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孑與2 -【明天下】《連載中》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29 11:48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9-9-29 11:49 PM 編輯

第七章 不值錢的妖孽!

   雲昭在大明朝上的第一課以跟大白鵝發生戰爭開始的,以朱砂點智為結束。

  這個過程很簡單,中間的正衣冠,洗手淨心被徐元壽直接省略了,至於填寫名狀上報藍田縣縣學這一過程也被他省略了。

  第一天的課業就是《三字經》,徐元壽教的很是認真,在發現雲昭輕易就會背誦了之後,就給雲昭留下了海量的作業——抄寫《三字經》百遍!

  在檢查了雲昭狗爬一樣的毛筆字之後,糾正了雲昭難看的握筆姿勢,又把自己抄好的《三字經》供雲昭臨帖,又手把手的教雲昭寫了百十個字。

   徐元壽的字寫得又快又好,能把雲娘買來的描紅帖子丟掉,直接用他的字,看來,這人在寫字一道上極為自信。

  轉眼間就到了中午時分,雲昭的兩個傻丫鬟流著口水送來了午飯。

  午飯很豐盛,主要是有一瓶酒跟一隻雞!

  雲氏雖然是大戶,平日裏的餐飯也沒有如此豐盛過,今日是開蒙第一日,雲娘犒勞一下先生,希望他能好好地教導兒子。

  腹中不饑餓時候的徐元壽,是一個很有風度的人,不論是吃飯還是喝茶,喝湯都極有法度,害得雲昭也沒有法子開心吃喝!

  見徐元壽把他最討厭吃的雞胸肉放到他的碗裏,就從盆子裏撈出半截雞脖子吃的香甜。

  至於雞胸肉早就進了兩個丫鬟的肚皮,有她們在,雲昭斷然不會浪費糧食的。

  徐元壽酒足飯飽之後,就站在窗前瞅著遠處白雪皚皚的玉山自言自語道:“果真是窗含西嶺千秋雪啊!”

  雲昭打發兩個喜滋滋的丫鬟把剩下不多的飯菜端走後,就來到徐元壽身邊,趴在窗台上看玉山上的白雪。

  過了良久忽聽徐元壽低聲道。

   “京城遭受了天罰,陝西一地盜賊紛紛,這天下將要大亂,科考無益,某家也隻教授你開蒙,至於經學看你以後的誌向吧!”

  “母親希望我考上狀元,回來光宗耀祖呢!”

  雲昭滿懷希望的對徐元壽道。

  徐元壽慘笑一聲道:“狀元,狀元,你可知今年壬戌狀元文公震孟考上狀元時時年幾何?”

  雲昭笑道:“定是一位少年郎!”

  徐元壽道:“你如果覺得自己五十歲中狀元能接受,某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此人五十歲才考中狀元?”

  “是啊,他祖上乃是名噪江南的才子文征明,你雲氏本就是武將出身,這些年又人丁凋落,沒有門路,你這樣的家世若不能拜江南鴻儒為師,能考中秀才已經是極限了。”

  “可是,我很聰明啊!”

  徐元壽憐惜的瞅著眼前的雲昭道:“與你的聰慧無關,隻與你的家世有關。

  你雲氏如果自你這一代以耕讀傳家,三五代後如果代代聰慧,可以問鼎一個簪花進士,想要問鼎狀元絕無可能!

  更何況這世上才智之士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你的這點早慧勁頭又算得了什麼?”

  雲昭大叫道:“這不公平!”

  徐元壽笑道:“這世道從未公平過,公平二字隻與實力有關!”

  “我一個時辰就學會了《三字經》且能背誦!”

  “這樣的本事很多人都有,一天時間能把《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倒背如流的蒙童某家也見過,人家的字寫得還比你好百倍!”

  “一定是學前就會的!”雲昭大為憤怒。

  徐元壽呵呵笑道:“沒有,先生念了一遍,他就會了,至於寫字,是用木棍在沙盤上按照字帖畫出來的。”

  雲昭啞口無言,又有些不服氣,低聲道:“這人現在做什麼呢?是不是一個大官?”

  徐元壽的手很自然的搭在雲昭的腦殼上道:“那個人落魄半生,一事無成,最後成了你的先生!”

  雲昭有些發懵,而徐元壽的心情似乎也不好,推開門一個人向院落外麵走去。

  先生剛剛離開,雲娘就從外麵匆匆的進來了,沒有管家陪伴她不見外男。

  雲娘先是翻看了雲昭寫的狗爬一樣的字皺皺眉頭,馬上問道:“先生都教了一些什麼?”

  “《三字經》!”

  “學會了嗎?”

  “學會了,已經會背了!”

  “書中的仁,義,誠,敬,孝可曾知曉?”

  雲昭瞪大了眼睛瞅著母親道:“我這才上了一個時辰的學,還被你養的大白鵝咬的全身淤青,能把《三字經》……”

  話音未落,他就覺得自己後腦勺上被人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你表哥秦良已經開始作對子了。”

  雲昭搖搖發懵的腦袋道:“二十天前,我還是一個傻子!”

  才說完話,後腦勺又挨了重擊。

  “那是你裝的,偷懶了這麼些年,該勤快了!我這就讓福伯去找徐先生,讓他多督促你!”

   母親來的快,去的也迅速,雲昭後腦勺上的疼痛還未消失,母親就不見了。

  這是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雲昭也不是第一次承受這種望子成龍的感覺了。

  隻是,這一次來的更加猛烈!

  早知道變聰明之後要經曆這些,他認為還是當傻子的時候輕鬆些。

  臨帖一百遍,《三字經》足足有一千一百二十二個字,一百遍……毛筆軟不拉幾的不聽使喚,寫幾個字手腕就困得難受,雲昭又開始後悔了。

   因此,當雲昭在油燈底下打第十個哈欠的時候,兩個丫鬟早就在屋子角落的小床上睡得不省人事,而雲娘則坐在油燈下兩隻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盯著雲昭寫字。

  昏黃的油燈落在雲娘猙獰的麵孔上,毫無溫柔可言……

  寫完最後一個字,雲昭翻身倒在床鋪上呼呼大睡。

  雲娘這一次沒有叫醒雲昭,看了雲昭寫的毛筆字,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難看,不過,至少已經有了一些模樣。

  雲娘解開雲昭的衣衫,將他推進早就暖好的被窩裏,低頭在兒子新點了朱砂痣的額頭親一下,就下炕舉著油燈回裏間休息了。

  油燈沒有了,屋子裏就立刻變得黑洞洞的,窗戶上蒙了厚厚的皮紙,光線很難透進來,雲昭即便是把眼睛睜的再大,眼前依舊漆黑一片。

  一個小丫鬟在夢中呼喚她的娘親,另一個在咯吱吱的磨牙,雲昭心頭充滿了沮喪感。

  還以為自己在這裏真的可以充當一下天才少年,經曆了今天的學習之後,他發現,自己並沒有太多的優勢可言,至少,在做學問一途上,就是如此。

  沒可能上輩子是一個學渣,來到另外一個世界就能變成學霸,這完全不合常理。

  讀書——真的是要看天賦的……

  “不成啊,要分散火力才成,否則,他們都把注意力放在我頭上,那裏還有老子的活路啊。”

  “有比較才會有高下之風,隻有讓母親知曉雲氏別的孩子都是傻蛋,老子才有活路……絕對不能隻讓老徐教我一個人,他是天才中的天才,老子是假天才,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老子會露餡啊……

  雲旗家的兩個傻兒子就很適合……母親才教訓了他們,應該沒膽子反駁我,不過呢,讀書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不知他們是什麼態度……

  窮鬼家裏估計是沒錢繳納束脩的,煩人啊,難道要老子幫他們找束脩?”

  白天過的太過精彩,雲昭的腦子活動了一陣子就抵抗不了睡眠的誘惑,沉沉的睡去了。

  雞叫頭遍的時候,雲娘就把雲昭從暖和的被窩裏挖了出來,此時的雲昭不論母親如何叫喚也睡得死死的,無奈之下,雲娘隻好叫來兩個已經起床的丫鬟,一起幫雲昭穿衣服。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

  雲娘一邊幫兒子穿衣,一邊絮絮叨叨的。

  “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從來不讀書。”雲昭睡得迷迷糊糊,聽有人在念詩,下意識的回複了一句。

  話才出口,身體猛地打了一個寒顫,人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

  “你剛才說什麼?”雲娘疑惑的問兒子。

  雲昭張開雙臂抱住母親的脖子道:“我不要去上學,我要睡覺!”

  雲娘並沒有聽清楚兒子說了些什麼,這次聽真了,見兒子在耍賴,就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好好進學!”

  “娘,多找幾個人一起進學好不好?”

  雲娘冷笑一聲道:“多找幾個進學的,將來好跟你爭家業?”

  “昨日裏先生說,這天下就要大亂了,讀書其實是在學本事,我覺得家裏有本事的人越多越好,免得將來被人欺負。”

  雲娘幫兒子穿衣的手慢了下來,半晌才對兒子道:“你就是貪玩,想找夥伴是不是?”

  雲昭笑嘻嘻的道:“是啊!”

  雲娘本來想要罵兒子幾句,忽然想起兒子自從出生以來,就孤零零的沒個玩伴,心頭一軟,歎口氣道:“如果你好好進學,娘會挑選幾個人來陪你。”

  “雲旗家的兩個傻兒子就很合適!”

  雲昭繼續忽悠母親。

  “不成,雲旗家的不成!”

  雲昭笑道:“我比他們強!”

   雲娘怔怔的看著兒子,最終不敵兒子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猶豫道:“你將來別後悔!”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29 11:50 PM

第八章 先生與學生第一次交鋒

  “人剛剛出生的時候,差別不大,只要吃飽穿暖就足夠了,區別是到了產生靈智以後的事情。

  這個時候呢,人與人的差別就會一一展現,有的人有先生帶領,就像老牛教牛犢耕田拉車一般,有的教,進步就快些,沒得教,進步就慢一些,甚至一生都活的懵懂……

  在不考慮妖孽的狀況下,讀過書的與不讀書的人就會產生很大的差別……

  由此,上下之分出來了……遠古時期,人們刀耕火種,求生艱難,只有互通有無,抱團才能生活。

  就是因為有的人獲得的食物多,有的人獲得的食物少,於是,就有了私心雜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這十二個字,徐元壽居然整整說了半個時辰,在確定雲昭已經聽懂這十二個字的含義之後,就放下書本道。

   “聽說我進門的時候,你與族中兄弟鬥毆了?”

  雲昭點點頭道:“我不想母親把雲楊,雲樹他們兄弟兩攆出去,管家說,莊子外面有刀客,有盜賊……”

  徐元壽捋著胡須笑道:“很好,有這點善心,比你的狗屁妖孽聰慧更重要。

  小子你給我記住了,亂世就要來了,我要趁著還有一點時間,給你講更多的道理。

  否則,一旦亂世真正的到來,我擔心會有不忍言之事發生!”

  “先生,什麼是不忍言之事?”

  徐元壽歎口氣坐了下來,低聲道:“人人化作野獸啊,為了生存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理睬,也什麼都不在意。

  當獸性泯滅人性的時候,世界隻有走向毀滅,這一幕,就連上蒼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野獸不錯啊,我跟野豬一家子就相處的很好,小野豬還邀請我吸吮他母親的奶水,被我拒絕了,不過,我記得人家的情義。”

   徐元壽笑道:“你那時還沒有開蒙,與小野豬別無二致。”

  雲昭笑道:“既然開智,啟蒙才能區分人與野獸,先生為什麼不多啟智,開蒙呢?”

   徐元壽瞅著雲昭的大眼睛認真的道:“你想讓我拿你一份束脩,就教授你雲氏所有子弟?

  教授他們完全可以,隻是,束脩不能少!”

  雲昭解開自己身上的衣服帶子,低頭瞅瞅肚皮上的肥肉,搖搖頭道:“我沒有錢,估計母親也不願意出這個錢!”

  徐元壽大笑道:“你母親的做法就是大家族主人普遍的做法,永遠隻讓家族中最重要,血脈最純正的人獲取最大程度的獲取,成長,阻止其餘族人獲取或者成長,這種做法有一個名字叫做——強幹弱枝!

  目的是為了保證你主家一脈永遠占據高位用的。”

  雲昭笑著拍手道:“這法子好!”

  徐元壽有笑道:“如果你雲氏家主是天縱之才,用不著行什麼強幹弱枝的法子,因為沒有人能強過你,如此一來呢,你雲氏就會人才輩出。

  假如你雲昭是一朵雍容富貴的牡丹,說不定你雲氏就會出現豔麗的芍藥,傲霜的秋菊,淩寒的梅花,開的熱鬧的杏花,桃花,最終你雲氏這座花園裏,會百花盛開,春色滿園,具有勃勃的生機。

  即便是牡丹,秋菊,寒梅都已經凋謝了,依舊有數不盡的花朵在盡情的開放。

  如此花園,一年四季都是景致,哪怕是百花殺盡,池塘裏還有枯瘦的荷葉讓人留念。

  假如你雲昭是百獸之王中的老虎,

那麼,你雲氏就會出現豹子,出現狼,出現熊,出現雄鷹,這樣的老虎隻要咆哮一聲,百獸景從,狩獵之地自然會不斷地擴大。
  假如你雲昭不過是一朵杏花,泯然於眾人,那麼,你雲氏的園子裏隻會剩下荒草。

  假如你雲昭隻是一頭豬,你覺得你雲氏這座獸欄裏還能剩下什麼東西?”

  雲昭抽抽鼻子,有些尷尬的道:“隻能剩下一些雞鴨,連我母親飼養的兩隻大白鵝都不會願意跟豬待在一起。”

  徐元壽背著手俯視著雲昭道:“既然道理你已經懂了,你想讓雲氏變成這座秦嶺,能容的下百獸呢,還是要把你雲氏弄成一個豬圈?”

  “先生的束脩是個問題!”

  雲昭笑嘻嘻的道。

  徐元壽嘿嘿笑道:“我也看不上你母親給的那點束脩,不過呢,我對你倒是抱著很大的期望。

  小子,你先生如今衣食無憂,多餘的錢財可有可無,可是呢,天下先生不能白白教書,否則就會壞了規矩。

  有這樣一個故事啊。

  當年啊,也就是以後我要給你講的春秋時期,魯國有一條律法,隻要有人把淪落外國成為奴隸的國人贖回來,贖買人用的錢,國家會給補償。

   至聖先師孔子有一名弟子名叫子貢,把魯國人從外國贖回來,但拒絕了國家的補償,認為這是他品行高潔的保證。

  孔子說:“賜,你錯了!向君王領取補償金,不會損傷到你的品行,但不領取補償金,魯國就沒有人再去贖回自己遇難的同胞了。

  這個道理你弄明白了嗎?”

  雲昭眨巴一下眼睛道:“就是說,做了好事要收錢!先生多教學生也要收錢!”

  “呃,大致是這個意思!”

  “可是我沒錢!”

  “你以後會有的!來,先生今天教你怎麼寫借據!”

  “借據?”

  “對,借據是一種交易憑證,你現在沒錢,但是呢,你將來會有錢的,說不定會有很多,很多錢,你想不想用你以後的錢來為你的堂兄弟們繳納束脩呢?”

  “願意!”

  “這就對了,你覺得一萬兩銀子多嗎?”

  雲昭翻著白眼,覺得自己對一萬兩白銀似乎沒有什麼概念,見徐先生的嘴角正在奇怪的向上拉,就決定讓他得逞一次。

  “不多!我娘有很多錢,還有金步搖!”

  徐元壽笑道:“是不多,我們以二十年為期限如何?”

  “二十年?”

  “沒錯,等你長到你母親這個年齡,我們再交割,當然,如果你到時候還沒有一年掙一萬兩銀子的本事,此事就作罷,是不是很公平?”

  “很公平!”

  徐元壽哈哈大笑,俯身用雲昭桌案上的筆墨片刻時間就寫了兩份借據。

  吹幹墨跡之後,就捉著雲昭的後簽了名,想想不放心,又把雲昭的手按在墨池裏,在兩張借據上按了手印,然後笑嘻嘻的給了雲昭一張,自己留了一張。

  最後咳嗽一聲道:“契約已成,不過呢,此情不可外人知!你明白嗎?”

  雲昭用鄙夷的目光看著自家得意洋洋的先生重重的點點頭道:“事關先生顏麵,我會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

  徐元壽縱聲大笑,撫摸著雲昭圓圓的腦袋道:“孺子可教!”

  上完第一天的課業,雲昭發現自己除過背負了一萬兩銀子的債務之外所獲不多。

  徐元壽或許把這事當成一種激勵學生的手段,並不當真,雲昭甚至認為,徐元壽能把這事幹的駕輕就熟,說不定為了廣撒網曾經跟他以前的學生都簽訂過這樣不公平的協議。

  不過呢,這樣的先生實在是太對雲昭的胃口了,他決定,以後隻要有錢了,就一定要履行這個約定!

  放學了,雲春背著雲昭的漂亮書箱,雲花提著雲昭的食盒,雖然穿過兩道門就可以去後宅了,雲昭並沒有回去,轉身就出了大門。

  冬天還沒有過去,春天的氣息已經隱約可聞。

  地上的殘雪已經消褪幹淨了,露出了濕潤的土地。

  雲福管家站在大門外,正指揮兩個仆役鋸大樹,扯鋸的聲音吱呴吱呴的很好聽,只是被鋸的大樹就很可憐了,雲昭似乎能聽見它在慘叫。

  “福伯,這麼大的一顆柳樹也要鋸掉?”

  雲福笑呵呵的道:“兩百年了,是我們雲氏先祖種下的,活的太長容易成精,鋸掉之後門前寬展一些,以後少爺中了狀元,賓客來了也好有停馬車的地方。”

  聽說柳樹要成精,雲昭就不再問了,這一定是金仙觀的雜毛道士梁興揚說的。

  關帝廟的道長法力強大,前幾日還在渭南捉拿狐妖,沒時間為雲氏操心,於是,金仙觀的道長聞聽消息之後就連夜趕來了。

  其實,雲昭很想見見狐妖是什麼樣子的,畢竟,在他生活的年代裏,狐狸精什麼的早就絕跡了。

   雲家莊子背山麵水,風水很好,隻是這幾年門前的泉水逐漸幹涸了,家道這才逐漸敗落。

  即便是如此,雲家莊子還在山穀口修建石牆。母親準備給雲氏修建一道可以把外人擋住的高牆,這個工作兩年前就開始了,如今地氣升騰,又開始施工了。

  雲家莊子後邊,便是峭壁,整個莊子沒有留後路。

  其實也沒有必要留後路,一旦莊子沒了,雲氏族人也就沒有活路了,至於背井離鄉?關中人從來沒有這個概念。

  說這些人缺少開拓的勇氣也罷,說他們故土難離也好,雲氏一族似乎已經做好了與家共存亡的決心。

  這裏的無數家族都已經傳承了上千年,不論是誰當了皇帝,這裏的永遠不變的是他們。

  盛世,亂世,見得多了,也就不在乎了,在盛世,他們有發展壯大的決心,在亂世,他們也有苟且偷生的法門。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29 11:51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9-9-29 11:53 PM 編輯

第九章 人人都是預言家

   雲旗幹活很是賣力氣,背著一百多斤重的條石艱難的沿著跳板攀上高牆,將石頭壘好之後,就張著嘴大喘氣。

  氣都沒有喘勻,就看見雲楊背著同樣重的一塊石頭向上爬,他顧不得喘氣,三兩步迎到兒子,從兒子背上卸掉石料惱怒的道:“你力氣不全,怎麼幹這個活計?傷到腰以後還過日子不過日子了?”

  雲楊怒道:“我不想讓那個白癡小看我。”

  雲旗朝下看了一眼,發現雲昭正帶著兩個小丫鬟仰著頭朝上看,還衝著他招手。

  牆下的雲昭穿的乾乾淨淨,再看看身邊的兒子襤褸的衣衫,雲旗難過的拍拍兒子的肩膀道:“你命不好,如果你命好,這時候就該去進學,練武,而不是跟著你沒用的爹爹背石頭。”

  雲楊沉默片刻對父親道:“不認大娘子當母親,孩兒反而鬆了一口氣,我一直擔心有朝一日進了大宅,如何喊出那一聲”娘!”

  雲旗的眼角有些濕潤,吶吶的道:“你要是不這麼懂事,爹爹還不難過……你要不是我兒子該多好!”

  雲楊俯身去搬石頭,被雲旗阻止了,指指下麵的雲昭對雲楊道:“你去看看,他喊你呢,忍著點性子。”

  雲楊咬咬牙,向下走了幾層,然就縱身躍下,咚的一聲落在雲昭麵前一言不發。

  十三歲的半大少年比雲昭足足高出兩個頭去,關中少年大多長著一張國字臉本身就顯得老成,此時一言不發之下,一股子威勢就展現出來了。

  雲昭的模樣現在沒法說,也不知道是眉清目秀呢,還是秉承關中傳統長出一張國字臉來,總之,他臉上全是肉,一張臉圓咕隆咚的,根本就沒有脖子,圓腦袋擱在肩膀上看起來憨憨的,如果不是一雙眼睛爭氣,長得又黑又大且充滿了神采,這張臉基本上就看不成了。

  “你要去念書!”

  雲昭開門見山。

  雲楊楞了一下,還掏掏耳朵,然後疑惑的道:“念書?我家出不起束脩!”

  “先生的束脩已經談好了,明天就來,先生已經在給你抄書了。”

  雲楊怒不可遏,一把抓住雲昭的胸襟將他提了起來臉對臉的怒吼道:“我不做你家的家丁!”

  雲昭突然被人提起來了,手腳一陣揮舞,他的兩個小丫鬟立刻就凶猛的撲上來,一人抱著雲楊的一條腿,就下死力氣用力咬。

  雲楊丟下雲昭,抖抖腿甩開兩個丫鬟,轉身就走。

  雲昭被摔倒在地上,馬上就翻身站起來大聲道:“雲八,你這個混蛋,誰說要你當家丁了?”

  雲楊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雲昭道:“地主家會有好心腸?狗都不吃屎了!”

  雲昭驚愕的道:“我們不是兄弟嗎?你是雲八,我是雲十八!”

  雲楊聽雲昭這樣說,不知怎的,胸口的那股子怒火立刻就消失了大半,朝雲昭抱抱拳,像個大人般的道:“少爺就放過雲楊一家吧,從今後,雲楊絕對不會再進大宅門了。”

  小丫鬟雲春被雲楊抖開,心中有氣,就插著腰接話道:“你想進福伯也不會放你進去。”

  雲昭笑道:“祭祖的時候你不進去?成親分田的時候你不進去?

  走吧,我們去那邊說話,上學堂讀書跟以前的事情沒有關係,主要是先生說我太笨,需要找幾個陪讀的,學業才好上進。”

  這樣說就合理多了,雲楊渴望上學堂,雲家莊子以前就沒有學堂,

他不止一次偷偷去錢家莊子偷看別的孩子上學,為此沒有少被錢家的人驅趕。
  如今,有上學的機會,又不用賣身為奴,這對他這個一心渴求上進的少年來說,誘惑力太大了。

  “讓雲樹去吧!我年紀有些大。”

  雲楊說這句話的時原本亮晶晶的眼睛逐漸變得散亂。

  這句話聽在雲昭耳朵裏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是一個多好的受過封建主義教育的大牲口……不,人啊,有自尊,有良心,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受人恩惠必定以死相報……太難得了!!!

  “不是你一個,你弟弟雲樹當然也要去,不僅僅他去,是我雲氏所有兄弟都去!”

  “所有人?”

  雲楊那張冷臉第一次出現了驚詫的表情。

  “我本來還想讓春春,花花她們也跟著入學的,先生把我罵了一頓,不肯教女娃。”

  “這得花多少錢啊……”

  雲楊在腦子裏迅速的計算了一下先生的束脩費用,這個費用他其實早就計算過無數遍了,現在三十四個同輩兄弟要是都進學,隻要加三十四遍就是了,僅僅加了三個人,費用數額就已經超過他的想象了。

  雲昭自然不會把欠條拿出來的,就現在而言,他們都是一群窮鬼,拿出來隻會嚇跑所有人,沒什麼好處。

  就像徐元壽先生廣撒網的法子一樣,雲昭覺得自己也可以拿來用一下。

  雲昭這一代的兄弟足足有四十一個,除過七個已經成年娶妻的,剩下的三十四個人都是雲昭的目標。

  大家族裏自然不會隻有年齡相當的同輩,還有十幾個年齡相當,輩分差異很大的爺爺,叔叔以及侄子,侄孫一類的人。

  這些人,雲昭也沒有打算放過,能讀書的就去讀書,能練武的就去練武,總之,自從聽說北京城爆炸了一次之後,雲昭就已經清晰地知道自己生活在一個怎樣的時代了。

  現在做準備已經有些晚了……

   “你別管先生束脩的事情,去問問誰想來進學,然後帶他們來家裏找徐先生,我是不管的。”

  上學這一件事就對雲楊本人的吸引力太大了,這件事他一定會拚了命去辦,有雲楊就足夠了。

  雲昭覺得自己還是繼續當地主家的傻兒子就好。

  春天即將來臨,玉山上的雲層就下降了不少,以前籠罩在山腰處的寒霧,如今似乎落在了山腳處。

  所有人都在等一場春雨,如果老天開眼,讓這場春雨如期而至,那麼,今年的夏糧就有了一半保障。

  雲楊見雲昭瞅著山裏的寒霧發呆,就小心的問道:“人還是多!”

  雲昭搖頭道:“在我看來是人少!”

  皇帝不差餓兵,為了讓雲楊習慣性從自己手裏拿獎勵,雲昭就從書箱裏拿出兩個沾著柿子霜的柿餅拍在雲楊的手裏道:“給小妹吃。”

  雲楊的妹子其實也就是雲昭的妹子,這一點上,雲楊有清晰地認知,加上雲昭太小,自然也就不會向不好的方向去想。

  很自然的接過柿餅,小心的揣進懷裏道:“我去找其餘的兄弟,你莫要哄我,讓我們空歡喜一場。”

  雲昭道:“不會的,我不想一個人玩了。”

  說完話,就帶著兩個小丫鬟回大宅子了。

  門前的大柳樹終於被鋸倒了,整棵大樹的中心已經空了,一個留著小胡須的中年道士正揮舞著桃木劍往空洞的樹心裏丟燃燒的黃色符紙。

  喝一口關中特有的高粱酒,猛地噴進樹心之後,無數股明黃色的火焰就從樹幹上的空洞裏冒了出來。

  幾次三番之後,小胡子道士這才停止了表演,指著空洞的樹心對雲福道:“鬼宅已經燒掉了,不論有什麼冤魂都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鬧不出什麼大風浪來。

  唯一可慮的就是過路鬼怪作祟,貧道以為,貴府上應該與我金仙觀結緣,每年探查一番,可以徹底地清靜家宅,保家宅平安,保雲氏子孫繁盛。”

  雲福笑著拱手道:“結緣一事好說,道長先看看我家小少爺的面相如何?”

  小胡子道長捋著短須看了雲昭半響,又問了雲昭的生辰八字,在手指關節上一頓掐算之後道:“貴府小少爺是一個有福之人,三災八難,已經渡過了大半。”

  雲福聽了這話,連忙道:“難道說我家小少爺還有磨難未曾完結?”

  小胡子道長長歎一口氣道:“天雷擊打在京城,就像是人胸口遭受了一刀。

  天地有形,人又何嚐不是如此,我輩只是依附在這大明社稷上的蟲蝥,社稷有難,依附其上的人又何能幸免。

  這是一場浩劫,躲得過子孫綿長,富貴易得,躲不過……唉,看天數吧!”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29 11:54 PM

第十章 誠信為立家之本!

   這一番話,也不知道被梁興揚道長說了多少次,聽他跟雲福聊天的時候說,他準備雲遊天下,看看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還說,道家在亂世的時候入世,在太平盛世的時候隱居。

  不過,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還不忘記喝酒,雲昭覺得很不真實。

  雲家的傻少爺突然變聰明了,對道長來說不值一提,大廈將傾,宇宙中的氣機紊亂,妖孽橫生是必然之事。

  原來的天命已經脫離了正確的道路,一些莫名其妙的福運加注在某一個人身上,不一定就是好事,雲氏最好還是按照以前的路途前進,莫要以為雲氏傻少爺開智了,就做一些不符合雲氏身份的事情,小心老天有眼!

   在小小的關中,稱王的人都有,雲氏這點小事就像丟進大海裏的一粒石子,很快就被人遺忘了,即便是那些知道的人,也習以為常。

  雲娘就是這樣做的!

  於是,雲昭的晚餐很恐怖!

  小米飯是家常,主要是菜式可怕,去年秋日裏醃製的鹽菜黑乎乎的毫無色香味可言。

  以前雲昭暈陶陶的沒打算好好生活,所以吃什麼都一樣,現在就不成了,他是準備好好生活的人,而吃飯對他來說就是目前這個年紀裏最享受的事情。

  好在母親還給雲昭煮了一顆鵝蛋,這是這頓飯唯一的亮點。

  雲娘見雲昭笨手笨腳的剝鵝蛋,搶過來三兩下剝好放在他的碗裏道:“都吃了!”

  雲昭瞅一下坐在小桌子邊上吃小米飯吃的狼吞虎咽的兩個小丫鬟,就推一下飯碗道:“不好吃!”

  雲娘麵不改色,從雲昭的碗裏撈走了鵝蛋,自己咬了一口,見兒子沒有搶奪的意思,就很自然的將一整顆鵝蛋吃掉了。

  雲昭再推一下飯碗道:“我要吃麵!”

  雲娘站起身,利索的將雲昭碗裏的小米飯分給了兩個小丫鬟,然後繼續坐在炕上吃自己的小米飯跟鹽菜。

  雲昭見自己沒得吃了,就歎口氣離開了飯桌,拖過小書桌,開始繼續臨摹自己的《三字經》。

  “這幾年大旱,家裏沒有種麥子,太廢水了。”

  雲昭點點頭,繼續寫大字。

  “明日裏娘讓雲福去糶一點麥子回來磨麵?”

  如果雲昭哭鬧,雲娘自然是不會放縱兒子的,雲昭不言不語,雲娘怎麼可能讓兒子長久挨餓。

  不過,餓一頓的命運無法逃脫。

  這是雲昭自找的,今天,他允諾雲氏少年統統讀書,給家裏造成了很大的負擔。

  家業是母親辛苦操持才有的,雲昭就是一個敗家子,讓族人讀書這件事很正確。

  可是,正確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合適的。

  幾十上百個半大的男娃都去讀書了,家裏的很多活計誰來做?

  母親心中有氣,雲昭自然需要給母親找一個出氣的由頭。

  比如吃飯上挑三揀四……

   “先生說,人總是要讀書的,還說,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人,無法成為真正的人。

  還說,百姓愚昧,就愚昧在不知道讀書上,雲氏如果小富即安,他教我一人就足夠了。

  現如今,天下紛紛,讀書不是為了考取功名,而是為了更好的求活,所以呢,代價再大也要讀書,唯有如此,在這個亂世裏才不會被人哄騙無辜送命。”

  雲昭把自己想說的話借用徐先生的語氣說了出來。

  雲娘道:“道理是對的,實際上行不通,娘以為你隻是讓雲楊,雲樹加進來,沒想到要進來一群人。

  如果這一群人的家裏人都是明理的還好說,如果有幾個糊塗的,你好心辦得事情就成了亂命。

  我兒再過幾年是要執掌家業的,必須從小事情上注意了,有道理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好事情,人心難測,我兒要知道。

  我還聽徐先生說,你們簽訂了一個契約?”

  雲昭捂著胸口道:“說笑的。”

   雲娘在雲昭的身上亂翻了片刻,就把那份契約書給翻出來了,瞅著上麵的內容呆滯了片刻道:“你應承了一萬兩銀子?”

  雲昭點點頭。

  “你知道一萬兩銀子有多少麼?”

  雲昭搖搖頭。

  “家裏的房子,地,牲口,奴仆,再加上祖上傳下來的一些銀錢,再把雲家莊子折算下來,應該能換七千兩銀子,如果你真的要給徐先生付一萬兩,娘需要把嫁妝全搭上才夠。”

  雲娘見兒子依舊呆呼呼的,就斥退了兩個小丫鬟,自己從床上的一個上鎖的木頭箱子裏取出一塊用紅布包裹的物事,放在雲昭麵前道:“打開!”

  雲昭打開紅布,裏麵又是一層藍布,剝開四層布之後,一錠白中泛黑的銀錠就出現在他的麵前。

  雲娘將這錠銀子放在雲昭的手上讓他捧著,然後低聲道:“這是一錠十兩重的銀元寶,是家裏壓箱子底的財貨,是從你爺爺手上傳下來的,三代人都沒舍得花用。

  你許諾給徐先生的一萬兩白銀,需要你手裏這樣的銀錠一千個。

  雲昭訕訕的放下手中的銀錠道:“徐先生也說了,如果我像您這麼大的時候,一年掙不到一萬兩銀子的時候,這個契約就作廢了。”

  雲娘兩隻手夾著雲昭的臉蛋道:“你給我記住,你爺爺一生跟著戚大帥,他們在東南沿海抗擊倭寇十年,終於掃清倭寇,又在北方與蒙古人激戰十載,保我大明疆土不失。

  從一個小小的百人長,官至遊擊將軍靠的就是言必信,行必果。

  你父親雖然不如你爺爺那般有本事,也是一個信義無雙的人,很多時候,哪怕是吃虧,也不曾違背諾言。

  這也是你父親不在了,你娘我依舊能掌控整個雲氏的最重要的原因。

  你與徐先生的契約看似是玩笑,實際上不是!

  因為雲氏不能違背諾言,哪怕是玩笑話。”

  雲昭呆滯的瞅著言辭銳利的母親,不知道說什麼好。

  直到母親最後說出,如果他雲昭將來賺不到一萬兩銀子,她也會將雲氏家財送給徐先生拿去修玉山書院的時候,才怵然一驚,他發現,在這個該死的時代裏,真的不能隨便許諾。

  母親到時候會不會給是一回事,徐先生會不會要是另一回事,諾言沒有實現卻是實打實存在的。

  如果等雲昭成年之後,徐先生再把這份契約拿出來,事情就大條了。

  雲昭所有的期望都放在這是一個玩笑上,這是雲娘極為反對的事情,她認為,不該把事情的決定權交給別人。

   心存僥幸之心,這就是平民百姓做事跟流傳許久的大族做事的區別。

  “我已經欠了人家一萬兩銀子?”雲昭覺得腦袋很是混亂,明明是師生間的玩笑,怎麼就變成真的了。

  雲昭忽然發現母親眼睛裏滿是狡獪之色,心情立刻平靜下來了,這不過是母親苦心經營的一個教育兒子的方式罷了。

  說不定,是徐先生跟她商量好的。

  “我兒記住就好。”

  雲娘見雲昭寫字的時候並沒有慌亂的模樣,有些不滿意,就輕輕歎口氣帶上門出去了。

  母親走了,雲昭停下手中筆自言自語的道:“我其實應該讓他們得逞一次的……”

  少年人裝成年人很容易被拆穿,同樣的,成年人裝少年人也不那麼容易,除非雲昭像以前一樣,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外麵的世界不聞不問,否則,就一定會出問題。

  以管窺豹,從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來,大家族對於教育子孫到底是秉持什麼態度的。

  雲氏人口構成簡單,說白了就剩下雲娘,雲昭這兩個主人,如果家族人口再大一點,可能會更加的殘酷。

  這一次,雲昭很氣定神閑的抄寫完畢了一遍《三字經》臨睡前,還知道收拾好筆墨紙硯。

  第二天,雲昭慣例被兩隻大白鵝堵在門裏了,此時的雲昭已經習慣被兩隻大白鵝淩虐了,連被子都不用蒙,反正兩隻大白鵝隻咬屁股,大腿肉多的地方,上一次蒙住頭,被大白鵝咬肉少的小腿那可是真的疼啊。

  最可氣的是,兩隻大鵝隻追著雲昭咬,對他身後的兩個小丫鬟視若無睹,很可能是因為,雲昭身上肉厚,咬起來口感好且舒坦,兩個蘆柴棒一樣的丫鬟沒什麼咬頭。

   經驗就是這樣長出來的,雲昭離開內宅的時候,一腳踢飛了那隻叼住他不鬆口的大白鵝,帶著兩個丫鬟大搖大擺的去了書房。

  今日的書房外邊非常的熱鬧,有些人山人海的意思,畢竟是雲氏前院,能來的人似乎都來了。

  隻不過,來的大人很多,孩童很少。

  雲昭過來的時候,人人都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甚至還有竊竊私語。

  竊竊私語隻是一個形容,他們交頭接耳的模樣詭異,聲音卻非常的大。

  “可憐啊,病才好,這又發了。”

  “以前不過是一個傻子,現在成了呆子!”

  “什麼呆子,明明就是一個敗家子!”

  “大娘子還是太寵這個傻兒子了,如果生在我家,敢這樣敗家,老子會抽死他。”

  雲氏的青磚高牆堵住了聲音擴散的道路,以至於讓這些聒噪之音在窄小的天井裏混響,最後變成了一個雞圈,或者鴨圈。

  徐先生抱著書本從書房裏走出來,輕咳一聲,那些鄉民們就立刻收聲。

  鄉裏人對讀書人天生敬畏!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29 11:55 PM

第十一章 十三人!

  徐先生是一個極有學問的人,這一點,雲家莊子的人知道的很清楚,這莊子裏有一大半的孩子的名字都是他起的。

  所以,雲氏子弟的名字聽起來幾乎都沒有多少鄉土氣息,譬如,狗蛋,二丫,狗剩,豬娃,招娣,盼弟之類的名字並沒有多少市場。

  雲楊抱著一隻雞,這隻雞是黃色的蘆花雞,很肥,看得出來,主人家將這隻雞喂養的很好。

  雲樹提著兩隻死掉的野兔,雲卓提著一籃子雞蛋,雲亮穿著小一號簇新的衣衫,被衣服勒的跟蠶一樣,手裏提著一封點心,雲飛低頭看著手裏的臘肉垂涎欲滴……

  玉山書院的那隻黃狗趴在台階上,仰著頭看這些學生,人多嘈雜的情況下也沒有狂吠,更沒有慌亂,隻是興致勃勃的看著滿院子的新學生,睿智的如同一個老儒。

  徐先生等鄉民們都安靜下來了,就來到雲楊麵前,平視著雲楊的眼睛道:“你的年紀大些,開蒙有些晚,不過不要緊,我儒門有的是大器晚成之輩。

  前宋蘇老泉二十七歲才開始奮發讀書,終成一代大儒,你應當以他為楷模,休要懈怠!”

  見先生提起了朱筆,雲楊心甘情願的跪在地上,任由先生用朱筆在他的眉心點了一下。

  “此為開智,從今後,你就是我徐元壽門下,你可願意?”

  雲楊頓首道:“願意!”

  說罷就雙手捧上那隻蘆花雞。

  徐元壽大笑著拉住雲楊的手道:“這是母親的命根子,家裏的鹽都指望這隻雞下蛋換呢,送別人太可惜,束脩有人替你交了,很豐盛呢,你隻要用心讀書就是了。”

  雲楊瞅瞅手裏的母雞,原本很想直接塞先生手裏,他不想再欠雲昭任何恩惠了。

  可是,一想起早上母親把這隻雞喂得飽飽的放到他手裏的憐惜模樣,手臂就抬不起來。

  雲楊抬起頭咬著牙問道:“不知我的束脩價值幾何?”

  徐元壽仰天大笑道:“一萬兩白銀!”

  雲楊聞言嚇得手哆嗦了一下,那隻蘆花雞就從他的手裏逃掉了,歡快的向人少的地方逃竄。

  “這是我與雲昭打的一個賭,我認為,他二十年後,在他兄弟們的幫助下,每年都能賺到一萬兩白銀,雲昭也是這樣認為的,他認為,隻要他們兄弟齊心合力,二十年後,一萬兩白銀不過是區區之數。

  雲楊,你有這個膽量嗎?”

  雲昭見雲楊在低頭沉思,就瞅著自己的先生目光炯炯的盯著別的學生,讓那些孩子個個心驚膽戰,心頭一萬遍的呼喊——這才是真正的先生,母親眼光如炬啊……一萬兩,太他媽的值了。

  當然,這僅僅是雲昭一個人的看法……

  “完了,這傻子還不如不開智,渾渾噩噩的當一個傻子其實沒壞處,雲楊這孩子不是狼心狗肺之輩,如果把雲氏交到這孩子手裏,傻子絕無凍餓之憂。”

  “野豬精就是一頭蠢豬,被野豬開智的孩子能聰慧到那裏去?”

  “可憐大娘子苦心經營這些年,雲氏家業這就要敗掉了……”

  “你說,以後雲家莊子會不會變成徐家莊子?”

  “難說,變成別人家的莊子是遲早的事情!”

  鄉民在一邊議論紛紛,明明可以很小聲說的話,他們偏偏要扯著嗓子說出來。

  而關中人的嗓門本身就大,這一吵嚷起來,簡直就有振聾發聵的效果。

  尤其是站在雲昭身邊的幾個長輩,

看雲昭的目光簡直就是仇視,恨不得生吞了他。
  雲昭自然笑吟吟的當做這些人在唱歌,於是,就越發的坐定了他傻子的名號。

  徐元壽同樣笑吟吟的瞅著雲楊不做聲。

  雲楊額頭的汗珠子劈裏啪啦的往下掉,眼神有些驚慌,倒是雲樹一幹人對這一萬兩銀子沒有多少感觸,有的在傻笑,有的在挖鼻孔,有的在悄悄地扯站在他前邊的小夥伴剛剛梳起來的朝天辮子。

  徐元壽加重了語氣又問道:“你想好了嗎?”

  雲楊無助的瞅瞅站在人群裏麵色發黑的父親,又看看笑吟吟的雲昭,也不知道從哪裏升起來一股子無名怒火,迅速的充盈了他的胸口。

  抬起頭對徐元壽道:“我願意承擔一半!”

  雲旗咕咚一聲就坐在地上,指著兒子怒吼道:“你哪來的五千兩銀子?賣了我跟你娘也不值五兩銀子!”

  雲昭見雲楊低下了腦袋,就湊上前去道:“想得美,還五千兩,你最多能占五兩就不錯了,到時候要是還不上,把旗叔,旗嬸賣掉剛好還債。”

  雲旗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倒是旁邊有聰明人笑道:“老旗子,二十年後你都老的不成人樣子了,賣掉你們夫妻兩正好讓別人給你們養老,這買賣合算啊!”

  低著頭不言不語的雲楊嗓子裏忽然發出野獸一般的咆哮,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是怒不可遏。

  “老子不要你幫忙,就承擔五千兩!”

  雲昭在一邊笑嘻嘻的道:“旗叔旗嬸隻能賣五兩銀子,多了你出不起!”

  雲樹見哥哥遭受了羞辱,站出來道:“我幫我哥哥!”

  徐元壽笑道:“好啊,你們兄弟兩就認五兩銀子就好了,二十年後交割!”

  說完話又看看人群裏的孩子道:“還有誰願意承擔?如果沒有,剩下都由雲昭一人承擔,你們可以繼續上學,且不用承擔半文錢的束脩。”

  兩個衣衫襤褸看年齡隻有七八歲的少年從隊伍最後走上前,跪倒在徐元壽麵前,齊齊的拱手道:“我們兄弟雖然無父無母,也沒有抵押,我們用自己質押五兩銀子可以嗎?”

  徐元壽眯縫著眼睛眯縫了良久,這才猛地睜開,看著眼前的兄弟兩道:“報上你們的名字!”

  “雲舒,雲卷!”

  徐元壽稍微思忖了一下就道:“你們的名字還是我起的,當年你們剛剛一歲,你父親跟你母親抱著你們兄弟兩上了玉山求名。

  我當時正在觀雲,不願被打擾,你父母心誠,久久不願離去,我當時心有所感,桌案上放著一卷陳眉公所著的《幽窗小記》,裏麵有錄有洪公的一副對聯,名曰——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

  你們兄弟二人本就是雙生,雲卷,雲舒四個字有收發自如之意,最是貼合你們兄弟。

  沒想到,這才十年,你們的父母就已經離世,真是物是人非啊。

  不過,你們兄弟沒有父母教導,卻勇於任事,不枉我當年給你們授名。

  好,你們兄弟兩的五兩銀子的債務,我準了!”

  兄弟二人極為高興,連連叩拜,徐元壽鄭重的拿起朱筆,給兩張髒兮兮的眉心處點了紅點,就讓他們兄弟兩跟在他的身後,隨意的瞅瞅剩餘的學生,淡淡的道:“都進來吧!”

  此時,院子裏早就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不過,說的最多的還是今天主動承擔債務的雲楊,雲樹,雲卷,雲舒四個孩子,他們認為,這四個孩子加上雲昭,是雲氏莊子最蠢的五個孩子,連先生騙錢這種把戲都看不穿。

  幾天時間裏,雲昭總共抄寫了四遍《三字經》,徐先生自然不會浪費,雖然字醜了一些,總比沒有書本要好,於是,這四份《三字經》就被先生找仆婦裝訂成冊,自然就成了書本,也很自然的分發給了雲楊,雲樹,雲卷,雲舒四人。

  這樣分配沒有人反對,花了錢的,總比沒花錢的人更有底氣。

   進門的學生遠沒有雲昭預料的多,原本就隻來了不到四十個人,有些聰明的擔心被債務拖累,跑了一大半,加上存心占便宜的七個人,只剩下十二個有心進學的人,加上雲昭也不過十三人!

  雲昭狠狠的將這些人看了一遍,就把他們的模樣記在心裏,也不知道這十三人到最後還能剩下幾人?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29 11:56 PM

第十二章 野豬精就該用硯台砸死

  進了學堂之後,徐先生一句廢話都沒有講,就開始授課了。

  授課的內容很簡單,自然是《三字經》,這一次他沒有像教授雲昭那般懶散,而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教這些蒙童。

  雲昭沒必要聽,所以,他在努力的默寫《三字經》,好讓其餘的兄弟們都有可用的書本。

  雲楊聽得極為認真,進度也很快,這些內容他是聽過的,但是,此人依舊不放鬆,依舊全神貫注。

  雲樹就不同了,突然間從頑童變成了學童,這個身份上的轉化對他來說太突然了,屁股上像是長了疥瘡,左扭扭,右扭扭,無論如何也坐不直身子。

  雲卷,雲舒兄弟兩靠的很緊,他們的衣衫單薄,在初春的日子裏坐在陰寒的書房裏,隻能如此相互取暖。

  雲昭是有羊皮短襖的,雲春,雲花,還在他腳下放了一個小小的暖爐,所以,他不怕寒冷。

  雲昭命雲春把羊皮短襖拿給雲卷兄弟兩,雲春不願意,吱吱嗚嗚的好久,才把暖爐放在了雲卷,雲舒兩人的腳下。

  昨晚餓肚子了,關中人又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中午的時候,雲昭正在狼吞虎咽的吃東西,就聽雲花道:“少爺,少爺,那兩個人連鞋子都沒有呢。”

  雲昭停下手裏的筷子,瞅了一眼雲卷哥倆,發現,雲舒正在偷偷地看他吃飯。

  雖然雲昭還是想吃,且吃的小米飯沾了一臉,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飯盆端到雲舒,雲卷麵前,指著剩下的大半碗飯道:“我吃不完了。”

  雲卷瞅瞅飯盆,吞咽了一口口水道:“我們不餓!”

  雲昭皺皺眉頭道:“有肉!”

  說完,就用筷子翻一下飯碗,果然從底下挖出一片子油膩膩的大肥肉片子。

  “我……不餓!”

  雲昭怒道:“可能還有一顆蛋!”

  說著話又用筷子在飯盆裏亂翻,果然翻出一顆剝了皮的雞蛋!

  美食比什麼東西都有說服力,不等雲昭再謙讓,雲卷,雲舒兄弟的腦袋就趴在飯盆上了,沒用筷子,吃的跟狼一樣。

  雲昭很想表現的淡然一些,可是,這具孩子的身體依舊讓晶瑩透亮的口水流淌下來。

  見雲卷兄弟吃的香甜,就用指頭把沾在臉上的飯粒送進嘴裏,告訴自己‘我在減肥’,然後就繼續坐在桌子邊上抄寫《三字經》。

  通過抄寫《三字經》雲昭發現自己似乎被洗腦了。

  因為這東西是普世意義上的價值正確,就連雲昭自己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等他抄寫了十遍時候,他忽然發現,萬惡的封建主義對他已經完成了洗腦過程,昔日那個有自己價值體係的人似乎正在腦域的最深處發出最後一聲哀鳴。

  書中講述的仁,義,誠,敬,孝每一樣都是對的,除過把這些東西太過具象化,太過講究形式主義外,沒有太大的毛病,而具象化,形式主義,恰恰是他展現威力的方式,雲昭決定有限度的接受。

  重新求學,是一個重新建立人生觀的過程。

  也直到此時,雲昭才發現,昔日的自己對世界的認知並不深刻,也沒有真正的形成自己的理論體係,很多自認為固有的理論也不過就是一些理論而已,很容易改變,或者崩潰。

  好在,身為後世人的驕傲,完整的存在於他的靈魂之中,這幾乎是他在亂世中求活的唯一儀仗。

  貧窮依舊是封建社會的主要風貌,

吃飽肚子依舊是九成九以上的人終極追求目標。
  雲氏做不到朱門酒肉臭,甚至大部分地主也做不到這個程度。

  小米飯,鹽菜,是雲氏的主要飯食,碗底裏藏一片肥膩的醃缸肉,一顆雞蛋,已經是母親苦心經營了。

  雲昭很理解雲舒,雲卷兄弟兩吃醃缸肉的貪婪模樣,也理解兄弟兩將那顆雞蛋推來讓去的行為。

  此時此刻,這種行為往往會把人性的光輝散發的滿世界都是。

  當然,這僅僅是對雲昭一個人而言,在其餘人看來,這是他們再正常不過的日常。

  北京城炸了……很快就有人來摧毀這些秩序了,雲昭不想在更加嚴苛的環境裏看什麼人性的光輝。

  如果可能,他想把這種清貧又高尚的日子繼續過下去,直到大家豐衣足食。

  上一輩子下鄉扶貧三年的真實經驗,足夠雲昭將雲氏莊子變成大明朝最富裕的村落,這一點問題都沒有!

  在他的腦海中,有無數可以借鑒的真實,有效的案例來支撐他做這樣的事情。

  跟後世比起來,這裏嚴重原始……

  事實上,扶貧幹部最喜歡的去的地方是赤貧村落,而不是普通村落,赤貧村落更加容易獲得補助,也越發的容易出現政績。

  因為,越是原始的訴求,越是容易實現,代價也越低。

  徐先生的冗長的講課依舊在進行,雲昭超越了時空的想象依舊在繼續……

  下午的課業結束了,其餘學生匆匆離去,他們還有很多活計要做。

  徐先生已經收起來了自己的課本,見雲昭依舊在托腮思考,就走過來道:“出乎預料,你雲氏居然還有幾個可造之才。”

  “雲楊,雲樹,雲卷,雲舒他們的書讀的並不好。”

  徐先生喝了一口茶水道:“確實如此,有幾個還是很機靈的,不過呢,也就是機靈而已。

  從心性上來說,差了這四個人不止一籌。”

  雲昭皺眉道:“不能通過教育改正嗎?”

  徐先生笑了,拍拍雲昭的肩膀道:“你以為孟子為何說‘人之初,性本善,而荀子又說,人之初,性本惡?”

  “既然如此,你教授我們念書的時候,為何教的是人之初,性本善呢?”

  徐先生捋捋胡須輕描淡寫的道:“因為孔夫子也讚同人之初,性本善,我們都是他的門徒,不好改弦易張。

  人都喜歡聽好聽的話,所以,不學這個學什麼呢?難道讓你指著初生的嬰兒指責他是一個惡棍?

  好了,不說這個了,說多了你的心會亂,你隻要對這句話存疑就好,沒必要深究,你將來也不會全身心的去做學問。

  從紛雜的人心中找到自己誌同道合的夥伴,才是你要做的事情,去吧,做你該做的事情。”

  “我還是個孩子!”

  “我從未把你當成孩子看,你心智成熟早。”

  “我是野豬精附體!”

  “狗屁的野豬精附體,比常人古怪一些罷了,人家寇準七歲就作詩說自己要當宰相,人家甘羅十二歲就當了宰相,跟這些先賢比起來,你算個什麼東西,哦,最多算是一頭野豬精轉世罷了,漢高祖劉邦還是赤龍轉世呢,榆林的八大王還說自己是天王轉世。

  亂世就要來了,一個個狗屁不通的人全部成了神仙下凡,你記住了,凡是自稱自己是某某某下凡的人都是野心家,你最好見到一個就弄死一個,在茅廁遇見就淹死在糞坑裏,在懸崖上遇見就丟下懸崖,在書房遇見就用硯台砸死!“

  徐先生說著話就把不善的目光就落在硯台上,雲昭急忙道:“我不是野豬精下凡!”

  徐先生滿意的點點頭道:“你就是一個寡婦的兒子,最多是一個家裏有點錢的土財主罷了。

  另外,告訴你母親,要給這些少年人找一門生路,他們才能安心就學。”

  雲昭用玩味的目光瞅著自家先生道:“找什麼樣的活路呢?”

  “你是野豬精下凡,應該會有法子的。”

  “我不是野豬精!”

  “幹正事的時候你不妨承認是野豬精,說大話的時候最好不要讓我聽見。

  我給你起了一個小名,以後你就叫阿彘!這是漢武帝劉徹的小名,我覺得很適合你!”

  “我不要,太難聽了!”

  “我已經告訴你母親了,以後這就是你在莊子裏的名字!”

  “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29 11:57 PM

第十三章 春雨貴如油

  莊子裏叫豬娃的人不少,大小豬娃加起來不下十個。

  叫阿彘的就雲昭一個!

  “這名字聽起來很文氣,叫起來也順口,還是當年漢皇陛下用過的,足夠尊貴,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雲娘正忙著篩麵,對兒子不停反對自己的名字很是不耐煩。

  “雲豬!太難聽了。”

  “彘也有野豬的意思在裏邊,很威風!”

  “那還是豬!”

  “誰讓你跟野豬親近的,我現在都懷疑,你是不是喝了那頭野豬的奶水。”

  “冤枉——”

  “沒冤枉,你不吃飯都能長這麼胖,一定是喝了野豬奶水!”

  “我吃飯了。”

  “你沒吃,被雲卷,雲舒兄弟兩吃了,可惜我還在碗底給你埋肉蛋。”

  “好吧,雲彘就雲彘,我是豬娃,你就是母豬!”

  雲娘反手一巴掌抽過去,雲昭卻跑的不見了蹤影,雲娘歎口氣,重新把篩子放在擀麵杖上來回滑動繼續篩麵。

  麥子是雲福去集市上糶來的。

  糶麥子並不需要用錢,隻要把家裏的小米馱上幾袋子,就能去集市上換取麥子了。

  事實上,在鄉下,人們並沒有多少用錢的地方,糧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貨。

  家裏沒有鹽巴了,用兩斤麥子換一點,家裏想吃肉了,弄一些麥子換就是了。

  甚至這幾年,連嫁妝,彩禮都有用糧食支付的。

  麥子到了家裏之後,福伯就讓仆婦們淘洗晾曬麥子,弄幹淨之後,就放到石磨上推。

  白花花的麵粉從石磨邊緣緩緩淌出來,不過,麥子麵上還有很多褐色的麩皮,這時候就需要雲娘帶著仆婦們篩麵了,篩選出來的第一遍麥麵裏有很多麩皮,不過麵粉很白,就是粗了一些。

   雲昭蹲在石磨邊上看的奇怪,麵粉不是越磨越白,而是越磨越黑!

  “我要吃第一遍白麵。”

  雲昭殷勤的向雲娘建議。

  正叼著煙袋推磨的福伯呵呵笑道:“這是去年收割的新麥子,生氣旺,混點麩皮好吃。”

  雲昭瞪大了眼睛道:“難道不是麵越白越好吃嗎?”

  雲娘白了兒子一眼道:“誰家吃頭道麵?”

  “我家吃不行嗎?”

  雲娘眼珠子轉了一下俏皮的道:“會被雷劈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雲昭就獲得了一大碗吃了不會被雷劈的麵條。

  麵條顏色不好看,可是聞味道應該很好吃,上麵還加了一些油汪汪的肉臊子,泡發的蘑菇也被母親切得小小的,金針菜攔腰切斷,與肉臊子,蘑菇丁炒在一起,特意加了熗鍋醋,酸香撲鼻。

  碗很大,麵很多。

  雲昭瞅了一眼母親的飯碗,歎口氣道:“不讓我吃就明說!”

  雲娘吃了一口小米飯淡淡的道:“就是給你做的。”

  “我今天剛剛學了‘香九齡,能溫席,孝於親,所當執’這十二個字,你馬上就給我一個人做了一大碗好吃的,是在試探我?”

  雲娘又吃了一口小米飯道:“你孝敬我是應該的,要是不孝敬,我打斷你的腿,試探你做什麼,你又幹了什麼讓我不高興的事情了?”

  雲昭搖頭道:“沒有!”

  雲娘把那碗麵條往雲昭跟前推一把道:“那就快點吃,口水都流下來了。”

  雲昭歎口氣,用筷子撈了一筷子麵條放母親碗裏,這才準備大快朵頤一下,

就聽母親道:“你就沒打算給我舀點湯,就讓我吃幹麵?”
  雲昭咆哮一聲很想把那碗麵條倒掉……

  雲娘吃著麵條,喝著湯還有功夫對兒子道:“既然知道孝順了,那就徹底做好。

  你要是不說前麵的話自己吃了,娘一句都不說你,既然你在乎孝道,那就徹底做好。

  看我幹什麼,快吃啊!”

  雲昭堅決的搖搖頭道:“不了,我還是等你吃完我再吃!免得被你挑刺。”

  “你這孩子,這一次是真的,快吃,麵都要沱了。”

  “你吃完走掉我再吃……”

  晚上,雲昭再一次坐在桌子邊上抄寫《三字經》,這已經是他抄寫的第三十遍了。

  先生說抄寫《三字經》是一門硬功夫,偷不得懶,隻要把《三字經》抄寫百遍,基本上,也就學會了一千多個字。

  如果再把《百家姓》《千字文》算上,就可以寫文章,作詩了,而三,百,千這三部書徹底會背,會默寫,基本上孩子的開蒙就算完成了,以後再學《說文解字》,就屬於擴展學問的過程了。

  先生不建議雲氏蒙童除過雲昭之外的人繼續鑽研學問,畢竟,再往深裏學,有些人就會學糊塗,有些人就會學壞,還有些人就會學成傻子。

  所以,他會在這些人完成蒙學之後,繼續教授他們一些比如《天工開物》《算學》一類的雜學。

  他還建議雲氏應該重拾昔日的勇武之風,不要將更多的心思用在做學問上。

  每每說到這些話的時候,徐先生的眼睛就會微微的泛紅,鼻涕也會多起來,經常借著擤鼻涕的功夫,用手帕擦拭眼睛。

  當雲昭抄寫《三字經》抄寫到九十七遍的時候,窗外忽然響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雲昭推開窗戶,一股潮濕的風湧進屋子,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娘,下雨了!”

  雲娘也湊到窗邊,將兒子抱在懷裏,瞅著燈光下亮晶晶的雨絲笑道:“是啊,下雨了,老天爺終於開眼了,給了關中人一條活路。”

   “明天是不是就能種莊稼了?”

  “還不能,如果這場雨下上個三天,就能改了地裏的墑情,那時候種莊稼才是最好的時候。”

  “娘,你給學堂裏的人找了什麼活計?”

  “自然是種地嘍,背石頭砌牆他們又不頂事。”

  “我們家沒打算幹點別的?”

  “幹什麼呢?以前倒是開過酒坊,旱災來臨的時候停了,人吃的糧食都不夠,哪有多餘的糧食釀酒?”

  “今年在荒地上多種高粱吧,我知道一個釀造紅高粱酒的法子。”

  “野豬精告訴你的?”

  “您就當是吧,公冶長,公冶長,南山有隻羊,你吃肉,我吃腸……”

  “雲彘,雲彘,玉山有秘方,你喝酒,我吃糟……”

  下雨了,雲娘的心情就變得很好,她對兒子突然變聰明這件事再也沒有了追究的興趣。

  如今,這個胖胖的溫柔地兒子就坐在她的懷裏,小臉蛋紅撲撲的,肉軟軟的,嬌嫩的就像是一朵在雨中剛開的杏花,粉粉的,香香的,嘴裏還唱著兒歌,這種幸福感讓她完全陶醉了,丈夫離去,兒子呆傻的恐懼終也於離開了她。

  “等播種完畢,娘就帶你去長安看你外公。”

  “外公不喜歡你,我就不喜歡他!”

  “你外公不是不喜歡娘,而是不喜歡娘嫁給你爹。”

  “爹爹很好啊,你說過他很多事情。”

  “你外公最恨你爹爹過早去世,也恨你娘我不願意再嫁!守著一個破落莊子熬日子。”

  “是不是也討厭我?”

  “沒有,我兒如今變聰慧了,你外公最喜歡你這種聰慧的孩子。”

  “也就是說,我如果還是一個傻子,他就一定會討厭我是嗎?

  我想等我見他的時候依舊裝作一個傻子,您看如何?”

  “住嘴,不許你再變成傻子,我兒一輩子都不會再是一個傻子,我不許你說!”

  雲娘用力的搖晃著兒子,想要竭力搖醒又裝作傻子模樣的雲昭。

  “好了,好了,我會表現的很聰明,讓外公他們全部都喜歡我。”

  雲娘愣了片刻,點點頭道:“一定要聰明,一定不要裝傻子,你當傻子的時間太久了。

  你爹爹要是活著,看到我兒如此聰慧,一定會高興地一連翻幾十個筋斗的。”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29 11:59 PM

第十四章 傳說中的賊寇要來家裏幹活?

  一場春雨讓這個近乎死寂的村莊變得忙碌起來了。

  春雨已經接連下了兩天,原本幹涸的小溪,也變得充盈起來,再一次出現了白色的浪花。

  塵土漫天的日子不見了,地上濕漉漉的,踩上去就會發出“咕嘰咕嘰”的很有實力的響聲。

  “咕嘰咕嘰”雲昭從屋簷下跑到接雨甕後邊。

  “咕嘰咕嘰”雲昭又從接雨甕後邊跑去了花壇。

  兩隻大白鵝疑惑的從小土房子裏探出腦袋,沒發現什麼不對之後,又縮回腦袋,插在翅膀下取暖。

  雲昭從花壇上跳下來,快跑兩步就躥出了內宅大門。

  雲氏的糧庫就在中庭,今天正是分發種子糧的時候,雲昭對古代地主家的生活很是好奇,就冒著被大白鵝攻擊的危險悄悄來到了這裏。

  普通人家的地少,也就選不出最好的種子,種子的質量不好,雲氏大房地多,所以就能在更加廣袤的田野上篩選種子,選出來的種子也比別人家好不少。

  二斤糧食換取一斤種子,這是很早以前就有的規矩,官府不允許地主家把種子賣的很貴,同時鄉民公約裏也有這方麵的約束。

  去年的時候,來雲氏換取種糧的人不多,主要是一畝地下種子就要下十斤,大旱年月裏,夏日收割的時候未必就能把種子收回來。

  今年不同了,春日裏雨水足,人人都願意在田地裏下血本。

  春種的時候,徐先生是不教書的,學堂裏也看不見人影,徐先生帶著那條黃狗上了玉山,據說是踏春。

  雲昭很想跟著去,先生不允許。

  所以,隻好坐在麵無表情的母親身邊,看管家雲福給鄉民們兌換種子糧。

  農人看到種子的那一刻,臉上的皺紋就會如同菊花一般綻放開來,這種歡喜是從心底裏發出來的。

  沒有強買強賣,也沒有剝削一說,兩斤糧食換取一斤種糧非常的合理。

  雖然他們身在地主家大院子裏,對地主家的家丁們卻毫無畏懼之色,更與地主家的管家熟絡的如同一家人。

  “不要一顆一顆的挑揀,雲氏的種子說到底還是你們挑選的,有什麼挑揀頭,就算是不好,也是你們挑的不好。”

  喜愛抽淡巴菰的雲福,今日裏好長時間沒有抽煙了,心情很是糟糕,想要跑出去過過癮,見大娘子,大少爺都瞪大了眼睛盯著,隻好強自忍耐,隻希望這些鄉民快些辦完事離開。

  “今年種麥子的人多啊。”

  雲娘見種子分發的差不多了,就對雲福道。

  雲福笑的合不攏嘴,搓著手道:“是啊,年景好,種麥子的人就多,誰都知道麵比糜子好吃。”

  “可惜了,前兩年的稻種已經不成了,要不然今年就能種一茬稻子。”

  聽母親說稻米,雲昭就不由自主的流口水,這毛病也不知道是怎麼得的,很久很久以前,他最討厭吃稻米了,總覺得那東西吃不飽人。

  現在倒好,聽到稻米就口水流的嘩嘩的。

  雲娘小心的幫兒子擦了口水,沒好氣的道:“只要聽到吃食,就流口水,太沒出息了。”

  雲昭鬱悶的道:“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興許是最近就沒有吃過幾頓飽飯的原因。”

  雲娘冷笑道:“你每日的餐飯可都是裝的滿滿的。”

  雲昭歎口氣道:“雲卷,雲舒兩個太能吃了,有時候雲樹還來幫我吃飯,您想想,有他們三個在,我能吃飽肚子才是怪事情。”

  雲娘見最後一個換種子糧的鄉民離開了,就恨恨的道:“是你要收買人心的,如果讓你吃飽了,還收買個屁的人心,你吃的飽飽的,人家只會覺得你活該給他們吃的。”

  雲福在一邊笑道:“斗米恩升米仇,少爺莫要做爛好人,最後會吃虧的。”

  雲昭一笑了之,他知道自己想要徹底的收攏這些散亂的人心,還需要時間跟契機。

  雲福鎖好了糧庫,將鑰匙交給了雲娘,然後道:“雨下的多了一些,等天地幹爽還需要幾天,老奴以為家裏的農具也該整飭一下,有些三年都沒有用了,犁頭該修修,犁架也該該好好打理一下。”

  雲娘道:“找誰呢,雲家莊子可沒有合適的鐵匠。”

  雲福道:“賀家窪的劉宗敏前幾日托人問到老奴頭上,想攬下咱家的活計。

  此人算是我藍田縣有數的好鐵匠。”

  雲娘聞言笑了,指著雲福道:“你以為我沒聽說此人的過往是不是,我可不願意把一個罪囚招到家裏來。”

  雲福尷尬的拱拱手道:“此人與老奴沾些親。”

  聽雲福這樣說,雲娘擺擺手道:“既然如此,自然會讓你如願,反正啊,人是你帶來的,你就要看好,在雲氏莊子支爐子打鐵可以,卻不能給我們惹出麻煩來,如果壞了事情,你雲福擔著就是!”

  雲福笑道:“他老子娘都在,還能反了天去?大娘子放心,老奴會看的好好地。”

  雲娘撇撇嘴鄙視了雲福的私心,就拖著雲昭離開了中庭。

  雨還是在下,雲昭的心裏卻像是著火一般,史書中的流寇大賊就要出現在自己麵前了,此時此刻,他無比的渴望雨水早點停下來。

  雲昭兩世藍田人,若是在不知道藍田縣出的這個蓋世賊寇,那就太不應該了。

  雨水出來了,圍繞在玉山山腰上的薄霧就消失了,透過稀疏的雨絲,偌大的玉山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知怎的,雲昭很願意將眼前的玉山跟將要見麵的蓋世賊寇聯係在一起。

  他們都是一般的雄壯,一般的神秘,一般的讓人產生想要窺伺的欲望。

  雲楊很喜歡打鐵,聽聞藍田縣手藝最好的鐵匠要來雲氏莊子打鐵,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鐵匠在雲氏莊子打鐵不假,可是,走的時候會把爐子留下來,這對雲楊來說非常的重要。

  “打鐵一點都不賺錢!”

  雲昭坐在廊簷下的石頭板凳上對正在搓麻繩的雲楊道。

  “打鐵很賺錢,我問過了,打一把菜刀就能收十文錢,就這還不算鐵料錢,加上鐵料至少要收一百文錢。”

  雲楊頭都不抬的就反駁了雲昭。

  “你還沒有算自己的人工,與柴碳錢!折算下來,一百文一把菜刀一點都不貴,你賺不了多少錢的。”

  雲楊將妹子扯回來,這個小丫頭正在把身子往外探,想要用嘴接屋簷水喝。

  “力氣不值錢,睡一覺就回來了,柴碳也不值錢,咱們雲家莊子最多的就是柴碳,同樣是費點力氣罷了。”

  “我娘準備讓你們都去家裏幫忙種地,工錢應該不少給。”

  雲楊整理一下已經搓好的麻繩,堆在一邊,給妹子喂了一些水,笑吟吟的道:“這方麵大娘子是大方的,勞作一日給糧三斤,都是上好的糧食,如果是糜子就能多到四斤,忙碌一個月就能掙到兩月的口糧,是個好買賣。

  阿彘,你知道現在外邊的糧價漲到什麼地步了嗎?”

  雲昭聽雲楊叫他阿彘,嗓子眼裏微微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本想發怒,想到母親那張臉,就無奈的道:“一擔米已經漲到二兩四錢銀子了。”

  雲楊笑著指指雲昭的圓腦袋道:“果然是地主家的大少爺,對這些一點都不知道。

  告訴你吧,你說的糧價是天啟年間的事情了,去年八月皇帝死了,他弟弟成了新皇帝,新的年號叫做崇禎,今年已經是崇禎二年了。

  二兩四錢買一擔米,你想的倒美,你去集市看看,一擔糜子現在都要一兩七錢銀子,二兩四錢銀子連一擔麥子都買不來。

  我就等著今年夏糧豐收,可以買一個好價錢,好給娘跟妹子一人做一套新衣裳。“

  雲昭笑了,拍拍雲楊的後背道:“既然種地賺錢,你幹嘛還要想著去打鐵?”

  雲楊羞澀的笑了,左右瞅瞅見四下裏無人,就低聲道:“我準備給我打一柄好刀!”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30 12:01 AM

第十五章 賊來需打

   雲昭聽了雲楊的話有些目瞪口呆!

  他發現自己好像忘記了自己不在那個物質極大豐富的時代,而是在明末這個物質極大匱乏的時代裏。

  雲氏大房之所以能在雲家莊子裏呼風喚雨,母親一介婦人之所以能在雲氏執掌大權的原因,就是雲氏大房掌握了這個莊子上最多的生產資料。

  最好的種子在雲氏大房,最好的農具在雲氏大房,基本上所有的大牲口也是雲氏大房所有,再加上,農戶們手裏基本上就沒有錢,隻有雲氏大房才有大量的銅錢存在。

  在這種狀況下,普通農戶想要翻身,基本上沒有可能。

  對於沒有土地的農戶來說,養一頭牛,或者騾子,是他們不能經受的負擔。

  就像雲楊想要一把可以作戰的刀子,就需要自己去溪水裏借用鐵匠的磁鐵吸沙子裏的鐵粉,收集到鐵粉之後,再進行冶煉,冶煉之後再一遍遍的鍛打,通過鍛打出來的火星,將鐵塊裏多餘的雜質以及碳敲打出去,最後才能拿到一塊軟不拉幾的熟鐵。

  熟鐵太軟做不成武器,這又需要將熟鐵與生鐵按照比例混合冶煉,煉成鋼,這就是所謂的灌鋼法。

  然後又需要重複一次折疊,鍛打過程,讓鋼材裏的碳含量變得均勻,按照不同需求,製作成相應含碳量的鋼,最後打造出來,淬火之後製作成武器,或者農具。

  雲楊是雲氏少年中為數不多的練過武的少年,他想要一柄好刀是很久以來就有的夢想。

  而鐵料昂貴,對這個少年來說是一種奢望,更別提鋼料了,按照他家的情況,即便是有了鋼料,他的父親的第一選擇是打造兩個犁頭,而不是一柄鋼刀。

  “你收集到了足夠的鐵砂?”

  “嗯!”雲楊得意的點點頭。

  “既然如此,你就多收集一些,等那個叫做劉宗敏的鐵匠來了,讓他多打造一些刀子。”

  “你家有錢,直接買一些鐵料就是了。”

  雲昭憂鬱的看著雲楊一句話都不說。

  雲楊想了一下點點頭道:“你娘不給?”

  雲昭拍拍幹癟的胸口從裏麵掏出兩顆幹癟的紅棗隨手遞給小妹道:“只有兩顆棗子。”

  有紅棗吃,小妹就安靜了,雲楊學著大人的模樣無奈的搖搖頭道:“那就喊上雲舒,雲卷,你跟我小弟也來,我們沙灘上收集鐵砂。”

  雲楊是一個坐起立行的人,抬頭瞅瞅天色,抱著雲小妹就回家拿工具去了。

  雲昭則慢慢悠悠的向雲卷他們家走去。

  雲卷的家與其說是家,不如說就是一個豬圈,雲昭一頭鑽進他們黑乎乎的家裏馬上又出來了。

  不知道吃什麼東西,吃的嘴巴黑乎乎的雲卷,雲舒從豬圈裏走出來笑呵呵的將一截子黑乎乎的東西遞給雲昭。

  雲昭懷疑的瞅著這截黑東西。

  雲卷道:“黃精啊,我今天去禿山上砍柴的時候挖的,好吃!”

  雲昭搖搖頭,沒看那截黑東西,反而瞅著兄弟兩居住的豬圈一樣的房子皺眉頭。

  無產者是最好的革命者,這一點雲昭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呢,無產者無恒心這六個字的名言雲昭也是知道的。

  想要這兄弟兩對雲氏產生真正的歸屬感,一定要讓有一定的資產,比如——房子,一間真正的,暖和的,可以遮風避雨的房子。

  雲楊帶著弟弟來找雲昭的時候,發現雲昭已經改變主意了,

不想再去小溪裏淘鐵砂,改蓋房子!
  “你去吧同窗兄弟都喊來,今天,明天,後天,我們什麼都不幹,就一心幫雲卷,雲舒他們蓋房子!”

  這件事雲昭就沒有詢問雲卷兄弟兩的意思,直接做主了,更不管這兄弟兩漲紅的臉。

  “我們沒錢,也沒東西!”

  雲昭瞅一眼局促不安的雲卷道:“屋子可以破,可以小,唯獨不能髒!

  先生告訴我們說,屋子可以破,那是因為沒有錢財,屋子要是髒了,說明這個人已經沒有什麼上進心了。

  我不允許我的兄弟住在豬圈裏,也不允許我的兄弟破衣爛衫的渾渾噩噩的過日子。

  我們兄弟以後是要幹大事的,如果連屋子這種小事都辦不好,還幹個屁的大事。”

  雲楊在一邊聽得胡亂感動,不過,他還是很快就安靜下來道:“我們可以幫他們蓋屋子,木料,茅草,釘子,繩子我們什麼都沒有。”

  雲昭抽抽鼻子道:“我帶你們去我家拿。”

  雲楊尷尬的道:“大娘子不會願意的。”

  雲昭怒道:“那就偷好了,我娘找過來,就說是我讓拿的,這房子我蓋定了。”

  “你會挨揍的!”

  “就算是挨頓揍,也比他們長年累月的住在豬圈裏要好,少說廢話,找人,偷東西!”

  雲舒雲卷兄弟兩已經淚流滿麵,半截子黃精掉地上都不知道,隻知道張著嘴巴哇哇哭。

  雲楊在一邊笑嘻嘻的道:“我們一起去偷,了不起被大娘子一起責罰!”

  雲昭本身就沒打算自己一個人扛這事,對雲楊的表現非常的滿意。

  不大功夫,學堂裏的同窗就紛紛到來了,聞聽雲昭這個地主家的少爺要帶著一群人偷他們家的東西,一個個顯得很是興奮。

  偷雲氏大房這個念頭已經存在他們心中好久了,如果不是忌憚管家雲福跟那些粗壯的家丁,早就幹了。

  雲昭居中分配一下,一群人就興致勃勃的散開了,隻留下五六個半大的少年拆雲舒雲卷的爛豬圈。

  春雨下來了,雲氏大房的主人就放心了,向來素雅的雲娘也有心情拿出塵封已久的繡花繃子,瞅著窗外一束開的豔麗的杏花,一針一線的將杏花的媚態展現在一塊藍色的絲綢上。

  秦婆婆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有些難以啟齒的道:“娘子,有人偷咱們家堆在大門外的木料!”

  雲娘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柳眉倒豎,怒道:“雲福是幹什麼吃的?讓家丁們捉住賊偷,打一頓亂棍!”

  秦婆婆連忙道:“都是學堂裏的學生,為首的是咱家少爺!”

  “哦,這樣啊!”雲娘緩緩地坐下,重新拿起繡花繃子道:“去弄清楚,這孩子發哪門的瘋。”

  秦婆婆匆匆的離去了,雲娘瞅瞅窗外的那一枝杏花自言自語的道:“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不對,我兒從來都不做沒用的事情……自家的東西為何要偷呢?

  春春,去前院書齋看看徐先生遊玉山回來了沒有,如果回來了,就告訴先生,他的學生正在當賊偷!”

  跟著大娘子學繡花的雲春清脆的答應一聲就匆匆的跑進雨地裏去了。

  雲娘無奈的搖搖頭,就繼續將心神放在繡花這件事上了。

  不大功夫雲春就跑回來了,氣喘籲籲的道:“徐先生回來了,他說,可以讓賊偷得逞一次,隻是事後要追究,決不能放過!”

  雲娘白了雲春一眼,探手掐了小丫鬟一把道:“把話說完,年紀輕輕的就知道說一半留一半,怎麼,心疼你家少爺了?”

  雲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抹著眼淚道:“先生還說,少爺要重罰,其餘的一個都不能放過,要讓所有的賊偷都記住這頓責罰!”

  雲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重新拿起繡花繃子道:“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雲春膝行兩步抱著雲娘的腿哀求道:“求大娘子放過少爺吧,少爺很聽話,從不幹壞事,一定是雲楊他們蒙騙少爺,這才幹出壞事的。”

  雲娘低頭看看已經開始哭泣的小丫鬟輕輕哼一聲,咬著牙道:“這個小王八蛋還真會做人。”

  說完就抬腿把雲春輕輕踢開。

  “去,去,去,你一個蠢丫鬟知道什麼。告訴雲福,他們想要當賊偷不要阻攔,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30 12:02 AM

第十六章 自找苦吃的雲昭

  “小子,那根木料太粗,你們又不修宮殿,用不著這跟梁柱,你看,那根就很合適!”

  雲福蹲在木料堆上,一邊吸著自己的淡巴菰一邊信手指點。

  雲昭很是撓頭,這些少年人狗屁不會,想要蓋一間合用的房子,依靠他們是不成的。

  可是呢,大人們都在看熱鬧,看雲昭偷自家的東西,一個個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就是沒有人出來阻攔。

  不僅僅如此,還有一些人專門指引這些孩子去拿最值錢的木料,比如眼前這跟三丈長,一人抱不過來的大梁柱子。

  雲昭瞅著那群人,無聲的笑了一下,多年窩在小山溝裏種田,眼界狹窄的令人咋舌,隻想著如何沾些便宜,從未有過幫助他人的想法。

  雲卷,雲舒在兩個族人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苦苦掙紮求活,他們卻視而不見,不僅僅如此,他們甚至趁著這兩個孩子的父母相繼去世之後,還瓜分了他們的田地,奪走了他們的宅基地,隻留給兩個孩子一間豬圈一樣的小茅屋。

  雲昭曾經問過母親,為何自家不幫助這兩個少年人,母親回答:雲氏大房隻能管轄雲氏族中人,其餘的人本就不姓雲,僅僅是雲氏曆代奴仆改姓之後托庇於雲氏門下的佃戶,多少年後逐漸繁衍出來的人群,與雲氏大族並無瓜葛。

  當年,雲卷的父親去世之前,曾經將這兩兄弟托付給了他原本的本家,並未托付給雲氏大族,因此,雲氏對這兩兄弟並無義務,如果出手了,會讓他們的本家族人認為雲氏在壓榨這兩個小子,說不得,還要給他的族人們一筆錢,相當於花錢買奴仆,才能名正言順的將這兩個小子收歸雲氏。

  母親說的事情,雲昭也不算是陌生。

  大戶人家其實其害怕的不是官府,不是商賈,而是農人!對這些農人,大戶人家永遠都心懷警惕之心。

  大戶人家有警惕之心,官府有警惕之心,就連大商賈也有警惕之心……

  於是……警惕之心就很容易變成殘酷的剝削,最終加速一個時代的滅亡。

  僅僅從曆朝曆代大多毀於農人起義這一點,就能看出,農人才是這個世界絕對的掌控者。

  他們有自己的一套價值觀,有自己對世界的認知,有時候溫馨的讓人流淚,有時候殘酷的令人咂舌。

  有時候順從的讓人怒其不爭,有時候暴烈的如同一團烈火,所到之處隻有毀滅。

  很多人都知曉亂世就要到來了,卻沒有人比雲昭更加清楚,將要到來的亂世有多麼的殘酷,多麼的可怕……

  這是一群身懷至寶卻不自知的人。

  雲昭家幾乎就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典範式樣的大族,他們需要的蓋房子的東西,在雲氏都能輕鬆找到。

  隻是,房子蓋怎麼蓋?

  一群少年蹲在已經空出來的雲舒,雲卷家的地基上,麵對一大堆蓋房子的材料,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徐先生帶著他那條黃狗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他的胳膊底下夾著一本書,對這群站起來朝他施禮的學生們視而不見,徑直走了過去,只是一不小心丟下了一本書。

  雲昭迅速撿起這本書,目送先生遠去之後,這才看了一下書名。

  《營造法式》!

  還是專門講述營造這一門類的篇章。

  雲昭翻開這本書……看的一頭霧水……古人講述工藝的時候從來就不肯好好說話,裡面有太多需要幻想的空間了。

  好在,有兩張紙從書頁中掉了出來——上麵圖文並茂。

  雲昭再一次感謝了母親的慧眼,再一次感謝了自己那並不存在的一萬兩銀子。

  然後就招呼一大群孩子,按照圖紙上的步奏,開始建造房子!

  天黑的時候,一群沒有吃任何東西的少年人饑腸轆轆卻興奮異常的各自回家了。

  隻留下想要看護自己家的雲卷,雲舒,自從第一根柱子被栽進土裏的時候,這兄弟兩就豁出命去幹活,明明已經饑餓的沒有力氣了,依舊咬著牙堅持——他們很想要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並願意為這間房子付出自己所有。

  雲昭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個泥人。

  連大白鵝都嫌棄他身上沾染的泥漿,不願意下嘴咬他。

  坐在門檻上脫掉濕衣裳,雲昭覺得自己疲憊極了。

  母親過來給他換上幹淨的衣衫,上下打量一下兒子,然後就擦西瓜一般的給兒子擦拭了頭臉。

  從擦西瓜的手法上,雲昭能感覺到母親有些生氣。

  “偷自家的東西滋味如何?”

  “平白生了一肚子的閑氣!”

  “怎麼,知道自己吃虧了?”

  “沒吃虧,隻要房子蓋成了,以後我讓雲卷兩兄弟幹什麼,他們就會幹什麼,應該是收獲很大。”

  “一味地給人好處,隻會養出白眼狼來,還需要恩威並施才好!”

  “所以,我選擇了偷咱家的東西,而不是來找您求告。”

  “做好挨打的準備了?這一次為娘可不會手下留情!”

  “雲楊可以打得重一些,他今天有些懶散。”

  “哦,知道了。”

  雲娘將疲憊的兒子抱上炕,雲昭看了一下自己的晚飯就忍不住歎口氣,沒有麵,只有小米飯跟鹽菜……

  體力大量消耗之後,就很有助於食欲增加,對於這種吃起來毫無滋味且對喉嚨有一定傷害的糜子飯,雲昭今天吃了兩碗。

  吃飽飯之後,他就有些唏噓,明明是一個衣來張口,飯來張口的地主家大少爺,小小年紀為什麼要受這樣的活罪?

  瞅著母親親自端來了筆墨紙硯,雲昭心中歎了口氣,自古以來想做人上人,從來就沒有什麼捷徑好走。

  寫字其實是很講究的,先生常說,要平心靜氣,然後才能寫出好字,要對文字有敬畏之心,才能寫出好的文章來。

  這些話雲昭算是聽進去了,可是,做起來好難,拔背含腰一連坐上兩個時辰,對人就是一種折磨,更不要說他這種小孩子了,假如雲昭沒有一顆外來的心,沒可能坐兩個時辰。

  平心靜氣,這是先生對雲昭最大的要求,所以,寫完一百遍《三字經》之後,雲昭還要將《百家姓》《千字文》各默寫一百遍。

  就像先生說的,越是聰明的孩子,就應該多用水磨石功夫,如此,方能成器。

  入夜的時候,淅淅瀝瀝的雨水終於停了,雲彩被風吹散之後,湛藍的天空就露出來了。

  隻不過湛藍的天空很快就變成了淡墨色,等雲昭默寫完畢之後,湛藍的天空就徹底的變成了一匹鑲滿鑽石的黑色錦緞。

  窗外的杏花正在凋落,有一些落在了雲昭的這桌子上,有些落在了雲昭的墨池裏,更有一些溫柔地落進雲昭的懷裏,貼著他嬌嫩的肌膚滑落到肚皮上。

  母親新繡的那一枝杏花沒有凋落,隻是顏色有些呆板,沒有生命的東西終究做不得數。

  雲昭收拾好了紙筆,來到門前的接雨甕裏洗毛筆。

  雨水冰涼,不過,將毛筆放進接雨甕裏,夜色裏看不清墨跡,不過,毛筆已經清洗幹淨了。

  雲福依舊在抽他的淡巴菰,火星在黑暗中一亮一暗的如同大號的螢火蟲。

  這是他的習慣,每日裏不到子時,他不會休息的。

  “福伯,能給我說說這個劉宗敏嗎?”

  福伯躲在黑暗裏,看不清神色,聲音卻傳了過來。

  “一個憨厚的鐵匠,上麵有老子娘,人窮,沒成親,想來咱家賣手藝賺點錢,給自己找個老婆,有什麼好說的。”

  “您說人心真的會變化嗎?”

  “當然會變,以前啊,你福伯隻想留在雲氏十年,報答一下老將軍的恩情,誰知道,在你雲氏不知不覺就待了二十四年。

  以前還想著跟隨關中的刀客們,走一遭西口,闖一遭西域,年紀大了,也就沒有這個心思了。”

  “福伯,我想跟您學刀!”

  “知道,早看出來了,再等一年吧,你現在身子沒有長開,長開了我就會教你。”

  “福伯,能演練一下您的刀法嗎?”

  福伯久久沒有回應,直到黑夜中的火星子熄滅了,他也沒有回應,不一會,雲昭就聽到福伯趿拉著鞋子回房間的聲音。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30 12:04 AM

第十七章 人頭杯敬英魂

  年紀太小,就會被人輕視!

  他們以為年齡,閱曆才是成熟的標誌,卻不知道雲昭現在最渴望的是真正回到幼兒期再活一回。

  不僅僅是肉體變小,心靈也應該在同一時間變小。

  在他的回憶中,最美好的瞬間大多發生在童年,不論是夢中的蟲子破繭成蝶,對著陽光呼扇翅膀,還是恰好將玻璃球彈進坑洞,都是最美好的記憶。

  現在,經過辛勞的一天,雲昭明明該嚎啕大哭的,現在,隻能在臉上掛上微笑,瀟灑的甩幹毛筆上的水漬,如同劍客收劍入鞘一般將毛筆插進竹管,然後走進昏暗的房間,洗腳,入睡。

  幼童感到痛苦的事情,成年人一樣會感到痛苦,隻不過成年人比較能忍,這是一件悲慘的事情。

   天亮的時候,雲昭自然就醒來了。

  吃過早飯,又將四個巨大的糜子饃饃揣進懷裏,離開了內宅。

  這一次大白鵝隻是試探性的跟著走了兩步,然後見雲昭毫無畏懼的迎麵走來,大白鵝就膽怯的往回走,且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步履從容。

  “兒啊,你又要去幫雲卷他們蓋房子啊?”

  雲娘起來的更早,站在院子裏的那棵杏樹下活動腰肢,看樣子已經有一陣子了,她的麵頰潮紅,微微有些出汗。

  活動的幅度稍微大一些,就會露出她的那一雙小腳,如同圓規的兩隻伶仃細腳,毫無美感可言。

  見兒子再看自己的腳,雲娘有些羞澀的將腳收回裙底。

  “你的腳好醜!”

  雲昭吐槽一下,轉身就跑掉了。

  “以後給你娶一個大腳媳婦……”

  雲娘的詛咒聲從背後傳來,雲昭自然是不在乎的,他喜歡看正常的腳丫子。

  今天來幫著雲卷雲舒蓋房子的人明顯變少了……這完全在雲昭的預料之內。

  有時候,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就能看出人性的本質來。

  來幫著蓋房子的人數又比十三個人多,這就讓雲昭比較開心了,仔細的看了多出來的幾個人,就把糜子饃饃給了雲卷,雲舒兄弟,率先走進了工地。

  架子昨天已經搭建好了,今天要做的就是往細細的檁條上鋪茅草。

  第一遍隻需要鋪設好就成,第二遍就需要將茅草跟泥巴混合在一起了。

  瓦片是沒有的,隻有茅草屋頂,雲楊身子重,上不得房頂,於是,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找來了一柄石錘,賣力的夯地。

  幹活期間,徐先生又無意中經過了工地,看了一眼工地就繼續帶著黃狗去小溪邊散步去了。

  看來,蓋房子的順序沒有錯。

  圍觀蓋房子的人越發多了,出主意的很多,上來幫手的幾乎沒有,隨著房子逐漸成型,說話的人也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羨慕之色。

  雲卷的兩個親眷似乎有話說,被雲昭看了一眼,就訕訕的退下了,不過,當雲昭他們用木板做好牆壁,並且開始往上麵糊泥的時候,他們還是勇敢的站出來了。

  “大少爺,這是……”

  “滾!你要是敢打這間房子的主意,我就敢一把火燒了你家!還要讓我娘收回你們的地,把你們趕出村子!”

  雲昭第一次使用了自己地主惡霸的身份,效果很好,雲卷的兩個親眷後退了,最後找不見人了。

  一整天下來,房子基本上已經成型,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泥幹,然後再裝門窗。

  雲卷,雲舒兄弟兩依舊沉浸在狂喜中,牆壁上任何一處不完美的地方都被他們兄弟用手刮平,且沉浸在這樣的工作中樂此不疲。

  “你讓我刮目相看!”

  徐先生說話總是言簡意賅。

  “上位者用手段是應該的,這一次,你將手段用的聲情並茂滿是美意,實屬出乎我預料之外。

  做好挨打的準備了嗎?”

  雲昭點點頭。

  徐先生莞爾一笑,笑的很好看,甚至讓雲昭有點入迷。

  一杯淡黃色的茶水推到雲昭麵前,這算是將他當做大人來招待了。

  “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書上說要待人以誠!”

  “咦?你什麼時候看了陳沂先生的《畜德錄》?”

  雲昭一頭霧水,不知該如何回答。

  徐先生稍微思忖片刻,便背誦道:“章公懋為南京國子監祭酒,有監生請假,托言一力采薪不至,將往求之。公聞之愕然,曰:“薪水之資脫有失,奈何?”憂動顏色。使亟求,且冀得之當複我。此生甚悔,曰:“公待我以誠,奈何詒之?”明日返命,具實謝罪。”

  雲昭大驚,自己隨口用了一個成語,先生立刻便知道出處,以後定要謹言慎行。

  “這本書極為生僻,沒想到你雲氏倒有藏書,只是陳沂此人過於迂腐,不可過多效仿。”

  “學生今日又恐嚇了雲卷的親族!”

  “做得很好,鄉民愚昧,恫嚇手段很好用,否則,他們就會糾纏不休。”

  “這麼說,我今天做的事情都是對的?”

  “是的,你比我想的要好,不過,雲彘啊,鏡不能自照,衡不能自權,劍不能自擊,你不可自滿,知道嗎?”

  雲昭笑道:“雲昭不會自鳴得意。”

  徐先生大笑道:“喝了茶去吧,既然事情是你一手經營的,就該勇於麵對,左右不過一頓打就是了,我就不替你求情了。”

  雲昭喝了茶水,就悠哉悠哉的回到了後院,先生說的沒錯,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不如認了算了,等屁股疼痛的時候再嚎哭不遲。

  今天,雲昭依舊在狼吞虎咽的吃飯,隻是這頓飯吃的極不安寧,因為母親總會把腳從桌子下麵探過來踢他。

  再把一勺子湯全部灑在衣襟上之後,雲昭瞅著母親道:“你的腳很漂亮。”

  雲娘聞言立即變得眉花眼笑,還殷勤的給兒子剝了一隻雞蛋,她的腳曾經是丈夫最喜歡的部位,卻被兒子詬病,這讓雲娘很難接受。

  “娘今天也不該說你要娶大腳媳婦。”

  “我聽說我朝太祖皇後就是一雙大腳,所以啊,我也要娶一個大腳媳婦。”

  “會被人笑話的。”

  “他們懂個屁!”

  雲昭幹脆利索的結束了關於女人腳的討論。

  “後日,我就要開始學《百家姓》了。”

  “你會背了是吧?”

  “是的。”

  “會寫嗎?”

  “有些字還是很生僻。”

  “那就要多寫。”

  “嗯,那個劉宗敏什麼時候來?”

  “還有兩天,怎麼,你找他有事?”

  雲昭放下飯碗道:“我需要二十把好刀,練武用!”

  雲娘捂著嘴大叫道:“小孩子練武都用木頭刀劍,用什麼鋼刀啊。”

  雲昭笑道:“鐵砂我們自己去沙地裏找,找鐵匠冶煉就是了,我想自己做一把刀子,每一個人都自己做一把屬於自己的刀子。”

  雲娘一聽不需要自家出鐵料,就放心了不少,最多出一點工匠的工錢罷了,算不得什麼。

  見兒子坐在對麵又開始發呆,雲娘就用腳捅捅兒子道:“咱家祖上傳下來不少刀劍,娘帶你去看看。”

  雲昭連連點頭,翻身下了炕,殷勤的幫母親穿上鞋子,就拖著母親急著去看刀劍。

  “武庫的鑰匙在雲福那裏。”

  母子兩興衝衝的來到中庭,就看見雲福兀鷲一樣的蹲在花園的圍牆上抽煙。

  “福伯,我要看祖上傳下來的刀劍!”

  雲福淡然的瞅了雲昭母子一眼道:“少爺現在還沒有資格看,大娘子是婦人,看刀兵不好。”

  雲昭碰了一鼻子灰,瞅瞅母親,雲娘朝兒子撇撇嘴道:“武庫是福伯在管,他不答應,娘也沒法子。”

  雲昭有些不死心,仰著頭問雲福:“福伯,我什麼時候才有資格看那些刀劍?”

  雲福兀鷲一樣的低下頭衝著雲昭獰笑道:“殺一個倭寇,或者殺一個韃子,把他們的人頭拿來,用他們的頭顱做成酒杯,裝滿酒敬獻了武庫中的英魂之後,那裏的刀劍就隨你取用!”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30 12:06 AM

第十八章 沒有人是簡單的

  自從決定變聰明之後,雲昭就很忙,忙的幾乎沒有時間去思考雲氏家族本身。

  當然,在偽裝傻子的那一段時間裏,雲氏如何與他何干?

  雲昭的爺爺叫雲石連,父親叫雲思源,這是雲昭唯一記住的兩位已故的長輩名諱。

  爺爺官至遊擊將軍,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中層武官,曾經追隨戚帥南征北戰,是一條真正的好漢。

  父親雲思源就平凡的多了,他讀書不成,經商也不成,然後就成一個好吃懶做的家夥了,隻是,這家夥會唱小曲,人也殷勤,風趣,就這一點把母親迷得死死的,寧可頂撞外祖,與外祖切斷聯係,也要帶著雲氏的傻兒子為自己的丈夫守節。

  好在爺爺留下的家底豐厚,父親實際上也沒有敗家,加上母親長於操持,雲氏才有今日殷實的日子過。

  雲娘知道雲福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這個人曾經是爺爺的親衛,心中也隻有雲氏主人,對她這個當家主母雖然恭敬,卻並不事事聽從。

  雲昭長大之後或許可以命令他,雲娘還是不成的。

  所以呢,雲娘在得到人家確切的拒絕話語後,就回到屋子裏的去了。

  雲福嘴裏咬著煙袋背著手在院子裏漫步,雲昭就背著手亦步亦趨的跟著,一老一少如同拉磨的驢子一般,

  武庫跟雲氏祖先的英靈在雲福這裏就是一個禁忌話題,但凡稍有不敬,就會招來他的怒火。

  “福伯,給我說說啊,我想知道爺爺當年的豐功偉績。”

  雲福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雲昭道:“有什麼好說,不過是些屍山血海的事情,偌大的雲氏莊子跟隨老太爺一起出征的足足有八十七人,活著回來的就我跟老太爺兩個,老太爺的身子骨在戰場上弄壞了,回來兩年之後就撒手人寰。

  雲氏大房的血脈已經單傳兩代了,到了你這一代,就更加的凶險,既然祖宗保佑讓我雲氏子嗣不絕,你就應該珍惜,莫要再踏上戰場。”

  雲昭抬頭道:“金仙觀的雜毛道士梁興揚說天下就要大亂了,沒人能躲得開。”

  雲福冷笑道:“天下大亂可不是從京城大爆炸後開始的,自從張相,戚帥相繼病死之後,這大明江山就已經岌岌可危了。

  某家現在就等袁帥什麼時候死,如果袁帥死了,我就帶著雲氏族人去別的地方安身。”

  雲昭眼睛一亮,攀住雲福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瞅著雲福道:“我們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雲福憐惜的看著這個聰慧的孩子輕聲道:“別告訴別人,你知道就好,老夫隨老太爺戎馬一生,既然發現了危機,如何不會狡兔三窟呢?

  聽先生的話,好好讀書,別的事情莫要理睬,自有你福伯安頓!”

  從屍山血海裏闖出來的人,總給人一種很靠得住的感覺,此時雲昭聽了雲福的話,心裏就安穩了很多。

  他也從雲福的話裏聽出來了另外一層意思,雲氏並沒有雲昭看到的這樣弱小,很可能還有隱藏的手段。

  想來也是,雲氏先祖雲定興在隋朝就不是一個什麼好東西,這種人物的子孫綿延了上千年,如果說沒有一點隱藏的手段,說出去連雲昭自己都不信。

  這一夜,似乎有了雲氏祖先的保佑,雲昭睡得格外的香甜,連夢都沒有作。

  第二天,雲昭早早醒來,在雲春,雲花的幫助下穿好衣裳,洗漱完畢後,

就站在台階上學徐先生的模樣看著近在眼前的玉山。
  沒有下雨,玉山腰上又圍繞了一圈紗帶,一把糜子撒出去之後,兩隻巨大的大白鵝就嘎嘎的叫著衝了過來,雲昭趁機一手抓住一隻大白鵝的脖子,拖著它們就向外走。

  大白鵝被人捉住了要害,雖然總重量被雲昭重些,此時也隻能嘎嘎的叫的淒厲。

  雲娘匆匆出來看,見兒子在教訓那兩隻讓他吃盡苦頭的大鵝,就笑的直不起腰來。

  “春春,花花,點火,燒熱水,拔毛!”

  雲昭在那裏意氣風發,準備把遭受了多日的醃臢氣一朝血洗。

  雲娘見雲春,雲花那兩個傻丫鬟居然真的很聽話的直奔廚房,就走過來,將大白鵝從雲昭的手中解救出來,親昵的摸摸兒子的圓腦袋道:“想吃大鵝,吃別的,這兩隻可不成。”

  雲昭目送兩隻大白鵝落荒而逃,得意的甩甩手道:“沒打算吃,就是想要他們知道這家裏誰才是主人!”

  雲娘見兒子說的大氣,就把臉貼到兒子臉上笑嘻嘻的道:“自然是我兒!

  快去吧,別讓先生等急了,今天要給你們講農事,晚了先生可不依你。”

  關中地界地氣升的很快,不久前還把人凍得跟狗一樣,一場春雨過後,立刻就成了春和景明的模樣。

  雲昭終於不用再穿厚厚的棉襖了,換上了雙層夏布製作的衣衫,寬寬大大的穿在身上很是舒服。

  雲昭丟掉的衣衫穿在雲卷跟雲舒,以及雲樹的身上很是合適,就是綠了吧唧的有些難看。

  綠色是雲氏莊子最容易得到的顏色,這跟玉山上盛產孔雀石有關,如果玉山附近產藍靛,雲家莊子附近的人穿的衣衫一定是一水的藍色。

  “滾回去換衣裳!”

  徐元壽今天是一副短打扮,跟農夫差別不大,不過等他跟雲旗他們站在一起後,雲昭發現,徐元壽依舊是最有氣質的一位。

  “沒衣裳了。”

  雲昭隻好實話實說。

  徐元壽看了一眼,雲卷一行人,點點頭道:“既然是做了善事,那就饒你一次。

  不過,今日親農,該做的農活不得懈怠。“

  雲昭連連點頭。

  一行人隨著大隊農夫很快就走進了田野。

  婦人們已經到了田野上,圍著雲福坐在地上,每人麵前都有一柄鋤頭,手裏還拿著一根綁著紅布的短木棒。

  雲福今天打扮的模樣非常別致,全身上下都綁滿了紅色的布條跟鈴鐺,手裏還拿著一頭幾乎跟他一樣高的麥草紮成的草牛。

  “此為打春牛!

  原本應該在立春日上由官員來操持,隻是因為我大明地大物博,每一個地方的耕種日子不一,關中一般會選一個杏花開敗的日子進行。

  春牛著鞭,春耕也就開始了,這是一年中最具希望的日子,我要你們記住,種子進入了泥土,一年的生計也就正式開始了……”

  隨著陽光照耀在春牛身上,雲福就開始胡亂扭動,身上的紅布條子亂飛,鈴鐺嘩啦啦作響。

  圍坐在地上的婦人們,就用綁了紅布的短棒敲擊鋤頭,發出清脆的悅耳的聲音。

  “春牛原本是以桑木為骨,泥土為肉,到我關中,習俗有了一些變化,這裏人更喜歡用柳樹為骨,麥秸為肉,鞭打春牛之後,就獻上禮物,馱載在春牛身上,付之一炬,讓神靈得以享受蒸嚐,佑我農人五穀豐登。”

   不知為何,徐先生的聲音即便在嘈雜的環境裏,依舊清晰無比,聲聲入耳。

  過了良久,太陽光灑滿大地的時候,雲福停止了扭動,用濃重的秦音向神靈申訴願望,周圍的農夫也將握在手中的線香一一插在草牛身上。

  雲福口中含了一口烈酒,從腰袢的皮口袋裏抓住一把碾的細細的碳粉,衝著點燃的火把碰了一口酒,噴出來的烈酒立刻就化作了一團火焰,不等這團火焰熄滅,他又把碳粉重重的丟進火焰裏,於是,一團更加明亮的火焰猛地爆起,將整個春牛都籠罩在火焰中。

  爆起的火焰倏然熄滅,暗紅色的火星飛舞,春牛便熊熊燃燒起來。

  等春牛徹底化作一團灰燼之後,雲福就用最虔誠的態度,將這些草木灰埋進了田地。

  徐先生拿起一柄鏟子,對雲昭一行人道:“禮畢,開始揚糞……”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30 12:07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9-9-30 12:07 AM 編輯

第十九章 千年大族啊

  揚糞就是把一堆堆的農家肥均勻的撒在地裏,然後再讓耕牛犁地,最後把農家肥均勻的攪拌進土地裏。

  這就是農村特有的一種味道,讓人難以忘懷。

  發酵的農家肥味道不堪描寫……

  作為地主家,自家的田地自然是要優先耕作的,在這些日子裏,雲氏上到主人,下到仆役家丁都要在地裏忙活。

  雲家的二十七頭耕牛一字排開,在廣袤的原野上犁田,有說不出的美感。

  當然,如果沒有那些佃戶們在一邊拉著犁頭艱難的在田地裏行走的場麵,雲昭會很喜歡這種場麵的。

  後世人講究尊嚴,講究勞動者的尊嚴,認為不該將勞動者當牲口使喚,盡可能的多用機械。

  在大明,在這裏,所有的勞動者恨不得變成大牲口。

  雲楊扶著雲氏大房的犁,眼睛卻瞅著父親跟弟弟在前麵拉犁,母親在後麵扶犁的悲壯場麵。

  他不止一次要求由母親來驅趕耕牛給大房耕作,他去拖犁,都被父親言辭拒絕了。

  一天能掙四斤小米,對他們家來說很重要。

  雲昭坐在地頭跟雲小妹玩耍。

  濕泥地裏總會有一道道凸起的痕跡,像是有東西在地下爬行,事實上,褐色的地老虎因為有兩隻巨大的鏟子一樣的前肢,最喜歡把泥地拱出一個個地道。

  雲昭跟雲小妹隻要在凸起的痕跡盡頭,用木棍挑開泥土,一隻強壯的地老虎就會出現在兩人的麵前。

  然後把地老虎用線繩綁了,雲昭就跟雲小妹有了玩耍的工具。

  把地老虎放進泥地裏,看誰的地老虎挖洞挖的比較快。

  一般周而複始七八個回合之後,地老虎也就完蛋了,這時候,雲小妹就會高興地把地老虎裝進一個籠子裏,拿回家喂雞。

  “那隻死雞不下蛋,人家愛吃蛋的很。”

  雲小妹眼見草籠子裏已經裝滿了肥碩的地老虎,就有感而發。

  雲昭從懷裏一掏,就神奇的摸出一顆雞蛋,在雲小妹渴望的眼神中把雞蛋放在她的髒手裏。

  然後,這個狂喜的小丫頭,就跟頭列子的高舉著雞蛋踩著軟土向母親跑了過去。

  一顆雞蛋,爹娘在閨女的強迫下一人幾乎就舔了一下,年紀小點的雲樹,也隻是輕輕咬一口,剩下的全被小丫頭吃了,不過,這顆雞蛋給這一家人帶來的歡喜卻是巨大的,就連正在給雲昭家犁地的雲楊,驅趕牲口的時候也格外的有力氣。

  讓雲楊直接趕著雲昭家的牛,丟下主家的田地給自家犁地這不現實。

  雲昭也不能這樣要求,否則,就亂了規矩。

  於是,雲昭就親自下田了,跟雲樹一左一右圍著拉犁的主力雲旗一起在滿是春天氣息的原野上奔走。

  人拉犁是有弊端的,那就是犁地犁的不夠深,隻有牛耕的一半左右,即便是如此,中午休息的時候,雲昭的兩個肩膀也被繩子勒的紅腫。

  雲旗老婆掀開雲昭的衣領,瞅著紅腫的肩膀落淚道:“富貴人家的少爺那裏遭過這個罪。”

  雲旗看看雲昭的肩膀搖搖頭道:“這是對的,不是說他幫咱家拉犁這件事是對的,而是他能下地拉犁就不是壞事。

  這世上崽賣爺田不心疼的事情多了,這娃隻有吃過苦,才知道祖先積攢家業不容易。

  我父親如果不是因為戰死了,我家也會有好日子過的。”

  說著話,眼眶就發紅,

遠遠的看著中午依舊不肯休息在繼續幹活的雲楊似乎很是驕傲。
  下午的時候,雲旗就不肯讓雲昭幫忙了,地裏的活計多,不敢休息,趁著力氣沒有耗盡,要加快了。

  田地裏到處都是人,頭頂上的天空中有大團大團的白雲飄過,白的有些發黑。

  地裏的耕牛依舊在慢慢的行走,犁開的大地與沒有犁開大地涇渭分明,而一頭頭耕牛,再加上一群群的人,就是在大地這張畫紙上作畫的人。

  雲昭拖著雲小妹站在一個小山包上,腳下的場景讓他有些迷醉,直到母親大聲呼喚他,他才從詩一樣的意境中清醒過來。

  帶著雲小妹跳上母親乘坐的驢車繼續巡視雲氏的領地。

  “從山腳下開始,直到那棵大榆樹都是祖上的封田,這塊地我們家是不租給外人的,也隻有本族族人能租用這些田地,雲旗家就是。”

  雲昭站在驢車上手搭涼棚看了看道:“有多少畝?”

  雲娘傲然道:“一千七百畝!”

  “這麼多?”雲昭吃了一驚。

  雲娘笑道:“就這,還沒有算不靠水的旱田,咱家還有旱田四千三百畝。兩座柴山,四個池塘。”

  雲昭瞅瞅極遠處的坡地,那裏有更多的人在勞作。

  “我聽旗叔說,有一家姓錢的地主在跟我們家爭山地跟水塘?”

  雲娘笑道:“姓錢的算什麼,咱們家這幾年需要忍,給我兒攢福氣。”

  雲昭懷疑的瞅著母親道:“如果我們家不願意忍,是不是姓錢的就沒活路了?”

  雲娘掏出手帕擦擦臉上的汗珠道:“反正你福伯是這樣說的,他這人從來不說假話,廢話。”

  雲昭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一個問題,自從他變得聰慧之後,他就發現,偌大的一個雲氏,隻有母親跟福伯兩個真正的聰明人,其餘的人全是傻蛋,包括家裏的帳房,管事都笨的出奇。

  這很是不符合雲氏千年家族的身份。

  雲娘見兒子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就沒好氣的道:“看我做什麼,不管家裏是個什麼模樣,最終都是你的,現在,你就好好地拉攏你的人手,長大之後一樣都跑不掉。”

  雲昭笑道:“我還擔心家裏的這群傻蛋是怎麼保住雲氏六千畝良田不失的,現在明白了,也就是說,我們家不用向朝廷繳稅是不是?”

  雲娘笑道:“官府早就忘了我們這窮山僻壤之地,自從我嫁過來,就沒見過官府的人來我們家。”

  雲昭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

  前輩子就是扶貧的小官員,他深深地知道,在繳稅這個問題上,不論在哪一個朝代,哪一個時期,都沒有商量的餘地。

  在大明,文官或許占些便宜,而武官,想要逃稅那就太難了,除非是衛所官兵才有這個可能。

  爺爺是遊擊將軍,所謂的遊擊就是居無定所,哪裏需要上哪裏的那種軍隊,是軍隊中最倒黴的一種。

  現在,聽母親的意思,雲氏,似乎還有雲昭不知道的另一麵?

  驢車繞雲氏水田一圈足足用了一個下午,傍晚回到家裏,雲昭不等吃飯,繼續去纏管家雲福。

  此時此刻,管家雲福在雲昭的眼中變得神秘極了。

  河溝邊上搭起來了一個茅棚,茅棚裏麵爐火熊熊,一個精赤著上身的年輕男子正在打鐵,叮叮當當的響聲已經有一陣子了,而雲福就蹲在一張條凳上抽他的淡巴菰。

  見雲昭來了,青年漢子停下手裏的錘子,將逐漸暗淡下來的鐵塊丟進火爐裏,瞅著雲昭不說話。

  雲福抬腿踢了青年人一腳道:“少主人來了,也不知道見禮?”

  青年人抬起頭看了雲昭一眼道:“劉宗敏見禮了。”

  雲昭好奇的圍著劉宗敏轉了一圈,劉宗敏似乎很不喜歡背對別人,也跟著雲昭轉了一圈。

  雲昭很失望,還以為真正的巨寇應該是小說裏的寫的那種拳頭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馬的那種彪形大漢,就眼前這位,不僅僅沒有賊寇的彪悍氣,甚至還有一點害羞!

  劉宗敏見雲昭不說話了,立刻就從一個小盒子裏拿出一柄三寸長的小匕首拿給了雲昭,臉上布滿憨厚的笑意。

  小匕首做的蠻精致的,配上牛角製作的刀柄,很古樸,匕首已經開刃,看樣子還算鋒利。

  雲昭接過匕首大人般的朝劉宗敏拱手道:“不知匠人能否打造長刀?”

  劉宗敏的眉頭皺了一下,轉而看向雲福。

  雲福笑道:“能做就做!”

  劉宗敏回頭看著雲昭道:“能做!只是我這裏鐵料不足!”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30 12:08 AM

第二十章 就到底誰才是巨寇?

  徐先生從黑暗中走出來,接過雲昭手裏的小匕首看了一會道:“我也需要一柄劍!”

  劉宗敏攤攤手道:“沒有鐵料!”

  徐先生瞅著劉宗敏道:“你是鐵匠!”

  劉宗敏笑道:“這年頭人人都想要一把刀子,哪來那麼多的鐵料呢。”

  徐先生坐在條凳上悠悠的道:“我聽聞鑄造龍泉劍從來不用現成的鐵料,所需鐵料來自砂石中。”

  劉宗敏道:“砂石提取的鐵砂雜質太多,大火一吹,就不剩下什麼了。”

  雲昭笑道:“那就在雲氏多留些日子,就用先生說的法子尋找鐵砂,剩下的就看你的手藝了。”

  劉宗敏再次將目光放在雲福身上,雲福吧嗒兩口煙道:“還不謝過少主人賞你一口飯吃?”

  劉宗敏極不情願的朝雲昭拱手,算是謝過了。

  既然劉宗敏答應,雲昭就跟徐先生兩人離開了。

  “我不喜歡這個人!”

  雲昭走了一陣子就對徐元壽道。

  徐元壽沒有停息腳步的意思,隻是漫不經心的道:“說說道理!”

  “此人討厭打鐵!”

  “何以見得?”

  “他連先生說的龍泉寶劍的製作之法都不想知道,可見,打鐵是他暫時的一個為了吃口飯的營生!”

  徐元壽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鐵匠,鐵匠,自然是以打鐵為生,你以為沒有鐵料儲存的鐵匠是一個好鐵匠嗎?”

  “按照一般人來說,鐵匠這個營生還不錯,至少,雲楊就很羨慕。”

  “他已經準備落草為寇了!”

  徐先生直接說出了結果。

  “我隻說他不是一個好鐵匠,至少不是一個有上進心的鐵匠,您卻直接說他準備落草為寇?”

  徐元壽無聲的笑了一下,一隻手扶著雲昭的腦袋道:“這年頭他這樣的人,想要活的更好,就隻有當賊寇這一條路了。”

  “可他是福伯弄來的!”

  徐元壽蹲下身子一雙眼睛在黑夜中依舊有些亮晶晶的。

  “春播的時候,犁頭,農具損壞頻繁,這個時候鐵匠很難請到,尤其是劉宗敏這種流浪鐵匠,既然所有的事情都不太對,你就該好好問問福伯!”

  雲昭想了一下搖頭道:“不問!”

  “為什麼?”

  “娘說雲氏最可信任的人就是福伯,如果問了,會讓福伯難做!”

  徐元壽又笑了,拍拍雲昭的腦門道:“我現在真的開始相信你是野豬精轉世了。”

  目送先生離開,雲昭就進了大門,來到後院,發現母親等他吃飯已經等了很久。

  閑時吃稀,忙時吃幹,所以,今天的飯菜很豐盛,除過有肥膩的醃缸肉之外,還有一盤子帶著青草香味的苦苦菜。

  給母親碗裏放了肥肉跟苦苦菜之後,雲昭就埋頭大嚼,他吃的很快,且很快就吃飽了,然後就放下飯碗等母親吃完。

  “有話就說!”母親瞅了雲昭一眼,繼續吃苦苦菜。

  “那個劉宗敏不像是一個好人。”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好人,官府正抓他呢!”

  “既然不是好人,我們家為何還要收留他?”

  “距離咱們家五十裏外有一座山叫做月牙山,山上有一個山大王叫催山虎,你白日裏不是問咱家交不交稅嗎?

  其實是交的,隻是不交給官府,交給了這位叫催山虎的山大王。“

  “啊?這樣做沒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

可是呢,藍田縣的官差連縣城都不敢出,你讓我們交給誰去?”
  “沒人管?”

  “怎麼沒人管!官府出動衛所兵剿匪來著,可是,剿著剿著藍田衛所兵越來越少,山大王手裏的強盜越來越多,到了最後,衛所的指揮使都跑了,為了莊子上不受強盜騷擾,就隻好這樣了。

  這三年來,這位山大王還算是守規矩,除過每年收稅之外,就沒來過莊子。

  這些事都是福伯在安排,娘從來不過問。

  福伯是一個很守規矩的人,從來沒有因為徇私過,這一次安排劉宗敏來家裏打鐵,說不得會跟月牙山的人有牽扯。

  我兒離那個盜賊遠遠地,莫要沾染上匪氣,將來娶媳婦都娶不到好的。”

  “大明朝完蛋了……”雲昭由衷的道。

  雲娘擦擦嘴上的油脂道:“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所有有見識的人家都做好了改朝換代的準備,隻是期望這一次改朝換代莫要死人太多。

  你外公五年前就辭掉了西安府學正一職,還在秦嶺裏麵修建了隱居的宅子,依我看啊,也就是今年這場春雨足,要不然,一大群人沒飯吃,天知道會幹出什麼事情來,你外公在西安府城裏也住不了多久了。”

  “怪不得咱們家要修那麼高的石牆。”

  雲娘點點兒子的眉心笑道:“小小年紀就跟一個小大人似的,洗過澡之後就睡吧,今天不用寫字了,給別人家拉了半天的犁,該是累了。”

  雲昭是傻子的時候都是母親幫著洗澡,雲昭聰明了之後,就換成一到晚上,一雙眼睛跟瞎了一樣的秦婆婆。

  每次給雲昭洗澡,秦婆婆都會叨咕幾句,說雲昭身為一個男娃,洗澡洗的比大戶人家的小姐還勤快。

  所以,雲昭現在洗澡,一般隻讓春春跟花花兩個給他準備洗澡水,剩下都是自己來。

  皂角水泡過之後,全身上下就有一股子草木味道,站在牛邊上,總會吸引牛的嘴巴,過份的還會舔一下。

  最要命的是雲昭的頭發現在已經有一尺多長了,每次用梳子,雲昭就很擔心自己將來變禿子。

  雲昭睡覺的炕很大,可以當舞台的那種,春春,花花卻沒有獲準上來睡。

  不是雲昭看不起這兩個傻丫鬟,而是她們身上的虱子永遠都除不盡……

  好幾次看到虱子在她們的頭發上爬來爬去的,雲昭就很想把她們放進開水鍋裏煮一下……

  這東西太可怕了,是雲昭生命中最讓他感到恐怖的東西!

  與這東西相比,雲昭寧願麵對老虎,豹子,野豬!

   躺在炕上,雲昭仔細梳理了一下自己今日獲得的信息。

  首先,自己家沒有表麵這麼簡單,第二,福伯看似是雲氏的管家,實際上掌握著雲氏最重要的秘密。

  第三,這個世界已經完全崩壞了,當一個國家最基礎的地主開始不給朝廷繳稅,且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時候,這個國家已經完蛋了。

  第四,流寇們已經代替朝廷開始保護鄉民,給他們維持穩定的時候,說明,流寇的實力已經開始膨脹了。

  這一切都說明,大亂已經不可避免。

  當然,不用知道這些,雲昭也知道大明就要完蛋了,從今往後,皇帝聽到的消息沒有最壞,隻有更壞。

  隻是,當自己真正的投身到曆史洪流中,雲昭發現,個人的能力幾乎是微乎其微的,在曆史大潮麵前毫無抵抗力。

  通過以往學過的曆史……任何想要力挽狂瀾的人最後都失敗了,最終成了史書上著名的民族英雄。

  黑夜中,雲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盆水被放在屋子裏,正好有一道月光照在水麵上,這是雲氏晚上起夜時分唯一的照明,月光被反射到屋頂上,房梁在昏暗的空間裏若隱若現,一切都像一場夢。

  “我能做些什麼呢?”

  雲昭自言自語道!

   天蒙蒙亮的時候,雲氏院子裏已經很熱鬧了,前來牽牛,借用農具的人站了一院子。

  雲昭拿著豬毛牙刷站在屋簷下在刷牙,昨晚不小心咬到了舌頭,被豬毛牙刷上的鹽巴蟄得生疼。

  他還是沒有放棄刷牙的習慣,他一點都不想跟其餘的關中人一樣一張嘴就露出一口黑牙。

  昨晚的問題沒有答案,不過,他已經做好了投入到這個世界的準備,並且準備積極一些,主動與這個陌生的世界交流一下,看看能否會有一點不同。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9-30 12:09 AM

第二十一章 挨打之後就要挖墳?

  春耕的時候,人比牲口都不如。

  這不是比喻,是真實的情形。

  即便是最吝嗇的人家,在這個時候都會給牛馬騾子這些可以出大力氣的牲口喂一些精飼料,而勞累了一天的人,則隨便對付兩口就睡覺了。

  雲氏的春耕整整進行了半個月,終於降下了帷幕,剩下的隻是在田邊地頭點豆子,種蒜,種青菜一類的小事情,所以,整個雲氏莊子立刻就進入了一種慵懶的狀態裏。

  每年這個時候,都是雲娘開始整頓家風的好時候。

  春耕的時候不是懲罰人的好時候,齊心協力種地呢,懲罰任何一個人都會對今年的收成造成影響。

  春耕完畢了,一般也就到了卸磨殺驢的時候了。

  整整一個去年,雲氏莊子的人表現的都很好,沒有出現寡婦偷人,也沒有出現背叛族人,更沒有多少值得拿到族會上進行表決的大事件。

  雲旗造謠事件在冬日裏就已經平息了,所以用不著拿到族會上說。

  今天開族會,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雲氏大房的大少爺帶領一群小子偷自家東西的事情。

  鞭子落在雲昭白皙的屁股上,讓他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嘴上卻始終不說認錯的話。

  雲楊的屁股都被他爹用鞭子打爛了,同樣一聲不吭,咬著牙在一邊鼓勵雲昭:“男子漢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不求饒!”

  雲昭被雲旗抽的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掉,聽了雲楊的鼓勵慘兮兮的道:“好痛啊……”

  雲卷,雲舒抱著雲旗的腿一個勁的哀求,莫要打自己的兄長們,錯是他們兄弟犯下的,該把他們打死,且哭得比雲昭還要大聲。

  其餘受罰的兄弟見雲昭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都如此最硬,他們自然也咬緊了牙關不肯認錯。

  於是,看兒子受罰看的淚水漣漣的雲娘,再一次下令,要打死這群偷東西的小賊,還說不是心疼那點蓋房子的材料,而是要教訓他們一下知道什麼是規矩!

  全莊子男女老少都來了,除過秦婆婆,雲春,雲花在懇求大娘子饒了大少爺之外,就沒人再替這些小子求情,包括雲氏的行刑手雲旗。

  他在打這些少年人的時候非常的公平,尤其對自己的兩個兒子下手更重。

  雲昭是主謀挨了十五鞭子,雲楊年紀最大挨了二十鞭子,其餘的人統統十鞭子。

  這一頓打,在旁人看來應該足夠讓這些小子們守規矩了……隻是便宜了雲舒雲卷兄弟兩,直到最後,雲娘都沒有下令收回這些孩子們蓋下的房子……而脾氣暴躁的大少爺在挨鞭子的同時還不斷地威脅他們,要是敢打這兩間房子的主意,會弄死他們全家……這讓人何等的失望……

  簇新的茅屋看起來很氣派,因為梁柱都是簇新的,且足夠巨大,門窗都是全木料的,做工精致,原本是大房用來修繕客房用的,被雲昭他們偷來安在茅屋,房頂上的金絲草金黃,金黃的,再鋪上三層新泥,比莊子上大多數人家的房子都好。

  “雲卷,雲舒兩小子娶親的房子算是有著落了。”

  “娃啊,大少爺是傻的,你什麼時候也讓他給你蓋一間這樣的房子……”

  “雲卷哥倆這頓鞭子挨的太值了……”

  這些話語落進挨揍的十幾個少年人耳朵裏,於是,十幾雙憤怒的眼睛怒視眾人。

  這一幕全部落進徐先生的眼睛,他站在人群中捋著胡須微笑片刻就帶著黃狗走了。

  他堅持認為,這頓揍挨的最值的人是雲昭!

  雲昭挨打都不肯認錯,於是,便被雲娘懲罰他住雲卷家的新屋子……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再回來。

  很多挨打的孩子家人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雲卷家的新炕上就趴了一群裸露著屁股等傷口愈合的孩子。

  雲福管家認為自家的大少爺很有男子漢氣概,就送來了一袋子糜子,一袋子小米。

  秦婆婆認為自家的大少爺挨了打,可憐,送來了一掛臘肉還主動幫他們煮飯。

  至於春春,花花,趁著大娘子不注意,拿來了大少爺的被褥以及書箱子。

  他們最急需的金瘡藥沒人提供,按照雲福的說法,小孩子挨打算不得傷!

  雲卷家的炕足夠大,一排人端著飯碗一邊吃一邊聊天。

  “看見了吧?我們隻要幹點事就沒人願意我們幹成!”

  雲昭把肥肉撈給了身邊的雲樹,一邊吃一邊嘀咕。

  雲楊把碗遞給秦婆婆示意再來一碗,接著道:“我們幹成了,挨了頓打也值。

  我們不僅蓋好了房子,接下來,我們還要弄刀!”

  雲昭見其餘的孩子眼睛都亮了,就笑呵呵的道:“弄他娘的二十把!我們不僅僅要弄到刀子,還要練武,打死所有搶我們東西的狗雜碎!”

  雲飛一邊催著秦婆婆幫他裝飯,一邊道:“吃完飯我們就去弄鐵砂,多弄一些還可以賣給鐵匠!”

  雲卷光屁股疵牙咧嘴的跳下炕從一個破箱子裏取出一塊黑黝黝的磁鐵道:“我有磁石。”

  雲昭吃了一驚道:“哪來的?”

  雲卷笑道:“玉山上撿來的!”

  雲昭探手接過雲卷手裏的磁石仔細看了一眼道:“我要拿去讓徐先生看看!”

  雲卷自然沒有意見,見鍋裏的小米飯快要見底了,馬上就拿著碗讓秦婆婆給他再裝一碗……

  雲昭拿著磁石下了炕,雲楊小聲道:“有什麼問題嗎?在玉山撿到磁石的人可不止雲卷一個。”

  雲昭捂著屁股笑道:“有點想法,找徐先生求證一下。”

  雲楊無所謂的搖搖頭,就繼續吃自己難得的美食。

  雲昭的屁股很痛,不過,也就是痛而已,這些天他的屁股早就被兩隻大白鵝咬的快沒有知覺了,而雲旗在打雲昭的時候大多用的是巧勁,看似凶狠,實際上他受到的懲罰是最輕的。

  徐元壽仔細端詳了那塊磁石很久,最後放下磁石目光炯炯的看著雲昭,似乎非常的惱怒。

  “昔日黃巾軍發丘於關中,帝王將相屍骸露於野,而後曹操發丘於關中,取大漢曆代先王陪葬為軍資一統北方,雲昭,你準備行魏武舊事?”

  徐先生開始說話了,就有些須發酋張的模樣,威勢很足!

  雲昭疑惑的道:“我隻是想問先生,玉山上是不是還有磁石,我們要從沙子裏吸取更多的鐵砂。”

  徐先生冷眼看了雲昭一會,見那張肥碩的小臉上滿是疑惑,也就解除了一些戒備。

  “這塊磁石是從一大塊磁石上敲下來的,你隻要找到撿磁石的人問問在哪撿到的,大塊磁石就應該在附近,如果不好找,就用繩子吊著這塊磁石,多走走,隻要磁石動彈了,大塊的磁石就該在附近。”

  “多謝先生解惑,我們的傷好了,就去玉山尋找磁石。”

  “帶著家丁去,玉山上野獸多。”

  雲昭答應一聲,就匆匆的跑了,背後,徐先生那雙憂鬱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他的後背。

  拐過彎,徐先生的目光消失之後,雲昭的眼神就變得陰冷起來。

  玉山上沒有磁鐵礦!

  在後世科技昌明的時候也沒有在玉山上發現磁鐵礦,藍田縣盛產藍田玉,可惜,自從玉山在很多年前發生了一場大地震之後,人們就再也找不到古老的礦脈了。

  後期發現的藍田玉質量很糟糕,也失去了他原本的價值,根本就無法與製作始皇帝玉璽的藍田水蒼玉相媲美。

  藍田日暖玉生煙,這是一個典故,太白金星托夢給濟貧行善的書生楊伯雍:“晴天日出入南山,輕煙飄處藏玉顏。”

  然後就被李商隱寫進了詩歌裏,繼而名揚天下。

  後來也有很多人進山尋找美玉,隻是白白的磨了鞋底,沒有任何進展。

  玉山是一處風水寶地這是肯定的,於是,這裏就多了很多的墓葬……

  徐先生沒說錯,雲昭也發現這塊磁石是從一塊更大的磁石上掉下來的,既然藍田不產磁石,那麼,這麼大的一塊磁石,就該是墓葬經常用到的磁門。

  而磁門的主要作用就是為了防範那些帶了武器進入主人家。

  死後還要擔心別人刺殺的人,隻能是屬於貴族的墓葬。

  一無所有的雲昭其實是不介意盜墓的。

  真的,他一點都不介意,他甚至認為古代有大量陪葬品的貴族墓葬被人盜挖,是活該!

  好人死掉就死掉了,帶點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埋掉是正常的,可以理解的。

  不該把大量活人製造的好東西帶進墓葬不見天日,這是一種極為變態的自私想法。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