間空白了差不多兩三分鐘?”
商見曜奇怪地看了組長一眼:
“你第一次拿到手錶的時候,難道不會時不時看一眼?”
“……”蔣白棉不得不承認商見曜說得很有道理,但又不願意承認,“可你得到手錶已經有好多天了,都去了祈豐鎮,又回了公司,而且,你那塊手錶是好的,只有一點破損,一直都有在走,沒看厭嗎?”
商見曜用這不是顯而易見的表情道:
“不經常看一看,怎麼能讓公司的員工知道我有一塊機械手錶?”
“有道理……”蔣白棉被說服了。
她沒有再問,邊想邊分析道:
“也就是說,你大概率遭遇了襲擊,但自身沒有了相關的記憶,只能根據身上的痕跡做出推測……
“最近會襲擊你的,也就是‘生命祭禮’教團的人,嗯,頭七聖師多半看到了你和熊鳴對話,所以立刻做出了反應。
“他們的目標肯定是抹去相關的線索,讓調查中斷。
“這個目標可以靠殺掉你,讓你感染‘無心病’來完成,也可以通過抹去相關記憶來實現。
“後者和你缺失了襲擊記憶這點能串連起來。”
自言自語般說到這裡,蔣白棉看向商見曜,用猜測的口吻道:
“‘生命祭禮’教團來不及謀劃周密的殺人方案,只能派有抹去記憶能力的覺醒者成員第一時間來找你,這個過程中,大概率發生了一系列戰鬥,但他最終沒有成功,不得不靠抹去最新的記憶來中止襲擊,安全脫離……”
啪啪啪,商見曜鼓掌表示了贊同。
蔣白棉橫了這傢伙一眼:
“他們怎麼就不讓你直接感染‘無心病’?
“這是最後破罐子破摔的辦法?襲擊你之前,頭七聖師張子聰還沒有犧牲自己的想法?”
不給商見曜開口的機會,蔣白棉問道:
“你有遺忘與熊鳴的對話嗎?
“有遺忘‘生命祭禮’教團相關的任何事情嗎?”
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沒有,那些記憶都很完整,前後左右都能彼此印證。”
顯然,他昨晚就完成了回憶這個工作。
“看來那抹去記憶的能力,限制也很大啊,說不定只能針對兩三分鐘的內容,且一次只能一段……可惜啊,頭七聖師毀掉了許多監控資料,要不然就能找到襲擊你那個人的蹤跡了,嗯,我等等就彙報上去……”蔣白棉轉而說起了昨晚行動的情況,非常詳細。
她末了道:
“原本有一點,我很奇怪。
“熊鳴的口供裡完全沒有提到你,沒說和你聊天的事情。
“我之前還以為他在包庇同為覺醒者、新人類的你,覺得他在某個標準上還是挺有人情味的,只是被他認可為‘人’的並不多。
“現在看來,他也許比你更早遇到那個人,被抹去了相關的記憶。”
商見曜表示不解:
“為什麼要抹去他的記憶,知道就知道了啊。”
“我也想不明白,可能是‘生命祭禮’教團的高層擔心熊鳴拉起一個新人類派系吧……當時,他們應該還比較有信心,處理得很細緻,結果,你的戰鬥力超乎了他們的想像,讓他們的計劃不得不中斷,我也就沒有遭遇後續的襲擊。”蔣白棉隨口說了兩句,“接下來,只能看公司能調查出什麼了,呵呵,至少到目前為止,你覺醒者的秘密是保住了。”
商見曜點了下頭,突然說道:
“我就覺得監控攝像頭有問題。”
“是啊……難怪‘生命祭禮’教團有信心不讓秘密洩露,並且神神叨叨地說些司命始終在注視著眾生,聖師一直在注視著你們的話語。”蔣白棉由衷感慨道,“誰能想到,整個監控部門的主管就是教團的聖師呢?這也就說明了他們為什麼秘密傳教多年沒被發現。”
商見曜想了一下,表情變得有點古怪:
“組長,你說,那些監控資料能恢復嗎?”
“目前給我的反饋是,很難很難。”蔣白棉心中一動,笑著問道,“你不會有對著監控攝像頭脫褲子羞辱它吧?”
商見曜上下打量了蔣白棉幾眼:
“組長,你好變態啊。”
“……”蔣白棉咬緊了牙齒。
商見曜認真說道:
“我也就扮過鬼臉嚇他,用電筒照過它,對它比過侮辱性的手勢。”
蔣白棉緊閉著嘴巴,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表情頗為複雜。
過了幾秒,她才吐了口氣:
“你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她話音剛落,“舊調小組”唯一的有線電話響了起來。
蔣白棉邊示意商見曜不要說話,邊拿起了聽筒。
“喂?啊,部長……讓我過去一趟?”蔣白棉很快放下聽筒,對商見曜道,“悉虞副部長有事找我。我估計不是‘生命祭禮’教團的事,就是水圍鎮的答覆下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二部 未完成 第二十二章 友好合作條款
646層,副部長辦公室。
蔣白棉敲門進入後,笑著坐到了頂頭上司的對面。
悉虞是個外表年齡只有三十來歲的女性,留著一頭栗色的長髮,有一雙栗色的眼睛。
她裡面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外面披著深黑色、剪裁頗為得體、只腹部位置有兩顆紐扣的短上裝。
僅從打扮而言,悉虞看起來乾脆俐落,可略微彎曲的栗色長髮和掛在臉上的淺淡笑容,讓她平添了幾分溫和的色彩,使人感覺親近,可以信賴。
這位安全部副部長端起天青色陶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不緊不慢地對蔣白棉笑道:
“找你過來,主要有幾件事情。”
開好了頭,她才拿起桌上一份文件:
“這是你們之前上報那些情況的審查結果。
“你們需要關注的是不同信息的不同保密等級,確定好哪些可以拿來和普通員工聊天,哪些只能用於一定層階的交流,哪些不得到批准,只能內部討論,或者告知有相應權限的高層。”
蔣白棉本能伸出右手,想要接過,可悉虞卻沒有往前遞那份文件。
她攏了下耳邊的垂髮:
“不過嘛,這份文件,你們暫時也用不上了。”
“呃?”蔣白棉聞絃歌知雅意,隱約有了猜測。
悉虞沒立刻解釋,把文件交給蔣白棉後,雙肘輕輕撐到了桌面上:
“‘生命祭禮’教團的事情,你們做得很好,相應的獎勵也會在初步結案後發放下來。什麼時候能拿到取決於之後的調查進度,未必會很快,不要太著急。”
她想了下,補充道:
“轉告你那位叫做商見曜的組員,接下來兩三天內,配合好各種詢問。
“這件事情由管理層直屬行動集群負責,我也沒辦法插手太多。”
行動集群總監和她這位副部長是平級的,都屬於M1管理層。
“好,我會叮囑他的。”蔣白棉回答的時候,莫名有點心虛。
她完全無法保證商見曜在接受詢問時不會腦子一抽。
別說她沒法保證,商見曜自己也沒法保證。
悉虞明顯沒聽出蔣白棉語氣裡那一絲異常,轉而說道:
“董事會昨晚緊急開了次臨時會議,順便把水圍鎮那件事情也確定了下來。”
“結果怎麼樣?”蔣白棉沒有掩飾自己的關切。
悉虞笑容溫和地說道:
“先簽一個友好合作條款。”
蔣白棉聞言,稍微鬆了口氣。
友好合作條款是官方語言,翻譯成簡單易懂的說法就是:
建立附庸關係。
雖然這肯定比不過整體接納水圍鎮的方案,但也還在蔣白棉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悉虞沒急著往下說,端起天青色的陶瓷杯子,吹了下水面漂浮的茶葉,喝了一口。
濕潤了嘴唇後,她保持著剛才的笑容道:
“我們會和水圍鎮展開一系列的交易,也會派遣一個行動小組過去,幫忙訓練他們的武裝人員,重新建立起一個更加有效的指揮體系。
“如果他們提出申請,我們也會抽調文職人員,協助他們理順內部管理機制,將許多矛盾消彌在還沒有爆發前。
“之後,我們派過去的人會慢慢篩選好苗子,給他們提供正式加入公司的機會。
“等過個十年,如果水圍鎮和我們的友好關係還在繼續,他們的表現也得到了認可,那就可以考慮整體接納他們了。”
蔣白棉微微點頭:
“這樣挺好的。”
這是一個老成持重的方案,也更利於水圍鎮那邊接受。
不等悉虞開口,蔣白棉有所明悟地反問道:
“部長,你是想派我們去水圍鎮交涉?”
所以,那份情報審查文件才暫時派不上用場。
“和你說話就是省心。”悉虞笑著誇了一句,“你們是這件事情的牽線人,當然得讓你們去。等過個三五天,你們帶上一台無線電收發報機和相應的電池過去,如果能談得攏,就把機器留下,給出頻段,讓水圍鎮給我們發報,你附署一個約定的密碼做證明。要是談不攏,你們就帶著電報機去野草城。”
“野草城?”蔣白棉有些詫異了。
這是位於僧侶荒原邊緣的“最初城”邊境城市,是一個相對開放,活躍著諸多遺蹟獵人的地方。
“舊調小組”之前遇上的吳守石、安如香團隊就來自野草城。
悉虞點了下頭:
“這是你們的第二個任務。
“你知道的,除了你們,還有別的舊調小組。
“其中一個小組在進入野草城,發回次電報後,就失去了聯絡,目前已經有接近三週了。
“我們有讓公司在野草城的情報人員做追查,但暫時還沒有反饋。
“你們的任務是配合情報人員弄清楚那個小組失蹤的真相,適當做出對等報復,或者沿那個小組發掘出來的新線索,做本職調查。”
本職調查就是“舊世界毀滅原因調查”。
“這會不會太高看我們了?”蔣白棉壓制住自己躍躍欲試的衝動,“我們小組才組建三個多月啊。再說,上次任務結束才多久?”
悉虞看著蔣白棉,微微笑道:
“我相信你。
“而且,公司在那邊有一定的力量,你們可以調動。”
“為什麼非得我們這個新建立的‘舊調小組’去做?不能派別的小組或者其他情報人員嗎?”蔣白棉依舊有點不解。
說著說著,她突然醒悟過來:
“部長,這是想讓我們暫時離開公司?”
悉虞輕輕頷首,笑著讚道:
“不愧是你。”
她收回杵在桌上的手肘,簡單解釋了一句:
“對‘生命祭禮’教團的調查不是那麼順利,很多線索都中斷了。
“這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問題,我們擔心潛藏的邪教徒會在事情稍微平息後,做出一定的報復。
“而最有可能被報復的,你覺得是誰?”
“商見曜和我。”蔣白棉沒有一點猶豫地回答。
悉虞“嗯”了一聲:
“雖然可以把你們作為誘餌,但我覺得不能讓你們冒這個風險。
“你相對還好,住在管理層區域,進出都有嚴格的控制,你父親也一直有暗中的保護,商見曜就比較危險了。另外,也存在遷怒其他組員的較小可能。”
說到這裡,悉虞往後一靠,無聲吐了口氣:
“所以,我們決定做最簡單的選擇,把你們打發到地表,遠離這個漩渦。
“相信我,‘生命祭禮’教團的事情絶對比你想像的還要麻煩一點。
“去吧,在地表待上幾個月,等開春再回來,那個時候,問題應該就解決了。”
蔣白棉認可了這個方案,略顯擔心地問道:
“那其餘組員的家人呢?”
主要指龍悅紅。
“那倒不用太擔心,這都隔了多少層了,遷怒也輪不到他們。當時執行追捕的,都比他們有資格。而且,我們也會做一定的看顧。”悉虞簡單解釋道,“如果他們無理智地報復,那我們很快就能把他們的根挖出來。”
見蔣白棉不再有問題,悉虞拿起一份文件,結束了話題:
“這是那個小組的資料,你們這幾天看看,然後,擬一份任務計劃書給我。
“呵呵,雖然執行任務的時候,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但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
蔣白棉接過文件,堆起了笑容:
“可以申請軍用級外骨骼裝置或者仿生智能盔甲嗎?”
“你說呢?”悉虞笑著反問道。
蔣白棉頓時蔫了下去。
悉虞見狀,補了一句:
“你們要是能自己搞到軍用級外骨骼裝置或者仿生智能盔甲,那我可以做主,把它留在你們小組。”
“好!”蔣白棉的笑容頓時變得燦爛。
這讓悉虞有點懷疑她剛才的蔫是假裝的。
…………
蔣白棉拿著兩份文件回到647層14號房間時,龍悅紅和白晨都已經抵達。
她故意讓表情變得嚴肅,環顧了一圈道:
“兩件事情。”
白晨的臉色隨之凝重了一點,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龍悅紅則感覺背部的肌肉瞬間緊繃。
這時,商見曜的聲音響了起來:
“組長,你在偷笑。”
蔣白棉再也無法繃住表情,笑罵道:
“我哪裡偷笑了?”
“我猜的。”商見曜一臉認真。
“……”蔣白棉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轉而對白晨道,“水圍鎮的批覆下來了。”
見蔣白棉的笑容不見一絲陰霾,白晨暗自鬆了口氣,迫不及待地問道:
“什麼結果?”
蔣白棉把悉虞副部長的話重複了一遍,末了道:
“接洽的任務交給了我們,三天後出發。”
對於先附庸合作,後考察接納的方式,白晨沒有異議,少見地主動說道:
“就算不把任務給我,我也會申請參加。”
要不然沒法放心。
“這樣挺好的。”龍悅紅也感慨道。
他對水圍鎮那群孩子讀書的場景記憶猶新。
商見曜則莫名問道:
“這次可以多申請點罐頭去交易嗎?”
“你可以在自己的份額內多交易一些,但之後的路上,就相對比較麻煩了。現在已經是冬天,食物很少。”蔣白棉把利弊都擺了出來。
白晨敏鋭問道:
“之後的路上?”
單純從水圍鎮回來,也就是一天多,甚至可能不到,怎麼都談不上需要額外尋找食物。
蔣白棉看了龍悅紅一眼,嘆息道:
“這不是還有第二件事情嗎?
“我們還得去野草城一趟。”
龍悅紅脫口而出道:
“這得多久?”
他經介紹剛認識的那個女孩,雙方相處得還可以,再有一段時間,說不定就能確定關係了。
“少則一個多月,長則三四個月。”蔣白棉露出和藹的笑容,沒把話給說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部 未完成 第二十三章 準備
“一個多月……三四個月……”龍悅紅怔怔重複起這幾個數字。
蔣白棉打量了他幾眼:
“你這不像是害怕啊?
“到底有什麼為難的地方,說出來大家參詳參詳,也許有解決的辦法呢?”
龍悅紅還沒來得及開口,商見曜已幫他說道:
“他這段時間靠著機械手錶、糖果點心、玻璃瓶飲料,過得風生水起,走路都似乎快要飄起來了,怎麼捨得離開公司?”
“哪有?”龍悅紅下意識反駁。
商見曜當即問道:
“那扣掉給你爸你媽換房間的貢獻點,之前髮下來的補償,還剩多少?”
這個問題正中要害,龍悅紅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拿到補償後,他確實過得非常瀟灑,每斤價值60個貢獻點的普通點心那是經常吃,偶爾還會換成720一斤的高檔貨。
至於糖果、南瓜子、玻璃瓶飲料這些,那更是家常便飯。
這讓他成為了弟弟妹妹心目中的英雄,成為了朋友們羨慕的對象。
和目標女生的相處,也似乎容易了不少。
實在不好意思透露餘額的龍悅紅只好主動說道:
“我媽前段時間剛給我介紹了一個女孩子,我們見了幾次面,彼此感覺都還好。
“現在要是出去一兩個月才回來,那黃花菜都涼了。”
蔣白棉點頭贊同:
“這也是,你和那個女孩子現在頂多算熟人,朋友都勉強,一下沒有音訊兩三個月,她怎麼可能等你。”
“組長,有辦法解決嗎?”龍悅紅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眼巴巴地問道。
他知道上面派發的任務是沒法拒絶的,只希望組長能傳授一些實用技巧,讓自己能儘快確定關係。
不管怎麼說,組長也是年齡不大的女性,應該能很好地把握住同類的心態,而且,她腦子很好。
蔣白棉認真想了想:
“沒有。
“我就算現在想辦法把你們撮合在一起,沒有深厚感情基礎的情況下,你兩三個月後回來,恐怕傷得更重。”
“哎……”龍悅紅嘆了口氣。
蔣白棉見狀,隨口安慰了這一句:
“這未必是壞事。”
“啊?”龍悅紅突然有些期待,不知道組長會怎麼說。
蔣白棉見龍悅紅這麼認真,只好幹笑道:
“下一個可能更好。”
這時,白晨沒給龍悅紅難過的機會,開口問道:
“組長,為什麼要去野草城?”
“去參觀僧侶教團的琉璃淨土。”商見曜搶答道。
龍悅紅的臉色一下發白。
“這哪裡跟哪裡啊。”蔣白棉沒好氣地解釋道,“是這樣的……”
她把有個“舊調小組”在野草城失蹤的事情講了一遍,說清楚了自己等人的任務。
“這會不會很危險啊?”龍悅紅脫口問道,“又路過僧侶荒原,又是能讓一個‘舊調小組’全員失蹤的事件……”
他對機械僧侶淨法禪師忌諱甚深,擔心下一次碰上,自己就成為有緣人了。
而且,那些機械僧侶每個都有怪癖,都有發狂的點,萬一下次遇上的是聽到不好名字就要殺掉目標的類型呢?
——僧侶荒原是傳聞藏著僧侶教團琉璃淨土的地方,因經常有機械僧侶在那片區域活動而得名。
聽到僧侶荒原,商見曜的思維頓時跳躍了一下:
“不知道淨法禪師有沒有給喬初好好說一下佛法……”
蔣白棉被逗笑了:
“這種罪孽深重的男人,就該送去當機械僧侶。
“你們想一想,一隻老鷹,一群鬣狗,一堆野獸,圍在一個金屬製成的機器人旁邊,拚命地靠近他,磨蹭他,而那個機器人毫不在意,端坐在石頭上,用電子合成音認真唸著經文,講著佛法,嘖嘖……”
暢想了一下,蔣白棉及時收回了思緒,寬慰起龍悅紅:
“不用擔心,我們會規劃繞過僧侶荒原從另外一邊進入野草城的路線。雖然這會遠不少,但勝在安全。
“等到了野草城,我們有公司的情報人員配合,有一定的資源可以調動,其實不會那麼危險。
“而且……”
說到“而且”兩個字,蔣白棉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
“這是最適合商見曜發揮的場合。
“他的能力在槍械戰場上,作用是受限制的,在相對平和,人與人之間時常得接觸的環境下,則近乎無敵。”
說完,蔣白棉拍了下商見曜的肩膀:
“到時候好好交朋友!”
白晨專注聽著,下意識想了想商見曜進入野草城後瘋狂“交朋友”的場景。
這讓她莫名打了個寒顫。
她很擔心野草城會出現一個叫“商見曜兄弟會”的組織。
想到這裡,白晨本能扭頭,望向商見曜,發現這傢伙眼睛炯炯有神,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組長,我們今天就出發吧。”商見曜提議道。
蔣白棉蹬了他一眼:
“別想了。
“你這三天內還得配合調查。”
“調查?”龍悅紅聽得有些迷糊。
蔣白棉這才提了下“生命祭禮”教團的事情,著重講了商見曜的貢獻。
“沈叔叔的‘無心病’竟然是這麼來的……”龍悅紅這才發現自己風生水起的這段時間,水面下竟暗流洶湧。
自言自語間,他猛地看向商見曜:
“你們什麼時候加入的邪教?”
“七月。”商見曜坦然回答。
“你為什麼會主動加入他們?”龍悅紅不解問道。
商見曜挑了下眉毛:
“好玩,同時可以留下線索舉報。”
“那為什麼還要參加那麼多次?早點舉報不什麼事都沒有了?”龍悅紅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問題。
商見曜的表情一下變得沉重:
“因為好吃。
“聖餐特別好吃。”
之後應該再沒有免費的聖餐了。
“……”龍悅紅對這個回答的唯一反應就是表情呆滯。
蔣白棉則“安慰”起商見曜:
“野草城肯定有不少教派,或公開或隱秘。
“到時候,你想加多少就加多少,想蹭多少家的聖餐就蹭多少家,我想,這對你來說,沒什麼難度吧?”
“組長,我們今天就出發吧。”商見曜異常誠懇地再次提議。
蔣白棉根本不屑於回答他,側頭對白晨道:
“等會看完資料,你配合我規劃幾條去野草城的路線出來。”
然後,她又對龍悅紅道:
“這幾天除了儘量玩,多陪陪家人,也得做好身體和心理上的準備。”
“是,組長!”龍悅紅和白晨同時大聲回答。
“不錯,很精神。”蔣白棉滿意點頭,接著說道,“那個特別訓練照舊,等離開公司,就沒這麼好環境了。嗯,順序會調換一下,表現好的就不參與了,比如說,白晨。”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是看著商見曜的。
商見曜嚴肅點頭。
蔣白棉眼眸微轉,彷彿在思考什麼般道:
“我自己也得多做點準備……”
不給龍悅紅發問的機會,她雙掌一拍道:
“好了,看資料吧。”
…………
第二天晚上9點,已經烏漆嘛黑的“舊調小組”房間內。
蔣白棉看著對面連輪廓都顯現不出來的商見曜,關切問了一句:
“怎麼樣?剛才的調查問話沒出岔子吧?”
“沒有。”商見曜非常自信。
蔣白棉不是太放心地追問道:
“他們怎麼說的?”
“說我說話好聽。”商見曜轉述道。
“還有呢?”蔣白棉微微皺眉。
商見曜一點也不磕巴地回答道:
“誇我有精神。”
“這,似乎都不是什麼好話啊……”蔣白棉狐疑說道。
商見曜回憶了下道:
“應他們的要求,我給他們看了下我的醫生證明,然後,他們就表示沒有問題了,還說,如果有什麼需要進一步瞭解的情況,會再找我談話。”
蔣白棉一下想像出了當時的場景。
“沒問題就好。”她無奈地吐了口氣。
接著,她站了起來,對商見曜道:
“我去隔壁的隔壁了。”
她語含笑意地又補了一句:
“這一次,我可能會悄悄離開,也可能不會。”
“好。”商見曜沒有阻止。
蔣白棉在無光的黑暗裡,輕輕鬆鬆走到了門口,然後轉過身,斟酌了下語言道:
“我本來想說人最終能依賴的只有自己,但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呵呵,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沉默了一下,在伸手不見五指,也看不到對方的環境裡,嗓音輕緩地繼續說道:
“其實,沒有人純粹靠自己就能生存。在我們小的時候,更多是依賴父母,等我們長大之後,則可能依靠親戚、配偶、朋友和孩子。
“我們四個也算是共同經歷過好幾次生死的同伴,在絶大部分情況下,我想,我們都是可以信賴的,可以為彼此保護側翼和後背,可以一起衝鋒。
“依靠別人並不羞恥,你也在讓別人依靠,你也在保護著同伴。
“雛鳥終究會離開父母,和同伴一起翱翔於藍天。”
商見曜看不到蔣白棉的身影,但能聽見她的話語,一時沉默,思緒翻滾。
這時,蔣白棉自嘲般笑了笑:
“哈哈,不小心說得太文藝了,總之,我就是想告訴你:
“你是有同伴的,不管任何情況下,你都不會孤獨前行。”
黑暗又一次變得無言,但蔣白棉很快將它打破:
“停,你不要說話,我怕煞風景。”
她隨即笑道:
“如果害怕,記得喊我,不過,我有可能不在哦。”
她聲音漸遠,消失在了走廊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kahei9508 於 2021-1-10 09:21 PM 編輯
第二部 未完成 第二十四章 又一次出發
“舊調小組”所在的14號房間又恢復了凝固般的安靜,只有自己呼吸的聲音隱約可聞。
現在這種情況,商見曜上次已經經歷過,只是當時蔣白棉表示會一直停留於隔壁的隔壁,不會離開。
連自己手指都看不到的黑暗裡,商見曜彷彿已適應了不少,竟沒有一點恐懼。
他想了下,離開自己的位置,繞過記憶中的桌角,來到了較為空曠的沙發區域。
然後,他動作緩慢地坐了下去,坐到了冰涼的地上,盤起了雙腿。
在凝固一樣的黑暗中,商見曜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抬起右手,捏了捏兩邊太陽穴。
很快,他腦袋垂下,就這樣坐著睡了過去。
這肯定沒法保持平衡,他的身體一點點一點點向旁邊傾斜,靠在了沙發上,腦袋隨之倚住了扶手。
…………
流動微光的虛幻大海內,商見曜又一次看見了那座泥土深褐,怪石嶙峋的島嶼。
——只要他堅持不下去,因恐懼而醒來,那他下次進入,必然不是在島上,而是在旁邊的“起源之海”內。
商見曜早已習慣現在的環境,飛快低頭,看向了虛幻水波映照出來的模糊自己。
他嗓音低沉地開口了:
“島上很黑暗,14號房間也很黑暗;
“島上沒有來自我之外的任何聲音,14號房間也沒有來自我之外的任何聲音;
“所以?”
商見曜停頓了一下,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所以,島嶼就是14號房間。”
話音剛落,他眼眸殘留深暗地抓住島嶼邊緣,翻了上去,
沒有任何意外,他的眼前又變得一片漆黑,他的耳中又失去了自己之外的所有聲音。
商見曜毫不猶豫坐了下去,坐到了冰涼的地上,盤起了雙腿。
這與他睡著前的姿勢一模一樣。
周圍的黑暗和無聲的環境一下讓他感覺熟悉,他似乎都能指出右手邊有一個單人沙發,斜前方有茶几,有靠背椅,有長凳和矮凳。
而隔壁的隔壁,蔣白棉正在等著他高喊有沒有人。
商見曜的心情瞬間平復了下去,與之前兩晚一樣,思考起最近遭遇的各種事情,猜測其他教團組織都有什麼類型的聖餐。
這讓他時不時抬起右手,抹一下嘴角,只有想到僧侶教團的聖餐大概率是機油、電池時,才搖一搖頭,深表惋惜。
時光飛逝,商見曜好幾次想要站起,大聲唱歌或者詢問有沒有人,但都強行控制住了自己。
反正蔣白棉在隔壁的隔壁。
當他一次又一次控制住自己,又沒有別的意外發生後,他開始覺得這樣的黑暗這樣的寂靜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根本毀滅不了自己。
他甚至輕聲唱起了歌,怡然而自得。
不知過了多久,商見曜真的有點睏了,於是,他無所謂地閉上眼睛,養精蓄鋭。
然後,他真的睡著了。
突然之間,一道純淨的光芒照入了這裡,照得他眼前一片火紅。
商見曜睜開眼睛,看見周圍的黑暗被快速驅散,聽見了來自虛幻大海的輕微嘩啦聲。
島嶼上的深褐泥土和嶙峋怪石大片大片呈現了出來。
那光芒隨即刺入了他的眼睛,刺得他下意識抬起右手,擋在前方。
眼睛一閉又一睜後,商見曜看見了散發輝芒的日光燈,看見了偏白偏灰的天花板。
他才發現,自己正靠在單人沙發扶手位置,睡得姿勢亂七八糟。
因為14號房間有了燈光,不再符合預設條件,所以他的“推理小丑”失效了。
商見曜旋即翻腕,看了下手錶。
上面指針顯示,現在是6點30分。
這是路燈恢復供電的時間。
商見曜重新閉了下眼睛,不知在感應什麼。
然後,他撐著扶手,側身望向了門口。
也就是幾秒鐘的工夫,輕微的腳步聲靠近,蔣白棉衣服皺巴巴地出現在了門口。
她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看著地上的商見曜,又好奇又好笑地問道:
“這是在做什麼?”
“保持內外姿勢的統一。”商見曜說著絶大部分人聽不懂的實話。
蔣白棉先是一愣,旋即醒悟過來:
“你又在嘗試直面‘起源之海’內的恐懼了?
“贏了嗎?”
“算是贏了吧,雖然它沒認輸,但它也沒再出現。”商見曜想了下道。
蔣白棉頓時變得興緻勃勃:
“那你的能力有什麼變化?”
說完,她忙補了一句:
“不方便回答可以不用回答。”
商見曜坦然說道:
“這次好像只有範圍的改變。
“比之前提升了一些,但也不是太多。
“你在十二三米位置的時候,我就能發現你的存在,並且感覺可以讓你的雙手缺失一個動作。”
“雙手缺失動作……這個能力之前的範圍是多大?”蔣白棉追問道。
“十米。”商見曜沒有隱瞞。
“那提升了差不多百分之三十……這才第一個恐懼,等戰勝多了,再找到自己,你的能力說不定能翻倍,甚至三四倍。”蔣白棉若有所思地笑道,“原來你的感應範圍就是能力的範圍。”
“根據範圍最大的那個能力來。”商見曜指出了蔣白棉說法不嚴謹的地方。
蔣白棉好奇又問:
“其他能力的範圍低於十米?”
“‘推理小丑’原本是三米,‘矯情之人’原本是五米。”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蔣白棉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
“停停停,這是你的秘密啊,不能說的這麼詳細。”
商見曜看了她一眼,嗓音沉而不低地說道:
“我們四個也算是共同經歷過好幾次生死的同伴,在絶大部分情況下,我想,我們都是可以信賴的,可以為彼此保護側翼和後背,可以一起衝鋒……”
“停!你復讀機啊!”蔣白棉忍不住笑罵道。
這是她昨晚用來化解商見曜內心恐懼的說辭。
不給這傢伙思維跳躍的機會,蔣白棉連忙問道:
“既然都已經贏了,你怎麼還不起來?盤腿坐地上很舒服嗎?”
商見曜誠懇回答道:
“因為腿麻了。”
“……”蔣白棉笑了起來,“需要我攙扶嗎?”
“不用。”商見曜一點也不在意地回應道。
蔣白棉正想說不要逞強,就看見商見曜雙手一撐,身體一翻,整個人直接倒立了起來。
倒立了起來……
然後,商見曜以雙手為腳,輕鬆愉快地走向了門口。
“……”蔣白棉無言以對。
…………
又過了一天,上午九點,“盤古生物”地表區,停車場內。
“還是老搭檔。”蔣白棉指著那台空間充足的灰綠色吉普道,“已經修過了。”
她依次掃過興奮的商見曜、安靜的白晨和神色間充滿低落情緒的龍悅紅,開口問道:
“都看過任務計劃書了吧?
“對我們的路線還有什麼疑問?”
“沒有!”商見曜和白晨大聲回應。
後者剛加入“舊調小組”時的拘謹已少了大半。
“沒有。”龍悅紅今天有點中氣不足。
蔣白棉沒去管他,打開後備箱,指著裡面的物品道:
“還是之前那些武器,‘冰苔’手槍、‘聯合202’、‘橘子’步槍、‘狂戰士’突擊步槍和‘暴君’榴彈槍,嗯,為了彌補重火力的不足,這次我有申請可以反裝甲的肩扛式單兵火箭筒,它的外號是‘死神’。
“相應的彈藥很充足,另外,還備了一些常見規格的子彈。
“食物比之前預備的多,我們去完水圍鎮,就得儘快趕去野草城,途中最好不要耽擱。雖然那邊一直有情報人員在調查,缺少了我們也沒大問題,但還是得盡一份心嘛,救人如救火。
“而且,快要入冬了,野外很難找到足夠的食物……”
交代完各種事項,蔣白棉問道:
“你們還有什麼想問的?”
白晨和龍悅紅搖頭時,商見曜上前一步,提出了問題:
“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蔣白棉磨了下牙齒。
他們就像之前那樣,各自進入吉普車,由蔣白棉開著,通過層層檢查,出了沉重的金屬大門,進入了灰土。
而和上次不同,他們都有提前戴上墨鏡,沒被上午的陽光刺到。
組員們欣賞周圍景色中,蔣白棉靜靜開著車。
脫離公司實控範圍後,她突然打了個方向盤,改變了路線。
“組長,是不是走錯了?”龍悅紅看了眼太陽,確定了下方向。
“沒有啊。”蔣白棉笑著回應。
龍悅紅疑惑道:
“可是,這和任務計劃書上的不一樣啊。”
蔣白棉勾起嘴角,笑得很是得意:
“那是騙副部長他們的。”
“為什麼啊?”龍悅紅愈發不解。
蔣白棉通過後視鏡,看了眼商見曜:
“‘生命祭禮’教團在灰土上肯定還有別的成員,畢竟是由外面傳進來的。我擔心公司內部潛伏起來的教徒,偷偷拿到我們的任務計劃書,想辦法通知地表的同伴,讓他們設下埋伏,阻擊我們。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執行任務計劃書上的路線,呵呵,詢問你們是要表現得更真實一點。”
副駕位置的白晨聽得若有所思:
“組長,其實你還在擔心高層有‘生命祭禮’教團的人,這次的任務是個陷阱?”
蔣白棉笑了笑:
“有備無患嘛,多算勝少算。”
龍悅紅不自覺又開始用崇拜的眼光看向組長的背影,商見曜則哼起了歌曲,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燦爛的陽光下,吉普又拐了個彎,繼續奔馳於荒野。
…………
“盤古生物”,某個無人的房間內。
有“片段記憶擦除”能力的岳啟凡戴著鴨舌帽,躡手躡腳地開門走入。
這裡沒有燈光,但並不黑暗,因為周圍的牆上有一塊又一塊不大的液晶屏,它們連在一起,分別顯示著不同樓層不同區域的情況。
光芒變化間,岳啟凡對著佔據這裡至少三分之一空間的機器,低頭喊道:
“聖師。”
沒有感情的電子合成音通過喇叭響了起來:
“你告訴沒有暴露的成員,這三個月不要做任何事情。”
“是,聖師。”岳啟凡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然後他抬起了腦袋。
突然,他看見周圍牆壁上難以數清的液晶顯示屏畫面跳躍,呈現出了自己的身影。
這有戴著鴨舌帽,與熊鳴接觸的他;有乘坐電梯抵達495層的他;有和商見曜對峙的他;有哼著歌曲,故作正常的他;有匆忙逃離的他;有潛入某個地方,撥打電話的他……
岳啟凡的瞳孔驟然放大,整個人緊繃得彷彿要炸開,竟忘了要反駁幾句。
幾秒之後,那些液晶顯示屏上又出現了許許多多個商見曜:
他們有的正在實驗能力,有的對著攝像頭做鬼臉,有的用手電筒照向上方,有的和熊鳴在角落裡聊天,有的比著不雅的手勢,有的倒立行於走廊……
“聖師……”岳啟凡頭皮發麻地低喊了一聲。
那沒有感情的冰冷聲音再次響起,迴蕩於整個房間:
“我說過,我始終在注視著你們。”
(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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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一章 灰土生態
比起“舊調小組”剛從祈豐鎮回來那會,荒野上的景色更加凋敝,彷彿一夜之間就從深秋進入了初冬。
“是不是快下雪了?”龍悅紅看著窗外鉛色的天空,頗為期待地猜測道。
他還只在教科書和幻燈片上見過雪景。
“往年這個時候,是差不多該下雪了。”蔣白棉邊開車,邊隨口回答道。
副駕位置的白晨瞥了眼後視鏡道:
“沼澤北邊,可能都下過好幾場雪了。”
黑沼荒野最北邊連接著冰原,那是一個天寒地凍的世界。
不過,因為黑沼荒野面積很大,沼澤以南的區域,天氣還沒那麼極端,屬於四季分明的類型。
“真想看看什麼叫白茫茫一片。”龍悅紅收回目光,感慨了一句。
端正坐著的商見曜立刻回應道:
“這不是什麼吉利話。”
“為什麼?”龍悅紅雖然知道商見曜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但還是忍不住詢問道。
他對吉利、倒霉、命運之類的話題非常敏感。
商見曜笑了一聲:
“你想想,當大地上所有的一切都被暴雪掩蓋,只剩下白茫茫一片,那能吉利嗎?”
“也是……”龍悅紅不得不承認商見曜說的有點道理。
聽著兩人的對話,蔣白棉補了一句:
“每年冬天,不知多少荒野流浪者被凍死,下雪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災難,對吧,白晨?”
“嗯。”白晨拉了拉脖子上的灰撲撲圍巾,“很多聚居點的房子年久失修,雪一下大就容易壓塌,不少人衣服也不夠,更別說取暖了。”
龍悅紅聽得一陣沉默,長久之後才嘆息道:
“還是公司好啊。”
不管怎麼說,員工們都能有過冬的衣物,有實在的熱水袋。
層級高點,能源配給多一點,還能時不時開一兩個小時的取暖器如果能搶購得到,或者交易得來。
說到“盤古生物”,龍悅紅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頗為害怕地問道:
“組長,你說,要是我們的任務計劃書真的被‘生命祭禮’教團潛藏的人看到,洩露了出去,那地表的邪教徒會不會在水圍鎮埋伏我們?”
路線可以改,目的地沒法變啊!
“面對這種情況,我們可以先派誘餌過去試探。”不等蔣白棉回答,商見曜的笑容已是變得燦爛。
他拍了拍龍悅紅的肩膀道:
“這個光榮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為什麼是我?”龍悅紅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還是知道,小組裡最弱的就是自己,實在承擔不起當誘餌的責任。
一方面,這真的很危險,他很害怕,另一方面,他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還沒到組長和白晨的水平,很容易就把誘餌這個任務給弄砸。
龍悅紅把“舊調小組”成員們的心理素質分成了四檔,他自己是最低的第四檔,往上空一檔是同時處在第二檔的蔣白棉和白晨,商見曜則獨一檔。
商見曜“嚴肅”解釋道:
“因為你一看就是誘餌。”
“……”龍悅紅一時沒能理清這裡面的邏輯。
“別嚇唬他!”這時,開車的蔣白棉笑罵了商見曜一句。
她轉而對龍悅紅道:
“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公司的人知道水圍鎮在哪裡嗎?”
“不知道。”龍悅紅先是下意識回答,接著恍然大悟。“這樣啊……”
他這才記起,水圍鎮能從舊世界毀滅那會,相對安穩地延續到現在,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位置隱蔽,外來者很難找到。
而蔣白棉上報這件事情時,有意識隱去了水圍鎮的具體情況,只說在荒野上遇到了他們的狩獵隊伍。
想明白之後,龍悅紅頗為汗顏:
“我竟然忘記了這點。”
“你主要是一遇到可能帶來危險的情況就容易慌神,以後記得先沉住氣,多想一想。”蔣白棉先教導了一句,然後寬慰道,“不過嘛,你能想到‘生命祭禮’教團的外界成員在預定目的地埋伏我們這一點,對才第二次到地表的你來說,算是相當不錯了。”
得到讚揚的龍悅紅頓時信心倍增。
他思路一轉,興奮說道:
“所以,這可能的危險不在水圍鎮,而是野草城?”
“舊調小組”的兩個預定目的地,一是水圍鎮,二是野草城。
比起水圍鎮,野草城算是“盤古生物”、“最初城”和“白騎士團”這三大勢力所在區域之間較為出名的城市,被諸多遺蹟獵人和荒野流浪者熟知,不存在找不到的問題。
蔣白棉還沒開口,商見曜已是同樣興奮地對龍悅紅道:
“這狀態不錯,保持住!”
狀態不錯……等等,我為什麼要興奮?這是多麼嚴肅危險的事情!龍悅紅忽然想抬手拍一下自己的臉龐。
“你興奮個什麼勁?”蔣白棉又罵了商見曜一句,然後對龍悅紅道,“不錯不錯,能這麼快反應過來很不錯。接下來的路上,我們都得好好想一想到時候怎麼不暴露自身地進入野草城,怎麼確定公司在那裡的情報人員是否存在問題,呵呵,也不用著急,早著呢,先把水圍鎮的事情處理好。”
“是,組長!”龍悅紅大聲回應道。
他覺得自己在慢慢蛻變成可以信賴的組員。
吉普車又開了一陣後,白晨看了外面許久,皺著眉頭道:
“有很多動物遷徙的痕跡。”
聽到她這句話,龍悅紅才發現,偏灰偏黃滿目凋零的荒野上,有許許多多的腳印擠在一片地方,彷彿踏出了一條連通南北的大道。
“今年的氣候不太正常,許多怪物群都在遷徙,動物應該也差不多。”蔣白棉回憶著自己看過的、聽過的消息和新聞,表情似乎頗有感觸,“對不少荒野流浪者來說,這個冬天難過啊。”
她話音剛落,半空飛過了一群奇怪的鳥。
它們比烏鴉大不少,身體覆蓋著黑色的羽毛,頭骨裸露在外面,沾染著穢物。
這群鳥越飛越低,很快落入了不遠處的沼澤內。
這個過程中,它們沒發出一點聲音,安靜的就像不存在。
白晨看到這一幕,語含些微感嘆地說道:
“告死鳥……
“那邊看來有不少死屍。”
“告死鳥?這是一種烏鴉?”龍悅紅好奇問道。
他記得教科書上提過,舊世界許多地方視烏鴉為不祥之物,稱它們是告死鳥。
白晨收回目光,具體解釋道:
“這是一種畸變生物,我們都叫它告死鳥或者白骨烏鴉。
“它們只吃死屍,有它們聚集的地方,必然有死亡存在。”
開車的蔣白棉輕輕頷首,補充了兩句:
“這種畸變的烏鴉很神奇,頭骨裸露的情況下,竟然還能活得很好。
“它們對活著的生物沒有攻擊性,但如果遇到,也要小心。它們嘴巴里能伸出一根管子,類似蒼蠅,從中吐出消化液,這種消化液很危險,能非常快將屍體融化成汁,方便白骨烏鴉食用。
“既然這種消化液能融化死屍,那我想,它弄到活著的人身上,效果應該也不差。”
龍悅紅想了下那幕場景,頓時嘶了一聲。
“那麼問題來了。”商見曜興緻勃勃地說道,“這種烏鴉肉質怎麼樣?烤著吃是什麼味道?”
蔣白棉側頭瞪了這傢伙一眼:
“這種烏鴉本身就是畸變過的,加上食物特點和生活環境,不知道攜帶有多少毒素和病菌。”
她說完之後,白晨突然開口道:
“肉質很好。”
蔣白棉一手掌握方向盤,一手摸了摸耳朵:
“你吃過?”
“嗯,那是一個像現在這樣的冬天,沒有足夠的食物。比起人類,我覺得吃白骨烏鴉更能接受……”白晨用回憶的口吻道,“肉質意外的好,它們的蛋更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蛋……”
商見曜和龍悅紅同時抬手,抹了抹嘴角。
做完這個動作,龍悅紅醒悟過來,一陣羞愧。
商見曜側過腦袋,認真對他說:
“我用‘推理小丑’控制了你,所以你才和我做出了一樣的動作。”
“真的?”龍悅紅又釋然又惶恐。
“假的。”商見曜笑著回答。
蔣白棉沒理睬後座兩人的對話,好奇問起白晨:
“不會中毒或者感染疾病嗎?”
“中毒可能不明顯,還好。”白晨下意識看了眼窗外,“但我們當時十幾二十個人,生病死了差不多一半,他們的屍體又養活了更多的白骨烏鴉……”
她嘴角微微勾起,帶著幾分不知對誰的嘲笑。
“在灰土上,有的時候,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蔣白棉由衷感嘆道。
這樣的交流中,灰綠色的吉普奔馳於荒野,在天色快黑下來前,鑽入沼澤,七拐八繞地抵達了水圍鎮。
因為彼此已經認識,有過交易,屬於可以信賴的人,所以,白晨出面後,守衛直接將他們放進了鎮子,讓車輛停在了老位置圍牆拐角處一個木結構的棚子外。
蔣白棉剛剛下車,就看見了一個熟人。
“狗子。”她笑著打了聲招呼。
小名狗子,穿著灰撲撲防風服的鎮衛隊成員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喃喃道:
“我,我叫丁策……”
白晨沒給狗子繼續說下去的機會,直接問道:
“田鎮長呢?”
丁策的表情頓時變得悲傷:
“鎮長,鎮長他病倒了。
“快,快要不行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三部 命運 第二章 生物製劑
聽到丁策的回覆,白晨彷彿被人悶了一棍,身體微微後仰,腦袋嗡嗡作響。
隔了幾秒,她緩過神來,急切問道:
“是什麼病?”
丁策哭喪著一張臉道:
“醫生說是老毛病,肺上的問題,還有什麼氣管的問題,一到冬天就容易熬不過去。”
這個瞬間,白晨只覺夜晚的寒風呼啦啦吹到臉上,帶來針刺一般的疼痛。
她飛快側頭,望向蔣白棉,情緒外露地喊了一聲:
“組長……”
感覺到白晨的求肯之意,蔣白棉輕輕頷首,對丁策道:
“能帶我們去田鎮長那裡嗎?我們有一些藥,說不定管用。”
正常情況下,丁策肯定不會直接答應,可現在這個關頭,他覺得再差也不會比什麼都不做更差,死馬當成活馬醫說不定還有點希望。
“好。”他用力點頭。
蔣白棉沒有囉嗦,走到吉普後方,提出了一個有紅色十字元號的乳白色箱子。
這是“舊調小組”的急救箱。
這次是正式任務,不是野外拉練,所以,他們不再像上次那樣,只帶了些常用藥物和清潔片、驅蚊劑。
哐當!
蔣白棉關上後備箱,轉身對丁策道:
“走吧。”
見這位漂亮女子表現得竟有幾分專業,丁策一下多了些信心,連忙走在前面帶路。
一行五人先是穿過了那個泥屋、磚房、帳篷混亂搭建,擁擠不堪的區域,在一道道或警惕或麻木或艷羨或好奇或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視下,來到了升旗台附近。
見周圍終於清靜了下來,白晨兩步趕到丁策身旁,關切問道更新最快 手機端::
“田鎮長是什麼時候病倒的?”
愈發昏暗的天色裡,丁策邊快步往前,邊回憶著說道:
“有十幾天了吧。
“以前鎮長冬天都會病那麼一兩場,但都沒什麼大事,誰知道這次,這次,竟然一下就變得這麼嚴重。
“醫生給他開了藥,打了針,都沒什麼用,這幾天已經是昏迷的時候多,醒著的時候少,醫生說,醫生說,可能都撐不過今天晚上……”
說著說著,這個身高一米七左右,在荒野流浪者裡算得上高大的年輕男子帶上了幾分哭腔。
他抬起左臂,用手肘胡亂地擦了下眼睛,接著說道:
“其實,醫生好幾天前就說鎮長可能不行了,可他還是撐到了現在,醫生說,說,他的求生意志很強,很強……”
丁策吸了下鼻子,再也說不下去。
白晨緊緊抿著嘴唇,眼睛已是有點濕潤。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水圍鎮最深處,拐入了左邊那棟樓。
光線不足的樓道里,蔣白棉故意找了個話題,讓氣氛不是那麼沉重:
“你們這裡有醫生?”
這在荒野流浪者聚居點裡,可是“奢侈品”。
見是蔣白棉發問,丁策詳盡回答道:
“一直都有。
“鎮長說,最早那會就有好幾個醫生在,後來,孩子們開始讀書了,就會挑成績最好的幾個,跟著他們學醫,這是我們的傳統。”
說到這裡,丁策有些難過:
“可我們沒有藥,鎮長說,早些年還好,可以去城市廢墟裡找,雖然那些藥年頭都太久了,效果很差,但總比沒有好。
“現在只能看哪次交易能弄到,只有大勢力才能生產這些。
“嗯……醫生們還從城市廢墟裡找了些書,根據它們,從荒野裡收羅植物、動物的不同部位,然後搭配著熬藥,有的效果還挺好的!”
這個時候,一行五人已是抵達了二樓最盡頭那個房間。
房門口有兩名鎮衛隊的成員在守護。
“他們有藥!”丁策根本沒做介紹,直接說道。
“白晨……“其中一名鎮衛隊成員認出了白晨,連忙開門道,“進去吧,進去吧。”
然後,他補了一句:
“鎮長這幾天昏迷的時候,偶爾會喊白丫頭。”
白晨的眼眶一下就紅了,當先衝了進去。
蔣白棉用眼神示意了下商見曜控制好自己,不要腦子一抽,然後,跟著白晨,進了房間。
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房間頂部垂下的昏黃燈泡,它將這裡照得還算明亮。
房間最裡面,靠著窗戶的地方,擺著一張看起來頗為陳舊的暗紅色木床,田二河躺在上面,蓋著厚厚的被子和那件軍綠色的大衣,眼睛緊緊閉著。
他臉龐愈發乾瘦,似乎只剩下皮包骨頭,蒼白的頭髮稀稀疏疏,很是凌亂。
此時此刻,田二河正不斷發出彷彿包含著許多濃痰的呼吸聲,顯得頗為吃力。
這讓他看起來隨時都可能一口氣接不上來。
田二河的旁邊,則擺著一個散發出溫暖的鐵黑色爐子。
房間內,可能是因為田二河的病情出現了惡化,鎮裡說話有份量的那些人都已經聚集到了這裡。
他們以三十來歲的男子為主,間雜一些精幹的年輕人和幾位五六十歲的老者,將房間塞得滿滿噹噹。
其中,女性只有三個,兩老一中年。
“頭兒,他們說有藥。”丁策迫不及待地對一名三十五六歲的男子說道。
這男子是水圍鎮鎮衛隊的隊長,也是田二河病重之後確立的下任鎮長人選。
他面容普通,滿臉愁苦,套著件灰撲撲的棉襖,皮膚很是粗糙。
“李正飛。”這男子上前兩步,對蔣白棉伸了下手。
蔣白棉和他輕握了一下,簡單介紹起自己和“舊調小組”的成員們。
“你們有什麼藥?”李正飛未做寒暄,直截了當地問道。
蔣白棉坦誠相告:
“我們沒有治療肺部和氣管疾病的特效藥,但帶了些生物製劑,可以讓田鎮長撐過這個關口,清醒過來。只要他能再多撐兩天,就有治療的希望了。”
李正飛隱約能猜到蔣白棉後面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忙側頭望向了一名白髮短而整齊的老婦人。
這裡鎮裡最好的醫生。
那老婦人點了點頭,表示可以嘗試。
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麻煩你們試一下。”李正飛當即做出了決斷。
在這方面,他遠比他的外表更加有魄力。
蔣白棉“嗯”了一聲,提著那個急救箱走到了田二河的床邊。
她坐了下去,打開箱子,拿出了針筒、針頭和一個拇指大小的茶色玻璃瓶。
接著,她熟練地完成組裝,將小瓶子內的液體吸入了針管內。
排出前端氣體後,蔣白棉讓白晨過來,幫忙拿起田二河一隻手,捲起了衣袖。
她迅速找到相應血管,乾淨俐落地將針頭插了進去。
一點點推完了那管液體,蔣白棉邊將針頭消毒,收拾急救箱,邊吩咐白晨,將田二河扶起,半躺半靠在床頭位置。
這個過程中,白晨沒有忘記將田二河的枕頭塞到他的腰後。
說也奇怪,田二河那種讓人聽著揪心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緩了。
他很快咳嗽起來,在白晨的幫助下,側過身體,往旁邊的痰盂裡吐出了許多濃痰。
又緩了一陣,田二河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視線一點點恢復了焦距,看清楚了面前是誰。
“白,丫頭……”田二河虛弱地喊了一聲。
白晨連忙回答道:
“是我。”
田二河緩慢露出笑容,整個人都似乎放鬆了下來:
“你總算,回來了。”
白晨一下就流出了眼淚,再也克制不住。
她想說點什麼,卻被悲傷堵住了嗓子。
田二河又恢復了下精神,依次掃過了蔣白棉、商見曜、龍悅紅和李正飛。
他先是對客人們點了下頭,接著拍了拍床緣:
“正飛,過來,坐這裡。”
李正飛就像一個聽話的孩子,從蔣白棉旁邊繞過,走到了田二河身側。
田二河臉上的皺紋一點點舒展了開來:
“我還記得,你是,你們那群孩子裡,最頑皮,最胡鬧的一個,誰知道,我現在,要把水圍鎮,水圍鎮,託付給你了。”
“鎮長……”李正飛一個快中年的男人竟有了點哭鼻子的感覺。
田二河笑罵道:
“哭什麼哭?
“我都七十大幾了,早活夠本了。我老婆,我孩子們,都在下面等我呢。”
他緩了口氣,繼續說道:
“之前給你說的,那件事情,現在看來,是有答覆了。”
說話間,田二河已是看向了蔣白棉,滿含期待地問道:
“怎麼說?”
蔣白棉斟酌了下語言,先行做起自我介紹:
“我們來自‘盤古生物’。”
“盤古生物?”李正飛略有點失態地重複了一遍。
周圍的男男女女老老壯壯們,表情都有了一定的變化,或震動,或驚訝,或畏懼,或恐慌,或忐忑。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笑著說道:
“在灰土上,我們公司是有些不好的名聲,但請你們相信,我們所有的實驗志願者都是心甘情願的。我們更喜歡用利益去誘惑,而不是強迫。
“你們可以回想一下,你們知道的大勢力裡面,有幾個比我們公司更值得信賴?”
一陣沉默後,那些人的後面,不知誰低語了一句:
“有人說‘盤古生物’是舊世界毀滅的真兇……”
蔣白棉表情略微一滯,反應極快地回應道:
“那你們豈不是更應該順從我們?
“一個能毀滅舊世界的勢力,難道不值得投靠?”
又是一陣沉默中,田二河咳嗽了一聲道:
“你們是什麼個章程?”
蔣白棉笑了起來:
“我們打算和你們簽友好合作條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三部 命運 第三章 談判的技巧
田二河沒被花裡胡哨的名字迷惑,頗為虛弱地問道:
“具體是什麼內容?”
蔣白棉早就想好了說辭,相當流利地回答道:
“簡單來說就是,你們得向公司提供自身獲得的情報和書籍,同時,某些公司不方便直接出面的交易可能也會放在這裡。
“另外,如果公司有成員需要落腳點或者一定的幫助,你們不能拒絶。
“而你們能獲得的是:
“更好的武器,更多的子彈,更廣泛的知識,更高產的糧食種子,更便宜的棉花、布料、藥物和食鹽……”
聽到後面那段話,包括李正飛在內,房間內所有水圍鎮的人紛紛動容。
對一個只勉強能做到糧食自給的聚居點來說,無論武器、子彈,還是棉花、布料、藥物和食鹽,都屬於比較短缺的事物,是他們每天都會憂愁該去哪裡獲取該去哪裡交易的東西。
過去,他們主要靠發掘城市廢墟來得到,可這麼多年過去,數不清的遺蹟獵人、荒野流浪者來來往往,早就把比較安全的那些遺蹟裡的生活必需品搬得空空如也。
這就讓水圍鎮的居民們,要麼去更危險的地方探尋,要麼到別的聚居點做交易——水圍鎮位置隱蔽,只有得到他們信任的極少數人知道該怎麼抵達,能完成的買賣數量難免受限。
“可以接受……”靠躺在床頭的田二河看著蔣白棉,輕輕點了下頭,“還有呢?”
蔣白棉正色說道:
“公司還會派一支二十多個人的武裝隊伍進駐這裡,幫你們訓練鎮衛隊成員,讓他們更加厲害。”
在場的水圍鎮居民們表情同時出現了變化,有的驚慌,有的沉凝,有的戒備。
於他們而言,不管是提供情報,還是幫忙交易,給予庇護,都屬於不影響自身核心利益的事情,可讓一支全副武裝的隊伍駐紮水圍鎮,就意味著他們失去了真正意義上的主導權。
這是不少人無法接受的。
蔣白棉搶在李正飛說話前,微笑補了一句:
“我已經將水圍鎮的位置提交給公司了。”
丟下了這顆“炸彈”,她才依次掃過水圍鎮其他人的臉孔。
那些人竟無一敢和她對視,相繼低下了腦袋。
他們有偷偷拿怨恨的目光看白晨,埋怨她這麼簡單就把“盤古生物”的人帶到水圍鎮來,簡直辜負了鎮長的信任。
這導致他們現在完全沒有了談判的餘地,答應是答應,不答應也會被逼答應。
一個大勢力還攻不破這麼一個小小的聚居點?
旁邊的龍悅紅則略有點茫然,因為他記得組長答應過白晨,不提前將水圍鎮的位置告訴公司,而她提交的報告上確實也模糊了這一點。
龍悅紅看了眼商見曜,發現他嘴巴輕動,無聲吐出了一個詞。
作為一個不懂得看唇語的人,龍悅紅只能根據靈感來猜測商見曜在說什麼。
他應該在說:
“騙子。”
田二河默然了一陣,劇烈咳嗽了幾聲:
“也不是,不能接受。”
“是啊……”李正飛緩慢吐了口氣。
其他人的表情相繼恢復,七嘴八舌地問道:
“到時候,他們住哪裡?這幾棟都沒什麼房間了,總不能讓大家把自己的騰出來吧?”
“他們的食物是自帶,還是我們提供,會給補償嗎?”
……
這些問題聽得龍悅紅很是詫異,有種搞不懂當前狀況的感覺。
明明討論的是一個鎮子生死存亡的事情,怎麼突然就進入了計較蠅頭小利的環節?
就算被逼迫答應,只能接受,那也還有很多重要的問題需要討論和確定啊!
等到亂糟糟的情況平息了下去,田二河才嘆息著說道:
“反正老頭我活不了多久了,到時候,就把這個房間,還有會議室空出來,隔一下,提供給‘盤古生物’的人……”
“鎮長,你會沒事的,‘盤古生物’有很好的醫生。”白晨急切地寬慰起田二河。
田二河笑了笑:
“人吶,怎麼可能不死?”
“機械僧侶可以……”旁邊的商見曜做出了回答。
然後,他就被蔣白棉瞪了一眼,默默閉上了嘴巴。
田二河沒被影響,看向了房間內的水圍鎮居民們:
“你們,還有什麼想法?”
既然鎮長已經做出了承諾,自身的利益似乎不會受損,其他人也就沒再揪著這個問題不放,相繼搖頭表示沒有。
田二河又望向蔣白棉,猶豫了下道:
“你們公司,對廣場那些人,是什麼態度?”
他指的是位於水圍鎮中下層的大量居民,他們以“外來者”居多。
蔣白棉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對公司來說,每一個人都是寶貴的資源,不會輕易放棄。”
她見房間內不少人露出了或不屑或不滿的神色,又笑著說道:
“公司每年還會給幾個名額,獎勵那些做出很大貢獻,或者有突出才能的人,讓他們成為公司的正式員工,享受相應的待遇。
“就和我們一樣。”
看著這幾個光鮮亮麗的外來者,在場的水圍鎮居民們都明顯興奮了起來。
他們覺得那幾個名額就是給他們準備的。
普通的鎮民哪有機會做出大的貢獻?
至於成為“盤古生物”的正式員工有多好,他們暫時想像不到,只能直觀地從蔣白棉、商見曜他們身上看出差距。
“這就好,這就好……”田二河鬆了口氣,眉梢眼角帶上了幾分笑意。
他身體似乎往下縮了一點:
“還有別的嗎?”
“差不多就這些了。”蔣白棉沒再刺激在場水圍鎮居民的神經,“如果你們願意,我們還可以派人幫你們設計新的管理體系,提高勞動效率,防止有人偷懶。”
她故意把這件事情往怎麼管理其他鎮民的方向靠。
見沒人有異議,田二河略顯吃力地說道:
“那就這麼定了吧。
“正飛,你覺得呢?”
李正飛想了幾秒,回答道:
“我沒問題。”
蔣白棉見狀,為免夜長夢多,立刻側頭,對龍悅紅道:
“你和商見曜去把無線電收發報機拿過來。”
她不直接吩咐商見曜,是擔心這位有證的精神病患者有一句回一句,而現在的場合顯然不適合這麼做。
“好。”龍悅紅難得有發揮作用的時候,非常積極。
和商見曜出了這棟小樓後,他左右看了一眼,壓低嗓音道:
“組長剛才說已經把位置上報給公司,是不是在騙他們?”
藉此掌握談判的主動權!
“難道是在騙你?”商見曜反問道。
龍悅紅知道自己猜對了,略顯高興地反駁道:
“那也不是不可能。”
“她要想騙你,你根本發現不了。”商見曜看了同伴一眼。
“……也是。”龍悅紅竟無法否認。
…………
田二河的房間內,李正飛目送商見曜、龍悅紅出去後,試探著問道:
“我們要不要現在就把大家召集起來,公佈這件事情?”
田二河看了他一眼,咳嗽著說道:
“不用。
“你們同意就行了。
“等‘盤古生物’的隊伍來了,再公佈也不遲。”
“是啊。”蔣白棉附和道。
她這是擔心出意外。
雖然說“盤古生物”開的條件,於水圍鎮中下層的鎮民而言,不會有什麼實質傷害,反而會讓他們得到很多好處,但類似的承諾,真正實現前,總是令人懷疑。
而且,巨大的變化必然會導致人心浮動,不夠安穩。
這種情況下,人會非常敏感,容易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如果再遇到幾個有野心或者比較極端的人帶頭,局面往往一發不可收拾。
等到“盤古生物”的隊伍進駐,在強大火力的壓迫下,大家肯定一時半會都不敢有“意見”,能夠比較穩定地看著承諾一點點實現,生活在慢慢變好,那也就能真心實意地接受這件事情了。
田二河和蔣白棉的話語讓房間內不少鎮民徹底安心,覺得自己的地位不會動搖,不會與廣場上那些人處在一個層次。
沒過多久,商見曜和龍悅紅把無線電收發報機搬了上來。
蔣白棉旋即手寫了電報內容,展示給了這裡每一個人看。
上面主要是講水圍鎮已同意簽署友好合作條款,公司可以派人過來。
電報的末尾,蔣白棉描述了下田二河的病情,讓公司找醫生,攜帶相應的藥物或者器械跟著來。
對於這份電報,沒人有異議。
而將它轉成電文時,蔣白棉偷偷加了兩句,分別是水圍鎮的入口位置和事前約定的暗碼。
拍完,他們很快收到了回電。
回電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兩個字:
“收到。”
旁觀了整個過程的田二河,轉而吩咐起房間內的鎮民:
“你們都回去休息吧,就正飛在這裡陪我。”
等到其他人都離開,白晨才對田二河道:
“鎮長,要不要吃點東西,然後睡一會兒?
“公司的人可能得明天下午或者傍晚才能到。”
田二河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暫時不用,你們給我打的那個針,效果真好,我一點也不困。
“丫頭啊,我們都認識好多年了,叫一聲爺爺怎麼樣?”
不等白晨回應,他故意裝出可憐的樣子,咳嗽了幾聲:
“你看,我的後輩子孫們一個都沒剩下……”
白晨抿了下嘴唇,小小地喊了一聲:
“爺爺。
“哈哈。”田二河笑了起來,然後對白晨他們道,“給我和正飛講講‘盤古生物’的事情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三部 命運 第四章 清晨
見屋子已重新空曠下來,蔣白棉邊走向一把木製的靠背椅,邊笑著說道:
“我們公司,聽名字就知道,是研究生物科技的,而生物和醫學的關係一向都非常緊密,所以我們在相應領域也是比較強的。”
說話間,她已提起那把木椅,走向了田二河的床邊。
這個過程中,她的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掃過了商見曜、龍悅紅、白晨、李正飛、無線電收發報機和睡床另外一側的窗戶。
她原本是打算讓商見曜和龍悅紅返回吉普車位置,看守這“舊調小組”最值錢的財產和裡面的備用電池、大量食物。
可她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在這個很可能暗流洶湧的夜裡,“舊調小組”的成員還是不要分開比較好。
“反正車丟了,東西被搶了,公司也會補上……
“現在最重要的人是田鎮長、李正飛,最重要的物品是和公司保持聯絡的這台無線電收發報機,他們在這裡,就不需要分出人手去吉普車那邊了……
“真要出了什麼事,那裡反而不好跑,容易被包圍,翻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這個房間後面就是圍牆,可以看見不遠處的田地,到時候,如果無法堅守這裡,直接開窗跳下去就突圍成功一半了……
“在那邊打打游擊,不難堅持到公司的人趕來……
“嗯,手槍和對應的子彈都在身上……”蔣白棉思緒電轉間,已是考慮好了最壞的情況該怎麼處理。
她隨即將椅子放在床邊,坐了下去,給田二河、李正飛和房間內兩名鎮衛隊成員介紹起“盤古生物”的種種情況,重點放在了正式員工的待遇和其他附庸勢力的景況上。
當然,在水圍鎮正式被“盤古生物”接納前,有些事情肯定是不能講的,包括地下大樓的存在、公司的入口位置等。
這裡面,蔣白棉還刻意輕描淡寫地略過了基因改良等話題。她知道,在灰土上,不少人仇視著這些他們認為嚴重違背自然,會帶來災難的技術,而她無法確定對面的田二河和李正飛是不是這樣的人。
雖說“盤古生物”這個名號就能讓大家往類似方面聯想,但既然對方沒表現出來,蔣白棉也不會傻得去主動挑起敏感話題。
田二河的精神狀態明顯沒有他剛才說的那麼好,聽一陣就要閉目養神或者睡一會兒。李正飛和白晨原本想讓大家離開這個房間,讓鎮長好好休息,可田二河總是很快又醒來,攔著不讓。
他們這麼停停聊聊間,窗外的天色逐漸染上了濛濛微光。
清晨到來了。
見最危險的時間段已經過去,蔣白棉暗自鬆了口氣。
整個晚上,她都沒有休息,只是時不時離開椅子,活動下身體,但有安排商見曜、龍悅紅和白晨輪流睡覺,保持精力。
蔣白棉正要讓組員們去把早飯拿過來,忽然聽見那台無線電報機發出了聲音。
“有電報……”蔣白棉給田二河李正飛解釋了一句,邁步走了過去。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裡,她很快譯出了電文內容。
她眉毛一挑道:
“公司派來的人到沼澤入口了。”
“這麼快?”龍悅紅代替所有人發出了疑問。
按照正常的流程,公司應該現在才開始安排人手,準備藥物,這差不多得花費一個小時。
途中如果沒出什麼事情,一切都很順利,那傍晚或者更早一點,派出的隊伍應該就能抵達了。
比起預想的情況,現在提前了整整一個白天。
蔣白棉思索了一下道:
“夜晚急行軍也不是什麼太少見的事情。
“而且,公司到這邊的路況相對都比較好。”
她沒說至少一半路程都在公司的實控區域內,安全部許多作戰小組早就把那片地方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閉著眼睛都不會踩到坑裡。
當然,夜晚趕路確實也容易出問題,畢竟視線會受到限制,可有的時候,人是沒法選擇的,環境所迫絶對不是一句空話。
基於這一點,“盤古生物”安全部的高層有意識地讓各個作戰小組、行動大隊將夜間行軍加入了訓練科目。
這就是正規軍和荒野強盜的不同。
“會不會是剛好有隊伍在附近?”白晨見田二河、李正飛依舊詫異,遂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蔣白棉搖了搖頭:
“我有強調帶醫生、藥物和器械,外出的隊伍應該沒有。”
說到這裡,她對田二河和李正飛笑了一下:
“讓你們猜到公司和這裡的大概距離了。”
一支隊伍夜晚急行軍的距離。
“這樣也好,早來早安心。”田二河放棄了剛才的擔憂,笑著吐了口氣。
這讓他忍不住又咳了幾聲,白晨擔憂地給他拍起了背部。
蔣白棉看了一眼,直接說道:
“我去接一下他們吧,進鎮子的路線七拐八繞的,第一次來的人肯定迷路。”
“好。”田二河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李正飛想了想,對守在房間內的“狗子”丁策道:
“小策,你和她一起去。”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目光凝重,腦袋微點。
丁策一下就明白了頭兒的意思:
如果途中發現不對,拼著性命不要,也得通知鎮裡的人。
“是,頭兒!”丁策熱血上湧,挺起了胸膛。
他有點害怕,但他覺得這值得。
蔣白棉沒有拒絶,對龍悅紅道:
“你和我一塊。”
比起去接公司的人,明顯是留在這裡的更加危險,所以,蔣白棉讓龍悅紅跟著自己。
到時候,如果鎮內情況突變,擅長“交朋友”的商見曜和熟悉環境的白晨搭檔,有更高的生存機率。
“是,組長!”龍悅紅回答的比丁策還要大聲。
這是習慣。
等到蔣白棉三人離開,白晨對田二河道:
“你現在該安心了吧?
“再睡一會兒,他們沒那麼快。”
她的語氣就像在安撫小孩子。
“不等到他們進鎮子,哪會真正安心?”田二河倔強搖頭。
他看著白晨,咳嗽了兩聲:
“之前就想問你,怎麼老圍著這條圍巾?”
房間內有燒爐子,溫度不是那麼低。
白晨神色微有變化,然後苦笑道:
“有不好的東西……”
田二河沒有再問,半閉上了眼睛,彷彿精力已無法支撐,需要緩一緩。
李正飛見狀,將目光投向了商見曜,似乎想用閒聊的方式打發剩下的時間——這說不定能獲取到更多的信息。
然而,商見曜卻用手指在嘴巴前做出拉拉鏈的動作,嗚嗚了兩聲。
“啊?”李正飛一臉茫然。
白晨隱有些猜測地試著解釋道:
“他的意思是,他不方便說話。”
他可能是怕自己腦子一抽,破壞了這有點悲傷和凝重的氣氛……白晨在心裡補完了剩下的話語。
商見曜重重點頭,表示就是這樣。
見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白晨看向商見曜的目光一下溫柔了不少。
她沒想到這位精神有問題很是跳脫的隊友,竟默默做了這麼大的努力和犧牲。
不過,白晨也莫名覺得商見曜的情況好像比之前又嚴重了一點。
李正飛無法理解商見曜為什麼不方便說話,只能認為這是比較委婉地拒絶透露更多信息的方式。
他不得不轉而望向白晨,可白晨卻忙碌了起來,收拾痰盂,開門通風,將房間清理了一遍。
不知過了多久,田二河醒了過來。他側過腦袋,聽了一陣,有些虛弱地問道:
“外面是什麼聲音?
“來了嗎?”
白晨幾步走到外面的過道上,雙手撐住欄杆,望向水圍鎮的大門處。
那裡還沒有外來者出現,只隱約飄來“一二三四”“一二三四”的聲音。
“外面的聲音是‘一二三四’‘一二三四’。”這時,商見曜模仿起了自己聽到的內容。
田二河的表情飛快變得柔和,皺紋依次展開:
“是孩子們在做早操啊……”他笑著自語了一句,精神狀態似乎一下得到了好轉。
…………
沼澤外面,丁策跟著蔣白棉、龍悅紅見到了“盤古生物”派來的隊伍。
那一輛輛閃爍金屬和玻璃光芒的汽車,那一個個灰綠制服筆挺的戰士,那一把把給人嶄新感覺的武器,都讓他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蔣白棉則微微點頭,在心裡對負責這件事情的人大加讚賞:
“公司果然還是很有經驗嘛……
“知道類似的接收一定要外表光鮮,不戰而屈人之兵……”
…………
水圍鎮,田二河房間外。
白晨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被鎮長催著到走廊上看蔣白棉他們有沒有回來。
終於,她看見了慢慢靠近鎮子的車隊,看見了熟悉的灰綠色吉普車。
“到了!他們到了!”白晨連忙轉身,對房間內喊道。
田二河整個人瞬間放鬆了下來。
他喘了幾口氣,側頭對李正飛道:
“你把人手安排下去,維持好秩序。
“等會見過面,就召集大家,公佈這件事情。”
李正飛已然起身,做出了回答:
“馬上就去。”
白晨依舊停留在走廊上,雙手按著扶欄,不斷地回頭給田二河報告情況,就像一個有點興奮的小姑娘:
“他們通過大門了。”
“他們下車了。”
“他們正排成隊,從廣場過。
“大家有點點混亂,但很快就恢復了秩序。”
回報到這裡,白晨突然停住。
她感覺房間內安靜得可怕,沒有一點回聲。
白晨轉身望去,只見商見曜站在更靠近門的地方,表情沉凝地望著睡床,而田二河不知什麼時候已縮了下去,從靠坐變成了躺。
不好的預感瞬間湧現,白晨神色一變,飛快跑了進去,蹲在了田二河身旁。
她看見鎮長的臉已呈青黑色,沒有一點光澤。
她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指,湊到了田二河的鼻端。
過了十幾秒,她猛地收回手,試探般喊道:
“鎮長!”
這一次,再沒有任何回應。
白晨的視線一下就模糊了,雙膝失去支撐,砰地跪到了地上。
她失態地抓著床邊,嗓音彷彿被堵住了大半般喊道:
“爺爺!”
…………
一個個衣物混亂骯髒的鎮民注視下,蔣白棉帶著“盤古生物”派來的人通過了泥屋、磚房、帳篷混亂搭建的區域。
剛走到升旗台,她忽然聽到水圍鎮最深處那棟樓裡傳出一陣整齊而稚嫩的聲音: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注1:引自《禮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三部 命運 第五章 臨近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龍悅紅坐在後排靠左的位置,拿著一本書籍,低聲唸著。
唸完這一段,他抬起腦袋,頗感疑惑地望向前方:
“組長,為什麼公司不教這篇古文?
“是沒有人記得了嗎?”
他手裡這本書都是用食物從水圍鎮換來的。
此時,夕陽餘暉正濃,刺得蔣白棉不得不戴上了墨鏡。
她想了一下,隨口說道:
“我小時候在課外書籍上有讀過,這說明還是有不少人記得的。
“只不過嘛,公司高層可能不太希望大家學習這篇古文,免得都去追尋大同社會,不利於管理。”
“不至於吧?”龍悅紅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雖然公司沒有做到天下為公,選賢與能,但至少讓大家都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呃,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說到一半,他有點忘詞,只能低頭再看一眼書本。
蔣白棉笑了一聲:
“有句話叫防微杜漸。
“你看,你這種才正式工作沒多久的員工都知道上面的人經常以權謀私,任人唯親,說明大家心裡還是有桿秤的,明面上不敢反對,私下裡都在指指點點。
“如果一代代都接受了類似大同社會的思想,那讓他們怎麼玩?讓大老闆怎麼平穩交接權利?”
龍悅紅有些被說服,但還是覺得沒那麼嚴重:
“應該沒人直接反對高層吧?
“大家對現在的情況還是比較滿意的。”
和灰土上許許多多的荒野流浪者聚居點比起來,“盤古生物”內部又安穩又平靜,大家只要努力工作,都會有一定程度內的回報,不必擔心餓死。
“不一定哦。”蔣白棉邊說邊讓吉普轉彎,沿著一條小河前行。
龍悅紅頓時笑道:
“怎麼可能有人願意付出那麼大的犧牲只是為了幫大家爭取權利?”
反問之後,他下意識望向了旁邊的商見曜。
他突然記起這位好友兼同事時常把拯救全人類掛在嘴邊。
“有的。”商見曜炯炯有神地看著他道。
“……”龍悅紅覺得不能和這傢伙爭執,轉而說道,“你不是在睡覺嗎?”
這段時間以內,商見曜每天白天都會時不時睡一覺,就像進入了間歇性冬眠期。
對此,龍悅紅倒不覺得奇怪,這大半個月來,每天都在趕路,基本沒有別的生活,除了睡覺、聊天和恢復身體性質的鍛鍊,哪還有事情可做。
“有點累了,醒來休息一下。”商見曜說著聽起來很是古怪的實話。
他最近常常進入“起源之海”遨遊,尋找第二個“島嶼”。
“合著你睡覺不是休息啊?”龍悅紅笑罵了一句。
他突然靈光一閃,再次望向蔣白棉的背影:
“組長,那為什麼水圍鎮會教這篇課文?你也看到了,他們的高層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想天下為公,也不想人不獨親自親……”
蔣白棉“嗯”了一聲:
“可能正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才會把類似的文章放入課堂。
“不同的初衷造成了兩種不同的選擇。”
副駕位置的白晨看了組長一眼,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道:
“其實,沒那麼複雜。
“水圍鎮剛創立那會,都是有什麼課本就用什麼課本,大家也沒想那麼多,然後變成了傳統。”
蔣白棉本想哀怨地看白晨一眼,結果目光被墨鏡完全擋住了。
她啞然失笑道:
“你不能在我講道理的時候拆我的台啊!”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心情還是蠻好的,因為白晨的狀態恢復的不錯。
她還以為田二河的死會讓白晨很久緩不過來,結果,交接完,離開水圍鎮的第二天,白晨就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了,只是情緒稍微有點低落。
到了最近幾天,她更是和以前沒什麼區別了。
對此,蔣白棉也很理解:
哪一個荒野流浪者不是見慣了生死?
只要沒直接崩潰,或者留下心理問題,他們很快就不會被類似的事情影響到日常生活,當然,可能在很久以後,他們回想起來,內心深處依舊會隱隱作痛。
結束這個話題後,吉普車內又陷入了沉默。
這麼大半個月下來,哪還有那麼多話聊?
龍悅紅隨即望向窗外,看見了低垂的鉛雲,看見了枯黃的荒野,看見了褐色的泥土,看見了遠處的山峰和樹木。
除了這些,什麼都沒有,別說人類,就連動物都吝嗇於顯露蹤跡。
這就是灰土的冬天。
這樣的景色看久了,真的讓人壓抑和煩躁。
而“舊調小組”為了儘快趕往野草城,且避開可能存在的危險,一路選擇的都是類似的地方,至今已足足有大半個月。
——他們不走常規地繞了很遠很遠的路,還因為某些地方環境的改變和天氣情況的惡劣,耽誤了好些天。
“什麼時候才能遇到人啊?”龍悅紅緩慢吐了口氣道。
這麼下去,他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因此瘋掉。
“然後呢?你會和他們聊天嗎?”商見曜頗有點興奮地問道。
“呃……”龍悅紅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不會那麼冒失,“我只是想看到別的人,要不然,我會覺得整個灰土只剩下我們四個了。”
“那你挑誰?為了人類的繁衍,你必須做出犧牲。”商見曜彷彿在想像龍悅紅假設中的場景。
蔣白棉正要阻止這傢伙繼續往下說,白晨突然開口道:
“現在這個季節,在荒野上,還是不要遇到人比較好。”
龍悅紅也算有些經驗了,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麼冷的天氣下,還進入荒野的流浪者,都是沒什麼食物的?”
“對。而且,他們的食物是嚴重不足。”蔣白棉做出回答。
她旋即嘆了口氣:
“到時候,他們試圖搶你還好,如果跪在路邊,抱著小孩,苦苦哀求,你救還是不救?
“如果選擇救,你能給他們支撐幾天的食物?一路下去,又能救幾個?
“救完之後,他們要是覺得這樣還是過不了冬天,決定趁機搶你們一把,甚至殺掉你們,做成儲備食物,你會有什麼感觸?
“即使他們懂得感恩,沒有這麼做,轉頭又為了食物為了過冬,滅掉了另外一些你救過的人,更加可憐的人,你會不會自責?”
這一個個反問彷彿一支支利箭,準確插入了龍悅紅的心靈,讓他嘴唇翕動起來,無法做出回答。
“一個都救不了。”白晨代替他做出了回答,“我們的食物也僅夠我們吃到野草城,而現在是冬天。”
“除非你願意餓死自己,要不然,還是眼不見為淨。”蔣白棉跟著補充道。
她自嘲般笑了笑:
“個人的力量是拯救不了灰土的。
“當初‘救世軍’的建立者們就是在一次次經歷了類似的事情後,才決定聯合起來,建立一個上下平等,以拯救全人類為目標的組織。
“他們希望利用一個強有力的集體最快時間重建起社會秩序和生產體系,然後,以此包容更多的流浪者,生產更多的糧食和其他物資,滾雪球一樣壯大。
“可惜啊……”
她感嘆的是由理想主義者們建立的“救世軍”最終也墮落了。
“總有後來者。”商見曜表情鄭重地回應道。
蔣白棉沒繼續這個話題,抿了下嘴唇,沉重說道:
“該考慮晚上吃什麼了。”
聽到這句話,龍悅紅的表情頓時垮了下去,商見曜也沒有抬手抹自己的嘴角。
他們的選擇只有三個:
能量棒、壓縮餅乾和軍用罐頭。
雖然這都有不同的口味不同的種類,但歸根結底還是能量棒、壓縮餅乾和軍用罐頭。
而當大半個月來,每天都重複著吃這些東西后,他們一聽到類似的話題,難免心情不好,甚至有點噁心。
“等這次回去,我肯定再也不想吃罐頭了。”龍悅紅由衷感嘆道。
那些罐頭確實很美味,但頓頓吃天天吃,哪個人受得了?
蔣白棉見無人回答,看了眼地平線上懸掛的夕陽,側頭對白晨道:
“附近有什麼比較合適的荒野流浪者聚居點?”
雖然公司給的地圖有標註這片區域比較有名的幾個聚居點,但蔣白棉覺得還是問白晨更直接更方便更妥當。
“除了交易食物,還有什麼要求?”白晨直接問道。
她非常肯定組長不是為了換菜譜就要更改行程的人。
蔣白棉笑了起來:
“還有一兩天就要到野草城了,總得提前做點準備。
“總不能就這麼大搖大擺進城吧?
“就算‘生命祭禮’教團沒那麼極端沒那麼強大,根本沒有獲得我們要前往野草城的情報,我們也得考慮造成另外那個‘舊調小組’失蹤的因素。
“所以,還是找個合適的荒野流浪者聚居點,做些必要的偽裝,比如,混在前往野草城交易的商隊裡。”
啪啪啪,商見曜真誠鼓掌。龍悅紅也發自內心地讚歎起組長心思縝密,面面俱到。
白晨輕輕點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去附近的‘無根者’營地吧。
“冬天的時候,他們應該都在這邊。”
“無根者?”龍悅紅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他們都是閹人嗎?”商見曜跟著問道。
蔣白棉也頗感興趣地說道:
“我聽過‘無根者’,但瞭解不多,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白晨微微一笑:
“等看到,你們就知道了,他們不是次人,也不是閹人,只是一群風俗和習慣很獨特的正常人類。”
“喲,還學會賣關子了。”蔣白棉打趣了一句,“該往哪邊開?”
白晨早就坐直身體,認真指起了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三部 命運 第六章 營地
天還沒完全黑下來的時候,“舊調小組”就抵達了“無根者”營地。
遠遠看去,最先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台又一台龐大的車輛。
這些車輛是吉普的幾倍,車廂又長又高,塗裝則各有不同,或棕白交錯,或白底點綴黑塊,或條紋襯托銀灰。
“這都是,房車啊?”蔣白棉早已沒戴墨鏡,放緩車速,認真地辨別了幾秒。
“嗯。”白晨點了下頭,“房車就是‘無根者’們的家,每一輛車就代表著一個家庭。”
“這樣啊……”蔣白棉再望向營地時,已看出了更多的細節。
營地裡的車輛以房車為主,至少有幾十台,甚至可能接近一百。
其中,身軀最為龐大的那些房車停在邊緣位置,組成了一圈鋼鐵牆壁,只留出一個供車輛進出的口子。
通過這圈“牆壁”間的縫隙,可以看見裡面的車都停得整整齊齊,最核心的地方似乎還有幾台更為龐大堪稱巨物的車輛。
“什麼是房車啊?”龍悅紅不懂就問。
商見曜主動幫忙解釋道:
“就是把房子裝在車廂裡面的車輛。”
“你見過?”龍悅紅頗為詫異地反問。
大家都是接受同樣教育有同樣外出經歷的人,憑什麼你見過房車,我沒見過?
商見曜搖了搖頭:
“沒見過。
“我猜的。”
這時,蔣白棉笑了起來:
“商見曜說的也沒太大問題。
“房車就是把車廂弄成了住所的車輛,有臥室,有廁所,有廚房,有的甚至還有客廳和餐廳。”
“奢侈。”商見曜和龍悅紅同時做出了評價。
這樣的房間在“盤古生物”內部得D7及以上才能分配到,或者夫妻都達到了D4。
白晨跟著解釋道:
“據說最初的‘無根者’都來自舊世界的房車營地,就是給那些駕著房車出門的人專門停靠的營地。”
雖然她不懂為什麼舊世界非得這麼做,但她還是原原本本複述了當時聽到的話語。
還好,商見曜並沒有就此提出異議。
白晨看著灑在車窗上的落日餘暉,繼續說道:
“你們也知道,當時主要是大城市爆發了無心病,房車營地這種地方還好,而且,也沒有針對他們的各種襲擊。
“所以,他們都幸運地活過了舊世界的毀滅,可也回不到自己的家鄉了。
“他們或許有做過嘗試,我並不清楚,但從結果上看,最終肯定還是失敗了。
“舊世界毀滅後的混亂年代裡,他們覺得還是大家聚在一起比較好,人多力量大,然後,也找過地方定居、耕種,但又一次次被戰亂,被怪物潮和大量無心者的襲擊,被變化的天氣和環境趕離了原本的聚居點。
“後來,他們完全習慣了在車上的生活,也習慣了這麼大一支隊伍的流浪,不再定居,自稱‘無根的人’,嗯,我們更喜歡叫他們‘無根者’。”
商見曜提出了很嚴肅的問題:
“那他們吃什麼?”
“是啊是啊。”龍悅紅表示自己也想這麼問。
不定居就意味著無法耕種,沒有固定的收穫。
白晨看著越來越近的營地入口,語速稍微加快了一點:
“他們最初的狀態更接近遺蹟獵人,從‘無心者’大量死亡後的城市廢墟裡獲取燃油、食物、武器、高性能電池和各種物資。
“那個時候,每個城市廢墟都是富礦。
“等到混亂年代結束,大勢力紛紛建立,他們這麼大一支車隊很快就成為了利用的對象。他們也趁機轉變了身份,變成了來往於各個勢力之間,承接貨物運輸和轉手買賣的武裝商隊。”
“大勢力為什麼不自己做這些生意?”龍悅紅記得公司的停車場內可是有許多大型車輛的,比“無根者”營地還多不少。
聽到他的問題,開車的蔣白棉調侃了一句:
“公司哪有這麼多人手?
“連你這麼一個新人都能弄到‘舊調小組’來,你就知道人手有多麼緊張了。
“我們可不是‘機械天堂’,既沒資源,也沒技術生產那麼多智能機器人。”
龍悅紅頓時恍然大悟。
白晨隨口補了一句:
“對很多大勢力來說,不是特別重要的物資,都不太喜歡派自己人押送。
“之前有個比較大的聚居點,就是因為首領將大量衛隊成員派出去送貨,結果內部空虛,被人給端了。
“而且,很多敏感區域,還是中立商隊比較方便通過。”
見龍悅紅和商見曜不再有問題,她又說道:
“只要你們有燃油、食物、高性能電池和各種較為完好的車輛配件,就能僱傭‘無根者’群體,讓他們替你們送貨。
“他們自稱是在逐油電而居。
“等到天氣冷下來,交易量減少後,‘無根者’們就會遷徙到類似的營地,利用之前儲備的食物,度過整個冬天,同時,也會接一些營地周邊區域內的運輸和買賣。
“這裡是最大的一支‘無根者’群體,他們之所以經常選擇這個營地,是因為附近有一個還能使用的水廠。”
說話間,吉普已是來到了“無根者”營地的入口。
白晨見狀,連忙又強調了幾句:
“進去之後,一定要記住,不能損壞別人的車輛。
“對‘無根者’來說,車輛就是他們最寶貴的財產,一個沒有車又沒有別的‘無根者’家庭收留的人,只會被拋棄。
“還有,他們近三代人都是在車裡出生,車里長大,對車輛有著獨特的感情,不再視它們為物品,而是家人。
“你們要是弄傷了他們的家人,那肯定沒法善了。”
蔣白棉聽得大感有趣,拍了下方向盤道:
“果然是比較獨特的風俗和習慣。”
這個時候,分別立於兩輛大型房車車頭位置的守衛抬起了手中衝鋒槍的槍口,示意來者止步。
白晨按下車窗,探出腦袋道:
“我們來做買賣。”
守衛中留著絡腮鬍的那個仔細一看,眼睛發亮道:
“長得好看,身材也棒,這吉普不錯啊!
“什麼動力的?”
“用高性能電池的。”白晨如實回答。
絡腮鬍守衛愈發感興趣:
“你們要不要換個老婆,把它給留下?”
“我們是真愛!”商見曜不知什麼時候探出了腦袋,高聲回答道。
絡腮鬍守衛豎了下大拇指:
“有眼光。”
他隨即放低了槍口,用下巴指了指營地裡面:
“進去吧。
“按照指示停,要不然老婆丟了可不能怪我們。”
吉普通過入口時,車內的龍悅紅頗為詫異地自語道:
“這麼簡單?”
既沒有熟人證明,也沒收繳武器,就這樣讓“舊調小組”進了營地。
蔣白棉看了眼後視鏡,笑著說道:
“對火力充沛,人員足夠的‘無根者’商隊來說,可能只有外來的人不敢進入,害怕進得來卻出不去。”
“也是……”龍悅紅想了下道,“那我們得提高警惕,不能完全信任這幫人。”
“嗯。”蔣白棉一邊跟著指示在划出來的道路上緩慢前行,一邊側頭對商見曜道,“接下來,你要好好發揮啊!”
“我又不是汽車。”商見曜頗有點“為難”。
“是啊,咱們小白晨多漂亮一個姑娘,他們竟然正眼都不看一下,就光顧著打量這台吉普了。”蔣白棉調侃了起來。
白晨本來想說一句自己年紀更大,可看了看蔣白棉的身高後,又默默放棄了這個打算。
在引導員的幫助下,他們很快停好了車,走下了吉普。
一眼掃過,蔣白棉發現停在營地最深處的那幾台龐然大物都拖著銀灰色的巨型金屬罐。
“油罐車啊……難怪被保護的嚴嚴實實。”她感嘆之中,聽見旁邊一輛藍白色塗裝的房車傳出發動機轟鳴的聲音。
而一個戴著棒球帽的中年男子立在車前,一邊摸著引擎蓋,一邊側耳傾聽著動靜。
等到發動機轟鳴停止,他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你在做什麼?”商見曜不知什麼時候已躥了過去,好奇問道。
戴著棒球帽的中年男子個子中等,身材粗壯,皮膚略微發黑,衣物上彷彿還有點油漬。
聽到商見曜的問題,本來略顯凶相的他眉眼舒展道:
“大傢伙有脾氣了,得聽聽它有什麼不滿。”
見龍悅紅等人似乎有點沒聽懂,他摸了摸房車略顯陳舊的藍白塗裝,笑著又道:
“大傢伙從我爺爺開始就是我們家庭的一員,現在年紀大了,脾氣也變壞了一點,得多哄哄。
“哈哈,你們家裡也有老人吧?都是要哄的。”
商見曜退後一步,仔細看了看這輛房車,指著車燈道:
“它眼睛真好看。”
“這都修過兩次了,年輕時更好看……”中年男子彷彿找到了知音,滔滔不絶地說道。
蔣白棉見狀,“小聲”對白晨和龍悅紅道:
“有的時候,我真覺得商見曜有交友的天賦。”
他們聊了一陣,駕駛位置的二十來歲青年提著工具箱下來,和那名中年男子一起,打開了引擎蓋,熟練地做起修理。
商見曜隨即退了回來,跟著蔣白棉他們,穿過一輛輛房車,往營地最熱鬧的地方走去。
白晨回頭看了剛才那個地方一眼,笑容很淺地說道:
“如果你們之中誰有非常好的汽車修理技術,在這裡甚至可以娶幾個老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三部 命運 第七章 味道
幾個老婆?生在地下大樓內,長在地下大樓內的龍悅紅很難想像這種事情。
商見曜則認真討論了起來:
“肯定忙不過來。”
“有些地方是有這個風俗,有些地方還能一個女人娶幾個丈夫呢。”蔣白棉回憶起所見所聞。
商見曜頓時有些好奇:
“如果把這兩種地方的人放在一起,兩種風俗混合起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蔣白棉想了想:
“大概是,我的二老婆的大老公的三老婆的四老公竟然是我兒子?”
龍悅紅聽得一陣頭暈,短暫竟沒法理清這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目光一掃間,忽然看見幾米外,一輛房車前,有幾個穿著棉襖和陳舊羽絨服的人立在那裡,對著兩根紅色的蠟燭頻頻俯拜。
那兩根蠟燭搖晃著火光,前方還擺著一塊風乾的肉、一隻剃得乾乾淨淨的雞和饅頭、窩窩頭等食物。
“他們在做什麼啊?”龍悅紅略微踮了下腳,試圖看得更加清楚。
白晨掃了一眼那個方向:
“他們在拜車頭神。”
“車頭神?”蔣白棉興緻勃勃地追問道。
白晨組織了下語言道:
“對‘無根者’群體來說,車輛是最寶貴的財產,是家庭的重要一員,他們的很多風俗習慣都因此而來。
“他們總是會擔心車輛行駛的時候碰到了哪裡,撞到了哪裡,或者陷入了沼澤,以及因某些障礙而翻倒,所以,創造出了一個車頭神來膜拜,祈求一路平安,順風順水,不出故障。”
商見曜“嘖”了一聲:
“不屬於哪位執歲的管轄範圍?”
“是啊,他們崇拜的竟然不是某位執歲。”龍悅紅附和道。
白晨的笑容一閃而過:
“執歲們管的也不是那麼寬,在不少地方,很多人也只是聽過這個名詞而已。
“嗯……許多信仰執歲的教派有嘗試把車頭神納入自己的宗教,以此將‘無根者’群體發展成自家信徒。現在做得最好的是‘水晶意識教’,這同樣也是一個崇拜一月執歲佛陀菩提的教派。
“在另外一些‘無根者’群體裡,車頭神已經改名為車頭菩薩。”
“神靈之間的競爭好激烈。”商見曜正色評價了一句。
龍悅紅又看了眼祭祀車頭神的地方,看著風乾的肉、煮好的雞和饅頭、窩窩頭道:
“這會不會太浪費了?”
哪怕對“盤古生物”的員工來說,這也是大餐級別的食物,不是逢年過節,很少這麼吃。
“又不會丟掉。”白晨解釋道,“祭祀完,這些食物就會被端回去,全家分享。在灰土上,除了少數地方,根本不會出現浪費食物的事情。”
說到這裡,她神情柔和了一些,嘴角隱約有點翹起:
“在許多荒野流浪者聚居點,孩子們最期盼的就是祭神,那意味著之後那一頓會非常豐盛,一年才會有一兩次的豐盛。”
“這樣啊……”龍悅紅將這和“盤古生物”的年節等同了起來,一下就感同身受了。
說話間,一行四人來到了營地最熱鬧但也是遠離油罐車的地方。
這裡較為空曠,只停著三輛較長較大的房車。
它們鬆散地圍成了一個敞開的“口”字型,側門全部打開,露出了裡面的桌椅、廚台和櫃子等東西。
而它們圍出來的地方,最外面一圈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桌椅板凳,中間部分則完全空著。
此時,正對缺口的那輛房車頂部,有幾個圓球正不斷閃動著或綠或紅或紫的色彩,將整片區域都籠罩在了迷幻的光芒中。
另外兩輛房車頂部,分別有一個音箱,它們放著節奏感非常強的音樂,讓聚在空白區域的人們情不自禁地扭來扭去。
蔣白棉凝望了一陣,探手抓住了躍躍欲試的商見曜:
“別摻和。
“先進去。”
商見曜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弄好快要放下來的戰術背包,跟著蔣白棉往最裡面那台房車走去。
途中,他們遇到了一個把頭髮兩側全部剃光的年輕男子。
蔣白棉攔住了他,微笑問道:
“你們首領在哪裡?”
說話間,她聞到對方身上傳出較為明顯的汽油味道。
冬夜的寒風侵襲下,那年輕男子穿得也不多,就是一件長袖的紅色棉T恤和一條褲腳很寬的褲子。
他的額頭隱隱有點汗水,彷彿剛經歷了一場劇烈的運動。
“叫團長。”這年輕男子強調了一句。
“是,團長。”商見曜向來從善如流。
這年輕男子一下被哽住:
“我是說,我們首領叫團長,不,他不姓團,他是我們這個商團的團長。”
“你們團長在哪裡?”蔣白棉搶在商見曜開口前問道。
年輕男子指了指最深處那台房車:
“賣東西那個就是。”
回答完,他上下打量了蔣白棉一眼,露出笑容道:
“一起跳舞嗎?”
“不了。”蔣白棉一點也沒猶豫地拒絶了。
他們對話的時候,因為音樂聲強勁而有力,所以都放開了喉嚨,彷彿在喊。
對蔣白棉來說,這簡直如魚得水。
被拒絶的年輕人也沒糾纏,身體跟著節奏上下搖晃著,讓開了道路。
看著蔣白棉的背影,他抬起右手,嗅了嗅小臂處的氣味,疑惑自語道:
“她不喜歡這個型號的汽油味道?”
“舊調小組”快要抵達目標房車時,周圍陰影裡突然躥出來一個老太太。
她端著一個棕色的簸箕,裡面放著許多瓶瓶罐罐。
“要來一點汽油嗎?或者,你們想要柴油?”這老太太臉上的皺紋已算明顯,整個人顯得有些消瘦。
龍悅紅等人略感茫然之際,商見曜非常適應地問道:
“好吃嗎?”
“……”老太太一時語塞,“這不能吃。”
她旋即大聲說道:
“灑一點在身上,能讓你們成為營地裡最受歡迎的人!”
她空出一隻手,指著一個小瓶道:
“這是‘橘子公司’的15型汽油,最純正的那種,而且氣味調配得剛剛好。
“你只要灑一點,今晚不知有多少姑娘為你神魂顛倒!”
蔣白棉聽得若有所思,自言自語道:
“因為許多車輛都需要燃油,這裡不少人對燃油的味道也愛屋及烏了?
“也許,對他們來說,花香遠遠比不上汽油或者柴油的味道迷人。”
“啊,你說什麼?”老太太的聽力稍微有點不好,而這裡的環境又非常吵鬧。
蔣白棉啞然失笑,大聲說道:
“我們不需要!”
看著老太太略顯失望地回到陰影裡,“舊調小組”四人登上了最深處那台房車。
裡面的空間頗為寬敞,竟然能擺放多張桌子和椅子,正對外面的地方,則有一個到商見曜胸腹位置的乳白色平台。
平台前有幾根高腳凳,平台後則有陳列著各種瓶瓶罐罐的木櫃。
木櫃和平台之間,站著一個接近一米八的男子。
他四五十歲的樣子,頭髮很短,嘴邊留著一大圈花白的鬍鬚,身上套著件閃爍些微油光的黑色皮衣。
“要喝點酒嗎?”這位大叔微笑問道。
“你們有酒?”蔣白棉拉過高腳凳坐下,反問了一句。
龍悅紅同樣感覺詫異:
“盤古生物”這種糧食還算充足的地方,酒類飲料都屬於管製品,每年出產很少,每個人只有極少量的配額,遍地饑荒的灰土上,居然隨隨便便就能遇到一個賣酒的!
疑似“無根者”商團團長的大叔笑著說道:
“野樹果酒。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果子,每年夏天這邊都會長,又酸又澀,沒誰會吃它,又沒法保存到冬天,但釀成酒,風味竟然出乎意料地不錯。”
等到“舊調小組”其他人都坐了下來,蔣白棉才打趣道:
“我以為以車為家,以駕駛為終身職業的人不會喝酒。”
那位大叔頓時笑道:
“所以我們才只在每年冬天的時候頻繁喝酒。”
他嘆了口氣道:
“我爺爺那一輩,因為舊世界毀滅,回不去家鄉,精神狀態都不太好,很多時候只能靠酒精來麻痹自己。
“這也造成了不少事故,損失了一些車輛。
“到了我們父輩,就有了第一條團隊規矩,每個人都必須紋在身上的規矩。”
說到這裡,他轉過身體,拉高衣物,露出了背部。
那古銅色的肌膚上,兩排青黑色的大字異常醒目:
“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