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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香彌 - 良婿惡名在外【單】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外傳衛國公府二公子心狠手辣,對自家兄弟也毫不手軟,
可要明芸秀說,舒長貞是天下第一親親好夫君,
猶記得兒時,是他救了她一命,溫言軟語哄著受到驚嚇的她,
先前她出嫁,鬧出上錯花轎、新娘換人當的烏龍,
也是他伸出援手送她回家,甚至為她的名節考慮,願意娶她,
這樣溫柔的人會攤上那般不堪的謠言,還不都怪衛國公府那一家子爛人,
繼母與異母兄弟為了世子之位,三番兩次想置他於死地,
他若不冷下心腸與他們抗衡,小命早就丟了,
如今她卯足了勁與婆婆過招,他則忙著替冤死的好兄弟翻案,
然而這事牽扯甚廣,他為護她周全將她送至別院,
自己卻為了保護被追殺的證人,下落不明……

【出版日期】    2018/12/19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605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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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1-25 07:54 AM 編輯

【序言】   緣分就是這麼奇妙

  猶記得大學畢業前,得知小學的兩個同學在一起,我內心有多麼錯愕與震驚,因為我從沒想過會有這種事發生。

  算一算,自小學畢業也將近十年了吧,這些年來辦過的同學會屈指可數,參加的人也是寥寥無幾,然而就是那場同學會,A男和B女首次參加,閒聊了幾句,牽起了他們這段奇妙的緣分。

  儘管小時候沒什麼接觸,A男和B女這次卻相談甚歡,又因為兩家住得近,吃宵夜、賞夜景,去附近的百貨走走逛逛看電影,都變得順理成章,感情也越發濃厚,因此當B女選擇去英國攻讀碩士時,A男不但沒有阻止,反而大力支持。

  兩人並沒有被遠距離打敗,經過了小小的磨合之後,反而變得更加恩愛,再加上當時英國發生恐攻,B女的住處距離現場很近,A男得知後匆忙放下手邊的工作前去陪她,這段久別重逢的戀情直到今天都還一直持續著。

  如同這段奇妙的緣分,香彌的新作《良婿惡名在外》,也是一個久別重逢,進而發展出戀情的故事。

  女主角明芸秀因為上錯花轎,試圖逃跑,就這麼巧的翻進了男主角舒長貞的房中躲藏,發現他正是多年前救了她一命、一直被她放在心上的恩人,然而她也是這才知道,外傳心狠手辣、連兄弟也不放過的衛國公府二公子正是他。

  她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因為他家那些欲置他於死地的家人與一樁樁糟心事,讓他變得冷漠無情,不再是她記憶中那個溫柔善良的人,可是她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不管是好的、壞的,本性是不會變的,她相信他內心依然善良美好,不過是家人的逼迫使他不得不硬起來。

  而她的相信也在往後一一驗證,不管是嫁給他之前,他一邊說著毒舌的話,一邊以性命相護;或是嫁給他之後,那對她逐漸綻放的溫柔;抑或是為了替冤死的好兄弟翻盤,所展現的義氣,都在在顯示他跟傳言中的狠辣陰毒不一樣。

  若不是有當年的救命之恩結下緣分,明芸秀不會因為曾看過舒長貞的好,而願意相信他、與他結為夫妻,願意以自己的愛來溫暖他被冰封的心,而A男和B女,若不是曾經結下同窗這個淺淺的緣分,後來也不會再遇上,發現彼此的好。

  我衷心祝福他們能像明芸秀與舒長貞一樣,互信互愛,最終修成正果,有個完滿的結局。



【楔子】 大難不死

        位於京城城郊的歸雁湖,因風光秀麗,春夏秋三季遊人如織,但值此初冬時節,四周花木淍零,冷風侵骨,鮮少人會選在此時出遊,然而這時湖面卻有一艘船緩緩朝湖心駛去。

        「二弟,你快來看,我先前告訴你的那條像龍那麼長的大魚出來了。」船上欄杆邊傳來一道嗓音。

        「在哪?」一名約莫十五歲的少年走到欄杆邊上,抬目往湖面四處梭巡。

        「就在那兒游著呢,看見沒?」旁邊那人指著湖面說道。

        「沒呀,在哪兒?我沒瞧見。」少年睜大眼尋找,他穿著一襲湖藍色繡著青竹的錦袍,還未完全長開的五官精緻俊俏,雌雄莫辨。

        「你是瞎了不成,那麼大條魚就在那兒,怎麼會沒看見呢?你再靠近一點,就在那裡。」旁邊那人罵了句,抬手指向不遠處的湖面。

        少年身子緊靠在欄杆上,上半身探了出去,想看那條大魚,但下一瞬,啪嚓一聲,他靠著的欄杆忽地斷裂,少年沒防備,撲通一聲,整個人摔進湖裡。

        他慘叫一聲,驚聲呼救,「大哥,救命……」

        船上遲遲不見有人下水救他,少年不會鳧水,在水裡載浮載沉,他越是驚慌的掙扎,身子沉得越快。

        湖水灌進他的嘴裡,讓他無法再出聲,在整個人沉入湖裡那一剎那,他望見載著他來的那艘船越駛越遠,沒一個人下來救他。

        意識到自己被拋下了,他張嘴想喊—— 

        不、不,別走,回來,快回來救我!

        但嘴巴一張開就有無數的湖水湧進口裡。

        他的身子往湖底沉下去,胸肺脹痛,痛苦得幾乎要窒息,然而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拚著最後一口氣,奮力擺動著手腳想游上去,可絲毫無用,宛如有誰拽住他的腳,讓他無法浮上水面,那憋著的最後一口氣幾乎要散盡。

        他要死了,要死在這座湖裡!

        臨死那一瞬,他不甘的瞪大了眼。

        大哥為什麼沒讓人來救他?為什麼?

        忽地,有一道聲音竄進他耳裡—— 

        「你不想死嗎?我可以救你。」

        是誰?他神智已恍惚,下意識循著聲音想找出說話之人。

        他耳邊繼續傳來那道聲音,「我可以救你離開這座湖,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此時少年的神智已不清,只能在水裡拚命點頭,一心想離開這座將要溺死他的湖泊。

        「你不吭聲,只點頭,我就當你答應我的條件嘍,起—— 」

        隨著話落,一道風遽然刮起,將少年從湖底捲起,拋到另一側的岸上。

        「啊,累死我了!」一抹宛如煙霧般的虛影鑽進少年胸前戴著的玉墜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1-25 02:30 PM 編輯

【第一章】 迷魂換嫁

        時序已入秋,這兩日秋老虎來了個回馬槍,熱得人汗流浹背。

        不過中午過後,天氣陡變,烏雲壓頂,不多時便電閃雷鳴,降下傾盆大雨,將一隊迎親隊伍給淋了個措手不及。

        「快找個地方避雨。」代替堂兄上京城迎娶新嫁娘的秦書平,抬手遮在眼前,擋住過大的雨勢,皺著眉頭揚聲吩咐。

        眼看著再趕兩天的路就能到涂州,突然降下這場大雨,讓當初本就不太情願代替堂兄前去迎娶的秦書平心情很是不豫。

        這一趟來回就要將近二十日,迎親本該是新郎官的事,輪不到他這個堂弟來做,他懷疑在外人面前向來溫文儒雅的堂兄,是嫌這一來一回路途遙遠,才會在前去迎親的前兩日故意裝作病得下不了床。

        因家族裡還未娶親的兄弟只剩下他了,他倒霉的被選上,代替堂兄前去迎娶。

        瞟了眼這場瓢潑大雨,他心中暗罵了聲晦氣,回頭羨慕的瞅了眼坐在馬車裡的新娘子。

        他也想鑽進馬車裡躲雨,可馬車裡坐的不是新娘子,就是喜婆和一眾陪嫁的丫鬟、婆子們,再不就是裝滿了陪嫁之物,他一個大男人哪裡好意思爬上馬車同那些丫鬟、婆子們坐在一塊,與新嫁娘同坐一車更是不可能。

        騎在馬上的他頭上無片瓦可遮雨,還不等隨從取來蓑衣為他披上,就已淋得全身濕透了。

        所幸被差遣去找避雨之處的小廝很快傳回了好消息,「五少爺,前面有處莊園可以讓咱們進去暫時避雨。」

        聞言,秦書平鞭子一甩,一馬當先的往那處莊園疾馳而去。

        他一路來到那處莊園門前,正巧看見另一支迎親隊伍先他一步進了莊園。

        不過片刻,他們一行隊伍也被迎了進去。

        「這雨勢看來一時半刻不會停,我家主人請諸位安心在此住一宿,待明日雨停再走。」莊園的管事是個約莫二十初頭的青年,他身穿一襲灰白色長袍,面容清秀,談吐斯文,不像一介管事,倒像個飽讀詩書的文人。

        秦書平抬手一揖,向他道謝,「有勞管事替我多謝你家主人。」

        「您客氣了。」管事溫聲說:「我們莊園裡有處溫泉,主人在東西廂兩側的院子各命人設置一處浴房,區分男女,裡頭的浴池引了溫泉水,待您安置好後,可以前去泡泡溫泉,洗去疲累。」

        秦書平又謝了聲。

        管事沒再多留,提步離去。

        安頓好新娘子一行人,秦書平換下一身濕衣,去往管事所說的那處浴房裡泡溫泉,裡頭已有一人,是比他們早到一步的那支迎親隊伍的人。

        兩人同樣是男子,浴池又足夠寬敞,也沒避諱,便脫去衣物一塊泡在浴池裡,互道姓名,寒暄幾句,在得知彼此都是代替親人迎親,並非是新郎後,便閒聊了起來。

        「我堂兄迎親前兩日病了,沒辦法親自迎娶,所以我才替他進京迎娶新娘子。」

        那男人聽了後,粗著嗓子大咧咧的說道:「你家堂兄是病了,所以你代替他去迎親,那你可知道我是為啥代替我哥去迎親?」

        「為何?」

        「他奶奶的!」解釋前他先啐罵了句,「還不是我大哥,迎娶前還上窯子去找他相好的姑娘,結果同人打了起來,從二樓摔下樓,跌斷了腿,被抬回去後,我老娘知道他都要娶親了還跑去逛窯子,氣不打一處來,又將他給打了一頓。」

        他爹是武將,他娘也是武將之後,一家子都自小舞刀弄槍,是以說起話來直來直往。

        「你大哥成親前竟然還跑去窯子找姑娘?」秦書平詫異的道,而後好奇的問:「不過怎麼不是你爹打他,而是你娘打他?」這在出身書香世家的他看來有些不可思議,女子不都是溫婉賢淑,在家相夫教子,怎會如此粗暴?

        男人哈哈大笑,「我娘那身武功可比我爹還高,在我家,大事小事基本上都是我娘說了算。」

        聽完,秦書平瞭然的笑道:「原來你爹懼內啊。」

        「你不知道,我們兄弟打小瞧見我爹懼內的樣子,我大哥就說他絕不娶武將家的女兒,哈哈哈,誰知我爹娘給我大哥定下的這門婚事,那新娘子正是武將之後。」說起自家兄長的婚事,他頗有幾分幸災樂禍之意。

        聽見對方這麼揶揄兄長,秦書平也忍不住說自家堂兄幾句,「我告訴你,外面的人都說我堂兄文采過人,讚譽他為本朝七秀之一,但他這人毛病可多著呢,在外人面前他裝模作樣,看著文雅,但在家裡他老愛摳腳摳鼻子,那一雙腳平時更是臭得能薰死一隻貓,還有呀,你大哥愛逛窯子,我堂兄私下裡卻愛上相公館找小倌……」

        同樣代替親人迎娶的兩人,有著幾分同病相憐,說著說著,很快便熱絡的互相抱怨起自家兄長來。

        而此時被安置在西廂院落的兩位新嫁娘,也先後來到西廂的浴房,準備洗去連日來趕路的疲憊。

        兩位新娘子互通了姓名,覺得能在途中相遇,頗有為緣,熱絡地聊了起來。

        「我是從饒州要嫁往鄭州,這一路走了都快十天了,沒想到突然下起大雨,就來到這莊園裡避雨。妹妹是打哪來,要嫁往哪去?」泡在溫泉裡,姜玉櫻說完自個兒的事後,開始詢問明芸秀。

        明芸秀天生上翹的嘴角含著抹笑,脆聲回道:「我是從京城要嫁往涂州。」她那鵝蛋臉上鑲著一對明亮的圓眼,模樣秀美可愛。

        「涂州?」聽她提起涂州,姜玉櫻想起一件事,「我記得本朝七秀之一的大才子秦書恩就是涂州人,去年我隨同我娘和兄長去向外祖拜壽時,途經涂州,曾有幸見過他一面。」

        明芸秀隨口問了句,「那這秦書恩生得什麼模樣?可像外傳那般溫文儒雅、風度翩翩?」

        姜玉櫻那張明豔的臉龐在提及此人時,眸裡隱隱流露一抹戀慕,頷首道:「他確實生得芝蘭玉樹、卓爾不凡,是世間少見才貌雙全的美男子。」當時瞧見他的那一眼,把她的心都給勾走了,至今仍念念不忘。

        聽見她這般盛讚秦書恩,明芸秀倒是想起了八歲那年見過一面的人,那人是她平生所見模樣生得最好看的男兒,當年與那人匆匆一別,事後她曾經打探好一陣子,都沒能得知他的消息,此後她惦記了好幾年,這幾年才鮮少再想起他。也不知這秦書恩同那人相比,誰的容貌更加出色。

        姜玉櫻問道:「對了,妹妹要嫁的是哪家的人?」

        明芸秀莞爾回道:「我要嫁的人正是姊姊口中的這位秦書恩秦二公子。」

        遠在饒州的姜玉櫻,沒聽聞秦書恩要迎娶之事,聞言一愕,震驚道:「妳說什麼,妳要嫁的人就是他!」

        「是啊。」明芸秀點點頭,「我沒見過他,如今聽妳這麼說,傳言看來還是有幾分可信嘛。」

        秦書恩曾來京城幾次,可惜她都無緣相見。雖然父兄都說此人模樣生得十分端正,但就以往的經驗來看,她覺得只要沒缺鼻子少眼睛,在爹和大哥他們的眼裡,都算是容貌端正,所以她並不怎麼相信他們的話。

       如今親耳聽見這萍水相逢的姑娘這般說,她才信了幾分。

        「妳……要嫁的人竟然是他……」這人要嫁的居然是她一見鍾情的秦書恩,她怎麼能這麼幸運!姜玉櫻忍不住有些嫉妒起來。

        姜玉櫻將嫁的是鄭州守備之子張泰民,張家是武將之家,她父親是饒州同知,與張家算門當戶對。

        當初父母為她議親時,因她曾見過秦書恩那般溫潤如玉的公子,她打心眼裡不願意嫁進張家,她想嫁的是秦書恩那種讀書人。

        可她一個女子,縱使再不想嫁,也違拗不了父母之意,最後只能坐上花轎出嫁。

        但她萬萬想不到,會在千里之外的這處莊園裡,巧遇秦書恩即將迎娶的新娘子。

        她忍不住暗恨,為何要嫁給秦書恩的人不是她!

        姜玉櫻先前沒怎麼細看,此時她方暗自打量著明芸秀,一路從眼睛挑剔到她的身段,覺得她生得既沒自己美豔,身段也不如自己這般玲瓏婀娜,此刻再也抑不住滿心的酸妒,問道:「妹妹能嫁進秦家,想必出身不凡吧?」

        明芸秀敏銳的察覺到這姑娘突然對她升起一絲敵意,納悶的覷了姜玉櫻一眼,回道:「我家世也只是一般。」她爹是御史大夫,在王公貴族滿地走的京城裡,她父親的地位確實不算太高。

        秦、明兩家家世相當,秦書恩父親是涂州刺史,而她父親是御史大夫,在本朝都是三品官。當年秦書恩的父親曾當過京官,與她父親因此結識,兩人意氣相投,也是因著這一層的關係,才會結為兒女親家。

        姜玉櫻也發覺自個兒的語氣有些不對,很快歛起那嫉妒之心,臉上重新堆起笑,道:「妹妹過謙了,那秦大人可是涂州刺史,妹妹能嫁到秦家去,必是門當戶對,出身相當的官宦之家吧。」。

        見她這麼想知道,明芸秀也沒瞞著,坦白告訴她,「我爹只是個御史大夫罷了。」

        「御史大夫可是三品高官,負責監察百官,地位不比尋常官員呢,怪不得妳能嫁給秦書恩。」姜玉瓔眼裡流露一抹豔羨,她爹只是個五品官,三品對她而言確實算是高官了。

        不想她一直提家世的事,明芸秀轉開話題問她,「那姊姊要嫁的人是誰?」

        姜玉櫻有些意興闌珊的說了句,「是鄭州守備張將軍的長子。」

        明芸秀沒聽說過這人,嘴上說了兩句客套話,「姊姊模樣生得這麼美豔,嫁過去之後,必定能得到夫君的疼愛。」

        姜玉櫻自嘲道:「我父兄都是習武的粗人,嫁的人家也是個粗人,哪像妹妹這般好命,能嫁給秦公子,妹妹妳啊,定是做了八輩子好事,今生才能嫁得這樣的如意郎君呢。」

        明芸秀不太認同她這話,「習武之人性情多半直率,有話直說,沒太多花花腸子,且有一身武藝傍身,萬一遇到壞人,還能保護妳呢。再說不是有句話叫『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嫁給讀書人也未必就如姊姊所想的那般好呢,其他的不說,只怕家中就有一堆的規矩要守。」

        她就有一個迂腐頑固的父親,打小家裡有不少規矩要守,而她性子活潑,常突發奇想,對事情往往有自個兒的一番看法,因此從小沒少受父親斥責。

        好不容易嫁人了,她委實不希望日後夫家的公爹和婆母,也像自家爹爹那般墨守成規,不知變通。

        看著她,再想到自己將嫁之人,姜玉櫻心中越發不平,「妳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才會這般說,這世上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給秦二公子,都求之不得呢。」

        「這婚事是父親所定,我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福氣。」明芸秀算是看出來了,姜玉櫻似乎對秦書恩有著異常的好感,所以有幾分嫉妒她能嫁給秦書恩。

        不過她並不覺得生氣,反倒暗自好笑,出嫁半路上與另一個新嫁娘巧遇,結果對方竟對她將嫁的夫君懷著傾慕之意,這也算是一個神奇的經歷。

        兩人再泡了會兒,便各自回房。

        剛泡完溫泉,明芸秀有些睏意,坐在繡墩上讓一名丫鬟替她擦著一頭濕髮,一邊打著盹。

        就在她快睡著時,另一名丫鬟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喊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二蘭,妳瞎嚷嚷什麼?」屋裡一名婆子呵斥了聲。

        二蘭神色著急的說道:「邱嬤嬤,我有重要的事要稟告小姐。」

        明芸秀張著嘴打了個哈欠,睜開一雙圓眼,神色慵懶的睇向二蘭,「發生什麼事了?」

        二蘭快步走上前去,急促說道:「小姐,奴婢方才聽李子說了件事。」李子是她弟弟,也是此番明芸秀陪嫁的下人之一。

        「什麼事?」因為睏倦,明芸秀眼睛又半瞇起來,。

        「他本來要與其他人一塊去下人浴房那兒沖澡,經過東廂那處浴房時,幾枚銅錢從他破掉的暗袋裡掉了出來,有兩枚滾到浴房牆角邊,他去撿銅錢,聽見裡頭秦三少爺和不知道哪位爺在說話,秦三少爺說、說……」

        「秦三少爺說了什麼?二蘭妳倒是一口氣把話給說完呀,做啥吞吞吐吐的?」在為主子擦頭髮的一菊聽到一半,等不及的催促。

        二蘭嚥了口唾沫,接著說道:「李子說,他聽見秦三少爺同人說,他堂哥常去相公館找小倌。」

        明芸秀眼睛已閉了八分,喃喃問了句,「他堂哥常上相公館找小倌,關我什麼事?」

        一旁的邱嬤嬤聽見二蘭的話,驚詫的提醒她,「小姐,這秦三少爺的堂哥,就是您要嫁的秦二少爺啊!」

        「哦,那又怎麼樣?」明芸秀勉強撐開眼,她實在是太睏了,腦子昏昏沉沉。

        「怎麼樣?」一菊神色激動的說道:「秦二少爺竟然上相公館去找小倌,這可不得了!」

        明芸秀眼皮又垂下,點點頭附和了句,「嗯,不得了。」

        見狀,邱嬤嬤皺起眉,問:「小姐,您到底有沒有聽清楚二蘭方才說的話?」

        「我睏死了,要不等我睡醒再說。」說著,明芸秀站起身,搖搖晃晃的走向床榻,將自己摔向床上,兩眼一闔,便逕自睡了過去。

        婢女和婆子面面相覷,得知這樣的事,小姐還睡得著,這也委實心太大了。

        一菊想去叫醒主子,邱嬤嬤攔下了她。

        「罷了,趕了這麼多日,小姐也累壞了,先讓小姐睡會兒吧,她方才八成沒聽清二蘭說的話。」她自小照看小姐長大,比起其他婢女還要更加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她覺得小姐縱使聽清了,多半也僅是一笑置之。

        小姐自小腦子裡想的事,就與一般姑娘家不太一樣。

        譬如說,以前請來女夫子教府裡的姑娘們三從四德,小姐聽了之後,卻把人家女夫子給問得啞口無言。

        她問,孩子是從女人的肚皮裡,經過辛苦懷胎十個月才降生,女人歷經九死一生才把孩子給生出來,功勞最大,就連上古傳說中造人的女媧都是女的,可以說沒有女人,這世上的人就無法繁衍下去,那為何如此偉大的女人,卻要屈居男人之下,處處不如男人呢?

        她還曾問,為何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不可以三夫四郎呢?

       當時女夫子被她各種奇奇怪怪的提問給折騰得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敷衍的回她說,男子主外,要負責謀生賺錢養妻兒,所以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小姐聽完反問,那倘若女人有能力掙錢,養得起夫君和孩子,也能在家裡納個三夫四郎嗎?

        女夫子最後被她層出不窮的問題給氣跑了,小姐因此被老爺責罰了一頓。

        就連老爺先前為小姐定下秦家這門親事,小姐也不太樂意,她曾表示不想嫁給讀書人,想嫁個武功高強的江湖中人,能帶她飛簷走壁,快意江湖。

        她自然是被老爺又給罵了一頓。

        邱嬤嬤替主子蓋好被褥,謹慎的看向二蘭,問道:「二蘭,李子那會兒可聽清楚了,那秦三少爺真是這麼說他堂哥的?」

        「李子一向耳聰目明,這麼重要的事他不會聽錯的。」

        「外傳這秦二公子才氣過人,溫潤端方,他真會去相公館那種地方嗎?」一菊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邱嬤嬤思忖道:「我聽說東南這一帶的文人,平時除了喜好上青樓狎妓,也有一些人好上相公館尋歡。」

        「都是男人,有什麼歡可尋?」一菊納悶的搖頭。

        「妳沒聽說過龍陽之癖嗎?有些男人就好這口,好男顏不好女色。」二蘭說完後,替自家主子擔憂起來,「萬一秦二少爺真是這樣的人,該如何是好?」

        邱嬤嬤輕斥了句,「說不定他只是去見識見識,妳們先別大驚小怪的。」

        二蘭再補了句,「可李子說,那秦三少爺說他堂哥一個月裡要去好幾次呢。」

        一個月裡要去好幾次,這顯然沒辦法再說他只是去見識,邱嬤嬤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待一個時辰後,明芸秀睡醒,就見邱嬤嬤和一菊、二蘭都滿面愁容。

        她莫名其妙的問:「怎麼,誰欠妳們銀子啦,怎麼一個個都垮著張臉?」

        「小姐,您總算醒了。」一菊連忙走到床榻旁服侍。

        「嗯,現在什麼時辰啦?」明芸秀下了床榻,見房裡已點起燭火,外頭漆黑一片,隨口問了句。

        「酉正一刻。」一菊回了句,拿了件斗篷給她披上,大雨不久前已停了,這秋夜裡有幾分涼意。

        邱嬤嬤斟了杯茶給明芸秀,讓她潤潤嗓。

        二蘭則將廚房送來的飯菜擺上桌,「小姐,可以用晚飯了,這莊子的廚娘做的飯菜意外的好吃呢,您快嚐嚐。」適才趁著她還沒醒時,她們幾個已輪流去用過飯了。

        明芸秀正好餓了,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挾了塊紅燒豆腐,豆腐燒得很入味,讓她胃口大開,她端起碗吃了起來。

        雖自幼便被教導食不言、寢不語,但明芸秀從來不是個安份的姑娘,她一邊吃飯,一邊問道:「對了,先前我睡著前,二蘭說了什麼?」她隱約記得邱嬤嬤和一菊聽了之後似乎很吃驚的樣子。

        二蘭看了邱嬤嬤一眼,不知該不該在主子進食時告訴她那事,小姐知道後,也不知會不會吃不下飯?

        邱嬤嬤頷首道:「小姐既然問了,妳便告訴小姐吧。」

        二蘭把李子先前聽來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她,「李子聽見秦三少爺同人說,秦二少爺常去相公館找小倌,而那位與秦三少爺說話的爺,似乎也是代兄迎娶,他說他大哥在成親前還跑去逛窯子,與人打架摔斷了腳,故而無法前去迎親,才會由他代兄迎親。」

        明芸秀聽完之後一愣,訝異的問:「相公館裡的小倌不都是男子嗎?」

        「是這樣沒錯。」邱嬤嬤回道。

        思及一個可能,明芸秀驚訝的瞠大眼,「難道……我要嫁的夫君竟然是個斷袖?」

        「也許秦二少爺只是好奇,才會上那兒去玩玩。」為免自家主子過於憂慮,邱嬤嬤安撫了她一句。

        「可二蘭方才不是說秦二少爺常上相公館,這就意味著他多半是好這口的。」說到這,明芸秀才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倘若他只好男色不喜女色,那我下半輩子豈不是要守活寡啦?」

        她偷偷瞞著父親看了不少話本、雜記與民間傳奇故事,不是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明白男子若有龍陽之癖的話,對女色之事便會提不起興致來。

        縱使成了親,那妻子多半只是擺著好看,唬唬外人罷了,不會對妻子有過多關注,更別提閨房之事。

        她可不想一輩子被關在後院裡守著活寡,出嫁前,她還特地看了梅姨娘塞給她的一套祕戲圖,觀摩學習上頭的一些姿勢,想著日後興許能在閨房之中用上,給夫妻之間增添點情趣呢。

        萬一夫君對她興致缺缺的話,那些祕戲圖上的動作不就白學了!

        這麼一想,她忍不住蹙起眉,爹怕是不知道秦書恩有這癖好,才會讓她嫁給他。

        她接著想到二蘭適才說起,另外那個成親前跑去逛窯子的,不就是姜姊姊要嫁的人嗎?

        這都什麼事呀,怎麼她們要嫁的人,一個好上相公館,一個愛去逛窯子!

        這事也不知要不要告訴姜姊姊,思忖須臾,她覺得還是別說,畢竟這事是李子聽來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說不定是秦三少爺與那人閒著無聊,拿自家兄長來說笑罷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廂房裡,姜玉櫻站在窗邊望著窗外那輪明月,心緒紊亂。

        自打得知明芸秀將嫁給秦書恩為妻後,她的心就揪著。

        她不平的問道:「為何老天如此不公,她能嫁給秦二公子,我卻不能?」

        當年一眼誤終生,那道溫潤如玉的身影,在她心上烙下重重的一筆,教她這些日子來思之難忘。

        她喃喃祈願,「若是能嫁給秦二公子,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話落,忽然刮來一陣風,風裡彷彿隱隱傳來一句話—— 

        「妳說的可是真的?」

        她著魔般的回答,「當然是真的。」說完後,她有些錯愕,自己竟錯把風聲當成了有人在問她話。

        她黯然搖頭,覺得自個兒八成是想嫁秦書恩想得都要入魔了,才會聽錯。

*             *             *

        翌日一早,兩支迎親隊伍各奔東西。

        此時莊園裡一座閣樓的二樓,身穿灰白長袍的管事站在一名玉樹臨風的男子身邊。

        男子身上披著一件白色斗篷,面容彷彿隱在一層薄霧裡,看不太真切,只能看見他狹長的琥珀色眸子微垂,似乎正注視著在莊園前分道揚鑣、各自遠去的兩支迎親隊伍。

        他微勾的嘴角露出一抹詭異而魅惑的笑容。

        年輕的管事見自家主人似乎頗為愉悅,也面露笑意,詢問:「主人這回可是有所收穫?」

        「嗯,是有些收穫。」

        「咱們在這兒已有三個月,可要再換個地方?」管事請示道。

        「也差不多該去別的地方了。」男子回了句,抬手一揚,瞬間大霧彌漫,籠罩住整座莊園。

        須臾之後,白霧消散,原本座落在此的莊園竟消失不見,眼前只剩下一片荒野,彷彿那座莊園從來不曾出現過。

        已遠去的明芸秀等人,自是不知他們離去之後所發生的事。

        唯一有所感覺的是坐在馬車裡的姜玉櫻,先前她一直恍恍惚惚,陡然之間心頭一悸,神智才猛地清醒過來。

        醒過神後,她震驚的發現,與她同坐在馬車裡的喜婆和一名陪嫁婆子竟然換了人,變成了跟在明芸秀身邊的人馬。

        「妳們不是明妹妹那兒的人嗎,怎麼會在我的馬車裡?」她滿臉驚疑。

        婆子訝異道:「小姐,您這是還沒睡醒嗎?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我沒說胡話,我身邊的那些人呢?妳們是不是上錯馬車了,怎麼會在我車裡?」說完,她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掀開車簾往外看去,發現外頭那些人也眼生得很,並不是張家的迎親隊伍。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她上錯馬車了?可這些人怎麼好像把她當成了明芸秀似的?

        喜婆和婆子相覷一眼,一臉莫名其妙,「咱們就坐在秦家的馬車裡,怎麼可能坐錯馬車。」婆子說著上前朝她額頭探了探,有些憂慮的說:「您莫不是病了,怎麼淨說起奇怪的話來?」

        「這真是秦家的馬車?」她錯愕的問。

        「沒錯。」喜婆回道。

        她怎麼會坐在秦家的馬車裡?她緊蹙眉頭思索究竟出了什麼事,倏忽間記起了昨夜作的一場夢—— 

        「姜玉櫻,妳不願嫁進張家,想嫁給秦書恩是嗎?」

        夢裡,一名男子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一開口便這麼問道。

        「你是誰?」那男子的容貌隱在朦朧的雲霧裡,她看不清楚。

        「我是夢仙,可為人實現願望,讓人美夢成真。」

        聞言,她雙眼一亮,不由得脫口而出,「那你能讓我嫁給秦二公子嗎?」

        「自然可以,但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之事,妳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

        「我將取走妳二十年的福運,妳可願意?」

        她並不明白二十年的福運意味著什麼,聽見只要付出,就能如願以償,她毫不猶豫的頷首,「我願意、我願意,只要能讓我嫁給秦二公子,我願意付出二十年的福運。」

        「很好,妳將如願以償。」言畢,他抬指往她額間一點,便瞬間消失不見。

        難道……昨晚的夢竟然是真的?

        真有一個夢仙替她實現願望,讓她能嫁給秦書恩?

        她又驚又喜,不敢置信的看向馬車裡的喜婆和婆子,小心翼翼的再次求證道:「這迎親的馬車是要送我到秦家,與秦二公子拜堂是嗎?」

        那婆子回道:「小姐,您怎麼一覺起來整個人都糊塗了,這馬車不送您到秦家還能上哪去?秦二公子還等著您過去拜堂成親呢。」

        見婆子和喜婆真將她當成明芸秀,姜玉櫻驚異之後,鎮定了下來,臉上露出笑容,說道:「瞧我都睡迷糊了。」

        她按著胸口,壓抑著驚喜之情,期盼著馬車能儘快抵達秦家,讓她能早日嫁給秦書恩。

*             *             *

        另一邊,明芸秀也從恍恍惚惚之中清醒過來,她很快便察覺異狀,發現自己竟坐上了張家的馬車,且離奇的是,這邊的人竟然都拿她當成了姜玉櫻,不論她怎麼解釋,她們就是不聽,還當她病了,才會整個人錯亂的胡言亂語起來。

        她覺得這整件事透著古怪,想跳車逃跑,但馬車裡的喜婆和丫鬟將她強行按住,告了聲罪便把她綁起來,讓她動彈不得。

        「三姑娘會不會是中邪了,否則怎麼會把自個兒當成那位明姑娘呢?」喜婆憂心忡忡地說道。

        她才沒有中邪,中邪的是她們!

        明芸秀想對外求救,但因她適才大聲嚷嚷,喜婆拿絹帕堵住了她的嘴,免得她再亂叫出聲,驚動到其他人。

        「要不晚點咱們在下個城鎮落腳時,找個大夫瞧瞧?」一名丫鬟說道。

        喜婆思忖道:「我看三姑娘神智不清,找大夫怕是沒用,得找個道士來驅邪才成。」

        明芸秀「唔唔唔」的掙扎著想說話,卻絲毫無用。

        「這好端端的,三姑娘怎麼會突然中邪呢?」丫鬟納悶的道。

        這也正是明芸秀心頭的疑惑,怎麼馬車裡的人全都中邪了,錯把她當成了姜玉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努力回想,只記得今晨起來洗漱後,用了早膳,然後……她記得自個兒被扶上了馬車,再然後……等她恢復意識,就坐在張家的馬車裡了。

        她心念電閃,思及一個可能,莫非是姜玉櫻鍾情於秦書恩,想嫁給他,於是暗中使了什麼手段,將她們兩人調換了?

        這馬車裡的丫鬟和喜婆應該是都被她給收買了,故意把她當成姜玉櫻,想強押著她代替姜玉櫻嫁到張家去。

        等等,倘若如此,姜玉櫻此時不就坐在秦家的馬車裡?若是這樣,邱嬤嬤還有一菊、二蘭不可能沒發現主子被調包。

        按理,她們發覺此事,應該會追過來換回新娘子才是,可怎麼走了這麼久都沒什麼動靜?是邱嬤嬤她們尚未察覺這事,或是正在後頭追著,只是還沒追上來?

        她再想到一個可能,抑或者,就連邱嬤嬤她們都被姜玉櫻給收買了?

        下一瞬,明芸秀便否決這念頭,其他的丫鬟不說,邱嬤嬤自小看著她長大,不可能會輕易被人收買,再說,若真如此,日後她娘家人來探望時,她們要如何對她娘家人交代這事?

        邱嬤嬤她們絕不會做出如此糊塗之事,也許她們正在追來的路上。

        這麼一想,明芸秀稍稍放下心來,不再掙扎,耐心等待。

        可一直等到快日落時分,都不見秦家那邊的人追過來,她無法再安心等下去。

        不久,迎親隊伍進了城,找了處客棧準備暫過一宿。

        明芸秀頭上罩著塊喜帕,遮住她的臉,身上也披著斗篷,掩住她被反綁著的雙手。

        被扶著進了一間客房後,她聽見喜婆真要去尋道士來給她驅邪,萌生了一線希望,心忖等那道士請來,再伺機向他求救。

        少頃,明芸秀又納悶起來,她仔細觀察過喜婆和那些陪嫁下人的神情,她們的反應不像作偽,彷彿真的毫不知情。

        她如墜迷霧之中,對眼前這離奇的一切大感迷惑。

        不久,喜婆讓人找的道士來了。

        明芸秀頭上的喜帕已被拿下,但下人們擔心她又叫嚷起來,堵在她嘴上的絹帕仍未取下。

        那道士進來,朝她看去一眼,便捋著鬍子表示,「她這是被邪氣侵染,一時迷了心竅,才會誤認自個兒是別人。」

        「道長,那該如何是好?」一名丫鬟著急的詢問。

        那道士慢條斯理的從衣袖裡掏出幾張符紙,一臉高深莫測的說道:「我這兒有幾張驅邪符,妳們晚點化成灰給她喝下去,連喝三日便能驅走邪氣。」

        明芸秀一聽他這話,就知這道士八成一點道行都沒有,全在胡說八道,偏生她的嘴被塞住了,不能開口,只能用一雙眼忿忿的瞋瞪著對方,予以譴責。

        那道士被她瞪得不悅,喝斥了聲,「瞪啥?妳這姑娘莫要不識好歹,貧道可是在救妳!」

        救你個鬼啊!明芸秀心裡憤怒的回道。

        看見這道士如此不可靠,她不得不掐了向對方求救的心思,改為另想他法。



【第二章】 故人重逢變了樣

        黎明前是最黑暗,也是人們睡得最沉的時候。

        然而,當有人悄然爬窗潛進舒長貞所住的客房時,素來淺眠的他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臉上露出一抹譏笑,竟然派人來暗殺他。

        他取出擱在枕下的一柄匕首,準備待對方靠近時,一舉擊殺。

        這七、八年來他可不是白過的,他請舅舅傳授武藝,已非昔日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他沒叫醒睡在隔壁客房的隨從,打算自己解決這名刺客,然而就在他屏息等候來人出手時,卻發現那人遲遲沒有行動。

        舒長貞很快從那沉重的呼息聲裡,聽出來人並非習武之人,且幽暗裡,他隱隱聞到一縷香味,那通常是姑娘家用香料薰染衣物留下的香氣。

        他忖思,莫非潛入他房裡的是一名姑娘?

        再候了幾息,見對方仍是窩在窗邊,未上前一步,他悄無聲息的下榻,冷不防擒住來人。

        咽喉被人猛然掐住,明芸秀驚恐地張口要大叫出聲,但聲音全都被鎖回咽喉裡,只能勉強發出「唔唔啊啊」的聲音。

        這人是要掐死她嗎?她駭得三魂七魄都要散了。

        擒住了人,舒長貞點亮桌上的燭火,瞬間一室通明,他望向來人,果然是一個姑娘。

        因房裡遽然亮堂起來,明芸秀雙眼微微瞇了瞇,而後便瞪著一雙眼看著他。

        「姑娘是何人?為何半夜潛入我房裡?」他冷聲質問,微微鬆開手,讓她能回話。

        明芸秀眨了眨眼,下一瞬驚喜的脫口而出,「你是蘇大哥?天啊,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見你!」

        舒長貞見這姑娘竟似認得他,然而他對她並無半點印象,沉著臉詰問道:「姑娘究竟是何人?半夜闖進我房裡,所為何事?」

        明芸秀雙眸盯著那張俊秀絕倫的臉龐,問道:「蘇大哥,你不記得我了嗎?」

        舒長貞再瞟她一眼,確認自己並未見過她,冷笑道:「我與姑娘素未謀面。」

        她失望的嘆息一聲,「看來你真的忘了,咱們七、八年前曾見過一面。」

        他已失了耐性,「我不記得有此事,姑娘莫要亂認人。說,妳為何潛進我房裡?再不從實招來,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見他真不記得她了,明芸秀提醒他,「大約七、八年前,那年我隨家人去常淨寺禮佛,傍晚時分,我瞞著家裡人自個兒跑到後山玩,後來迷路了,我急著找路回去時,不小心摔下山崖,幸好落在山壁間一段橫生的樹枝上頭,才沒摔下崖底。」

        說著那年的事,她唇邊漾著懷念的笑,「當時我嚇壞了,驚慌的喊著救命,你聽見了,跑過來要救我,但山頂和那樹枝之間有段距離,你下不來,找來藤蔓讓我抓著爬上去,可我腳受傷了動不了,你便把藤蔓綁在一株大樹上,爬下來背著我上去,然後一路背我回到常淨寺,還不停的哄著受到驚嚇的我。」

        說到這,她厚顏再補上一句,「那年我穿著一襲粉紫色的衣裙,梳著辮子,模樣十分可愛,人見人誇,你可還記得?」

        聽她一提,舒長貞略一沉吟,隱約憶起似乎有這事。

        「原來妳是當年那個小姑娘。」事隔七、八年,當年的小丫頭已搖身一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那年他之所以會獨自出現在山上,是因他那「好大哥」帶他上山打獵,而後不著痕跡的拋下他,又暗中支開他的隨從,使他落單,最後他只得隻身下山。

        當年的他,天真愚蠢得可憎又可笑。

        見他終於想起來,她迭聲道:「是啊是啊,就是我,你看我都長這麼大了!」他鄉異地與故人重逢,明芸秀翹起的嘴角露出歡快的笑意。

        那年的他約莫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隔這麼久,她之所以還認得他,是因為他那張陰柔俊秀,猶勝女子三分的面容。

        這樣一張出色的臉龐,任誰見過一面都難以忘記。

        當時尚年幼的她,只聽說他姓蘇,一路上甜甜的喊他蘇大哥,也不知他的名字,在他離開後,她才想起來這事,但再想問已找不到人了。

        想不到時隔多年,竟這般碰巧在此相見。

        記起兩人確實曾在多年前見過,他鬆手放開了她,「我聽說明姑娘要出嫁了,怎麼會在這,還半夜偷偷摸摸的潛進我房裡?」

       當年送她回去時,他知曉了她的身分。而先前離京前,他曾聽人說起御史大夫明熹德的女兒,將要嫁給涂州秦家的次子秦書恩的事。

        她的出閣之日他不知道,不過再怎麼樣,她一個即將嫁人的新嫁娘,都不該出現在他房裡才是。

        明芸秀早已換下嫁裳,此時身上穿著的是她不久從一個丫鬟那兒偷偷順來的一襲粉色衣裙,她試著向他解釋前因後果,「蘇大哥,事情是這樣的,我原本要嫁往位於涂州的秦家,可是也不知怎麼回事,竟出了差錯。前天我和來自饒州、準備嫁往鄭州張家的姜姑娘碰巧因為避雨,在一處莊園暫留一夜,沒想到第二天出發之後,我發現自個兒竟然上錯了馬車,坐在張家的馬車裡。」

        舒長貞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是妳太糊塗,還是那些下人全都喝醉了?」新娘子上錯馬車,這也太荒唐了。

        「問題就出在這,我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上馬車的,整個人一直昏昏沉沉的。離奇的是,待我清醒過來後,馬車裡那幾個姜姑娘的陪嫁丫鬟竟然把我當成是她們的主子,任我說破嘴,她們都不信,還當我中邪了。今晚在這客棧落腳之後,她們還找來道士要給我驅邪呢,誰想那道士壓根就是個騙吃騙喝的神棍,居然要我喝符水來驅邪。」

        聽她說到這,舒長貞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幾眼,她身上穿著一襲粉色衣裙,肩上披著一件駝色斗篷,一頭鴉羽色長髮只隨意用一支簪子挽起來,素著一張臉,臉上流露出疑惑和忿忿不平的神情。

        依她方才所說,這事確實有些離奇,然而此事與他無關,他只在意一件事,「那妳為何闖進我房裡?」

        明芸秀解釋道:「這事如此詭異,我若不逃,說不定真要被強行押著嫁往張家去,那還得了。為了找機會逃走,今晚我一直忍著沒睡,直到看守我的丫鬟撐不住睡著了,我才偷偷溜出來。可三更半夜的,外頭城門還沒開,我便盤算著先找個地方躲著,等天一亮再伺機逃出去。

        「我正要去尋找藏身之處時,沒想到喜婆剛好夜起要去茅房,我怕與她撞個正著,一時情急,才爬窗潛進這房裡。沒想到蘇大哥你就住在這處客房裡,半夜驚擾了你,真是對不住。」說畢,她朝他福了個身道歉。

        「聽來這事確實有幾分古怪,妳坐上張家的馬車裡,那麼另一位姑娘不就上了秦家的馬車,難道那邊也未發覺不對勁,沒派人前來追回妳嗎?」舒長貞提出疑問。

        「可不是,我本以為他們應會察覺到此事,可我等了一整天,都遲遲不見他們追來,也不知是不是那姜姑娘用什麼手段矇騙了他們。」

        她懷疑這一切極可能是姜玉櫻暗中搞的鬼,姜玉櫻傾慕秦書恩,嫉妒她能嫁給他,故而設下此計,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將兩人調包,準備代她嫁進秦家,而讓她嫁到張家去。

        聽她敘述完事情的經過,舒長貞毫不留情的攆人,「既然妳是無意間闖進來,此事我也不追究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未免讓人非議,還請姑娘儘速離開。」

        明芸秀不敢相信他居然如此無情,「我都說了這麼多,你怎麼還要趕我走?」依她先前所想,聽完她這般遭遇,他不是該仗義相助,替她想辦法嗎,怎麼一開口竟是要趕她走?

        「這是姑娘的事,與舒某無關。」

        他冷酷的話如同這秋夜裡的寒風,凍得明芸秀哆嗦了下。

        她抬目,怔忡地望著他臉上冷漠的神情,與當年幫助她的溫潤少年簡直判若兩人,這些年來,他身上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揣著這樣的疑惑,她試著商量道:「你能不能讓我暫時在這裡躲一躲?」

        他無情的拒絕,「不能。」

        「拜託你讓我躲幾個時辰就好,若是被姜家和張家那些人抓住,他們真會不由分說的把我強行帶到張家去。」她不死心的軟語央求。

        「那是妳的事,與我何干?」舒長貞在床榻上坐下,勾起的嘴角掛著一抹冷笑。

        「你要怎麼樣才肯幫我?」注視著他臉上那讓人心驚的神情,明芸秀心中的疑竇加深了幾分。

        那年他背著她下山時,一路不停的好言安撫著惶然不安的她,那時他的眼神溫暖,語氣柔和,而眼前這人的眼神卻透著一抹無情,彷彿旁人的死活都與他無關。

        是什麼原因讓他變成這般?

        他反問她,「我們非親非故,我為何要幫妳?幫妳於我有何好處?」

        好處?明芸秀一愣之後,說道:「要不你送我回京,我讓我爹給你一筆銀子可好?」她委實想不出能拿出什麼好處給他,只能給他銀子,權當是報酬。

        「銀子?」舒長貞陰沉一笑,「丫頭,妳究竟知不知道我是何人?」竟妄想拿錢來買通他。

        她搖頭,「我只知你姓蘇。」當年只有一面之緣,他是什麼來歷她並不知道。

        「京城裡有幾戶人家姓舒?」他提醒她。

        被他一問,明芸秀飛快尋思,「我想想,我記得太傅姓蘇,大理寺卿姓蘇,工部左員外郎姓蘇,啊,對了,還有忠義侯也姓蘇。」說到這,她驚訝的看向他,「難不成你是忠義侯家的公子?」

        但她記得忠義侯前幾年才襲爵,家中的公子年紀最長的不過十一、二歲左右,莫非他是忠義侯的庶兄弟?

        見她弄錯了自己的姓氏,舒長貞玩味的抬指在腿上輕敲著,提示她,「我不姓那個蘇。」

        「你不姓這個蘇,那還能有哪個蘇?」明芸秀有些不忿,以為他是在耍她,「難道你當年騙了我,你壓根就不姓蘇?」怪不得當年從常淨寺回來後,她打聽了好一陣子,都沒打聽到京城裡有哪戶姓蘇的人家有他這樣的公子。

        她氣憤的神情似是取悅了舒長貞,他唇邊逸出一抹笑意,「我確確實實姓舒,並未騙妳,只不過此蘇非彼舒。」

       「什麼此蘇非彼蘇,那究竟是哪個蘇?」明芸秀說著,忽地心念一動,想起了什麼,瞪大了眼,「莫非你說的是衛國公家的舒?」

        見她總算是猜到了,舒長貞頷首。

        明芸秀將衛國公府裡的人從上到下飛快想了一遍,很快便想到一人能與他對上,「你、你該不會是舒家二公子舒長貞吧?」

        當年他說他姓舒,行二,她直覺以為是蘇,因為那時舒府二公子的名聲在京城不顯,他爹和繼母鮮少讓他在人前露面,京城泰半的人只會提到舒家大公子舒長鈞和小公子舒長鈺,少有人提及還有一位二公子舒長貞。

        舒長貞開始為人所知,是自那年他差點在歸雁湖溺死之後。

        說起這衛國公府,那簡直是一言難盡,各種流言蜚語都有,可以說是京城裡名聲最臭的家族。

        外傳這位國公府二公子心狠手辣,對府裡下人十分粗暴,稍有不合意之處便虐打下人出氣,就連對自家兄弟也毫不手軟,據說當年他曾兇狠的一口咬掉他大哥一塊肉下來,還傳出他為了爭奪世子之位,忤逆父親,不敬繼母,辱罵兄弟。

        不過也有傳聞,說舒長貞之所以這般,乃是因為舒長鈞當年故意將他騙往歸雁湖,狠心地推他下湖想溺死他,多虧他命大,自個兒從湖裡游上岸,撿回一條命,回去後才顛狂地咬掉舒長鈞一塊肉。

        舒長貞是衛國公元配妻子所出,是府裡唯一的嫡子,但在他六歲那年,他娘一死,他爹當即將側室扶正,讓庶長子變成了嫡長子。

        衛國公甚至還想請封這位嫡長子為世子,但舒長貞的舅舅是當朝一品的虎威大將軍,軍功無數,皇上礙於他,駁回了衛國公的請封。

        也不知何故,衛國公偏不肯請封次子舒長貞為世子,以至到如今,衛國公府的世子人選仍遲遲未定。

        還有傳言暗指,衛國公因寵愛側室,以致寵妾滅妻,舒長貞的娘親就是被那側室給暗中害死,而在他娘親死後,衛國公與繼室更是狠毒的苛待這位元配所生的兒子,為了世子之位,屢屢欲置他於死地,以至於原本性情溫良柔善的舒長貞,活生生被逼得變成殘忍狠毒之人。

        前一陣子她還聽說衛國公府三公子舒長鈺染指了父親的一名小妾,而衛國公夫人則與長子同睡一榻,衛國公府裡種種淫亂不堪的傳言,不時在京城裡流傳。

        舒長貞坦承不諱,「沒錯。」瞥見她臉上那複雜難言的表情,心知她多半是想到京城裡關於衛國公府的各種流言,他諷笑了聲,「怎麼,知道我是舒家的人,妳很不恥?」

        「沒這回事,我只是一時沒想到你是舒家的二公子。」明芸秀依稀想起,似乎在他送她下山後沒幾個月,就傳出了舒家二公子因溺水而性情大變的傳聞來。

        她親眼見過當年他那善良的性情,因此私心裡不由得偏向他,相信他之所以變了個人,都是由於當年那椿變故。

        明明貴為衛國公家嫡子,卻遭到親生父親如此漠視,還受到繼母與兄弟逼迫陷害,差點喪命,好好的一個人才給逼成了這般。

        這麼一想,她忍不住為他的遭遇心疼起來。

        她那憐憫同情的眼神,讓舒長貞臉色一沉,不再與她多言,下了逐客令,「既然知道我是誰,還不快滾!」

        明芸秀不肯走,看著他,說道:「我不怕你,我知道你的本性並非像外面的人說的那般殘忍狠毒,外頭那些傳言全都是亂傳,你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舒長貞宛如聽見了什麼可笑之事,低笑出聲,「妳錯了,外頭那些傳言並沒有說錯,我確實心狠手辣,六親不認。」

        「不,你不是這樣的人。」停留在她記憶深處的是那個性情溫柔的他,她堅信他所做的一切,全是被那些絕情狠毒的親人給逼出來的。

        舒長貞斜勾著嘴角,俊秀的臉龐笑得陰邪,「只因我當年曾幫過妳,妳就認為我是個好人?嘖嘖,妳還真是天真,怪不得會蠢得被人給算計了。」他走上前,伸指抬起她的下顎,眼神輕佻肆意的打量著她的面容,「妳若是不想走,長夜漫漫,我倒不介意找些事來做,嗯?」

        話落,不待她出聲,他便粗暴地拽過她,將她摔向床榻。

        背脊撞向床榻,傳來一陣疼痛,明芸秀悶哼一聲,驚恐的瞪大眼,「你想做什麼!」

        他俯下身,手臂撐在她身子兩側,不懷好意的睨著她,「深夜時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妳說我想做什麼?何況這可是妳自個兒送上門來的。」

        「你、你……走開,不許碰我!」她被他那邪氣的神情給嚇住了,抖著唇,有些語不成調。

        「現在知道害怕了,方才讓妳走,妳怎麼不走?」他微微瞇起眼,抬指在她柔嫩的臉龐上輕輕滑動著。

        他靠得太近,明芸秀緊張得胸口咚咚咚宛如在擂鼓,「我、我以為你……」

        「我怎麼樣?」他的手撫上了她的咽喉。

        他的指尖透著一股冰冷,她渾身不住輕顫著,卻還是強力抑住心下的驚恐,抬眸迎上他那雙幽深的眸子,忽地一怔。

        他的眸底沒有絲毫慾望或邪念,只有一片冷漠,她當即醒悟過來,這個人是在嚇唬她。

        她的心逐漸鎮定下來,朝他說道:「你就算心狠手辣,也絕不會做出玷辱女子之事。」

        聞言,舒長貞發笑,「我該多謝妳如此高估我的品性嗎?」

        「我沒高估你,我相信你確實不屑做出這種事來。」她直視他的雙眼,接著再說了句,「你若真想這麼做,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他冷哼,「是妳這模樣長得太醜,讓我遲遲下不了手。」

        她長得醜?他的眼睛是瞎了嗎,她縱使稱不上傾國傾城,也不至於到醜吧!她磨著牙,從牙縫裡擠出話來,「真是抱歉,我長得太醜,汙了你的眼睛。」

        「妳知道就好,滾吧。」舒長貞站直身子,撣了撣衣袖。

        瞥見他那一臉嫌棄的表情,明芸秀一時氣不過,鬼使神差的一把勾下他的頸子,彷彿想要洩憤似的,兇猛的堵住他的嘴。

        舒長貞猝不及防,呆住了。

        明芸秀在一息之後回過神來,被自個兒的舉動給嚇壞了。

        她僵著臉離開他的唇瓣,整個人就宛如跳進油鍋裡,全身熱燙得驚人。

        天哪,她剛才做了什麼?她是忽然著魔中邪了嗎,怎麼會做出這樣沒羞臊的事來?

        竟然強吻了一個男人,簡直是羞死人了!

        「妳方才對我做了什麼!」

        聽見那滿含怒氣的質問,她跳了起來,結結巴巴的想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剛才、剛才……我八成是被什麼髒東西給迷了心,才會做出那種事來,你你你莫怪,就當、當是被狗咬了吧,別同我計較。」

        舒長貞滿臉陰戾之色,「倘若有哪隻不長眼的狗膽敢咬我,我早一巴掌拍死牠。」

        明芸秀被他臉上的神情和陰森的語氣給嚇得結巴起來,「我我我我也不知方才怎麼就像魘住了似的,不受控制的做出那種事來。」

        「妳一會兒被髒東西給迷了心,一會被魘住了,看來妳身上的邪氣不小啊,恐怕吞下一百張驅邪符都不夠。」

       他涼颼颼的話讓她背脊也跟著涼了起來,她欲哭無淚,萬分後悔,今晚千不該萬不該躲進他房裡來。

        「那、那你想怎麼樣嘛?」她豁出去問道,親都親了,他總不致於狠到因此殺了她吧?

        舒長貞不發一語,抬起她的臉再仔細端詳須臾,而後得出一個結論,「仔細再看,倒也不是太醜,還有幾分可愛之處。」

        明芸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從長得醜到有幾分可愛,她該感謝他對她容貌的評價進步了幾分嗎?

        就在這時,她耳邊忽然傳來一句話—— 

        「賣進青樓應當還能換些銀子。」

        她大怒,「你還有沒有人性!」

        「妳闖進我房裡,擾我清夢,還敢輕薄我,我沒殺了妳已是大發慈悲。」舒長貞慢條斯理地說道,臉上那笑溫和得讓人發毛。

        「……我走。」明芸秀發現此時的他已不是她能招惹的了,不敢再待下去,準備離開。

        但這時舒長貞卻改變了心意,「妳以為我這兒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你剛才說過讓我走的。」她都要走了還不成嗎,他到底想怎麼樣?

        「適才讓妳走妳不走,現在想走來不及了。」他忽然想到她身為御史大夫的女兒,這身分或許能拿來利用一番。

        看著眼前那張讓人驚嘆的俊顏,露出陰冷表情,明芸秀心裡害怕起來,「你不會真想殺了我,或是把我賣了吧?」

        舒長貞沒來由的忽然問了句,「妳本來是要嫁往秦家,方才為何讓我送妳回京?」

        明芸秀想了想,坦白說出自己的顧慮,「算算路程,明日迎親隊就將抵達秦家,我現在追過去,只怕也來不及阻止姜姑娘與秦二公子拜堂成親。」

        舒長貞瞭然的接腔道:「所以妳想直接返京,讓妳父親來處理這事?」

        明芸秀頷首,「沒錯,我趕過去時,他們恐怕都洞房了,木已成舟,來不及挽回。」不過她之所以做出這種決定,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理由,便是李子先前聽見的那番話—— 這位秦二公子愛上相公館。

        她不想嫁給一個喜歡找小倌尋歡的夫君,既然姜玉櫻想嫁,乾脆成全姜玉櫻算了。

        舒長貞玩味的問:「聽妳之意,莫非妳是沒打算再嫁入秦家了?」

        她搖頭,「發生這種事,這婚事八成是不成了。」倘若秦書恩屆時真與姜玉櫻洞房了,那麼總不能再把人給攆出去吧,要她與姜玉櫻共事一夫,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舒長貞沉思片刻,唇邊滑過一抹不懷好意的笑,「這事雖然錯不在妳,但妳若這麼回去,於妳名節也有損。」

        明芸秀知道他不是在危言聳聽嚇唬她,這件事她雖然是受害者,但身為女子就是吃虧,有些人會認為遇上這種倒楣事是她的不對,那些人才不會去分什麼是非對錯,不過,縱使如此,那又如何?

        她不以為然的回他一句,「我才不在乎什麼名節。」她打小就不是那種賢良淑德,把三從四德奉為圭臬的姑娘。

        她約莫十一、二歲時,聽父親說了句話叫「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她當即不認同的反駁父親,「爹,是餓死事大,失節事小。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還要名節做什麼?前人不是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人要活著才能保留住一線希望不是嗎?」

        這話讓明熹德氣得痛罵她,「妳胡說八道什麼,人死留名、虎死留皮,名節是比生死更重要之物,為了苟活而置名節於不顧,與畜牲何異!」

        舒長貞不知她是不是對名節之事真的那麼不當一回事,冷笑道:「人言可畏,妳真不在乎?」

        「人言是可畏,但只要你不懼人言,沒將它當一回事,它就傷不了你,要是在乎,你就輸了。」話匣子一開,明芸秀忍不住說出心裡的想法,「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咱們活於世間,不是為了活在別人的閒言碎語裡,只因為別人中傷的話就痛苦不堪、抱頭痛哭,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這世界之大、天地之廣,若此處容不下我,大不了到別處就是,我還有山川大澤可去,只要有心,這世上總會有容人之處。」

        聽她這番話說得豁達,倒讓舒長貞有幾分意外,他再問:「妳不在乎,妳父親呢,他也不在乎嗎?」

        聽他提起爹,明芸秀無奈一嘆,「我爹呀……要是我名節毀了,他要不將我攆出家門,要不乾脆拿條白綾給我,讓我一死了之,自盡謝罪。」

        她是真不在意所謂的名節,但架不住她爹在意。她還不想弄得父女反目,所以得想想該怎麼應付父親。

        萬幸的是,父親雖是個老頑固,但還不至於是非不分。這事明擺著她是個受害者,父親若不替她討公道,也會被人非議。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個提議。」舒長貞勾唇而笑。

        「什麼提議?」他的笑讓她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的感覺。

        「妳若不想嫁給秦書恩的話,有個人選妳可以考慮。」舒長貞注視著她,徐徐說道。

        「是誰?」她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給她作起媒來了。

        「看在咱們昔日曾有過一面之緣,今日妳我又有了肌膚之親……」

        聽到這裡她嚇了一跳,驚道:「等等,咱們何時有過肌膚之親?」這事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妳方才輕薄於我的事,這麼快就忘了?」他長眉一挑,看向她的眼神透著些許指責。

        明芸秀瞠大眼,她方才鬼迷心竅吻了他的事,就是他說的肌膚之親?

        「妳對我做出這種無恥之事,若讓妳爹知道的話……」

        明芸秀抖了下,她爹八成會把她給打死。

        「所以你到底想怎麼樣?」她不以為意的說了句,「難道你要我向你負責?」

        他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話,「我的清白毀於妳手,妳不該負責嗎?」

        明芸秀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這種話來,她忽然間有種錯亂的感覺,她彷彿搖身變成一個登徒子,無恥的非禮了一個「弱女子」,現在這位「弱女子」正泫然欲泣的指控她……

        她一時傻了,呆愣愣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娶你?」他要給她作的媒就是他自己?

        舒長貞糾正她,「我是男子,妳是女子,自然是我娶妳。」

        「你要娶我!」明芸秀那雙圓眼瞪到了極限,滿是驚愕,不敢置信,「你真打算要娶我?不是在捉弄我?」她沒看出來他對她有半分意思,就在不久前,他還一副冷酷的模樣,怎麼忽然之間,竟與她談婚論嫁來了?

        他冷哼,「我還不至於閒到拿這事來捉弄妳。」

        「那是為什麼?」她絲毫不相信只是因為她「輕薄」了他,他便要她負責的這種瞎扯的理由。

        舒長貞有些遺憾她沒那麼蠢笨好耍弄,走到桌前斟了杯已冷掉的茶水,呷了幾口後,才看向她,不疾不徐道:「我犧牲自己來娶妳,確實是有一個條件。」

        犧牲?這種話他怎麼說得出口!她沒好氣的問:「什麼條件?」

        「妳沒聽過傳聞嗎?舒二公子鍾情飛煙樓的一位聽雨姑娘。」

        聽他一提,明芸秀想起這傳言,說當年十五、六歲的舒長貞對聽雨姑娘一見鍾情,本想將聽雨姑娘娶回府裡,但這樣一位風塵女子,衛國公府自然不可能讓她進門。

        於是他不惜砸下大筆銀子包下她,將她養在飛煙樓裡,平時這位聽雨姑娘無須接客,只須見他一人。

        幾年前,舒長鈺曾找上飛煙樓,要見聽雨姑娘,結果舒長貞衝冠一怒,將他弟弟給痛打了一頓,打得舒長鈺三個月下不了床。

        這些傳聞明芸秀也不知是真是假,疑惑的看向他,問道:「你當真鍾情於那位聽雨姑娘?」

        他沒回答她,只說道:「我娶妳唯一的條件就是,嫁給我後,妳以我正妻的名義,將聽雨以侍妾的身分給抬進府裡。」

        聽見他提的要求,明芸秀十分錯愕,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他娶她只是為了要迎他那心尖上的姑娘回府,給那姑娘一個名份?

        那她算什麼?頂著他妻子的名義,在府裡冷眼看著他們兩人恩恩愛愛、卿卿我我?

        這也未免太荒謬了!

        「妳無須這麼快回答我,從這裡回京尚須八、九天的路程,我給妳三天的時間考慮。」

        「若是我沒答應呢?」明芸秀試探的問。

        「妳若不答應,三天後……咱們就分道揚鑣,各走各的。」

        舒長貞笑得很和氣,但那句話裡的寒意卻讓明芸秀背後一冷。

        接著,舒長貞丟下一句話,「妳就暫時留在我房裡過一夜。」說完,他拿了件斗篷披上,推門而出。

        明芸秀愣愣的看著被他闔上的房門,有些意外他竟會將房間讓給她,這點倒還算是個君子。

        為了伺機逃跑,她一整晚都沒睡,此時眼皮有些撐不住,走向床榻,倒頭就睡,至於他所提的事,橫豎還有三天,等睡醒再來考慮也不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24 10:15 AM 編輯

【第三章】   嫁與不嫁的抉擇

  深藍色的蒼穹上懸著一彎弦月,舒長貞提步走向客房前的一處小院子,低低喊了聲,「子望。」

  一抹虛影從他掛在胸前的玉墜裡飄了出來。

  「長貞,你真打算借那姑娘的手將聽雨娶回府裡?」

  「舒長鈺不時上飛煙樓糾纏她,為免萬一,乾脆將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來得安全些,等聽雨進門後,過陣子我再想辦法安排她出京。」

  如今京城裡的人都知古聽雨是他的人,衛國公府裡的那些傷人不了他,便想找她撒氣,想借著傷害她來間接傷他,雖然都被他派去保護古聽雨的人給擋下,但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

  若非顧及雷子望,不忍讓他們分隔兩地,他一早就暗中將人給送得遠遠的。

  說完,舒長貞看向雷子望,再解釋了幾句,「我送走她,你別捨不得,這麼做也是為了她的安全,頂多往後你想見她時,我再帶你去見她。」

  雷子望幽幽回了句,「我是捨不得,但我知輕重,萬事都當以她的安危為重,只是讓她以小妾的身分進門未免委屈了她,她當年可是古尚書的千金。」

  舒長貞無情的提醒他,「那都是當年的事了,她如今只不過是名青摟女子,就算我肯,我爹和繼母也絕不可能讓我以正妻的身分迎娶她進門。」

  古家當年因牽涉進二皇子之死的案子,男丁全被斬首,女眷因太后看在與古老夫人曾是幼時玩伴的份上,向皇上求情,饒了古家女眷一死。雖僥倖逃過死劫,但沒了依仗,又被抄家,她們連棲身之所都沒有,古聽雨的母親很快便病死。她母親屍骨未寒,她就被一個姨娘偷偷賣進青樓,那姨娘拿了銀子逃離京城,而古聽雨從此不幸淪落風塵。

  想到古家還有自家的遭遇,雷子望默然許久。

  舒長貞見狀,淡淡說了句,「子望,我答應過你,你們雷家的冤屈我會替你平反,但已死的人、已被滅的家族,是不可能再恢復的。」

  當年他摔進歸雁湖裡,差點溺死時,是雷子望救了他一命。為報救命之恩,他答應替雷子望申冤平反,以及幫忙照顧其未婚妻古聽雨。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雷子望當初為了救他差點散盡魂力,他因此能看見雷子望的魂魄。  

  雷子望苦笑自嘲,「是啊,他們都死了,去了輪迴之路,只有我因為掛念聽雨,執念太深,而遺留在人世不肯離開,我守在聽雨身邊這麼多年,她卻看不見我、聽不見我,日日相見不得見……真是何苦來哉!」

  十年前,雷家同樣牽涉進那樁大案裡,雷家不像古家那麼幸運有太后求情,被滿門抄斬,沒留下一個人。

  雷子望被砍頭的那日,原是他要與古聽雨成親之日,喜事變成了凶事,他從此與古聽雨陰陽兩隔。

  初為鬼魂的他忘了生前之事,一直渾渾噩噩的在人世間飄蕩,沒人能看見他、聽見他,直到那日他遇見一名道士,那道士追著他,要超度他去往幽冥輪迴轉世,他才猛然想起生前的一切,不肯就範,逃走時來到歸雁湖,目睹了舒長貞被舒長鈞推進湖裡。

  深知瀕死之人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他伸出援手,只為託舒長貞幫忙尋未婚妻。

  為救舒長貞,他三魂七魄差點散盡,幸好舒長貞胸前那枚玉墜正好是一塊養魂玉,他進入玉墜裡休養一個月,魂體才復原。

  之後在舒長貞的幫助下,他終於找到了未婚妻。

  舒長貞沒安慰他,反而直言說道:「你與聽雨姑娘今生已不可能,不如早早去投胎轉世,或許來世你們還能再續前緣。」相伴十年,又有昔年的救命之恩,他視雷子望為摯友,委實不願再見雷子望一片痴心的守候著古聽雨。

  「不看見我雷家沉冤得雪,我是不會離開的。」雷子望俊朗的臉上一掃凄苦之色,滿是執著,接著他看向舒長貞,質疑道:「長貞,你想娶那姑娘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

  「她爹是明熹德。」舒長貞只提了這一句。

  「難道你是想拉攏他站到六殿下這邊?明熹德性情耿直,從不與人結黨營私,我記得先前他兒子與五殿下略有往來,就被他狠狠責罰了一頓。他連兒子都不買賬,縱使你真成了他的女婿,只怕也籠絡不來他,何況他還曾參過六殿下幾次。」幾個皇子都曾被明熹德先後參過,但其中要屬六皇子最多,明熹德似乎最不喜六皇子。

  舒長貞眉首一挑,「誰說我要拉攏他?」

  「可你方才不是說……」

  舒長貞打斷他的話,「她爹是明熹德,而她娘生前則是明德長公主的手帕交,明德長公主還認了明芸秀為義女,據說明德長公主對這位義女頗為疼愛……」

  他話未說完,雷子望便知曉了他的用意,接腔說道:「我明白了,明德長公主是皇上最寵信的妹妹,你若娶了明姑娘,那麼借著她就能與明德長公主攀上關係,對平反我們雷家的事也許會有所幫助。」

  舒長貞頷首,「正好我繼母先前又想給我安排婚事,求娶她也可說是一舉兩得。」這些年來繼母替他安排了幾次婚事,對方不是脾氣暴躁,便是性情淫亂,甚至還有與人私奔後被找回來的姑娘,哪家的閨女品性不堪,繼母便專找哪家。

  但他又豈會讓繼母如願,每次議親快成了時,他便親自上門砸了那樁婚事。

  名聲,他早已不在乎,若不能過得舒心如意,名聲要來何用?何況要對付舒家那些人,就得把名聲放到地上狠狠踐踏,這幾年下來,舒家的名聲早已臭不可聞。

  雷子望想了想,提出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但明大人肯把自家閨女嫁給你嗎?」這些年來舒長貞為了與舒家那些人相鬥,搞得聲名狼藉,沒有哪戶好人家願意把自家的閨女嫁給他。

  「這事我自有辦法。」只要明芸秀點頭答應,這事便不難。

*             *             *

  天未亮,姜家的丫鬟發現主子竟然失蹤了,與張家的人頓時亂成一團,忙著四處找人。

  舒長貞派隨從去買來男裝,要明芸秀換上,讓她扮成小廝,混在他那幾個隨從裡,將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出客棧,往京城而去。

  為避嫌,舒長貞將馬車讓給明芸秀,自己與幾個隨從騎馬而行。

  獨自坐在車裡的明芸秀慶幸的想著,幸好遇上了舒長貞,否則她如今身無分文,要回京城恐怕要費一番周折。

  思及他昨天提的要求,她托著腮,思量著要不要答應他。

  她想起不知打哪聽來的一件事,說是有一年,衛國公夫人給舒長貞定了門親事,舒長貞與那位站娘在一處酒樓裡巧遇,他也不知怎麼回事,竟拿了杯熱茶朝她潑去。

  那姑娘當即暴跳如雷,抄起一把凳子,滿酒摟的要追打舒長貞,幾乎把整座酒樓給砸爛了,都沒傷著他。

  最後舒長貞拿著一把刀貼在她頸側,殘暴的對她說道:「我這人沒什麼嗑好,就是愛剮人,成親那日,我會把你綁在床上,一刀一刀剮了你,不過你別擔心,我不會殺死你,再怎麼說你都是我妻子,我會留著你的命,每隔幾日剮個幾刀來樂一樂……」

  這番話和那把架在她頸子上的刀,把那姑娘給嚇得幾乎要厥過去。回去後,她大鬧著怎麼也不肯嫁給他,這樁婚事最後不了了之,沒能結成。

  明芸秀心忖著,這傳言也不知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那麼……他多半是不想娶那姑娘,才那般嚇她吧。

  還有他迷戀聽雨姑娘的事跡,她也聽說不少,讓她印象最深的是,據說那聽雨姑娘十分喜愛茶花,有一年她生辰,他買來城裡所有的茶花送給她,那些茶花堆滿飛煙樓,甚至連飛煙樓所在的大街都擺滿了,還因此引來無數粉蝶,蔚為奇觀。

  他對旁人狠心絕情,但對鍾情之人,卻呵寵備至。

  可惜他傾慕之人不是她,要嫁給他,還不如嫁給秦書恩呢。

  念及此,明芸秀心中已暗自有了決定,不過她暫時還不能告訴他,他說過若是她拒絕,便要與她分道揚鑣各走各的,屆時他八成不會好心的借她盤纏,她得趁著這兩日,想辦法趕緊弄些銀子才成。

  主意已定,她接著思索要怎麼想辦法籌措回京的盤纏。

  她撫摸著戴在手腕上的一隻纏金鐲子,昨晩就寢時,姜家的丫鬟將她身上的首飾都給卸下,她半夜逃跑時太匆忙,忘了拿些錢和首飾,如今身上僅有這隻鐲子。

  這隻鐲子是娘留給她的遺物,她一直戴在身上留個念想,如今身無長物,也只能先拿去當了,以解眼前燃眉之急。

  盤纏有了著落,明芸秀放下心中大石,這時馬車忽然停下來。

  「走了大半天,下來歇會兒,待喂完馬兒後再上路。」舒長貞打開車門,對她說了一聲。

  「哦。」她應了聲,下了馬車。

  旁邊是一處茶棚,她與舒長貞同坐一桌,其他幾名隨從坐在另一桌,一個夥計過來牽他們的馬兒去喂草料和水。

  「哎,你說姜家的人找不到我,最後要怎麼向張家交代?」明芸秀此時心下輕鬆,與舒長貞閒聊了幾句。

  舒長貞瞥她一眼,問道:「張家的新娘子跑去秦家,自然是找秦家的人要,關你何事?」

  他這回答正合她心意,明芸秀笑道:「沒錯,這事本就與我無關,不過我猜那姜姑娘定不會願意回張家。」 

  她呷了口茶,見他心情似乎不壞,趁機向他求證一件事,「對了,舒大哥,我以前曾聽人說,你在客棧裡遇上正在與你議親的姑娘,結果你無故潑了她一杯熱茶,可有這事?」

  看在日後兩人可能結親的份上,舒長貞替她解了這疑惑,「確有此事,不過我並非無故潑她熱茶,而是她那張嘴太臭,想讓她把嘴巴洗乾淨。」

  沒想到他會親口承認這事,明芸秀有些訝異,接著想到他說那姑娘嘴臭,八成是對方說了什麼讓他聽了不高興的話,她難掩好奇的問了句,「那姑娘可是說了什麼?」

  「你想知道?」舒長貞抬眸似笑非笑的睨著她。

  思及現在的他已不是當年那個溫潤無害的舒大哥,她很識時務的表示,「你若不想說,就當我沒問。」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告訴你也無妨。」舒長貞輕描淡寫的說:「當時那醜女見著我,說我長得像娘兒們。」

  聞言,明芸秀靜默了數息,而後乾笑了幾聲,「呵呵,那姑娘真是……」她話未說完,猛然之間,有數名黑衣人竄進茶棚裡,不由分說地持劍朝他們這桌殺過來。

  她嚇了一跳,下一瞬便發現那四名黑衣人襲擊的目標是舒長貞。

  舒長貞的幾名隨從飛快拔刀迎敵。

  她驚怕的揪著衣裙,想要躲,但看見舒長貞安然的端坐在桌前,神態從容地繼續飲茶,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跑去哪,只能同他繼續坐著。

  茶棚裡其他客人都被這變故給嚇得逃走了,店主人也慌張的躲到裡頭去。

  就在她猶豫不定之時,技高一籌的隨從已將兩名黑衣人斬殺,並抓住了兩人,不過其中一人趁機服下毒藥自盡,剩下一人來不及服毒便被卸了下巴。

  幾名隨從將唯一活著的殺手押到舒長貞面前,請示道:「二公子,這名刺客要怎麼處置?」

  明芸秀看向舒長貞,見他臉上帶笑,說出的話卻無比殘暴。

  「拖下去審問,是誰指使他們來刺殺我,他若不說,就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剁了,再不說,就把他那身皮給活剝下來。」

  這幾名隨從是他從舅舅虎威大將軍那兒要來的人手,身手自是不凡,殺手縱使再多來幾個,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是。」那名隨從應了聲,領著另外兩名隨從將人押了出去,要去刑求拷問。

  她驚愕的看向舒長貞,「你真要讓人剁了那人的手,活剝了他的皮?」

  舒長貞眉頭微挑,笑得陰冷,「怎麼,你想替那殺手求情?」

  她被他那毫無溫度的冷戾眼神看得心頭一顫,咽了口唾沫澄清,「我不是想替他求情,他來刺殺你不成,失敗被擒,你縱使殺了他也不為過,可何必這麼折磨人呢。」

  話才剛說完,她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冷笑,「對付這些亡命殺手,若不使出一些手段來,是撬不開他們的嘴的,不過你放心,剁不了三根手指頭他就會招了。」彷彿想向她證實什麼,他開口數數,「一、二……」只數到二,隨從就回來稟告。

  「二公子,他招了,不過他並不知買兇之人是誰,只說他們是風雨樓的殺手,日前有人去風雨樓付錢,要買二公子的命。」

  對於這回答,舒長貞並不意外,頷首說道:「送他上路吧。」

  隨從應了聲,過去一刀了結了對方,之後幾名隨從將四名殺手的屍首拖走。

  從未經歷過這種事的明芸秀臉色發白,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親眼目睹舒長貞的冷酷殘忍,她把留在記憶裡的那位溫良靦腆的少年徹底從心頭抹去,當年那位舒大哥……再也回不來了。

  「明姑娘,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莫不是那幾個殺手嚇著你了?」舒長貞惡意的明知故問,他沒打算在她面前掩飾自己的殘忍,因為倘若日後她真嫁給了他,她該認清自己所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她僵硬的點了點頭,不發一語的先上了馬車。進車裡,她再也忍不住兩手緊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除了娘和奶奶,她活到十六歲,沒再經歷過什麼生死,今天竟一口氣看見四個人死在她跟前,她一時之間心中驚惶。

  她不是不明白,這四人是殺手,前來刺殺舒長貞,他們若不死,死的就是舒長貞和他身邊的人,說不定就連她也會遭到牽連。

  可親眼目睹這場血腥殺戮,她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承受。

  不久,舒長貞進來,遞了一壺酒給她。

  她接過酒壺,抬眸看向他。

  他面無表情的說了句,「也許你會覺得我很殘忍,可若我不夠殘忍,我也活不到現在。」說完,便下了馬車。

  馬車緩緩往前走,明芸秀猶豫一瞬,打開酒壺,仰起臉灌了幾口酒,酒液滑下咽喉,暖了腸胃,讓她驚懼的心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她掀起車簾一角,瞟向外頭騎在馬背上的舒長貞,他那張俊秀的臉上嘴角微勾,彷彿在嘲笑著誰,透著一抹譏諷。

  她回想起他先前在茶棚裡那雲淡風輕、毫不在意的模樣,也不知他究竟是經歷了多少這種事,才能夠如此淡定的看待生死,不把人命當回事。

  雖然有些心疼他,不過她更加打定主意,絕不會嫁給他,之後就與他各走各的。

  因此接下來兩天,每次歇腳時,只要是在城裡,明芸秀都會暗中留意是否有當鋪,想當了自己的手鐲。

  終於在第二天日落時分,讓她找到了一間當鋪,她悄悄從他們落腳的客棧裡溜了出去。

  明芸秀離開不久,便有一名隨從來到舒長貞房裡,向他稟告,「公子,明姑娘進了城裡的一處當鋪。」

  那隨從絲毫沒有察覺,此時坐在房裡的除了自家主子,還有另一人,呃……另一鬼。

  舒長貞頷首表示知道了,揮手讓隨從退下,而後看向坐在桌旁的雷子望,「這兩天我瞥見她不時摸著手腕上的那隻纏金玉鐲,看來她是打算當了那隻手鐲。」

  雷子望正在嗅著剛沏好的那壺茶,成了鬼魂,他無法吃喝,不過至少還能聞聞味道。

  聽見舒長貞的話,他沒多想隨口問道:「她做啥要當手鐲?這一路上吃喝又用不著她付錢,難道她不好意思白花你的銀子,所以才想當了手鐲付你錢?」

  舒長貞低笑了聲,「她約莫是想籌之後自己回京城的盤纏。」

  雷子望詫異的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她沒打算答應你的求親?」

  「她會答應的。」舒長貞斟了杯茶,臉上的笑透著一抹從容與自信。

  從當鋪岀來,明芸秀將得來的五十兩銀子收進衣袖裡。為了便於攜帶,其中四十兩她分別換成四張十兩的銀票,另十兩則換成碎銀。

  走回客棧的路上,她心忖等回京後再拿錢讓人來贖回那隻手鐲,接著便尋思回客棧後,要怎麼拒絕舒長貞那日所提的婚事。

  這兩天他一直待她彬彬有禮,但她可沒忘記他那天對付那些殺手時的殘酷,萬一惹得他不高興,他會不會讓人把她給殺了?

  明芸秀不停的琢磨著要怎麼說才不會得罪舒長貞,直到回到客棧都還沒想好。  

        她住的客房在舒長貞的房間隔壁,經過他房間時,她發現他的房門未關上,於是她貓著身子躡手躡腳地想悄悄溜回去,才走了兩步,就聽見房裡傳來舒長貞的聲音——

  「明姑娘,秦家那邊傳來消息了,你可想知道?」

  明芸秀腳步一頓,遲疑了一瞬,走進舒長貞房裡。

  發現房裡除了他,還有一名沒見過的年輕男子。

  那男子看來約莫二十歲左右,有著一張白凈的臉龐,未語先笑,「這位就是明大人的千金明姑娘吧。」

  她頷首,「不知這位公子是?」

  「小生叫言松,明姑娘這廂有禮了。」他十分有禮的抬手一揖。

  舒長貞橫了言松一眼,「別廢話,把秦家的消息告訴明姑娘。」

  明芸秀敏銳的察覺到,這叫言松的人帶來的似乎不是什麼好消息。

  見她眉頭蹙起,言松笑吟吟說道:「哎,明姑娘用不著擔心,這事說起來也算是個好消息。」他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那日秦家迎親隊的人彷彿全都中了邪似的,將一位姜姑娘給送進了秦家,與秦書恩拜了堂進了洞房,直到第二天,明姑娘那些陪嫁的下人才彷彿大夢初醒似的醒過神來,發現自家主子被人調包了。」

  說到這裡,他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繼續道:「這麼離奇的事,自然讓秦家的人大為震驚,秦家人審問那位冒牌新娘子,那位新娘子只委屈的哭訴說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詭異的是喜婆和一干陪嫁下人竟然都沒人發現新娘子換了人,由於所有人的口供都一致,最後秦家只能當這些下人全都中了邪。」

  聽到這裡,明芸秀十分訝異,「嬤嬤和一菊、二蘭她們也不知道新娘子被調包的事?」

  言松搖頭,「不知道,發現自家主子不見,你那些陪嫁的下人都要急瘋了。」

  明芸秀略一沉吟,緊接著再問:「那後來呢?新娘子換了人,秦家打算怎麼處理這事?」

  「說來約莫是這新娘子在洞房時很得秦書恩歡心,他竟決定將錯就錯,認下這門親事。不過嘛,」言松笑睨明芸秀,「秦家人顯然沒打算放棄明姑娘,他們分析你應當是坐上了張家的馬車,所以派人快馬加鞭抄了條近路,趕往鄭州張家,想將明姑娘帶回秦家與秦書恩拜堂成親。」

  這些事雖然不是他親眼看見,卻是他找上秦家的管家把這事給問了個清清楚楚。因為這事委實透著蹊蹺,他追根問底,一丁點細節都沒放過,所以說起來活像當時他就在秦家,親自目睹了這一切似的。

  聽見秦家的人竟還想娶她過門,明芸秀緊皺著眉頭,有些不忿,「豈有此理,他們秦家都認下了姜姑娘,怎麼還能再迎娶我。」

  「這一夫二妻也不是沒有的事,不過若是明姑娘你像姜姑娘那樣,胡裡胡塗的同張家少爺拜堂洞房了,他們便不會再接回你。」畢竟一切的前提是,她還未與張家少爺洞房。

  言松意有所指的接著說:「如今你並未嫁去張家,若是讓秦家的人知道這事,應當會再派花轎來迎你過門。」

  明芸秀著惱道:「他們休想,我才不與姜姑娘共事一夫!」

  言松涼涼的說了一句,「你們有婚約,可容不得你不嫁。」

  「秦書恩都另娶他人為妻了,憑什麼讓我再嫁?」明芸秀滿臉不平。

  一直沒開口的舒長貞這時出聲了,一針見血道:「這事錯不在秦家,倘若你爹知道原委,應當也不會怪罪秦家,會安排你再次出嫁。」

  她磨著牙,依父親的性子,還真可能如他所說這般,因為對男人而言,三妻四妾壓根不算什麼。

  明芸秀在房裡煩躁的來回踱步,著急的思索著有什麼辦法能說服爹,讓他取消這門婚事。

  當她在房裡轉了三圈後,舒長貞不疾不徐的道:「事到如今,你若真不想嫁入秦家,只有一條路可走。」

  聞言,明芸秀抬眸望向他。

  「你忘了我先前所提的事嗎?」舒長貞提醒她,接著慢條斯理的說了句,「不過你若真不想嫁給我也無妨,我不會勉強你。」

  「我……」明芸秀看著他,心裡很掙扎,擺在她眼前的兩條路都是爛路,選哪一條她都不情願。

  但若是只能從中選一條來走……嫁到秦家,要與姜玉櫻共事一夫,她們兩人都是秦書恩明媒正娶,所以都是正妻,這麼一想,她便忍不住覺得噁心。

  而嫁給舒長貞,得替他把養在外頭的心上人給娶回府裡,不過對方是以小妾的身分進門。

  她沒見過秦書恩,對他沒一絲感情,至於舒長貞,多年前曾見過,還為此惦記了他許久,但事隔多年,他已變了個人……

  見她沉默許久,舒長貞也沒逼她,徑自說道:「罷了,明天我們就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說著,他取出一袋銀子遞到她手上,「這些給你當盤纏,不是我不願護著你回京,而是你若不願意嫁給我,與我一同回京,難免惹來閒言閒語,我會另外安排兩個人護送你。」

  明芸秀愣怔的看著手上的那袋銀子,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她的名節考慮,她一時之間有些感動,衝動之下脫口而出,「我願意嫁給你。」

  雷子望從舒長貞胸前的那枚玉墜飄了出來,有些憐憫望著明芸秀。

  這姑娘真是單純,長貞一袋銀子和幾句話就把她給騙了,心軟的答應要嫁給他。

  衛國公府那種吃人的地方,也不知這明芸秀嫁進去,能不能應付得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24 11:01 AM 編輯

【第四章】   墜山坡捨身相護

  「明姑娘,你說那日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你和姜家姑娘會上錯馬車?要說有人下藥將你們兩人調包,可你身邊那些陪嫁的下人不可能沒發現呀;要說她們都被人收買了,似乎也不像,他們更像是真的中邪……你說這世上真有什麼邪祟嗎,竟然能使人迷了心竅?明姑娘……」

  言松騎著馬,嘴巴張闔,不停的在明芸秀的馬車邊上念叨個沒完沒了。

  明芸秀被他吵得想睡一覺都不得清靜。

  昨天脫口答應了舒長貞那樁婚事後,她一整晚都後悔得睡不著。

  她懊惱自己怎麼一時沒有忍住,答應了他。

  可話都說岀去了,想後悔也來不及,再說她也確實不想嫁給秦書恩,雖然同樣不想嫁給舒長貞,不過嫁到舒家去至少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離她娘家近,她想回去探望家人很方便。

  而且舒長貞還有一個別人難以企及的優點,便是秀色可餐,他那張俊秀絕倫的臉,看著至少賞心悅目。

  她沒搭理言松,但在他獨自一人又說了半個時辰之後,她實在是受不了,掀起車簾朝他說:「言公子,你講這麼久,不渴嗎?」

  言松笑呵呵回道:「你不說我倒不覺得,被你這麼一說,還真渴了。對了明姑娘,你馬車裡有茶水嗎?勞煩倒一杯給我潤潤嗓。」

  她瞪了他一眼,心想著早知道就不問了,回頭倒了杯茶水遞過去,之後直接了當說道:「言公子,拜託你歇息一下,我睏了,想睡一會兒。」 

  言松接過茶,一口氣喝光把杯子遞回去給她時,笑咪咪應道:「好好,我不說了。不過坐馬車就是好呀,想睡就能睡,哪像我們騎馬,連打個盹都不行,萬一不小心摔下馬,輕則受傷,重則連命都給摔沒了。以前京城裡有位大臣的兒子,就是從馬背上摔下去,把小命給摔丟的,還有那個誰誰也是……」

  聽他又嘮叨起來,明芸秀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向在不遠處的舒長貞求助,「你能不能讓他閉嘴?」

  舒長貞聞言,還未開口,言松便叫嚷起來:「不能!當初我答應替他賣命十年時說過,我這人就是愛說話,誰都不能叫我閉嘴。」

  舒長貞瞟了明芸秀一眼,見她臉上露出倦容,覷向言松,商量道:「這樣吧,你若暫時閉嘴,你想要的那樣東西,我幫你弄到手如何?」

  「當真?」言松眼睛一亮。

  舒長貞頷首。

  幾年前他湊巧遇上言松,替言松解決一件難事,換得言松替他效命十年。

  言松輕功奇高,來去無影,讓他辦的事皆能完成,唯一的缺點就是話癆,這點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在答應替舒長貞做事時就事先挑明了說,他想說話時,誰也不能阻止。

  言松一口答應,「好吧,橫豎我今天說的也夠多了。」他終於閉上了嘴。

  耳邊總算清靜下來,明芸秀闔上眼,睡著前隱隱約約聽見外頭好像下雨了,那雨滴聲似乎越來越大,叮叮咚咚的在車頂上,伴隨著這聲音,她酣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股巨大的聲響給吵醒,還來不及查看發生什麼事,整個人便在車子裡翻滾起來。

  她失聲尖叫,接著發現不是她在滾,是馬車在翻滾,她驚駭地想抓住什麼東西來穩住身子,但什麼都抓不住,整個人在馬車裡摔來撞去,撞得她都快昏厥過去。

  忽然間,馬車停下了,就在這時,有人跳了進來,明芸秀抬眼望去,看見進來的是舒長貞,她張嘴想問他岀了什麼事,但這時馬車又劇烈的往下滾。

  她被他一把抱住,張開的嘴只能發出尖叫聲。

  好幾息後,馬車終再次停了下來。

  她驚魂未定,胸口急遽的鼓動著,氣息急促,一時之間開不了口,只是睜著一雙迷茫的圓眼,看著趴在她上方的舒長貞。

  舒長貞安撫的朝她說了句:「莫怕,沒事了。」

  須臾後,定了定神,她才出聲問:「發生了什麼事?」

  他簡單解釋,「不久前我們進了昭平縣地界,這裡下著大雨,我們經過虎陽山時,旁邊的山壁上忽然崩落大片泥石,馬車閃避不及,被一顆巨石撞上,摔落一旁的邊坡。」

  翻落的馬車卡在山坡間的一塊大石上,他來救她,但才剛進馬車,約莫是上頭那些泥石又落下來,將馬車再撞翻。

  明白是怎麼回事後,見馬車沒再有動靜,看來暫時是安全的,明芸秀朝他推了一下,催促道:「你快起來,我們趕緊逃出去。」他整個人趴在她身前,雖然身子並未壓在她身上,但他兩手撐在她身側,靠得太近,讓她有些羞臊。

  他搖頭,「我起不來,我們暫時也逃不出去。」

  「為什麼?」她不明所以的問。

  「馬車大約是被那些泥石給覆住了。」此時的他動彈不得,連轉身都沒辦法。

  聞言,明芸秀連忙抬目看向四周,昏暗中看不清楚周遭的情形,只能依稀看出馬車被壓擠得變形,他們容身的這個角落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剛好頂住車頂,撐起了一方小的空間。

  她正想開口,忽然感覺到有什麼液體不停的滴到臉上,她抬手一摸,因馬車裡昏暗不明,她看不清楚,將手指抬至鼻間,聞到一股腥甜味,她驚訝的發現,滴到她臉上的竟然是血。

  「你流血了?」

  「大約是方才撞傷了。」他手臂撐在她兩側,兩條腿跨在她身側,拱起的背痛得幾乎要麻木,後腦勺約莫是在方才闖進來救她時撞傷的,血順著傷口流淌而下。

  他瞥向掛在胸前的玉墜,低聲說了句,「子望,勞你去外頭看看情況。」

  「好,你等等。」雷子望從玉墜裡飄了出來,穿過馬車離開。

  明芸秀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問了聲,「你剛剛說什麼??她怎麼覺得他好似不是在同她說話,但這裡只有他們倆,他不是跟她說話,還能跟誰說話?

  舒長貞隨口回了句,「我是說現在外頭也不知是什麼情況。」

  明芸秀抬眸望著幽暗的四周,惶然道:「你說,我們還出得去嗎?」

  「言松他們在外頭,會想辦法救我們出去。」只要他們能撐到外頭的人將那些泥石清走,他們就能獲救。

  聞言,她驚恐的心緒稍稍定了下來,「你……那時為什麼要跳進來救我?」他先前不在馬車裡,若他沒進來的話,也就用不著跟她一塊被困在這裡了。

  他似笑非笑的回答了句,「你都答應要嫁給我了,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

  「我們又還沒成親,你可以不用管我的。」嘴上雖這麼說,但此時若是只有她一人,她恐怕會嚇得半死,有他陪著,那種驚恐不由得少了幾分,另外還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沙啞的低笑,「若是早知會這般,我也就不會冒險進來救你了。」瞥見馬車被撞下山坡的那瞬,他什麼都沒想,不假思索的便跳下馬,滑下山坡衝進這輛馬車裡,想將她給救出來。

  明芸秀被他的話給氣笑了,「虧我還為了你不顧危險,闖進馬車裡來救我的事,感動得熱淚盈眶呢。」

  她的話取悅了他,舒長貞喉中滾出笑聲,「那我再重頭說一次吧,為了你,就算再危險我也不怕。」

  「來不及了!」她嗔罵了聲,心裡卻不知怎地也覺得好笑起來,天生就上翹的嘴角壓抑不住的洩出笑聲,接著感覺到臉上又淌下幾滴血,她連忙從衣襟裡掏出一條手絹,問他,「你傷到哪裡?」

  「後腦勺那兒。」

  她抬手往他後腦勺摸去,隱約摸到一個傷處,拿著手絹按住,想為他止血。

  「是不是很疼?」

  「這點傷不算什麼。」若非這幾年經過舅舅的鍛煉,身強體健,換成以前的他,可能真撐不住了。

  聽見他滿不在乎的語氣,彷彿連自己的生死都不怎麼在意,她忍不住心疼了起來,他流了那麼多血,怎會麼不疼呢?

  「對不起,若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弄成這般。」她那時若沒睡得太沉,說不得還能及時跳出馬車,也不會連累了他。

  「這些泥石莫不是你讓人弄的?」他狐疑道。

  「當然不是!」他在想什麼呀,竟然懷疑她。

  他反問:「所以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

  明芸秀一愣之後明白過來,他這是在用他的方式安慰她,心裡一暖,努力睜著眼想看清他此時的表情,雖然看不見,但心口有一個地方逐漸柔軟。

  多年前那個在山上救了她的少年彷彿又回來了,她心忖即使他變得再心狠手辣,但心底深處仍是保留著一抹良善的本性。

  想了想,她鄭重給了他一個承諾,「若是能活著回去,我一定替你把那位聽雨姑娘給娶回去。」 

  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可是說完後,怎麼感覺心頭有些發酸?

  舒長貞目光沉沉的看著她,沒答腔,須臾後說了句,「你若嫁我,我會護你平安。」接著再道:「我衣袖的暗袋裡放了只鐲子,你幫我拿出來。」

  「鐲子?好。」雖然很納悶他怎麼會在這時候要她拿什麼鐲子,明芸秀還是伸手到他衣袖的暗袋裡掏了掏,取出了一隻鐲子,如今她只能靠雙手來感覺,上頭的紋路很熟悉,她詫異道:「這不是我先前拿去當了的那隻鐲子嗎,怎麼會在你這兒?」

  「我讓人幫你贖回來了,本來是想當成聘禮送還給你,現在我們被困在這裡,不如就先還給你了。」

  她心裡一驚,「你的意思是我們出不去了?」

  「言松他們應當已在外頭挖開那些泥石,我們很快就能出去的。」

  「那你為何要在這時把鐲子給我?」

  「拿回這鐲子你不高興嗎?」他反問。

  「當然高興。」說完,她一怔,難道他是為了讓她高興,所以才把鐲子先還給她?

  舒長貞有些撐不住,手臂下沉了一些,兩人的氣息近得纏繞著彼此。

  幸好昏暗中看不清對方的眼神,但彼此的體溫卻透過身上穿著的衣裳隱隱傳遞了過來,

  明芸秀覺得躁熱了起來,連心跳都抑制不住的急促了些。

  一時之間誰都沒出聲,靜默讓氣氛有些尷尬,明芸秀覺得難耐,隨便尋了個話題,問道:「你相信這世上有邪祟嗎?」說著,她小心把鐲子套回手腕上。

  「為何這麼問?」舒長貞呼吸逐漸沉重起來,默默將臉移往她左邊的頸側。

  「自打那日,我到那莊園避雨後,一切就全都不對勁了,你不覺得這事很古怪嗎,就像冥冥之中有誰施了什麼法,迷惑了眾人似的。」

  這事確實很不對勁,但他先前因事不關己,並未細想,也不想多管,如今與她被困在這裡,暫時無法離開,便仔細把這事梳理了一遍,而後他得出個結論,「那背地裡暗中安排這一切的人,似乎是為了讓姜姑娘嫁給秦書恩。」

  聽見他的話,明芸秀猛點頭,「我就說嘛,這一切一定與那位姜姑娘脫不了關係,她八成是收買了哪位高人,預謀設計了這一切。」忿忿不平的說到這裡,她疑惑道,「也不對啊,我是因為遇上大雨,才會湊巧去那處莊園避雨,她也是直到那時才知我要嫁的是她心儀的秦二公子。」所以事先預謀是不太可能的。

  說著話時,感覺到他吐岀的氣息不時拂在頸側,那微微的麻癢逐漸蔓延到她整個身子,她忍不住扭動了下嬌軀。

  舒長貞低喝了聲,「別亂蹭。」兩人靠得如此近,她身上的幽香充斥在他翼間,已隱隱蠱惑著他,她又磨蹭著他,讓他身上的邪火更旺盛了幾分。

  明芸秀羞窘回道:「我有點癢,好像有螞蟻在咬我。」

  「在哪?我幫你吹走。」

  「不、不用了,好像走了。」說完,她沒忍住再補了句,「哎,你能不能把臉移個方向?」

  「做什麼?」

  她羞赧了一下,終於還是老實說了,「你吐出的氣弄得我很癢。」

  默然一瞬,舒長貞把臉轉回去,直視著她。

  昏暗中,明芸秀迎上他黑幽幽的眼眸,心微微一顫,連忙重提適才的話題,來緩和那抹尷尬和悸動,「那個……你說這麼短的時間裡,姜姑娘要上哪去找高人來安排這一切?」胸腔裡的鼓動聲,大得讓她面紅耳赤。

  「說不定她身邊正好就有這樣的高人。」他身邊都跟著一隻鬼了,對世上還有其他的鬼神或是奇人異士,他毫不懷疑。

  「嗯,也不是沒這可能。我都沒看岀她是這麼陰險的人,為了嫁給秦二公子,竟然這麼算計我,想讓我代嫁她嫁到張家去,實在是可惡。」她罵了聲。

  「她若真是因為心悅秦書恩而嫁給他,只怕日後也得不到什麼好。」

  她不明所以,「你這是什麼意思?先前言公子不是說她是因討得了秦二公子的歡心,才被秦家留下的嗎?」

  「秦書恩身邊的小廝都是他的房裡人。」他委婉的暗示她,這事是言松告訴他的。

  雖然早就聽李子說過這事,如今聽舒長貞親口證實,還是讓明芸秀吃驚地瞪大眼,「你的意思是……他當真好男色,還養在了身邊?」別人是有通房丫頭,他則是有通房小廝。

  「嗯。」舒長貞淡應了聲,接著吐出一句,「失禮了。」失血過多,讓他暈眩得無法再撐住,整個人覆在她身上。

  明芸秀身子頓時一重,被遽然壓下來的重量給壓得一時有些順不過氣來,想到他剛才流了不少血,她神色大變,「你怎麼樣了?」

  「還死不了。」他嘶啞的說了聲。

  這時雷子望穿過馬車飄了回來,告訴他外頭的情形,「長貞,泥石淹沒了這輛馬車,言松他們在外頭挖,但那些泥石實在太多,因此一時之間找不到馬車的位置,他們又看不見我,我也沒辦法告訴他們。」

  聽見雷子望的話,舒長貞朝明芸秀說道:「壓在上頭的泥石太多,言松他們可能一時找不到我們,你想辦法發出聲音,讓他們知道我們在哪。」適才一直強撐著,此時的他實在已無多餘的力氣叫喊了。

  「發出聲音?那我用喊的好了。」說著,明芸秀深吸一口氣,張嘴大喊,「救命,救命啊!我們在這兒……」

  她清亮的叫聲回蕩在他耳邊,震得他一陣耳鳴,他低斥了句,「你小聲點。」

  「我叫太小聲,萬一他們聽不見怎麼辦?要不我幫你堵著耳朵。」說著,她伸出手分別掩住他的兩耳,然後吸飽一口氣,高聲不停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外頭的人聽見沒有?我們在這兒……」

  她溫熱的掌心覆住他的耳朵,他幽暗的雙眸沉沉的凝視著努力叫喊的她。

  當初想娶她不過是想利用她的身分,然而相處這幾日,他發現她的性情豁達,所思所想有別於一般姑娘,也許因此讓他不知不覺間對她有了幾分欣賞,所以當時在驚見馬車被滾落的巨石給撞翻時,他連考慮都不曾,便跳進馬車裡想救她。

  不過,他並不後悔,若重來一次,他仍會冒險救她。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叫聲讓外頭的人聽見了,車頂開始微微震動。

*             *             *

  坐在馬車裡,明芸秀掀起車簾覷望著前頭的另一輛馬車,那裡面坐著受傷未癒的舒長貞。

  五天前,隨從們挖開了覆住馬車的泥石,終於將他們從馬車裡給救了出來。

  似是知道他們獲救了,舒長貞這才放心的昏過去。

  也是直到那時,她才知道他身上的傷不只後腦勺那處,還有背脊處,衣服都被鮮血給浸透了,而當時他竟然撐了那麼久,連吭一聲都沒有。

  後來他持續昏迷,她一直守在他床榻邊,看到他睜開眼的那一瞬間,不知怎地流下了淚來。

  她摀著嘴哭著說:「你終於醒了!」

  「我又沒死,你哭什麼?」他皺著眉頭,嘶啞的道。

  「你傷成那樣,一身的血,差點把我嚇死了!」她趕緊端來藥要喂他,「我扶你起來,你快把藥喝了。」 

       他倚著靠枕,瞥了她一眼,神色倦怠的駁了句,「你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不像要被嚇死的樣子。」

  「是差點,差點的意思你懂不懂?」她吹涼藥汁喂進他嘴裡,「你傷得那麼重,那時候怎麼不跟我說?」

  他反問,「說了難不成你能馬上治好我,或者能施法把我們變出去?」

  她被他的話給惱得很想把湯藥直接灌進他嘴裡。

  見她噘著嘴不再搭理他,舒長貞眼裡滑過一絲笑意,問:「我昏迷多久了?」

  她開口回了句,「一天一夜了。」

  「我竟昏迷了一天。」舒長貞隨即喚來隨從,交代他們準備準備,稍晚啟程返京。

  聽見他不顧自己的傷,急著要趕回京城,明芸秀情急之下張口罵道:「你想死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傷得有多重,至少也得休養十天半個月。」

  「我還有要事得辦,沒時間在這裡耽擱了。」

  她板著張臉,怒責道:「再重要的事也比不過你的命重要。好不容易咱們死裡逃生,你非得把自己給折騰死嗎?若是連命都沒了,你有再重要的事也辦不成。」

  她說完,見他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那複雜難辨的眼神把她給看得心裡發毛。

  想到自己剛才一時沒忍住竟罵了他,她連忙好言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事有輕重緩急,再重要的事,也要等你養好傷再說,還是你差個人去替你辦了?」

  目光深沉的注視她須臾,舒長貞忽然揚唇而笑,「你說的沒錯,若是連命都沒了,什麼事都辦不成了,那就休息幾天再走吧。」

  見他沒怪她,她悄悄鬆了口氣。

  喂他喝完藥,她離開他房裡,遇上在門外的言松。

  見她出來,他一臉佩服的朝她拱手,「明姑娘膽子可真大,居然罵二公子,還把他給罵得改變了主意。」這幾年跟著舒長貞,他很清楚舒長貞手段殘酷,心性狠毒,決定的事絕不輕易更改,對於得罪他的人更不會輕饒。

  對他的佩服,明芸秀可沒敢收下,「我哪敢罵他,我只是擔心他的身子,所以說話難免大聲了些。」

  而後休養幾天,他稍稍好了些,便讓人買了兩輛馬車來,為了避嫌,他與她分別乘坐一輛,啟程回京。

  明芸秀摸著戴在手腕上那隻母親留給她纏金玉鐲,思緒飄回他們被困在馬車裡的那時,當時他對她說了句——

  「你若嫁我,我會護你平安。」

  平安?也對,他把心都給了那位聽雨姑娘,沒其他可以給她的了,能護她平安,只是他唯一能給的吧。

  不知怎地,她忽然間有些委屈起來,當初答應嫁給他時是迫於情勢,沒想太多,如今……她起了一絲妄念,她貪心的想要些什麼。

  可是,她想要的東西,他已給了別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24 12:37 PM 編輯

【第五章】   上門求娶

  秦家誤娶姜玉櫻之事,一日之間就在京城散播開來,茶樓酒肆裡不少人在議論著明秦張姜四家的婚事。

  「你們說說,這樣一來,這張家當不是虧大了,他們家的新娘子竟然成了秦家的人,明家姑娘跑了,他們連個頂替的新娘子都沒能撈到。」

  「要我說,既然秦家得了張家的新娘子,那明家姑娘合該嫁往張家去才是。」

  「瞧你說的這是什麼渾話,明家與秦家的婚事是門當戶對,明姑娘的父親可是御史大夫明熹德,而張家不過是五品的鄭州守備,明姑娘嫁到張家去豈不委屈了她。」

  「這整件事裡得了最大便宜的就是姜家的姑娘了,秦家居然認下了她這個媳婦,她這也算是高攀了,尤其她嫁的還是本朝七秀之一的大才子秦書恩,可不把她給樂死了。」

  「她是樂死了,但明姑娘怕是要死了,好好的一個夫婿,就這麼被人給強佔了去。」

  「那張家也倒霉,好好的新娘子竟然便宜了秦家……」

  「秦家認下了張家的新娘子,總要給張家一個說法吧?」

  「這事可真是離奇,要說這兩家的新娘子糊里胡塗上錯馬車也就算了,怎麼連陪嫁的下人都沒認出來呢?」

  「我看會不會是撞了什麼邪啦?」

  與京城裡聊得興高采烈的百姓們不同,明熹德可高興不起來。

  今日正逢休沐日,他剛從侍妾梅氏那裡得知這消息,臉色頓時黑如鍋底。

  「老爺,您說怎麼會這樣呢,出了這種事,這孩子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這會兒人也不知在哪,一點音訊都沒有,這可真是讓人急死了,老爺,您快派些人去找找,咱們可不能讓她流落在外頭!」

  這梅氏是明芸秀的母親姚氏的陪嫁丫鬟,後來因姚氏懷了長子明侑遠,而作主替丈夫將梅氏給納為侍妾。

  梅氏在成為明熹德的小妾後,先後為他生下兩個女兒,明芸湘和明芸昭。

  明熹德除了正妻姚氏,身邊只有梅氏一個小妾,姚氏在明芸秀十歲那年病逝,她在過世前已病了數年,因此明芸秀幼時幾乎都是梅氏在照顧。

  梅氏與姚氏情同姊妹,又得她提攜嫁給了明嘉德為妾,對姚氏心存感激,因此照顧明芸秀比照顧她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盡心,兩人的感情親如母女。

  自打得知嫁到秦家的不是明芸秀後,梅氏便著急得恨不得親自帶人出去尋她。

  明熹德震怒道:「這好端端的,芸秀怎麼會上錯馬車?且邱嬤嬤她們怎麼會沒發現這事,還讓秦書恩與別的女子拜堂?這簡直太荒唐了!」

  「聽說邱嬤嬤他們全像中了邪似的,壓根就沒認出馬車上的人不是芸秀,我這會兒只擔心芸秀的下落,聽說她半途逃走了,也不知去了哪兒?她一個姑娘家隻身在外,萬一遇上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從外面回來的明侑遠正巧走進來,聽見她的話,好言安撫道:「梅姨娘,您別著急,我剛已派人沿著回京的路去找妹妹了。芸秀向來機伶,她逃走後定然會想辦法回京,這會兒說不定已快到京城了。」妹妹的事,他不久前也聽說了,得知消息就先遣人去尋妹妹。

  他接著看向父親,「爹,發生這種事,咱們得派人去回秦家討要個說法,妹妹出閣時坐的可是秦家來迎娶的馬車,他們竟然將妹妹給弄丟,還渾然不知,直到洞房後才發現,這也太離譜了!」

  明侑遠面容英俊,與明芸秀都肖似生母姚氏。他在兩年前二十一歲時中了進士,如今在戶部當值。

  明熹德緊皺著眉頭,頷首道:「這件事我自會向秦家討要個公道,當務之急是先把你妹妹給找回來,你再多派些人手去找人。」

  他心裡也很擔心女兒,好好一樁喜事,如今弄成這樣,還害得女兒下落不明,若非他有公務在身,他定會親自上秦家問罪。

*             *             *

  兩日後,掌燈時分。

  明府門前停了兩輛馬車,門房瞧見從馬車上下來的其中一人竟然是自家大小姐時,驚喜的叫了聲,連忙往屋裡報喜訊去了。

  明芸秀見狀,笑著領舒長貞走進府裡。

  兩人來到廳裡不久,接到消息的明熹德與明侑遠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看見親人,想到這一路所遭遇的波折,明芸秀忍不住委屈的紅了眼,張口喊道:「爹、大哥,我回來了。」

  「芸秀!」明侑遠與妹妹是一母所出,自幼感情深厚,見到她,立即欣喜的快步上前,「我就知道你會回來,這段時日在外頭受了不少委屈吧?你放心,這件事大哥會替你作主,不會讓你白白吃了這虧的,秦家要是不給咱們個說法,我就率人打上門去。」

  明熹德正為女兒平安歸來而欣慰,忽然聽見兒子最後一句話,頓時橫眉豎眼的喝斥道:「侑遠,你瞎說什麼呢!」

  「爹,這事不管怎麼樣,秦家都有錯,咱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芸秀受這委屈而不管。」

  「這是自然,但咱們得先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說完這句,明熹德看向女兒,正想向她問明原委,忽地發現廳裡多了一個人,他朝對方望去,這一看吃了一驚,「舒長貞,你怎麼會在這兒?」

  見狀,明芸秀連忙開口解釋,「是舒大哥送我回來的,當初也是多虧舒大哥,我才能避開張姜兩家的人,否則這會兒只怕我已被他們抓著,頂替姜姑娘嫁到張家去了。」

  明侑遠詫異道:「是舒二公子幫了你?」

  「沒錯。」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覷了眼舒長貞,明侑遠好奇的追問。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明芸秀從在那座莊園避雨之時開始說起,一直說到她為逃走,偷偷潛進舒長貞房裡躲藏的事,「後來舒大哥得知我的遭遇,他正好要回京,便送我一塊回來。」

  聽完事情的原委,明熹德當即朝長貞拱手鄭重致謝,「多謝舒二公子解了小女之危,還護送小女回來,此恩日後明某有機會定當報答。」

  衛國公府聲名狼藉,一家人皆行事荒唐,他為此還參過衛國公,連帶的也不喜衛國公家的人,但看在舒長貞對女兒有恩的份上,他不再直呼其名,改口尊稱一聲舒二公子。

  明侑遠對舒長貞倒是沒什麼成見,舒長貞的傳聞他也有所耳聞。

  據聞是舒長鈞蓄意謀害舒長貞,為著這事,虎威大將軍姚是岑還親自上門過問此事,但舒晟夫婦與舒長鈞皆一口咬定是那船的欄杆忽然斷裂,才讓舒長貞不慎摔下湖裡。

  舒長鈞還說當時他是擔心船會撞到落水的弟弟,因此讓船工先將船開遠一些,再讓人下去救他。

  這話聽來實在可笑得很,弟弟落水,他不先讓人下去救人,反而把船開走,這種鬼話也虧得舒晟居然相信,不過他自幼偏坦長子,所以偏信長子所言也不奇怪。

  做父親的如此偏心,也怪不得後來舒長貞心寒,整個人變了個樣。

  也是因此,對舒長貞後來所為之事,明侑遠多少能理解,所以若是在京城裡偶遇,多少也會客套的寒喧幾句。

  此時知舒長貞幫了妹妹大忙,明侑遠鄭重的抬手一揖,向他道了聲謝,「多謝舒二公子把我妹妹平安送回來,算我欠你一次,你以後若有什麼事,但凡是我能做到的,儘管開口。」說完,他再補上一句,「不過若是我辦不到的,那我也無能為力。」

  舒長貞也一揖,回了明氏父子的禮,這才不疾不徐說道:「這次我也是無意中遇上明姑娘,得知明姑娘的遭遇,這才施以援手,只是沒想到回來時遇上了一件事,讓我對兩位實在難以啟齒,」說著,他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歉疚之色。

  他這般溫文有禮的模樣,讓明芸秀忍不住朝他瞟去幾眼,接著想到什麼,她臉色一變,連忙將他拽到一旁,低聲質問:「你有什麼難以啟齒不能說的事,我怎麼不知道?」他想說的該不會是那次她鬼迷心竅,親了他的事吧?

  見女兒拉著舒長貞嘀嘀咕咕的也不知說什麼,明熹德皺眉喝道:「芸秀,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們的面說?」

  舒長貞沒理會明芸秀的話,抬起臉來,一臉遲疑,似是在猶豫著該不該說出來。

  見他這般神情,明熹德沉下臉道:「有話就說,為何吞吞吐吐的?」

  舒長貞一臉為難道:「這事涉及明姑娘的閨譽,我不知當不當說。」

  閨譽?明芸秀眼皮一跳,他竟真想當著她爹的面說那件事?

  她情急的想阻止他,「舒二公子,你幫了我,還一路送我回來,我很感激,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可得拿捏好分寸。」要是真讓爹知道她親了他的事,她非被爹給打死不可。

  舒長貞擺出一臉端方的模樣,肅聲說道:「明姑娘,這件事雖然只有你知我知,倘若不說,也許能瞞得了人,但欺不了天地。」

  聽他這麼說,彷彿真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明熹德更是非得弄個明白不可,板起臉來呵斥女兒,「芸秀,你給我站到一邊去,讓他說。」

  明侑遠見狀,擔心真與妹妹的閨譽有關,連忙揮手讓在廳裡候著的管家和下人全都出去。

  明芸秀在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心裡把舒長貞給罵死了,這人突然擺出一副正直的嘴臉來,是存心想害死她嗎?

  她拚命在一旁用眼神狠狠的譴責他,舒長貞卻視若無睹,啟口道:「明大人、侑遠兄,事情是這樣,那一日我們返京的途中,行經虎陽山時遇上了大雨,一旁的山壁上突然滾落無數泥石,撞翻了明姑娘所坐的馬車……」

  聽到這裡,明侑遠急忙望向自家妹妹,「芸秀可有傷著?」

  見舒長貞要說的原來是這件事,明芸秀眨了眨瞪得發酸的眼睛,輕吐了口氣,搖頭表示,「我沒事。」

  舒長貞似笑非笑的瞟明芸秀一眼,而後繼續說道:「我見情勢危急,冒險翻進了馬車裡,想救出明姑娘,卻來不及了,那些落下的泥石洶湧的淹沒了馬車,我和明姑娘因此被困在馬車裡出不來。馬車被大量的泥石給壓垮,車內擠得無處容身,我不得已只好抱著明姑娘躺在一塊,等候我的隨從挖開泥石將我和明姑娘給救出去。」

  聽完事情的經過,明熹德面沉如水,一時之間沉默著沒有出聲。

  按理,舒長貞也算救了女兒,但兩人卻因此抱在一塊,這已逾越了男女分際。

  但若讓他譴責舒長貞輕薄了女兒,他又開不了口,他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當時情勢危急,舒長貞能不顧自身安危去救女兒已是不易,後來被困在馬車裡,更是被形勢所迫。

  可若要他將此事輕輕揭過,當什麼都沒發生,以他的稟性是決計無法如此自欺欺人的。

  明侑遠也攏起了眉頭,他並不像父親那般耿直,很快便明白過來,舒長貞特意向他們提這件事,只怕另有所圖。

  「多謝舒二公子奮不顧身救了芸秀,雖然因此有些逾矩,但那也是逼不得已,此事不如……」他想把此事帶過,但舒長貞可不想讓他如願。

  舒長貞特意派人回來散佈那些消息,為的就是讓明家先知曉明芸秀與秦家的婚事出了差錯,而後再親自前來,把他和明芸秀的事給落實了,讓明家除了把她嫁給他之外,別無選擇。

  舒長貞開口前含情脈脈的凝視著明芸秀,彷彿在看此生摯愛之人。

  那深情的眼神把明芸秀看得雞皮疙瘩爬滿手臂,她嘴角微微一抽,頓時明白過來舒長貞剛才說那番話的用意了。

  她是曾答應嫁給他,但她能不能順利嫁他,關鍵在她爹那兒,他這是想讓爹同意他們的婚事,所以這會兒才會在爹和大哥跟前表露出對她情深意重的模樣。

  她的心情複雜難言,為了求娶她,他不惜裝出這副模樣來,但天知道,她多希望此時的他不是裝的,而是出自真心實意。

  舒長貞接著看向明熹徳與明侑遠,躬身一揖,「明大人、侑遠兄,不瞞兩位,經過此次,我與明姑娘於患難之中生了情,小侄不才,想向明大人求娶明姑娘為妻,還望明大人成全我倆。」

  明熹德萬萬沒料到舒長貞竟然會向他求娶女兒,一時之間愣住了。

  明侑遠一怔之後,目光銳利的瞪他一眼,接著睇向自家妹妹求證,「芸秀,他說的可是真的,你與他因此而兩情相悅?」

  明侑遠這麼一問,明熹德與舒長貞同時朝她看過來,明芸秀緊張的抿了抿唇,「我……」她可不認為舒長貞心悅於她,她不想欺騙爹和大哥,又礙於先前已親口答應舒長貞要嫁給他之事,倒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他……說的都是真的。」丟下這句話後,她赧然的掩著臉,佯作嬌羞的跑了出去。至於舒長貞要怎麼說服父親將她嫁給他,那便是他的事了,她沒當著爹和大哥的面戳穿他的謊言,已是仁至義盡。

*             *             *

  「這舒長貞對父母不孝,毆打兄弟,凌虐下人,生性殘暴,你怎麼能嫁給這樣的人?」

  「聽說他還迷戀一個青樓姑娘,非她不娶,所以才會直到現在都還沒成親,他突然說要娶你,說不定沒安什麼好心眼。」

  「可不是,你可別被他給騙了,先前衛國公府幾次為他定了親事,那幾戶人家最後都被他給整得凄慘,嚇得退了親,這樣的人你怎麼能嫁?」

  聽說明芸秀回來了,梅氏歡喜的領著兩個女兒過來她住的小院看她,才敘了幾句話,就聽她說起舒長貞要娶她的事,母女三人著急地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著。

  明芸秀慢條斯理的喝著熱茶,因嘴角上翹,不笑也帶著微微的笑意,待她們三人連番說完後,才溫聲回了一句,「姨娘、妹妹,你們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你知道還想嫁給他!」梅氏臉上透著一抹焦急。

  明芸秀無奈的嘆了口氣,老實告訴打小疼愛她的姨娘,「不是我想嫁給他,是他想娶我。」

  明芸湘驚訝的瞪大眼,「大姊,怎麼可能有這種事。」三姊妹裡她年紀最小,模樣生得嬌美可人,今年才十四歲,向來心直口快,藏不住話。

  明芸秀抬手敲了下小妹的腦袋,笑嗔道:「你這小丫頭瞧不起你大姊啊,我雖然稱不上絕色,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他傾慕我想娶我有什麼不可能?」說完,她刻意抬起下巴,擺出一臉冷傲的模樣。

  明芸湘揉著腦門,很不賞臉的潑了她一盆冷水,「可我聽人家說,那位聽雨姑娘才色雙全,清麗絕俗,那性子還柔得像水似的。」

  已十五歲的明芸昭性子沉穩,清麗的面容總是十分淡然,不像大姊與小妹常帶著笑意,思忖後道:「他會不會是存欺騙大姊的感情,想誆你嫁給他?」

  「他欺騙大姊的感情,對他有什麼好處?」明芸湘納悶的提出疑問。

  「聽說舒長貞這人脾氣陰晴不定,也許他一時來了興致,才想騙大姊來取樂。」明芸昭臆測道:「也或許他另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目的。」

  明芸秀看著自家二妹,暗自稱讚了聲,還真讓芸昭給猜對了,他娶她確實是另有目的,是想讓她替他把那心尖上的人給娶進國公府,但這種事她沒打算告訴家人,省得她們替她擔憂。

  這時,送走舒長貞的明侑遠走進來,來到門前正好聽見明芸昭的話,他跨進門坎,說道:「現下的問題已不是舒長貞是不是虛情假意欺騙芸秀了。」

  「那是什麼?」明芸湘不明所以的問。

  明侑遠瞟了明芸秀一眼,「舒長貞一口咬定與你在馬車裡已踰越了分際,必須為你的名節負責。」

  方才明芸秀離開後,三人在廳裡詳此事,舒長貞話說得委婉,但那神態卻十分強硬,一副非明芸秀不娶的架勢。

  當時舒長貞對他們父子說:「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咱們不能遮住雙眼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自欺欺人這不是君子所為,想必明大人比我更明白這點,小侄求娶令嬡,一來是有心為此負責,二來也確實心悅令嬡,這望明大人慎重考慮。」

  臨去前他又說了一段話,「令嬡與秦家的婚事,既然秦書恩已另娶他人為妻,那麼令嬡若還嫁到秦家去,一夫二妻,豈不自取其辱?」

  明熹德當時聽得臉色鐵青。

  梅氏聞言驚詫道:「什麼,還有這事?」她方才過來時,只聽芸秀說她可能要嫁給舒長貞,當時一時太吃驚,以致於沒問細節。

  「大姊,你們在馬車裡發生了什麼事?」明芸湘好奇的問道。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明芸秀簡單把事情告訴姨娘和兩個妹妹。

  明芸湘聽完嘴巴張得大大的,「所以你們就那樣抱在一塊,被壓在馬車裡?」

  「那時候差點被壓死,哪裡還能想那麼多。」

  明侑遠目光探究的望著妹妹,「芸秀,你究竟怎麼想的,你想不想嫁給他?」他是特地來探妹妹的意思的。

  舒長貞當著爹的面都說得那麼白了,他們不把妹妹嫁給他,萬一這事傳了出去,多少有損妹妹閨譽,妹妹往後還怎麼嫁人?可倘若妹妹真的不願意嫁給舒長貞,他會想辦法把妹妹給弄出京城去,外頭天地之大,沒必要縮在這京城裡,聽那些污耳的閒言碎語。

  「我……」明芸秀窒了窒,垂下眼沉默須臾,最後聳聳肩說道:「反正我是不可能再嫁到秦家了,秦家都認下姜姑娘了,我再嫁過去只是讓人笑話罷了,既然舒長貞願意娶我,那就……嫁他也好。」

  明侑遠緊盯著她,想看出這番話是否出自她的真心,「你要是不願意,大哥會想辦法幫你,你可別勉強。」

  明芸秀上前抱住自家兄長,「謝謝大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別為我擔心。」這一陣子在外頭遭受了那麼多事,如今終於回到家裡,所有的委屈都在家人的關心下化為了滿滿的暖意,填滿她的心房。

  明侑遠呵寵的輕拍著妹妹的背,「你當真明白就好,有什麼事儘管跟大哥說,別自個兒悶在心裡。」

*             *             *

  衛國公府。

  得知離開數日的二公子回府,所有的下人都警醒了起來,盡量避開這位殘暴的少爺,否則萬一讓他瞧得不順眼,忽然揮來一鞭或是踹來一腳,那可就是飛來橫禍了。

  二公子不會把人給打死,但招惹了他的下人可沒一個落得好,不是跛了腳、斷了手,要不就是只剩半條命,苟延殘喘的活著。

  舒長貞昂首走在廊道上,心情似乎頗為愉悅,嘴角噙著一抹笑,對於他行經之處,下人猶如見著厲鬼似的紛紛閃避的情狀,恍若未見。

  雷子望跟在他身邊,說:「你在明家提了馬車裡的事,我瞧明大人的臉色難看得很,你說他最後會將明姑娘嫁給你嗎?」

  「他不把女兒嫁給我,難道要逼她去廟裡做姑子不成?」舒長貞邪氣一笑,接著說:「何況他若真想讓女兒去做姑子,只怕他兒子也不願意,從剛才看來,明侑遠很疼愛明芸秀這個妹妹。」

  「這麼說,最後明大人會答應把女兒嫁給你?」

  舒長貞應了聲,「嗯。」想起在明家大廳時,她最後掩著臉赧然離去的模樣,他眸裡流露出一絲暖笑。

  這路回京,從一開始是有心利用她的身分而想娶她,到現在,他發現他竟有些期待起這樁婚事,期待看她穿著一身喜服,端坐在喜床上,嬌羞的等著他前去掀起她頭上的喜帕。

  雷子望瞅了眼四周那些對舒長貞避如鬼怪,離得遠遠的下人,有些憂慮的說道:「不過她若真嫁進來,依衛國公府裡的情況,她應付得了嗎?」

  「我瞧她十分聰慧,膽子也不小,應付他們應當不成問題,何況有我在,我會護著她,不會讓那些人傷著她。」

  雷子望心有所感的搖頭,「她再聰慧也比不上人心的可怕,你大哥和繼母他們若發狠起來,還不知會使什麼陰毒的詭計來對付她呢,只怕防不勝防。」

  「她不會在這裡待太久,到時侯我會送她跟聽雨一塊離開衛國公府。」對此,他心裡已有了安排。

  聞言,雷子望有些意外,「你要送她跟聽雨一塊走?」

  「她畢竟是無辜的,我不想讓她卷進來。」當初她的死活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可如今他不願讓她遭受到任何傷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24 08:13 PM 編輯

【第六章】   舒家人心思滿天飛

  邱嬤嬤與一菊、二蘭等陪嫁的數名下人終於回到京城,幾人先去見了明芸秀。

  問了她們幾句話後,明芸秀領著她們去見父親,讓她們將為何沒能發覺她被調包的原由,仔細說了一遍。

  邱嬤嬤幾人跪著,由一菊代替眾人說道:「……離開那莊園後,奴婢們是真的沒察覺小姐竟被人調換了,奴婢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見到那姜姑娘,怎麼看都是小姐,直到進了秦家,拜完堂成親的翌日,再看見她時,才驚覺她竟不是小姐。」

  明熹德反覆詢問細節,最後不得不相信她們幾人約莫真是中了邪,才會將姜玉櫻當成了自家主子。

  而後因為邱嬤嬤說的一席話,明熹德決心取消與秦家的婚約。

  「那秦公子在得知娶錯了人後,說既然他都同姜姑娘洞房了,萬沒有不認她的道理,並說若是小姐還沒與張家少爺拜堂的話,他倒是願意將小姐接回去,讓小姐與那位姜站娘都以正妻的身分,不分大小共事一夫。若是小姐已與張家少爺拜了堂,那也只好讓小姐留在張家,當張家的媳婦了。」

  明熹德聽見邱嬤嬤所說,憤怒的重拍桌案,「我明家的女兒豈能容他秦家如此作賤!我這就修書一封,去秦家取消這門親事。」女兒才是與秦家有婚約之人,當初三媒六聘可是一樣不少,而今秦家竟要委屈女兒與另一女子同為正妻,他如何能忍?

  他信才剛寫完,都還沒差人送出去,秦家的人就到了。

  他一見到秦家人,也不多說,沉著一張臉直接表示要退親。

  秦家來人是秦書恩的二叔,他約莫四旬左右,身量瘦削,面容儒雅,聞言也沒強求,只是嘆了口氣,解釋道,「明大人,這事實在是陰錯陽差,才讓書恩娶錯了新娘,說來你們明家陪嫁的下人也都沒發覺不對勁,實在怪不得我們秦家,但事已至此,明大人不願再與我們秦家結親,這樁婚事也只能作罷,幸好明姑娘平安回來了,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明熹德知道這事怪不得秦家,但秦家最後所做出的安排卻是要委屈他女兒。女兒在這事上絲毫沒有過錯,不該承受這種對待,因此他不願再與秦家人多說什麼,退了親後,很快便送客。

  而後,明熹德叫來兒子,詢問他一件事,「舒長貞要求娶你妹妹,你覺得咱們該把你妹妹嫁給他嗎?」秦家的婚事沒了,他得再為女兒議門親事,但衛國公府的糟心事委實太多,他實在不想將女兒嫁進舒家。可那日舒長貞所提的事,讓他無法不顧慮女兒的名節,才找來兒子商量。

  明侑遠思忖道:「我那日探過芸秀的意思,她回京的這一路上蒙舒長貞多方照顧,妹妹似乎並不反對嫁給他。」

  明熹德面色一沉,「但這舒長貞為人心狠手辣,衛國公府那家子又實在荒唐,讓芸秀嫁到舒家去,我怎麼能放得下心?」

  他與妻子自成婚起就十分恩愛,對妻子為他生的這雙兒女也很疼愛,雖然他常被大女兒離經叛道的話給氣得吹鬍子瞪眼,可他心中最疼的其實還是這個女兒,對大女兒的婚事,他可是三挑四揀才幫她選定了秦書恩,哪裡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反倒讓女兒平白受了委屈。

  「我瞧那日舒長貞求娶芸秀時,似乎對芸秀有幾分真心實意,芸秀彷彿也想嫁給他。」說到這,明侑遠語氣一轉,「不過爹,要是您真不放心,咱們也別管什麼名節不名節的事,直接拒了這親事吧,咱們再留意留意,給芸秀安排別的親事。」

  「你在胡說什麼,咱們怎能不顧你妹妹的名節,這傳出去,你讓你妹妹怎麼做人?」明熹德駁斥道。

  明侑遠悄悄翻了個白眼,索性說道:「爹,擺在咱們跟前的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呢,是把芸秀嫁給舒長貞,一條呢,就是逼芸秀出家,保全她的名節。」

  「這事錯不在芸秀,怎能逼她出家?」明熹德皺眉道。他向來是非分明,倘若這事錯在自家女兒他絕不會護短,但女兒分明無錯,他又豈能如此逼迫。

  明侑遠兩手一攤,「那就只能讓她嫁給舒長貞了。」

*             *             *

  「你說什麼?」衛國公舒晟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些年來一直不肯成親的兒子,竟然說要娶妻,怎麼不叫他詫異?

  舒長貞站在父親的書齋裡,把話重說了一遍,「我要娶明熹德明大人家的千金為妻。」

  舒晟方才訝異之下,沒聽清楚,此時聽清他要求娶的是何人,簡直不敢置信,「你說你要迎娶明大人的女兒為妻?」

  「沒錯。」

  提到明家,舒晟首先想到的是近日來鬧得滿城皆知的明秦張姜四家的婚事,而後他想到明熹德除了那個許給秦家的女兒,另外兩個女兒似乎都是庶岀。

  他之所以會記得這種事,是因為明家人口簡單,明熹德只有一妻一妾,元配妻子為他生下一子一女就撒手去了,那小妾也只為他生了兩個女兒。

  「你想娶他的哪個庶女?」舒晟冷漠的問道。

  對這個兒子,他自小就不親近,甚至透著一股子厭惡,一切只因他那張有幾分肖似他舅舅的臉。

  每當看見舒長貞那張臉,就讓他不由得想起當年姚是岑的奪愛之恨。

  世人都以為他偏寵繼室李氏,但他當初真正傾慕之人,是當時的太傅之女尚迎楓,他央著母親派人前去尚家求娶,哪知姚家也派了人前去求親。

  當時尚太傅把這樁婚事的決定權交給了女兒,由她自個兒來選擇自己想嫁的夫婿,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尚迎楓竟然選了姚是岑。  

  他滿心的戀慕,就這般被她給辜負。

  他沒娶成尚迎楓,他爹竟作主替他求娶了姚是岑的妹妹為妻。

  他與姚是岑有奪愛之恨,又豈會看上他妹妹,兩人成親後,他只在洞房那夜因酒醉與她圓了房,之後再也沒碰過她。

  哪裡知道,就那一次,竟讓她懷孕生下了舒長貞。

  姚氏在生下兒子後,一直鬱鬱寡歡,沒幾年就撒手去了。他不願讓舒長貞日後承襲衛國公府的爵位,索性將李氏扶正,讓庶長子成了嫡長子,想讓長子繼承衛國公府。

  沒想到姚是岑從中作梗,讓皇上駁回了他請封長子的要求,可他也不想讓姚是岑如願,因此這些年來就是不請封次子為世子。

  他怨恨姚是岑,因而也不喜這個次子,任由李氏與兩個兒子折騰他,縱使他們屢次想置次子於死地,他也不在乎,橫豎他還有兩個兒子,不缺這一個。

  「不是明大人的庶女,是他的嫡女芸秀姑娘。」舒長貞冷眼望著父親,漠然說道,他早已不再是昔年那個對父親充滿孺慕之情的傻蛋。

  他心裡比誰都清楚,父親對他沒有絲毫父子之情,他如今也不再拿他當父親看待,他們一個父不父,一個子不子,正所謂父不賢子不孝。

  若非還有舅舅在,在他娘死後,他怕是根在無法在衛國公府長大。

  父親不願請封他為世子,以為他稀罕這衛國公府,呵,他會親手毀了這裡,讓父親和他那兩個兒子、李氏無片瓦遮身,最後只能乞討為生。

  殺人不算什麼,讓仇人苟延殘喘,活得像狗似的沒半點尊嚴,才是最殘忍的。

  「你想求娶明大人的嫡女?」舒晟輕蔑的嘲弄道:「撇開明家與秦家的婚事不提,明大人會肯將女兒嫁給你?你回去吧!」他說得毫不留情。

  對父親的嘲弄,舒長貞絲毫不在意,歡快的先告訴他一個消息,「秦家前兩日派人親自到明家謝罪,明、秦兩家取消了婚約,因此明家與秦家的婚約已不算數。」他接著說第二件事,「在與秦家解除婚約後,明大人已答應將芸秀姑娘嫁給我為妻。」

  他那天在明家所說的話,明熹德顯然放進了心裡,因此日前秦家的人上門時,明熹德才會一口回絕秦家有意再迎娶之事,進而答應了他的求親。

  瞧見父親一臉震驚意外的表情,他惡意一笑,接著再說:「倘若咱們國公府出不起給我籌辦婚事的銀子也不打緊,先前我舅母說了,若是我沒錢娶妻,她和舅舅會出面替我把這事給辦了。」

  「你這逆子!」聽見兒子竟抬出舅舅和舅母來威脅他,舒晟咒罵了聲,「用不著你舅舅他們出面替你辦婚事,你既是衛國公府的人,自然是由咱們府裡來操辦你的婚事。」

  「我這不是擔心萬一婚事辦得太草率,讓人看笑話可就不好了,那天也許我舅母也會同舅舅一塊過來喝我的喜酒呢。」幾年前他便已查知父親為何如此冷漠的對待他們母子。既然知道父親的軟肋,他豈會不用,只要有機會,時不時就搬出舅母來激他。

  舒晟咬牙切齒道:「丟不了你的臉,這樁婚事我會交給總管幫你辦得風風光光!」要不是礙於次子的舅舅是虎威大將軍,他真恨不得一掌拍死這個兒子。

  李氏沒想到舒長貞竟然能求娶到明熹德的嫡女為妻,氣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她先前為他求娶的都是京城裡那些名聲不佳的閨女,這麼做自然是故意的,為的正是激怒他,另外一方面,他背後有個當大將軍的舅舅做靠山,已讓他們不得不忌憚三分,若是再讓他迎娶名門淑女為妻,豈不是平白給他助力。

  哪裡想到他竟然有本事讓明熹德答應將嫡女下嫁給他。

  明熹德是御史大夫,為人耿直清廉,官聲極好,又頗受皇上看重,娶了他女兒,對舒長貞無疑是一大臂助。

  她委實不願這樁婚事能成,有意唆使人暗中破壞,誰想念頭才這麼一起,都還沒差人去做,姚是岑便親自登門撂下話——

  「盼了好久才終於盼到長貞成親,本將軍可是很期待喝這杯喜酒,若是有誰敢讓我喝不成,我就讓誰不好過。」

  姚是岑這話把李氏給氣得暴跳如雷,她聽說了這事之後,沒膽子再唆使人破壞這事,因為這京城誰都知道,姚是岑幼時便是當今皇上的伴讀,後來在沙場上屢建奇功,最後被冊封為本朝地位最崇高的虎威大將軍。

  即使手握兵權,仍深受聖寵,因此她不敢不拿他的話當一回事,只好心不甘情不原的替舒長貞籌辦婚事。

  她滿心不悅的坐在桌前,看著總管送來的那份聘禮清單。

  舒長鈺從外頭走進來,一進來便嚷道:「娘,咱們真要眼睜睜看著舒長貞娶明大人的女兒嗎?」

  李氏沒好臉色的看向兒子,叮嚀道:「你爹都交代了,誰也不許壞了這樁婚事,你也少給我動歪腦筋。明家不過就是區區一個三品的御史大夫,也算不得什麼,你大嫂出自承平侯府,你岳父是禁軍指揮使,她們的身分都只比明家高,不比明家差,你怕什麼。」

  多虧兩個媳婦是在國公府名聲變差以前娶進門的,否則依現下國公府的名聲,哪裡還能給兩個兒子定下這麼好的婚事。

  「呿,誰怕那明家了,只不過娘您忘了,明熹德那老匹夫曾參過咱們衛國公府,說咱們父不慈、母不賢、子不孝、兄不友,弟不恭,皇上因此降旨,把咱們給罵了一頓。」

  「你不提這事,我倒真給忘了。」自打七、八年前舒長貞在歸雁湖溺水之事傳出去後,國公府的名聲便一日比一日差,這幾年來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什麼黑水髒水都往國公府潑,弄得國公府的名聲臭不可聞,還因此被那些言官參過好幾次。

  次數多了,讓她都差點忘了,明熹德可是頭一個參他們衛國公府的人。

  舒長鈺搓著手,一臉佞笑,「等那老頭的女兒嫁進來,哼哼,咱們可得好好給她點顏色瞧瞧。」他與舒長貞同年,因過度耽溺於酒色之中,身軀肥胖面容臃腫,看起來似是已三十來歲。

  「說的也是,父債女還,咱們可不能輕易饒過她,這事我心裡已有數了,倒是你啊,管管好你那媳婦,讓她別成日拿那些小妾通房撒氣,昨兒個又把一個通房丫頭給打得差點沒氣,先前你那兩個小妾,因為懷有身孕被她灌了藥丟了命,再鬧出人命來可不好,這會兒外頭多少人盯著咱們家呢,就等著捉咱們家的錯處,再讓她鬧出事來,說不定又有言官要參咱們了。」

  提起妻子,舒長鈺埋怨的罵道:「杜虹這妒婦還不是娘給我娶進門的,她不僅長得醜,還成日裡淨跟我跟那些小妾爭風吃醋,我稍微寵了哪個,她就非得鬧上一鬧不可,上回甚至連我都打了,若非她爹是禁軍指揮使,我早休了這潑婦。」

  「看在他爹的份上,你就算再不喜歡她,也得把人好好哄哄。」警告了一聲後,李氏接著問:「上回你岳父不是說要替你在禁軍裡謀個差事,有消息了沒?」

  「還沒消息。」舒長鈺壓根不想討什麼差事來做,敷衍的朝母親擺擺手,說完便走了。

  他舔著嘴唇,心忖舒長貞要娶妻了,那麼古聽雨那邊說不定會有機會下手。

  這些年來舒長貞把古聽雨給包了下來,不讓她接客,但越是不讓她見人,越是弄得他心癢難耐,非見著不可。

  可偏偏舒長貞派了幾個人護著那婊子,讓他沒一次能見著她。

  哼,這次他無論如何都要見見那婊子,嘗嘗她的味道不可。

  李氏還在想著兒子適才提醒她的事,琢磨著等明芸秀嫁進來後,要怎麼折騰她。

  不提明芸秀是明熹德的女兒,光是舒長貞親自求娶之人,她就不會讓明芸秀好過。她暫時動不了舒長貞,但還動不了明芸秀嗎?等明芸秀嫁進府裡就只能任由她搓圓弄扁,任她拿捏。

*             *             *

  明家為女兒第二次備嫁,因為先前為她準備的嫁妝,邱嬤嬤他們都一併帶回來了,因此嫁妝無須再置辦。

  唯一要重做的只有喜服,明芸秀那日逃走時,把喜袍留在客棧裡,如今得再重做一件。

  明芸秀第二次為自己繡嫁裳,心情迥異於第一次。那時候要嫁到秦家去,她懷著一絲對未來的忐忑不安,而這次,她心緒複雜,有喜有愁,一針一線繡著嫁衣時,把自己對舒長貞萌生的情念,也一併繡了進去。

  明芸湘坐在一旁幫她撥著絲線,一邊說道:「大姊,我聽說衛國公夫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她為人嚴厲苛刻,你嫁到舒家後,可得小心著她。」

  端了盤糕點進來的明芸昭接腔說道:「何止是她,這舒家上到衛國公,下到兩個兒子,個個都不是省心的。這舒長貞不得他父親的疼愛,生母又早早過世,有個繼母壓著,還有兩個想置他於死地的兄弟,以後大姊嫁過去,只怕危機重重。」

  明芸秀笑道:「芸昭,瞧你把舒家說得像龍潭虎穴似的。」

  明芸昭捻了塊白雲糕遞給她,語重心長說道:「人心險惡,比那些猛虎還可怕。」

  明芸秀笑睨妹妹,「芸昭,你明明比我小一歲,怎麼說話看著像個小老太婆似的。」

  明芸昭神色淡然的看了她一眼,「大姊,我這是在替你擔心。」一旁的明芸湘也捻了塊白雲糕吃,一邊說著,「大姊,我和二姊說的話你可別不當回事,這幾年來關於衛國公府的傳言可真不少,你也不是沒聽說過,咱們還是先合計合計,往後你嫁到舒家去,要怎麼應付那些人。」

  「我都還沒嫁過去呢,要怎麼合計?」明芸秀莞爾道。

  「嘿嘿,多虧我和二姊聰明,讓人專門打聽清楚舒家的情況。」明芸湘一口吃掉入口即化的白雲糕,興匆匆說道:「大姊,我告訴你哦,這衛國公有一個繼室七個侍妾,生了三個兒子、四個女兒,女兒都出嫁了。三個兒子呢,不提舒長貞,就說他大哥舒長鈞,他有一妻四妾,他弟弟舒長鈺有一妻,呃,小妾就先後有九個,不過死了兩個,他院子裡的丫鬟據說大部分都是通房丫頭,可見外傳說他性好漁色,確實沒說錯。」

  明芸昭趁著妹妹喝茶潤嗓時,接著說下去,「舒長鈞的妻子是謝映,她是承平侯府的嫡長女,據說她為人十分冷漠,與舒長鈞似乎感情並不和睦,但也沒鬧出什麼事來;而舒長鈺的妻子杜虹,父親是禁軍指揮使,她脾氣暴躁,又嫉妒成性,平時沒少折騰舒長鈺那些小妾和通房,聽說那兩個死掉的小妾就是被她給弄死的。」

  明芸秀誇讚兩個妹妹,「你們倆很行啊,才短短幾天,就把舒家一家老小的事給打聽得這麼清楚。」

  「還有呢還有呢!」怕二姊把打聽來的事情都給說完了,明芸湘急忙再說:「大姊,那舒長鈞是個陰險卑鄙的人,他……」她不斷說著。

  明芸秀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聽著兩個妹妹你一言我一語的將打探來的事告訴她,聽完後,她想了想,決定暫時不告訴她們,前兩天舒長貞才派人給她送了封信過來,信裡便提及了舒家那些老小的事。

  那信裡說的比她們打聽來的還要詳細,可以看出舒長貞寫那封信時花了不少時間,整整寫了十幾張信紙呢。

  不過她記得最清楚的幾句話,卻是他在信末寫道——

  我寫這些只是想讓你先了解舒家的情形,若是你記不下這麼多也無妨,只要你在舒家一日,我總會護你平安,莫怕,一切都有我。

  一切都有他,這句話彷彿是想告訴她,往後她盡可以相信他、依賴他。

  當時她盯著那句話看了好半晌,想看出他在寫那些話時是懷揣著什麼樣的心情。如今變得冷漠的他,心裡是否惦記著她,是否有那麼一絲在意她?

  但她什麼都沒看出來,只能自己胡思亂想,想著也許他對她有那麼一分情意,所以才特地花時間寫了這麼長的一封信給她。

  可當她想到他先前曾要求她,等她嫁進舒家後,替他把聽雨姑娘給迎進府裡的事,那心便不由得冷了一分。

  明芸秀回過神來,聽見明芸湘在喊她——

  「大姊、大姊,我說的你聽見沒有?」

  她拉住兩個妹妹的手,笑道:「聽見了,多謝你和芸昭替我打聽來這些事。」

  明芸湘笑咪咪說道:「咱們是姊妹,說什麼謝呢,我只希望大姊你往後的日子能平平安安的,可別再像這次一樣,半途出什麼差池。」

  明芸昭則說:「要是以後在舒家過得不好,就回來。」姊姊嫁進舒家那樣的人家,她實在很替姊姊擔心,不過她心知姊姊不是那種委曲求全的人,萬一真待不下去,姊姊絕不會勉強自己留在舒家。

  「都嫁人了,哪能隨便回來,我要真跑回來,還不得讓爹給轟回去。」爹是個守禮之人,斷不會讓出嫁的女兒再跑回娘家住,她要是真的離開舒家,也不會回娘家,而是會另覓住處。

  明芸昭未雨綢繆,替她想到了一個去處,「姊,日後若真有個萬一,你可以去大哥買的那間宅子,大哥絕不會像爹那樣趕你回去。」

  明芸秀想起了那間那宅子,那是大哥一個朋友因為急需用錢,不得不脫手把宅子賣了,大哥在徵得爹的同意後,動用娘一部分的嫁妝把宅子買下來之後便一直空著,暫時沒人住。

  「也好,往後萬一我真沒地方去了,就先去那兒住。」

  明芸湘忽然眨眨眼,靠近她問了句,「大姊,我問你一件事,你要老實回答我哦。」

  見她神神秘秘的,明芸秀有些納悶,「什麼事?」

  「二姊說你喜歡那個舒長貞,這是不是真的啊?」聞言,明芸秀有些驚訝的看向明芸昭,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明芸昭橫了藏不住話的小妹一眼,而後比了比自個兒的雙眼,答道:「我看出來的。」

  聽她們兩人這麼說,明芸湘瞠大眼,「大姊,你真的喜歡舒長貞啊,你看上他哪點?」

  對自家妹妹,明芸秀沒有隱瞞心思,想了想,說了句,「也許是因為他那張臉。」

  「原來大姊是被美色所迷啊,不過他那張臉確實長得挺好看的,不輸給女子,不過大姊,你不怕站在他旁邊,會被他給比下來嗎?」明芸湘心直口快地說道。

  明芸秀笑罵著敲了下她的腦袋,「胡說什麼呢你!」  

        明芸昭猜測道:「大姊與他是患難中生岀了情愫吧。」大姊岀嫁後發生的事,這幾日都仔細告訴了她們姊妹,也是在聽大姊述說起那段遭遇時,她看出大姊對舒長貞似乎動了心,因為她在提及他時,那臉上的笑特別的溫柔。

  且大姊回來的這幾日,有時候會望著遠方發呆,時而顰眉、時而含笑,那是思春姑娘才會有的表情,她曾在一個表姊的臉上瞧見過,當時表姊正思慕著一個男子。

  是何時對舒長貞生出情愫,明芸秀也不知,她想起一件事,說道:「對了,我有沒有跟你們說過,舒長貞就是七、八年前背著我山的那個蘇大哥?」

  「竟然是他!」大姊當年暗中打聽這人很久,因此明芸昭還記得這事。

  「想不到隔了這麼多年,終於讓大姊給找到,而且大姊還要嫁給他,哎,你們說這是不是就叫姻緣天定啊?」明芸湘當時雖然還年幼,卻記得清楚這件事,大姊當年掛在嘴邊叨念好一陣子,那時她和二姊為了幫大姊找到那個蘇大哥,還胡亂岀著主意,讓她畫下他的肖像,懸賞找人呢。

  明芸秀心忖,姻緣天定嗎?她嫁不成秦書恩,難道上天是為了要讓她嫁給給舒長貞?

  三姊妹再敘了好一會兒話,待兩個妹妹離開後,明芸秀拿出先前舒長貞讓人送來的那封信,再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想從字裡行間尋找出一絲他可能對她暗藏的情意來。

*             *             *

  舒長貞走進飛煙樓,來到古聽雨所住的暖水閣前。

  守在外頭的兩名護衛見他過來,帶著傷向他稟告,「二公子,一個時辰前,三公子又帶人過來吵著要見聽雨姑娘,這次他帶了不少人手,有四個兄弟受了傷,差點沒能守住暖水閣。」他們本有八人,其中四人這回受了不輕的傷。

  舒長貞聞言,咬牙切齒的咒罵了聲,「那混蛋真是賊心不死,他沒傷著聽雨吧?」

  「沒有,恰好六殿下及時趕來,這才趕走了三公子。」

  舒長貞掏出一迭銀票遞過去,說道:「辛苦你們了,這些銀子給受傷的兄弟們治傷,讓他們好好養傷,我會另外再派人過來保護聽雨姑娘。」這座飛煙樓背後的主子正是六殿下葛元回,因此他才放心讓聽雨待在此處。

  那護衛接過銀票,朗聲道謝,「多謝二公子。」他們都是從虎威大將軍手中退下的軍士,在大將軍的推薦下,轉而來替舒長貞效命,舒長貞對兄弟們出手向來大方,是以他們也很樂意替他賣命。

  說完這事,舒長貞推門進屋。

  坐在一把鳳首琴前撫琴的女子,見到他進來,秀麗的臉上盪開欣喜的笑靨,發亮的雙眼透著濃烈的情意。

  「舒二公子來啦,奴婢去給您拿些酒菜過來。」屋裡伺候著的兩名丫頭,見到他進來,不等他開口,便機伶的找了個藉口退了出去。

  坐在琴架前的古聽雨起身迎上前,仔細辨認舒長貞臉上的神情,面上的淺淺微笑轉為繾綣的柔情,櫻唇吐出個名字,「子望。」

  同樣一張臉,舒二公子面對她時從來都是淡漠有禮,若換成子望,那眼神則是充滿眷戀和憐惜。

  魂魄附在舒長貞身上的雷子望,握住她那一雙纖纖柔荑,滿臉關切的問道:「聽雨,我聽說舒長鈞那廝又跑來鬧了,沒嚇著你吧?」

  她輕搖頭,柔細的嗓音說道:「我沒事,這次他帶了不少人過來,傷著好幾個二公子派來的護衛,多虧六殿下及時趕過來,才嚇走了他。」這些年來舒長鈺沒少鬧著要見她,她已見怪不怪了,只是這回得太凶,讓她不免有些膽顫心驚。

  「六殿下這麼仗義,也不枉長貞選擇幫他了。」雷子望說著,依稀能從她眉目之間看出適才受到的驚嚇,心疼的將她摟入懷裡,「你放心吧,長貞已經想到辦法,能把你從這兒接回。」

  「是什麼辦法?」她微訝的問。

  「他要光明正大的把你給接回衛國公府。」

  「可衛國公府不是不許我進門嗎?」數年前,舒長貞不是沒動過這念頭,想將她給娶進門,放在眼皮底下照顧,可他爹和繼母嫌棄她淪落風塵,堅持不肯讓她進門。

  「他想到了一個辦法。」雷子望將長貞的打算告訴她,「……所以等他娶了明姑娘進門後,會由明姑娘作主,替他納妾,將你給迎回舒府。」

  說到這裡,他不捨的說道:「聽雨,為了你的安全,只得委屈你暫時成為長貞的侍妾,等過一陣子,他會送你離開京城。」

  聽見這話,古聽雨泫然欲泣,緊抓著他的手,「我不走,子望,我要跟你在一塊。」他們原早該成親,他卻在成親那日命喪刑場,兩人就此陰陽永隔。

  若非他救了舒二公子,借了他的身來見她,也許他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相見。

  她已失去他一次,不願意再離開他。

  雷子望軟語哄著她,「等長貞的計劃開始,這京城的形勢只怕會很複雜,你留在舒家,長貞怕是沒辦法護你周全,所以得先暫時送你離開,等事一了,我會跟長貞一塊去接你。」古聽雨不明白他們和六殿下要做些什麼事,但她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即使不願離開他,仍是抿著唇,輕點頭。

  她依偎在他懷裡,傾聽著他胸膛裡傳來的心跳聲,彷彿他仍活著,未曾死去那般。

  「子望。」她呢喃的呼喚著他,兩手緊緊環抱住他。

  「聽雨。」他輕蹭著她的頭髮,用舒長貞的雙臂擁抱著她的身子,滿眼柔情與哀傷。

  倘若他沒死,也許如今他們都有好幾個孩子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24 11:04 PM 編輯

【第七章】   翻案一事不容阻止

  出了飛煙樓,雷子望便神色鬱鬱的回了玉墜之中。

  舒長貞回到舒家,試穿已裁製好的喜服。

  下人替他換上喜袍後,他看著銅鏡裡的自己,那張俊秀的臉龐在一身艷紅色的烘托下更加出采奪目,就連房裡的幾個伺候的婆子丫鬟都忍不住看呆了。

  但她們沒敢說出什麼讚美的話,這位主子可不怎麼喜歡有人稱讚他的俊容。

  穿上這身喜服,舒長貞忍不住想像明芸秀換上一襲嫁衣的模樣,先前他不太能明白雷子望對古聽雨的感情,但此時的他依稀能明瞭幾分了。

  「二公子看這身衣裳可還滿意?有沒有什麼需要修改之處?」一個婆子瞥見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戰戰兢兢的問道。

  「領子有點緊,改鬆一些。」說完,舒長貞換下喜袍,穿回湖藍色的錦袍。

  這時外頭一名隨從進來稟告,「二公子,大將軍府來人,說大將軍請您過府一趟。」

  舒長貞點頭應了聲,披著一件大氅去了大將軍府。

  坐在前往大將軍府的轎子裡,舒長貞想起一事,垂眸朝著玉墜低聲說道:「子望,你當年未能迎娶聽雨為妻抱憾而死,你可以上我的身,與她拜堂全了你們當時未能成親的遺憾。」

  「當真?」雷子望高興地從玉墜裡飄了出來,「你真願意讓我借用你的身子同她拜堂成親。」

  舒長貞頷首,接著補上一句,「不過洞房的話就免了吧。」若是讓子望用他這副身軀與聽雨圓房,日後他與聽雨相見,難免尷尬。 

  雷子望俊朗的臉上一愣,接著赧然的朝他吼了句,「我才不會用你的身子碰她呢!」縱使舒長貞願意,他也絕不會借用他的身子,對聽雨做那種事。

  心生感慨,他又喜又悲的說道:「我終於能和聽雨成親了……我等這天等了好久……」說著說著,他悲從中來,摀著臉痛哭失聲,「我們雷家為朝廷賣命多年,一道聖旨就將我們雷家滿抄斬……要是當年我與聽雨成了親……」

  見狀,舒長貞沉默著不發一語,這樣的事情,再多的安慰都沒有用,挽不回已鑄成的悲劇。

  片刻後,雷子望慢慢收了哭聲,他如今只是一縷幽魂,哭得再悲痛也不會掉下一滴淚來。

  舒長貞直到這時才說了句話,「為你們雷家平反的計劃已經要開始進行了,你們雷家的冤屈遲早能得昭雪。」

  雷子望悲憤道:「那又有什麼用?我和我們雷家已死去的那些人,能再復活嗎?」他永遠都無法用自己的手牽起聽雨的手、擁抱她,若不借用舒長貞的身子,聽雨甚至看不見他。

  當初舒長貞幫著他找到聽雨時,他激動的站在她面前,她卻看不見他,他想抱她,魂魄卻穿過她的身子,什麼都碰不著,他呼喊著她的名字她也聽不到。

  直到舒長貞讓他借用了自己的身子,他才得以與聽雨相見。

  當時他費了一番唇舌,才終於讓聽雨相信,他是附於舒長貞的身上前來見她,而後她緊緊的抱著他,哭得傷心欲絕。

  舒長貞搖頭,接著提醒他,「不能,但這是你心心念念想討回的公道。」

  「沒錯,公道,皇上欠我們雷家上下數十口人一個公道。」雷子望重新冷靜了下來,「我終於快等到這一天了。」

  舒長貞頷首,不僅雷子望在等這一天,他也在等。

  等雷家沉冤得雪那一日,衛國公府將被拖入泥沼裡,不得脫身,而後等著一步步走向毀滅。

  不久,轎子來到大將軍府,舒長貞下了轎,進了大門。

  大將軍府的總管親自迎上前,笑呵呵說道:「表公子,聽說您要成親了,小的在這先跟您說聲恭喜啊。」

  「多謝金叔,我成親那天,記得跟兄弟們來喝我的喜酒。」進了姚家,舒長貞臉上的神情與在舒家時截然不同,嘴邊透著一抹暖意,彷彿這裡才是他真正的家。

  在舒家,他是人人視如厲鬼的二公子,但在姚家,這裡的每一個下人待他仍像從前那般,殷勤而熱絡。

  金總管一路與他閒話家常,領著他到書房,在門外稟告,「大將軍,表公子來了。」

  房裡傳來一道渾厚低沉的嗓音,「讓他進來。」

  「是。」金總管替舒長貞推開門,請他進去,「表公子請進。」

  舒長貞跨過門走進書房,看向端坐在桌案前的一名約莫五旬的男子,喊了聲,「舅舅。」

  「坐。」姚是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我有事問你。」他兩鬢斑白,但面容仍能看得出年輕時的風采。

  他的五官輪廓與與舒長貞有幾分相似,就連幾個兒子都不如這個外甥長得像他,即便已有數年不曾再領兵出征,他身上仍透著一股子懾人的威勢。

  舒長貞隨意的坐下,「舅舅有什麼事想問我?」

  幼時母親過世後,因為李氏常對他說舅舅的壞話,把舅舅形容成一個殘暴跋扈之人,使得他那時有些害怕這個舅舅,與舅舅並不親近。

  直到七、八年前,他在歸雁湖溺水那次,被雷子望救上崖後昏昏沉沉的拖著身子想回家,但撐不到目的地便昏厥在距離家不遠之處的街上,被舅舅家的下人發現,將他帶回去。

  而後舅舅為他請來的大夫,發現他身上竟然被人長期下了慢性毒藥,縱使他沒溺死在歸雁湖裡,再隔個兩、三年,也會不知不覺死在那毒藥下。

  為此,舅舅大為震怒,親自上舒家登門問罪。舒家自然沒人肯認下毒之事,全推給廚房的下人,為此還杖斃了個廚子。

  至於他溺水的事,舒長鈞不斷辯解,那鬼話把舅舅氣得差點沒打死他。

  後來舒家派人來欲將他接回去,舅舅不肯,讓他在大將軍府住了大半年,在這半年裡嚴厲的鍛煉他。

  當時舅舅告誡他,「你若想死個不明不白,就繼續窩窩囊囊的當你的舒家二公子,你若還有一點骨氣,就好好跟著我練武,為你自己也為你娘報仇。」

  以往他性子溫軟,在舒家時,因娘親早逝,他冀望能得到父親的關愛,因此處處委屈求全,忍讓兩個兄弟,就連府裡的下人,也在繼母和兩個兄弟示意下屢屢欺負他,然而一再退讓的結果,是他們連他的命都想奪去。

  溺水和毒藥之事讓他終於認清父親的絕情,看清了兄弟的狠毒,從那時開始,他不再對舒家的人懷有一絲溫情,比父親更絕情,比兄弟更狠毒,發了狠的跟著舅舅習武。

  「你同六殿下最近可是在暗中籌謀什麼事?」姚是岑直接了當地問道。

  他只有一個妹子,憐惜她早逝,他不免對她留下的這唯一的兒子多了幾分關心,在數年前得知他差點溺死在歸雁湖後,對這外甥的關切甚至比起幾個親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聞言,舒長貞長眉微挑,「舅舅怎麼會這麼問?」他與六殿下暗中來往之事,鮮少人知曉,舅舅是其中少數知情之人。

  姚是岑沉下臉質問:「你們是不是打算替當年的雷家、古家翻案?」

  「舅舅是從哪聽來這消息的?」他不動聲色的問。此事他們隱密的暗中佈置,竟會讓舅舅知道,莫非是誰走漏了風聲?

  「你別管我從哪得來這消息,你只要告訴我,有沒有這回事?」姚是岑臉色嚴肅的望著外甥。

  面對待他親如父親的舅舅,舒長貞無法當著他的面撒謊,沉默著未答腔。

  姚是岑抬手一拍桌案,怒斥道:「這樁案子都已定案多年,豈是你們翻得了的,你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嗎?」

  「舅舅,我與六殿下只是想給當年無辜枉死之人一個公道。」這既是為了替雷子望討公道,同時也是為了將當年藏在幕後主使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給揪出。

  姚是岑慍怒的斥責道:「那個公道不是你和六殿下討得起的,當心公道沒討著,你們連自己都搭進去,何況你以為古家當真是無辜的?」

  「至少雷家是無辜的。」關於這點,他親自查過,雷家在那樁案子裡,確實是冤枉的。

  「不管雷家是不是無辜,這案子都已塵埃落定,不可能再翻案,你去對六殿下說,讓他別再把心思動到這樁案子上頭,否則他不僅討不得好只怕還會引火燒身。」姚是岑警告。

  當年這樁案子是皇上親自定奪,若重翻此案,不啻是在指責皇上錯判,堂堂一個帝王,豈能容忍臣下指責他的錯誤。最重要的是,這其中牽涉到了二殿下之死,因為這案子,當年皇上甚至還賜死三皇子。 

  「六殿下只怕不會輕易罷手。」箭都已搭好,不射出豈不白費先前一番功夫。

  「這樁案子當年牽涉之廣,有數千人喪命,甚至因此死了兩個皇子,這是皇上最不願再回想的事,你們想重翻此案,無異是在觸皇上的逆鱗,後果會有多嚴重,不是你能擔得起的!」倘若外甥沒牽扯進這事,他才懶得理會六殿下要怎麼折騰,但外甥也涉入其中,他便不得不阻止此事。

  「舅舅,我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且這樁案子不會由我和六殿下的人來翻案。」舒長貞明白舅舅這番告誡是為他好,但為了此事,他們暗中籌謀許久,早已有了周全的計劃,他們此番就是要把些人給揪出來,一網打盡。

  「不是由你們來翻案,這是何意?」

  「自然是有其他的人會來重翻這案子,這火絕對燒不到我和六殿下身上,舅舅放心。」他和六殿下不會傻得去動這樁案子,而是打算借別人之手來翻案。

  「你們究竟想怎麼做?」」姚是岑皺眉詢問。

  「舅舅先別管我們想怎麼做,總之我和六殿下不會涉入這樁案子裡,我們的目的只是想揪出當年那藏在暗處指使這一切的主謀,而這事自會有人替我們來做。」

  見他說得如此自信,姚是岑這才信了他幾分。

  舒長貞接著問:「對了,舅舅究竟是從哪裡得知六殿下要重翻這樁案子的消息?」他懷疑該不會是六殿下身邊有人嘴不嚴,洩露了這秘密,倘若真走漏消息,他們的計劃就得變更了。

  姚是岑挑眉,拿他的話來堵回去,「你方才讓我別管你們這事,那我怎麼知道的,你也別多問。」外甥適才的話裡,他聽出他們多半是想借刀殺人,借他人之手來翻這案子,沒蠢得自個兒去翻案,他也就放下心了。

  近年來皇上的龍體大不如前,幾個皇子的爭鬥越發激烈,朝臣早已有不少人暗中站了隊。儘管外甥在幫六殿下,不過皇儲之爭,他絕不會涉入,也禁止姚家子弟參與其中。

  但外甥姓舒不姓姚,在這件事上他也無法管。

  聽岀舅舅語氣裡有些不高興,他解釋道:「我是擔心若是有人洩露了這消息,那麼也許就不止舅舅知道這事。」一旦這事走漏風聲,讓那人知道,事先派人去滅口,翻案的計劃也就胎死腹中,無法再進行。

  見他對此有所疑慮,姚是岑說道:「這點你倒無須多慮,不是六殿下的人走漏消息。」這事是他的手下幾個月前去南方邊城駐軍巡營,無意間發現六殿下竟派人暗中在蒼平縣調查當年的這樁案子,他的手下之所以會發現,也是湊巧,不久前那手下回來,將這事告訴了他。

  蒼平、永平、太平這三處,正是當年傳出私造錢幣的地方,也是二殿下當年遇害之處。

  前後這麼一想,他不由得懷疑起六殿下是想重掀案子,今日才會找他來問個清楚。

  說完這事,姚是岑緩了神色,與他敘起家常,「你大婚之事籌辦得怎麼樣,舒家那邊可有盡心替你籌備婚事?」為了外甥的婚事,他先前還特地上舒家威脅了一番。

  提起這事,舒長貞語帶嘲弄道:「約莫是舅舅那日親自登門,把我爹和繼母都給嚇住了,他們不敢馬虎,婚事倒是辦得像模像樣。」

  最後姚是岑說了句,「有缺什麼,你就同金總管說一聲。」

  舒長貞眼裡流露出一抹暖意,「多謝舅舅。」

  出了大將軍府,近日落時分,天邊布滿紅霞,他沒乘轎子,想步行回舒家。

  走了兩條街,他繞過一條巷弄,來到一處府邸前,望著前面宅子門楣上方掛著的「明府」匾額,他頓住腳步。

  方才一時心血來潮,也沒多想,來了這裡猛然發現,都要成親了,這會兒也沒有理由上門去見她。

  提步正要走,一輛馬車在明府前停下,三個姑娘先後從馬車裡來,傳來一聲清脆的嗓音——

  「咦?舒大哥,你是來找我的嗎?」

  舒長貞抬目望向明芸秀,見她今日穿著一襲粉色的祆裙,那雙睇向他的圓眼似是流露岀一抹欣喜之色,整個人嬌俏可愛,他心情頓時一好,勾起嘴角回了她一句,「我只是剛好路過,你這是上哪去了?」

  「我跟兩個妹妹去看布料,要裁製幾身新衣裳。」

  見著了她,舒長貞沒想這麼快走,又再問了句,「我先前寫給你的信,可收到了?」

  「收到了。」她輕點頭,心忖舒家又不在這方向,他怎麼會這麼巧路過。

  舒長貞無視杵在她身後瞪著眼睛、目不轉睛打量著他的那兩個姑娘,語氣有絲責備的道:「那你怎麼沒回信?」

  她被他問得一愣,脫口而出,「要回什麼?」

  「就說你收到信了。」他給她寫了那麼長一封信,要怎麼回信,她不知道嗎?

  「噢。」明芸秀點頭表示知道了,等了會兒,見他好似沒要再說什麼,她說了聲,「沒事的話,那我先進去了。」

  舒長貞找不出理由再拉著她說話,只得頷首,目送她走進大門,這才旋身離去。

  跟著明芸秀一回了後院,明芸湘再也憋不住,拽著她的衣袖說道:「大姊,我看未來的姊夫八成是專程想來看你的,你瞧他剛才見著你,都捨不得走呢。」

  「你是怎麼瞧出來他捨不得走的?」她倒是沒看出來。

  「我當然是用眼睛瞧岀來的。」明芸湘得意的接著說:「根據我這雙火眼金睛那麼一看,大姊,我覺得未來的姊夫似乎對你也頗有情意呢」

  明芸秀笑睨她,「你這雙火眼金睛不太管用呢,你還記不記得慧如表姊,當初你說你一眼就看出她心悅的人是程家三少,結果呢,她心儀的是何家公子。」

  明芸湘不肯不認自己看錯,辯解道:「哎,這是她後來變心了嘛,你也知道慧如表姊向來用情不專、喜新厭舊,見一個愛一個。」

  「你這話若是讓慧如表姊知道,看她不撕爛你的嘴。」明芸秀笑著戳著妹妹的額頭。

  一旁的明芸昭冷不防問了一件事,「大姊,他什麼時候寫信給你,怎麼都沒聽你提過這事?」

  「就……在舒家來下聘不久,我想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一時忘了跟你們說。」被妹妹問得有些心虛,明芸秀接著說道:「你看我連回信都忘了呢,我這就去給他回信。」雖然與兩個妹妹感情親密,幾乎無話不談,但她偶爾也想保留一些自個兒的小秘密嘛。

  說完,她轉身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備了文房四寶後,她微蹙著眉心,思索著要寫什麼好。

  今日在大門外見著他,讓她有些意外與驚喜,沒想到他竟然會追問起她為何沒回信的事。

  他是在期盼她的回信嗎?當時收到信,她的心思全在那信上頭,當時也沒想到要回信,琢磨半晌,她上翹的嘴角洩出輕笑聲,提筆寫下幾個字,便差人送到舒家去給他。

  她臉上閃過一抹淘氣的笑,也不知他看了信後會是什麼表情,可惜瞧不見。

  而在不久之後,舒長貞收到信,旋即將信拆開來看,只見裡面寫了幾個字——

  已收到來信。

  他將信翻來看去,上頭確確實實沒有多餘的語句。 

  他被氣笑了,讓她回信,她還真只寫了這幾個字,這分明是故意的。

  他將信揉成一團,下一瞬又把信紙給攤開。

  望著信上那簡單的幾個字,數年前那段早已淡忘的往事忽然間鮮明起來。

  那年他在常凈寺後山救了她,背著她下山時,她趴在他背上,脆笑的問著他,「這位哥哥,你是上天派來救我的仙人,還是這山裡的妖精?我聽人說仙人和妖精都長得特別特別好看。」

  當時他被大哥故意丟在山裡,心情有些低落,聽了她的話,不由得笑了,「我不是妖精,也不是仙人,我同小姑娘你一樣只是一般的凡人。」

  「我不叫小姑娘,我叫芸秀,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舒,你叫我舒大哥就好。」當時他也未解釋是哪個舒字,不知她竟會弄錯了他的姓氏。

  「蘇大哥,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一個人在山上?你也是自己偷跑到山裡來玩,迷路了嗎?」

  「不是,我是跟我大哥一塊上來的,不過他們先下山了。」

  「那你怎麼沒跟他們一塊下山?」

  「我不知道他們走了,一直在找他們,遲遲沒找到人,才知道他們先走了。」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走了也不跟你說,害你找不到人。」她先是為他抱不平,接著語氣一轉,慶幸的說道:「不過要不是這樣,你也不會來救我,這八成是老天爺安排好的,所以蘇大哥你也不要難過,這是老天爺有意安排你來救我於危難之中,讓你做好事,你救了我以後,一定會有好報的。」

  他被她稚氣的話給逗笑了,「會有什麼好報?」

  她被他一問,認真的想了會兒,「唔,日後你會娶一個像我這樣好的姑娘當新娘子。」想不到多年後,她竟真要嫁給他為妻了。

  雷子望從玉墜裡飄岀來,見他拿著明芸秀寫的那封信,盯著看了好半晌,臉上那笑異常溫柔,不禁揶揄的打趣他,「長貞,你該不會是對明姑娘動了心吧?」

  舒長貞沒答腔,將信紙仔細折好,放回了信封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24 11:15 PM 編輯

【第八章】   大喜之日

  舒長貞與明芸秀大婚這日,凌晨時分,京城下了第一場初雪,外頭的世界披上了一片銀白。

  舒長貞親自前往明家迎親,明芸秀頭上罩著喜帕,被喜婆扶著出來,與新郎官一塊拜別父母。

  明熹德對這個女婿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見一雙新人跪在跟前,他沉著一張臉,沒叮囑女兒,因為上回她要家到秦家去時,該訓勉的話他都說過了,此時,他語氣嚴厲地訓了新郎官幾句,「你既然娶了我女兒,以後望你能洗心革面、修身養性,莫再恣意妄為,多看些聖人之書,效法聖人之行,行君子之道。」

  舒長貞一臉受教,應道:「多謝岳父的教誨,小婿謹記在心。」

  梅氏代替明芸秀的生母,接受這對新人一拜,她扶起明芸秀,拿著手絹抹淚,道:「衛國公府離咱們家不遠,若有什麼事,盡可差人回來說一聲,有欠什麼、缺什麼,也可派人回來同姨娘說,姨娘會給你備妥,知道嗎?」

  「謝謝姨娘。」雖然是第二次出嫁,明芸秀還是紅了眼眶,不捨的抱住待她親如母親的梅氏。

  而後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明侑遠,盈盈福身,謝過兄長這麼多年來的愛護。

  明芸湘與明芸昭也上前與她道別,三姊妹都忍不住淚眼汪汪。

  直到吉時到了,喜婆出聲催促,新郎官握著彩帶,牽著新娘子坐上花轎,離開明府。

  京城裡的百姓先早已議論過舒明兩家的這樁婚事,不少人都替明芸秀感到可惜,那般才華出眾的秦書恩沒能嫁成,竟嫁給了舒家那個心狠手辣的次子舒長貞。

  有些好事的百姓們守在舒家門前,等著舒長貞領著迎親的花轎回來。

  在喜樂炮竹聲中,花轎進了衛國公府大門,幾名僕從端著喜糖,在外頭分發給來看熱鬧的百姓們。

  喜堂上,舒晟與李氏坐在首位,兩人臉上勉強擠出笑容,接受新人的叩拜。

  身為新郎官的親舅舅,姚是岑自然也來了,他大馬金刀的端坐在喜堂側邊,滿臉欣慰的看著外甥娶親。

  有他坐鎮,舒長鈞與舒長鈺沒敢生事,滿臉不悅的看著春風滿面的舒長貞與新娘拜了堂,進了洞房。

  待進到喜房,舒長貞拿起喜秤挑起新娘子頭上的喜帕,露出她精心妝扮過的面容。

  四目在這一瞬間相接,明芸秀聽見自個兒的胸腔傳來怦咚怦咚的鼓動聲,這一刻,她緊張的瞠大眼,直勾勾的望住他。

  舒長貞的眼神也在她臉上,身邊的人和聲音彷彿全都消失了,此時此刻他眼裡只看得見她。

  心間湧動著一股澎湃的情緒,那彷彿是一種滿足,是一種他未曾經歷過的情愫。

  以前孑然一身,了無牽絆,此刻宛如有什麼繫在了他與她的身上,將他們兩人牢牢的牽繫在一塊,讓他曾經的冷漠,對著她再也裝不出來。

  喜婆瞅見這對新人竟都看對方看到失了魂,忍不住在旁乾咳了幾聲喚他們回魂。

  這交杯酒還沒喝呢,稍晚洞房夜時,有時間能夠讓他倆看到天荒地老。

  「請新郎、新娘坐床結髮。」

  明芸秀聽見喜婆的聲音,羞赧的收回眼光垂下臉,舒長貞依言在她身側坐下。

  喜婆拿起一根紅繩,拉起兩人的一綹髮絲,象徵的替兩人輕輕綁上,嘴上一邊念著吉話,「結髮結同心,恩愛永不渝。」而後倒來兩杯酒遞給他們,「飲了交杯酒,一心一意到白首。」

  兩人挽著手,飲下交杯酒。

  接下來兩人任由喜婆擺弄,該吃什麼就吃什麼,該做什麼就什麼,折騰好半晌,儀式終於完成。

  舒長貞封了賞,送走了喜婆,而後他被請出去招呼前來賀喜的賓客們。

  一般而言,要等送走賓客他才能回喜房,與新娘共度春宵,然而他出去露了個面,不久便回了喜房。

  正坐在桌旁偷吃桌上飯菜的明芸秀,嘴裡還咬著一塊蘿蔔,來不及吞下,就被進來的舒長貞給撞了個正著。

  她呆愣一瞬之後,連忙將嘴裡的蘿蔔兩三口吞了下去,鎮定的擦了擦嘴,表示,「我是先替你嚐嚐這桌飯菜的味道,若是味道不好,還能讓下人撒下換幾菜道上來。」

  先前邱嬤嬤跟她說過,要等送走賓客們他才會回來,也是因為這樣,她放心地偷吃幾口飯菜,想填飽肚子,怎麼知道他回來得這麼快。

  「想不到娘子如此體貼,真是教為夫感動。」舒長貞戲謔的笑道。

  「這沒什麼,我向來賢淑。」

  聽見自家主子竟然這麼厚顏無恥地自誇,二蘭忍俊不住的笑了出聲。

  明芸秀朝她瞪去一眼。

  她趕緊閉上嘴巴,一動不動的侍立著。

  舒長貞揮手讓屋裡的丫鬟婆子們都退下,走向桌前,在她身旁坐下,一雙黑眸閃動著笑意,問道:「娘子代為夫嚐過後,這些飯菜可還堪入口?」

  明芸秀一臉正經的回道:「味道還不錯。」她覺得新婚這日,讓新娘子一直空著肚子等新郎官回來,實在是太沒道理,憑什麼新郎官能在外頭陪著賓客們喝酒吃肉,她就得守著一桌飯菜,等新郎官回來。

  「夫君,你也餓了吧,快嚐嚐。」她殷勤的替他夾了一塊魚肉,放到他面前的碗裡,然後也給自己夾了一筷子,塞進自己嘴裡。今天一整天她沒吃多少東西,早餓狠了。

  他喉中滾岀笑聲,替她夾了滿滿的菜到碗裡,「吃吧,吃飽了有力氣,晚點才好幹活。」

  聞言,明芸秀差點噎到,連忙拍著胸口順氣,之後睜著一雙圓眼瞪著他,「幹什麼活?」她怎麼不知道他們還要幹活。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沒聽人說過嗎?酒足飯飽咱們才好辦事。」

  她會意過來,又羞又惱的瞋他一眼,有必要把那種事說得這般粗俗嗎!

  她羞怒的模樣讓他樂得大笑出聲,「快吃吧,不逗你了。」

  原來他方才都是在捉弄她,她瞋他一眼,轉而納悶的問:「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上門賀喜的客人們這麼早就走了?」

  「沒,還在前頭鬧騰著呢,我請幾位表兄弟替我招呼他們。」喝了幾杯酒,他便等不及想回喜房,還被表兄弟們笑話了幾句,不過他們都是過來人,倒也沒為難他,幫他頂著。

  客人還沒散,他就回來,莫不是急著想見她?這麼一想,明芸秀心頭彷彿有一群小鹿在歡快的跳著舞。

  她沒好意思再放開肚皮吃菜,矜持的一口一口慢慢吃著,不時賢淑的給他夾菜倒酒,邊問他外頭都來了哪些人。

  他耐著性子一一回答她的話,將她夾的菜全都吃了。

  她倒一杯酒他就喝一杯,連飲了十幾杯後,已隱約有幾分醉意,他猛然攔腰抱起她。

  明芸秀猝不及防,輕呼一聲,摟住他的頸子穩住自己的身子,「你做什麼?」

  「你吃飽了吧?咱們也該洞房了。」他大步朝喜床走去,將她放到床榻上,抬手就想扒下她身上的那身喜服。

  她羞得面紅耳赤,推搡著他,「你脫你自個兒的,我自己來。」

  他從善如流,正準備剝去自已身上那身喜袍,忽想到一事,扯下胸前的那枚玉墜,走出去交給一名隨從,讓他暫時收著,這才又走回床榻旁,揮手放下羅幛,遮住床裡的春色……

*             *             *

  翌日一早,舒長鈞、舒長鈺與各自的妻子、小妾們已陸續來到廳堂,幾個孩子們還太小,便沒有帶過來。

  「長貞昨日早早就回了房,看來八成是弟妹美如天仙,才讓長貞這般迫不及待呢。」舒長鈞拿了一塊糕點吃,一邊語帶嘲弄的笑道。

  坐在他對面的謝映冷著一張臉垂眸望地,彷彿未聽見丈夫的話,眼皮連抬一下都沒有。

  下首的舒長鈺則搭腔道:「可不是,先前娘為他求娶那麼多個名門淑女,他沒一個瞧得上,這位新嫂子是他自個兒求娶的,也不知美成什麼模樣,我都好奇地想一睹她的芳顏呢。」

  杜虹坐在謝映旁邊,聽見丈夫的話,不悅的提醒了句,「二嫂生得再美,也與你無關。」

  舒長鈺沉下臉,朝她喝斥道,「你給我閉嘴,我同大哥說話,你一個婦道人家插什麼嘴!」

  杜虹向來不是個好脾氣的,見丈夫當眾這般斥罵她,哪裡能忍得下這口氣,當即要回嘴。

  這時舒晟與李氏走進廳裡,杜虹不得不暫時吞回這口氣,隨著廳裡的眾人起身相迎並行禮。

  「爹爹、娘。」

  李氏與丈夫一塊坐上主位,掃了一眼兒子、媳婦們,臉色不豫的問道:「怎麼不見長貞他們夫婦倆?」

  「約莫是昨晚太累,晏起了。」舒長鈺諷笑的回了句。

  舒長鈞則冷笑著說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二弟向來沒把請安當一回事,咱們早就過來,也不知他有沒有想過要來向爹娘請安呢。」

  李氏不滿的斥責道:「他不來,他媳婦總要來吧,新婦剛進門就敢不來拜見公婆,這像話嗎?!」

  她話剛罵完,舒長貞便攜著明芸秀走進廳裡,他慵懶的嗓音透著一股漫不經心,「大哥和母親這可是誤解我了,我怎麼會不來給爹娘請安呢,我這不是來了嗎?」

  自打舒長貞七、八年前性子大變之後,李氏已拿他奈何不得,一口惡氣便全都撒向明芸秀,怒聲朝她喝罵,「都什麼時候了,現在才來,新進門第一天就如此不敬公婆,你們明家就是如此教女兒的嗎?」

  明芸秀臉上有些無辜,她其實一早就起來了,準備前去拜見公婆,哪裡知道舒長貞拉著她磨磨蹭蹭,就是不讓她太早過來。

  過來前,他還交代她,「你待會兒見了他們,用不著真把他們當公婆孝敬,他們不配,待會兒若是有人給你臉色看,你也用不著顧慮太多,還以顏色就對了。在這舒家,你要記住幾個字——人善被人欺,你不想被人欺,就得心狠起來。」

  他敢這麼說,但她個初來乍到的新媳婦,可不敢造次,想恭恭敬敬的給公婆敬一杯媳婦茶,怎麼知道婆婆在她夫君那裡受了氣,就把這氣撒在她頭上,給她下馬威了。

  見李氏一開口就提她明家的家教,她不疾不徐的回道:「媳婦才剛進門,什麼話都還沒說,不知婆婆口中的不敬之語從何而來?這話媳婦實在當不起,我明家一向教導女兒須明辨是非,不許黑白不分,無故污衊他人,我也從小就謹遵我父親和姨娘的教導,不敢違拗。」

  李氏沒想到這個新進門的媳婦不僅敢頂嘴,話裡還暗指她不分黑白、不辨是非,怒氣更盛,存心要教訓明芸秀:怒道:「我說你兩句你還敢頂嘴,如此忤逆不孝,來人,給我掌嘴!」

  她身邊一個婆子登時要上前執行主子的命令,替她掌摑明芸秀。

  但她還沒靠近明芸秀,就被舒長貞抬腳給一腳踹飛了出去,躺在地上慘叫,半天都爬不起來。

  明芸秀見狀嚇了一大跳。

  李氏氣得緊掐著手裡的絹帕,滿臉狠毒的瞪著舒長貞,正要說什麼時,舒晟先她一步震怒的喝道:「你這不孝子,竟敢當著我的面,出手毆打你母親身邊的下人,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爹和你母親?」

  「爹息怒,孩兒這是在替母親教訓不守規矩、心毒嘴碎的老奴才。」舒長貞不冷不熱的回了句,而後看向那婆子,臉色倏地一變,張嘴便狠戾的咒罵道:「芸秀才剛進門,什麼事都沒做過,母親竟然就對她生這麼大的氣,八成是母親身邊那些惡毒碎嘴的下人在母親面前搬弄了什麼是非,才讓母親對芸秀有所誤解,如此惡奴,豈能讓她留在母親身邊,萬一母親再被這些刁奴給騙了,那可如何是好?還請爹讓人把這些惡奴給打殺了,省得他們再從中挑撥。」

  李氏氣急敗壞地厲聲指責他,「你胡說什麼,我身邊哪裡有什麼惡奴刁奴,咱們舒家最不像話就是你,毆打兄弟忤逆父母,哪一樣沒讓你給做全了?」

  對她這番指責,舒長貞語氣一轉,輕巧的問道:「嘖,母親扣了我這麼一頂不孝的帽子,我實在是擔不起。要說不孝,咱們舒家最不孝的非長鈺莫屬,他先前連爹的小妾都敢染指呢,如此逆倫之事他都敢做,可謂不孝至極。至於打兄弟,這還是大哥率先做的榜樣呢,那年我在歸雁湖裡可是跟大哥學到了不少,啊,還有,讓人打小在我的吃食裡下毒藥,想慢慢毒死我的人,也不知是哪個,不過不打緊,我打算找人對這惡毒之人下詛咒,咒他日後腸穿肚爛不得好死。」他的目光透著一抹陰鷙,如霜刀般冷冷射向李氏。

        李氏看得心中一顫,那眼神陰戾得就像要一刀刀活別剮了她似的。

  舒長鈞與舒長鈺開想說什麼,就見舒晟臉色鐵青,朝舒長貞暴怒的咆哮道:「你這逆子一派胡言,當年你溺水之事,你大哥早已解釋過,是那船的欄杆斷裂,你才會摔下湖裡,與他無關,還有那對你下毒之人也是給杖斃,長鈺那件事更是個誤會,你這般顛倒黑白,污辱自己的兄弟究竟是存了什麼心?」

  縱使次子所說那些都是實情,他也容不得次子當眾將這些醜事給揭露出來。

  舒長貞笑得一臉涼薄,說道:「爹不愧是個慈父,即使小妾被兒子給玷辱了,還是一心護著他,真教人感動。我見長鈺似乎覬覦陳姨娘的美色已久,爹如此疼愛長鈺,不如乾脆就成全他了。」這陳姨娘是舒晟眼下最寵愛的一名侍妾,舒長鈺雖有此色心,但還不敢真指染她。

  他話剛說完,舒晟就勃然大怒的將桌上的一個茶盞朝他砸了過去,「你給我閉嘴,你再胡言亂語污衊自己的兄弟,就給我滾出去!」

  舒長貞攜著妻子俐落的避開砸來的茶盞,冷笑著說道:「爹若聽不得真話,我走就是,爹可別氣壞自己的身子。」說完,頭也不回的擁著明芸秀離開。

  他一走,廳堂裡所有人都噤聲不語,就連舒長鈞與李氏也都沒敢吭聲,因為舒晟一張臉猙獰得可怕,眼神陰晦的瞪著舒長鈺。

  舒長鈺嚇得連忙辯解,「剛才那都是舒長貞瞎說的,孩兒絕沒有覬覦陳姨娘,他那麼說是存心想挑撥我們父子的感情,您、您可千萬別上他的當!」

  他先前敢染指父親那名小妾,一來是因為喝得半醉,二來是因為那小妾已失寵了。而陳姨娘正得父親寵愛,他雖垂涎她的美色,但一時還沒膽子敢碰她。

  舒晟轉而把怒氣撒在李氏身上,「看你養出了什麼混賬兒子來,再有下次,老子就閹了他!」上次的事他沒追究,但兒子的色心若再敢犯到他的人身上,他絕不會再輕饒。

  外頭,舒長貞攜著被嚇呆的妻子,已走遠了。

  須臾才從適才那番震憾中回過神來的明芸秀,朝他問了句,「我們就這樣走了,不敬茶了?」

  舒長貞一派好言好語的為妻子解釋,「爹、娘現下也沒心情喝你孝敬的茶,若你硬要敬茶,萬一把他們氣出個好歹來,你可要落個不孝的罪名,還是改日再來敬茶吧。」

  明芸秀一臉難言的看著身邊的夫君,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本來婆婆打算給她馬威,但被他給反將了一軍,弄得後來也不知是誰給誰下馬威了,想到婆婆那怨毒中帶著一絲懼意的眼神,還有公公那滿臉憎恨惱怒的臉色,她心忖看來這舒家的關係比外傳還要糟糕。

  走向他們住的院子,她想起一件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問:「當年是誰對你下毒的?」

  「那毒多半是我繼母命人暗中所下,她約莫是想讓我漸漸虛弱至死,看起來就像病死。那年我爹請封我大哥為世子之事剛巧被皇上駁回,我大哥約莫是等我不及我被毒死,所以才設計想溺死我。」這事讓他懷疑起母親當年也許是中了相同的毒而死。

  她都嫁給他了,他是刻意讓她知道這些陰私事,如此來她能更加了解舒家都是些什麼人,心裡才好有所防備。

  聽見他所說,明芸秀簡直不敢相信,他爹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能如此狠心地冷眼坐視自己的兒子遭受這些殘忍的事,卻什麼都不管不問,只一味偏坦另外兩個兒子。

  她不由得握住他的手,想將不捨傳達給他。

  他垂眸,嘴角的笑少了分涼薄,多了分暖意,反握住她的手,與她一塊走回小院子裡。

  而後舒長貞叫來六個侍女,朝她囑咐,「她們身手都不錯,往後你若要離開這院子,便讓她們跟著,以免發生什麼事。還有,除了我這院子,舒家其他的地方,若能不去,最好還是別去。」

  這院子有十幾個他從舅舅那裡帶來的高手守著,縱使是舒晟親自過來,沒他的同意也進不來,這裡可以說是舒家最安全的地方。

  聽他這麼說,明芸秀蹙眉道:「可日後我總要去向婆婆請安吧。」今天茶沒敬成,還鬧成這般,只怕婆婆連她也一塊恨上了,見了她怕不會輕易饒了她。

  她實在不明白,他今日為何要刻意把場面鬧得那般難堪?她看得出來他分明是存心把事情給鬧大,這麼做有何用意?

  舒長貞指著六個侍女,交代道:「你能不去請安就別去,萬不得已要去時,就帶上她們一塊去,她們都是我從舅舅那裡帶來的人,不歸舒家所管,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她們去做。你記住我的話,在舒家,你無須對任何人手下留情,你若心軟,就等著被人給活吞了。」

  聽他把舒家說得如此可怕,明芸秀嘆了口氣,「哎,你說會不會很快傳出我忤逆公婆,不孝不敬,氣壞他們的傳言啊?」雖然她不太在意名聲,但才剛嫁進來,她什麼都沒做就背負上這樣的惡名,也未免太冤了。

  若是讓她爹聽見,她都不敢想像爹會氣成什麼樣子。

  「你若擔心這件事,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傳言都是人傳出去的,至於要怎麼傳,還不是全憑一張嘴嗎?

  「什麼辦法?」

  「你晚點就知道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25 08:44 AM 編輯

【第九章】   與婆婆過招

  「老爺,咱們芸秀才剛嫁到舒家,這衛國公夫人竟然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讓人掌摑她,還把她打得都臥床不起,衛國公府怎麼能這麼欺負人!我得去看看她才成,也不知這孩子如今傷得怎麼樣了?」今日聽見外頭的傳言,梅氏都快急死了,待明熹德一回來,便過來告訴他這事。

  「她才剛出嫁,哪有娘家人這麼快就登門的道理,衛國公夫人讓人打她,或許是芸秀說錯了什麼,做婆婆的教訓媳婦是天經地義的事,你莫要多事。」明熹德皺眉斥道,他雖也心繫女兒,卻認為女兒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娘家的人不好再多管。

  「我多事?咱們芸秀是那麼可人又體貼的一個姑娘,怎麼會剛嫁到衛國公府就惹得她婆母生氣?分明是她婆母存心為難咱們芸秀!她在夫家受了這樣的委屈,老爺不替她討個公道,還不讓我去看看她,您這心莫非是鐵石打的不成?她可是夫人肚子裡掉下來的一塊肉,這些年來我含辛茹苦才將她給拉扯到這麼大,老爺捨得,我可捨不得!」

  梅氏以往是絕不敢同丈夫這般說話的,但這回實在是太心疼芸秀,一時不忿才脫口而出,邊說邊拿著手絹擦著淚,嚶嚶啜泣著。

  被她這麼指責,明熹德臉色難看,他何嘗不心疼女兒,女兒才剛出嫁,娘家人就上門去,這於禮不合,「你……」他瞪著梅氏須臾,思及妻子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女兒,心上一軟,本來想反駁的話,到了嘴邊改成了另一句,「罷了,你要去就去吧。」

  見他同意讓她去舒家了,梅氏臉色一喜,「妾身就知道老爺也是心疼芸秀的,我明兒個一早就到衛國公府去看芸秀,今日時間已晚,不好再過去。」  

  翌日一早,梅氏便攜著吵著要跟去的兩個女兒一塊去了衛國公府。

  「芸湘,衛國公府不比咱們家,等會兒到了那邊,你記得別亂說話,給你大姊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知道嗎?咱們這一趟是去探望她,可不是要給她生事。」坐在馬車裡,梅氏叮囑向來心直口快的小女兒。

  「我知道,我才不會亂說話呢,不過要是大姊真讓人給打得臥床不起,那咱們要不要接回大姊呀?」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你大姊都出嫁了,哪能再隨便接回來。」她是擔心芸秀,才急著過府去看她,可從沒想過要接她回來的事。

  「那萬一大姊真受了傷,咱們也不管嗎?」明芸湘再問。

  「咱們這不是要去看她嗎?」

  「看她能有什麼用,大姊若真是傷著了,您去看她,她的傷也不會馬上好起來啊。」明芸湘不以為然的回道。

  一直沒開口的明芸昭岀聲輕斥,「芸湘,事情等見到大姊再說,你別在這裡瞎嚷嚷。」

  明芸湘噘著嘴冋了句,「我這不是擔心大姊嘛。」接不來她也沒敢再多說什麼,一路安靜的到了舒家。

  李氏正為外頭的傳言而生氣著,就聽見下人來通傳,說是明家來人要見明芸秀,氣得她當即摔了一隻茶盞。

  她身邊一個婆子說道:「這明家多半是聽信了那傳言,才眼巴巴的趕過來看二少奶奶,夫人,不如乾脆讓人把她們攆回去。」

  「你這蠢貨,這會兒讓人把她們趕回去,豈不坐實了那明芸秀真被打得見不得人嗎?」李氏沒好氣的罵了句,吩咐下人,「讓她們進來,帶她們去見明芸秀。」

  梅氏不過是一個侍妾,她壓根沒將梅氏給放在眼裡,連見一面都不屑。

  那下人應了一聲,領梅氏她們去見明芸秀。

  由於昨日敬茶發生了那樣的事,明芸秀今早索性裝病,沒去向婆婆請安,想暫時躲個幾天再說。

  忽然得知姨娘和兩個妹妹過府來看她,還不知是怎麼回事的她雖然高興,但也覺得納悶,莫非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待下人將梅氏母女給領進院子後,明芸秀親自到門前迎接三人,「姨娘、芸湘、芸昭,你們怎麼來了?」

  見她好端端的,不像受了傷,明芸湘脫口而出,「大姊,你不是被打得臥床不起嗎?」

  「誰說我被打得臥床不起?」明芸秀詫異道。

  「外頭都這麼傳著呀,說你昨兒個向衛國公夫人敬茶時,也不知怎地惹了她生氣,她便讓婆子掌摑你,把你打得滿臉是血傷重不起。」

  「啊?」明芸秀愣之後,頓時明白過來,昨天舒長貞說的那個辦法是什麼了,他竟派人散佈謠言,把她說成被婆婆苛待的可憐媳婦,如今若是傳出她不敬公婆的話來,城中百姓也就未必會相信了。

  想明白這點,她掩著嘴笑著解釋,「我是差點被打了,但是沒傷著,你們別擔心。」

  梅氏不解的問:「這是怎麼回事?外頭傳言你被打得都吐血了。」

  芸秀不好說出那些傳言多半是舒長貞讓人傳的,只將昨天的事約略的告訴她們。

  「所以我昨兒個險些就挨了打,你們沒瞧見那婆子一條胳臂有我大腿這麼粗,她一臉兇狠的朝我走來,這要是真讓她打下去,我多半就要昏厥過去。」

  梅氏聽完經過,頓時替她擔憂得直皺起眉頭,「怎麼才嫁過來就鬧成這樣,這往後你要怎麼在舒家過日子?」

  見姨娘為她急得滿臉愁容,她親昵的挽著梅氏的手撒嬌道:「您別替我擔心,您瞧我這般聰慧,這麼點小事難不倒我的。」

  明芸昭則道:「我猜姊夫故意把這事鬧成這般,多半是不想讓大姊親近舒家那些人。」

  「這是為什麼?」明芸湘不明所以的問。

  明芸昭說出自己的推測,「他也許是想讓大姊提防他們,讓大姊看清眼下衛國公府的情勢。」

  明芸秀誇讚了她一句,「不愧是我妹妹,跟我一樣聰慧,一眼就看出你姊夫這麼做的目的。」這事她昨兒個想了好半晌想明白呢,妹妹居然只聽她說經過就明白。

  「還好芸秀沒事,不過你往後還要在衛國公府過日子,旁的人也就算了,你總不能一輩子躲著不見你婆婆吧。」梅氏為她日後的處境憂慮不已。

  明芸湘想出了一個辦法來:「不如乾脆讓姊夫分家算了,各過各的,這樣就用不著住在一處了。」

  梅氏輕責了女兒一句,「他爹還在世呢,哪裡能分家?」

  明芸昭倒不這麼認為,「姊夫若是真想分家,也不是辦不到,但他就不能再爭衛國公府的世子之位了。」他若要分家,衛國公府定然會逼他放棄爭取。

  明芸秀看得出舒長貞並不想要世子之位,而他明知舒家一家子都對他不懷好意,還繼續住在這裡,似乎是另有目的,只是她還不知那目的是什麼。

  「衛國公府聲名這麼臭,做這世子有啥用。」明芸湘打心眼裡瞧不起衛國公府,接著想起一件事,說道:「對了,大姊,大哥不方便過來看你,他讓我們轉告你幾句話。」

  「什麼話?」

  明芸昭先明芸湘一步說道:「他說城東那座宅子已差人去整理過,你若想過去住,隨時可以過去。」

  「二姊,你怎麼老搶我的話說?」明芸湘噘著嘴埋怨了句。

  明芸秀滿臉笑意的摟著小妹,「好啦,多謝你們跟姨娘一塊來看我。」衛國公府是個吃人的地方,但他們明家卻是一個處處都是溫暖的地方,若是舒長貞能生在他們明家這樣的人家,一定不會變成現在這般冷酷無情的模樣。

  幾人又敘了好半晌的話,明芸秀才送梅氏和兩個妹妹離開。

  她們前腳剛走不久,李氏就派人過來她住的院子,說是要探她的病。

  明芸秀連忙躺在床榻上,蓋著被褥,佯作昏睡不醒的模樣,由著邱嬤嬤她們幾個去應付李氏派來的婆子。

  婆子本想進房裡見明芸秀,邱嬤嬤攔住她,不讓她進去,只讓她在房門口瞧。

  「昨兒個夜裡二少奶奶一宿沒睡,發起燒來,折騰大半夜,方才又強撐著身子見了梅氏她們,這會兒好不容易才睡著,您可別吵醒她,否則……」邱嬤嬤說到這兒便打住了話。

  那婆子被攔著,沒辦法進到房裡去,沉著臉不快的問:「否則怎麼樣?」

  「否則咱們二少奶奶倘若發起脾氣來,可不比二公子省心。」邱嬤嬤說著,一臉哆嗦的模樣,彷彿十分畏懼似的。

  那婆子聞言半信半疑。

  一菊唯恐她不信,在旁邊加油添醋的說道:「咱們二少奶奶平時倒也十分可親,可一旦惹惱了她,她發起脾氣來誰都攔不住。」少奶奶先前交代過她們儘管把她說得兇狠些無妨。

  二蘭也跟著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說道:「有一回我差點連命都沒了呢。」

  邱嬤嬤接腔道:「您若真要將二少奶奶給叫醒,那您就去吧,只是會發生什麼事,咱們可不敢保證。」說著,她佯裝岀臉害怕的表情往後退了幾步,一菊、二蘭也跟著她後退。

     見她們這般,婆子沒敢進去,撂下一句話,「罷了,我回去照實回了夫人的話。」說完扭頭就走。

  見她被她們合力趕走,三人高興地笑出聲,連忙進房裡告訴自家主子。

  「少奶奶,那婆子被我們給嚇走了。」二蘭興高采烈地說道。

  「做得好。」明芸秀掀開被褥爬了起床,坐到桌前為自己倒了杯茶,道:「我暫時還能裝兩天的病,不過總不能一直裝下去,早晚要去見婆婆的。」

  「但衛國公夫人怕是不會輕易放過您。」邱嬤嬤昨日雖沒跟著到廳堂去,卻也聽她說過昨天的情形,擔憂李氏會藉故刁難她。

  「不打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候再見機行事就是了。」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對付壞人未必要比他們更壞,但至少要比他們無賴。

*             *             *

  「你確定要把聽雨姑娘給接回衛國公府?」飛煙樓一處雅室裡,葛元回呷了口手裡的酒道。

  他身量瘦削,膚色偏白,五官端正俊雅,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嘴角噙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嗯。」舒長貞漫應了聲,抬手撥弄著旁邊一盆盛開的紅梅。

  「你帶她回去,也不怕你那弟弟把她給生吞活剝了。」舒長鈺可是垂涎古聽雨很久了,有幾次還是多虧他剛巧來飛煙摟,才替她解了圍。

  「舒長鈺若敢動聽雨,我正好趁機收拾了他。」舒長貞對此早有準備,接著話鋒一轉,問起另一件事,「殿下,那件事進行得如何了?」

  「已差人去做安排,這摺子一層一層往上遞,等年初開春後,刑部和大理寺應當就能看到摺子了。你那邊呢?言松可把那暗器給拿到手了?」

  「他到南方去,這一來二去沒這麼快回來。」接著,舒長貞想起一事,說道:「待我陪芸秀回門後,會找個時間去拜見明德長公主,探探她的口風。」

  「我這位姑母同我父皇一樣,都偏疼我二皇兄,可惜他英年早逝,沒那福氣繼承大統。」葛元回的話裡流露出一抹幸災樂禍,「嘖,他這一死,父皇讓不少人給他陪葬,連立下不少戰功的雷家都整個折了進去,這次咱們再把這案子給翻出來,怕是會在京城裡掀起腥風血雨來。長貞,你那招禍水東引,妙啊。」

  他臉上透著一股子興奮,等著看好戲。對他而言,人生就是一出大戲,這處沒戲可看,換個地方再看就是,再不濟還能自己搭個戲台找人來演。

  重翻當年的舊案,不是為了找出真兇給二皇兄報仇,更不是想替當年那些無辜慘死之人申冤,他完全是閒著無聊,想看戲罷了。

  對他的稱讚,舒長貞無動於衷,只說道:「等過一陣子,我打算送芸秀和聽雨離開京城。」在這場腥風血雨到來前,為防萬一,他得先把她們送出京去。

  葛元回斜睇著他,調侃道:「長貞你不會是對明芸秀上了心吧,那聽雨姑娘還不得吃味?」古聽雨跟著舒長貞多年,他知道舒長貞對古聽雨用情至深,他親眼見過舒長貞對待古聽雨時萬般溫柔的模樣,那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是個識大體的姑娘,不會為此吃味。」舒長貞漫不經心的回道,人家鍾情的是雷子望,與他無關。

  聞言,葛元回玩味的挑起眉,「你還真對你家那位新婚夫人動心啦?」下一瞬他便一臉理解的表示,「不過咱們男人嘛,左擁右抱、喜新厭舊本就正常,這沒什麼。」

  舒長貞不想多跟他解釋什麼,雷子望的存在除了古聽雨之外,沒有其他人知曉,他也沒打算讓葛元回知道。

  提到妻子,雖然才出來不到半天的時間,他此時已有些歸心似箭的想回去看她。

  兩人再議了會兒事,便各自離去。

  就在他準備離開飛煙樓時,雷子望從玉墜裡飄了出來,默默的瞅著他。

  思及自己急著想趕回去的心情,舒長貞將心比心,面對朝夕相伴他多年的好友,終究不忍心讓他失望,點頭讓雷子望附了他的身,先去見古聽雨。

  兩盞茶後,他才離開飛煙樓。

  回到舒家,舒長貞準備回自己住的跨院時,就見到幾個婢女們抬著一個人,腳步匆忙的往他的院子而去。

  他認岀那些婢女是他院子裡的人,還有明芸秀身邊的下人,心中一跳,大步上前,發現她們抬著的正是明芸秀,而她緊閉著眼、手腳不停抽搐著。

  他臉色頓時陰沉得宛如要颳起風暴,「這是怎麼回事?」

  邱嬤嬤一臉著急的說道:「回二公子的話,二少奶奶先前去了夫人那兒,夫人想懲戒奴婢們,二少奶奶為護著咱們被夫人責罵了幾句,還被夫人拿果子砸了臉,突然間二少奶奶就整個人抽搐起來。」

  聞言,他神色愀變,「可去請大夫了?」他交代過院子裡的人,要請大夫只能請熟的,李氏他們請來的大夫是完全不能信的。

  「已去請大夫了。」邱嬤嬤剛回了句,就見他一把抱起明芸秀,快步朝院子走去,她們幾個連忙跟在後頭。

  進了房裡,舒長貞將明芸秀放在床榻上,幾年前他開始習武時,也跟著學了些醫術以防身,正抬手想査看她的脈搏時,忽然見到一雙明亮的圓眼頑皮的朝他眨了幾下。

  明芸秀原本抽搐的身子不抖了,一骨碌翻身坐起來,一臉等著他誇讚的表情,「怎麼樣,我剛才裝得可像?」

  舒長貞靜默幾息,原本要號脈的手轉為朝她的腮頰狠狠捏了兩下,咬牙稱讚了她一句,「像。」方才他一時不察,竟給騙過去了,被她嚇得幾乎失了方寸。

  見狀,明芸秀得意的仰起下顎,「哈哈哈,連你也被我騙到了吧。」

  見她安然無事,他又好氣又好笑,放下心來,在床榻旁坐下,問道:「怎麼回事?」

  「今日我娘家來人,婆婆大約是等不及了,不久前差人來說要過來看我,我哪裡好意思讓她老人家親自過來,所以就強撐著『病體』去向她請安了。」

  她去之前還特地將臉給塗得蒼白了些,看起來就像真的生了病的模樣,誰知她過去,婆婆當即藉故朝邱嬤嬤和一菊二蘭發作,指責她們沒照顧好她,才會害她剛嫁來就病了,要讓人重打她們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那分明就是要邱嬤嬤她們的命,她哪可能讓婆婆這麼做。

  她發狠的拔下髮上的一支簪子,抵在自個兒的頸子上,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說道:「媳婦剛進門就病了,與邱嬤嬤她們無關,要怪就怪媳婦這身子受不得驚嚇,一受驚嚇就得病上一場,要是母親非要罰邱嬤嬤她們不可,那媳婦寧願一死來替她們受過,我死後還望母親能饒了她們。」

  見她這般,李氏臉色難看,恨不得親手掐死她,「哼,你這是在威脅我?你要死就給我死在外頭,別污了我的地方!」她罵完,拿起擱在一旁几上的果子朝她砸了過來。

  她一時閃避不及,被砸到了腦袋,便順勢往後一倒,翻著白眼,歪著嘴,抽動著手腳。

  明芸秀這模樣嚇住了李氏,她叫了聲,「她這是怎麼回事?」

  「二少奶奶約莫是被夫人那果子給砸岀毛病來了,這事奴婢會如實稟告二公子。」這時,舒長貞派給明芸秀的一名婢女冷著張臉回道。

  聞言,李氏似乎略有顧忌,喝斥道:「胡說,不過只是一顆果子,哪裡能把人給砸岀毛病來,八成是她本來就有病,還不快把她給抬回去,請大去來瞧瞧。」

  於是幾名丫鬟便把明芸秀給抬了回來,李氏也不敢再發落嬤嬤她們。

  說完事情的經過,明芸秀滿臉笑意的望著舒長貞,「你說我聰不聰明,反將一軍,把婆婆給唬住了。」

  「勉強算機敏,不過,既然你都被砸出毛病來了,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舒長貞眸裡掠過一抹寒光。

  「你要做什麼?」她好奇的問。

  「自然是去向母親請安。」

  雖然明芸秀是裝的,但丫鬟已把大夫給請來了,這戲索性演了全套,舒長貞讓那位大夫開了滋補的方子,親自送大夫離去,而後他便轉去了李氏的院子,身後還跟著數名護衛。

  下人們見他來勢洶洶,攔著不讓他進去,他毫不留情的拿起鞭子一路抽了過去。

  「你們這些奴才還不給我滾開!」

  幾個攔阻的下人被他給抽得皮開肉綻,沒敢再攔他,讓他直接闖進李氏的院子裡。

  李氏面帶滿臉恚怒的朝他呵斥,「誰讓你進來的?給我出去!」

  「我可是特地過來向母親請安的,可外頭那些不長眼的奴才竟然不讓我見您,存心攔我,不讓我在母親面前儘儘孝心,這樣的刁奴,母親可不能放縱,否則哪一日,這些該死的奴才連暗害主子的心都有了!」他說著,手裡的鞭子時不時的就往地上抽幾下。

  那啪啪抽動的聲響,嚇得站在旁邊的下人們個個膽顫心驚,唯恐他一個不高興,那鞭子就往他們身上抽過來,這樣的事以前他還真幹過幾次,因此下人最害怕見到的人就是他。

  「哼,孝心?你也會有孝心?你這話說得也不覺得害臊嗎?你要是真對我有那麼點孝心,天都要下紅雨了!」李氏刻薄的嘲諷道。

  她雖也忌憚他手裡的鞭子,但她不信他敢打自己這個繼母,言語上不敬是一回事,他若真敢對她動手,那可就是要受萬人唾罵的不孝子了。

  舒長貞笑得涼薄,喊冤道:「母親怎能這麼冤枉我呢,以前我對您可是滿滿一片孝心,日日風雨無阻的來向您請安,都怪那次我溺了水,腦子變得不好使,惹得母親生氣,見我一次就生一次氣,我才沒再常來向您請安呢,就怕把您給氣出病來。」

  「你那也叫請安?你每來一次,就拿我這兒的人撒氣,下人都被你打傷好幾個了,這樣的請安我可消受不起。」李氏厲色道。

  「母親如此誤解我,真教人傷心,我可是出自一片好心,才替母親管教身邊那些惡奴和刁奴。不過我這趟除了來向母親請安之外,也想問問,我媳婦兒是哪兒做錯了?母親竟如此狠心,把她給打成那副樣子。大夫適才來給她診過,說她這是被硬物砸傷了腦子,能不能復原還難說。」

  見他提起這事,李氏剛想辯解兩句,便見他突然冷下臉,語氣變得陰狠,「要是她真做錯了什麼,母親儘管告訴我,我絕不護短,該怎麼懲治她就怎麼懲治她,可您如今親手把她給傷成那樣半死不活的模樣,我陪她回門時怎麼向我岳父交代?」

  不讓李氏答腔,舒長貞陰沉著臉緊接著再道:「萬一我岳父他一氣之下,寫奏本向皇上參咱們衛國公府什麼婆婆不慈,苛待媳婦之事,您打算怎麼辦?先前就有其他言官向皇上稟奏過,咱們衛國公府一門儘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不足以為百姓表率,建議皇上奪了咱們衛國公的爵位呢,再鬧出這事來也不知皇上會怎麼想?」

  見他竟然拿奪爵之事來威脅她,李氏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氣急敗壞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你也是這衛國公府的人,衛國公府要真出了什麼事你也討不了好!」

  「可不是,所以母親還是消停消停,多學學別人怎麼當一個慈祥仁善的婆婆,別給咱們衛國公府的名聲再添一筆惡名。」舒長貞神色森然的警告她。

  「你……」李氏憤怒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舒長貞離去前輕飄飄的再撂下一句話,「縱使沒了衛國公府,我起碼還是虎威大將軍的外甥,而你們呢?還有什麼?」

  李氏摀著胸口,整個人被氣得都要厥過去了。

  見她氣得漲得滿臉通紅,舒長貞提著鞭子悠然的往外走去。

  他的媳婦可容不得旁人來欺負。

  在他走後,舒長鈞與舒長鈺過來李氏這兒,見她正暴怒的砸東西出氣,舒長鈺問母親怎麼發這麼大的火氣。

  李氏將舒長貞適才說的話告訴兒子。

  聽完,舒長鈺怒道:「他也太猖狂了,竟然拿這事來威脅您,他以為咱們真不敢動他嗎?我這就找人去教訓他!」

  舒長鈞叫住轉身要走的弟弟,潑了他一盆冷水,「你手底下那些人,打得過他從大將軍府帶來的那些人嗎?再說你可別忘了,他落水那年,他舅舅親自送他回來時是怎麼說的。」

  當年姚是岑對舒晟說,若是以後舒長貞傷了一條胳臂,他就打斷他們兄弟的兩條手臂,要是舒長貞傷了一條腿,就拿他們兄弟的兩條腿來賠,若是舒長貞死了,他就讓他們兄弟給他陪葬。

  姚是岑那話不是恫嚇,他真敢這麼做,當時他就曾為了舒長貞溺水的事,把舒長鈞給痛打一頓。

  姚是岑離開前,還朝舒晟扔出一把刀,直接擦過他的面頰,牢牢釘在他後面的牆上,撂下狠話道:「要是我外甥再在舒家出什麼事,舒晟,你就等著給你的那兩個兒子收屍吧。」

  「難道咱們就這麼窩囊的讓他這麼欺到頭上來?」舒長鈺不滿的問。

  「當然不會,咱們不能動他,但若是其他人動他,可與咱們無關。」舒長鈞先前為了除掉舒長貞,暗中買了幾個殺手,想讓舒長貞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在外地,可惜沒能成功,不過他又想到一個對付他的好辦法。

  「其他人?你想找誰?」舒長鈺想起一個人來,「莫非是四殿下?」祖母與四殿下的母妃是堂姊妹,因著這層關係,爹和他們兄弟都支持四殿下,並暗中為他辦了不少事。

  「知道什麼叫狐假虎威嗎?」舒長鈞點撥他。若是動舒長貞的人是四殿下,縱使姚是岑貴為虎威大將軍,也不能將他怎麼樣。

  「知道。」舒長鈺不明白他怎麼突然這麼問,下一瞬頓時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             *             *

  李氏因不確定明芸秀的狀況,派長媳替她過來探望明芸秀。

  謝映過來時,明芸秀坐在床榻上,手腳偶而抽搐個兩下,以示自已確實有恙在身。

  「大嫂過來看我,我沒法起身招待,真是對不住。」她嘴上歉疚的說了句。

  「你身子不適,怪不得你。」謝映神色淡漠的轉達婆婆交代的事,「娘吩咐我來瞧瞧你的身子有沒有好?若沒好,要不要請太醫過府來瞧瞧?」  

  明芸秀上翹的嘴角帶著一抹微笑,「已好些了,用不著麻煩太醫,你瞧,沒抽得那麼嚴重了,也許再喝幾天藥就能痊癒。」

  「既然這樣,那我回去跟娘說。」謝映本就不是多話之人,說完起身便走。

  送走她,眀芸秀俐落的翻身下了床榻,朝邱嬤嬤道了句,「大嫂雖然沉默寡言,但看著倒是不讓人討厭。」

  舒長貞走進房裡,聽見她的話,接腔說道:「她啊,心如止水,如今就像行屍走肉般,了無生趣。」

  「這是為什麼?」明芸秀好奇的問。

  「她心愛之人死了,她父母卻強迫她嫁給舒長鈞,她聽從父母之命嫁了,但自嫁進來後從未笑過。」舒長貞簡單說了謝映的事。

  聽了她的遭遇,明芸秀心中有些惻然,「原來她這麼慘啊,怪不得她總是面如寒霜,那她這麼活著,當不是比死了還難過?」

  「一個人要怎麼活著,全憑自個兒選擇,可以讓自己活得渾渾噩噩逃避痛苦,也可以選擇面對那些困難,去克服它們。她既然想那麼活著,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舒長貞語氣裡沒有一絲憐憫,他也是經過選擇,才成了如今這樣的自己。

  明芸秀深有所感,頷首道:「你說的沒錯,人這一生要活成什麼樣子,多半是自己的選擇,像我當初答應嫁給你一樣。」

  舒長貞雙眸緊盯著她問:「怎麼,你後悔了?」

  她輕搖螓首,「我沒後悔。如果不是親自來到舒家,我不會知道你以前都過著什麼樣的日子,也不會知道你為何會從以前那般溫和善良的模樣,變成現下這樣。」

  她那溫柔的眼神和話裡的憐惜,讓他的心頭震動著,「知道又能如何?」

  「知道後能做的可多了。」明芸秀柔笑著上前擁抱住他,「我可以這樣抱著你,告訴你,雖然這府裡沒人真心疼你,但以後有我疼你,以前我來不及幫你,以後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你受苦。」在他護著她的同時,她也想要保護他,想讓他知道,她的心裡有他。

  其實她心裡一直都有著他,只是她太晚才找到他,太晚來到他的身邊,才讓他以前受了那麼多的苦。

  她的話讓他動容,而後失笑道:「你有什麼能耐幫得了我?」他一直飄蕩的心,在這一刻彷彿終於找到了可以停泊之處。

  她冷哼著抬了抬眉,「你不要小覷我,你瞧我這次多機伶,輕易把婆婆給唬住了,你想對付誰、整治誰,我都可以幫著你岀主意。」

  他將她攔腰抱起,笑聲震動著胸膛,「是是,我家娘子多智近乎妖、靈慧過人,往後還請娘子多多指教。」

  「你要做什麼?」明芸秀輕呼聲,連忙圈抱著他的頸子。

  「你這幾日在院子裡悶壞了吧,我帶你出去走走。」

  「那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不放。」他一口拒絕,大步朝外走去,院子門前,隨從已牽著一匹馬候著。

  他抱她上馬,而後翻身坐到她身後。

  明芸秀坐過馬車,卻沒騎過馬,一時有些驚慌。

  他拽過大氅,將她圈抱起來,「別怕,我帶你出城去遛遛馬。」說著,他輕夾了下馬腹,朝後院而去,幾名隨從已騎著馬等在後門,見他出來,紛紛跟上。

  「以前可騎過馬?」舒長貞的聲音拂在她耳側。

  「沒有。」烈烈的寒風呼嘯亂來,明芸秀不覺得冷,須臾,適應了馬兒的速度,她好奇的舉目張望著,原來騎在馬背上,視野要比平常更遠一些。

  「想學嗎?」

  明芸秀驚喜的轉過了頭,「我可以學嗎?」

  「你若想學我就教你。」他想疼她寵她,只要是能讓她歡喜的事,他都為願意為她做。她以真心相待,他也會回以真心。

  「我想學、我想學。」她高興的迭聲說道,她早羨慕那些會騎馬的人,一直都沒機會學,難得他願意教她,她哪裡肯放過這機會。

  見她這般雀躍的模樣,舒長貞的眸裡盪開一抹寵笑,「等到城外我再教你。」

  一路來到城外,他尋了處平坦的地方,將韁繩交到她手裡,告訴她要怎麼駕馭馬兒,他坐在她身後,下顎貼著她的面頰,一步一步的指點著她。

  她十分興奮,感覺到整個人熱燙起來,彷彿不是在寒風中,而是盛夏的炎熱裡。

  他的大掌包覆著她的手,教她怎麼操控韁繩,怎麼讓馬兒前進後退。

  他垂眸注視著她臉上的燦笑,明亮得讓人想一輩子珍藏起來。

  慢慢的騎了會兒,她覺得自己彷彿能稍稍駕馭馬兒了,欣喜的往他胸前一靠,回眸笑得闔不攏嘴,朝他說:「你看見沒有?我好像會一點了。」

  「看見了。」他抑制不住心緒湧起的股衝動,朝她紅撲撲的臉頰親吻了一口。

  她羞得原本就緋紅的臉更加嫣紅了幾分,「你怎麼親人也不先說一聲。」現在還是在外頭呢,她赧然的朝四下悄悄望了眼,見那些隨從都在不遠處候著這才放下心。

  「怎麼,我親我家娘子還要敲鑼打鼓事先宣告不成?」

  「你說什麼呢。」她抿著唇,接著不甘示弱的勾下他的頸子,朝他的唇瓣飛快的落下一吻,嬌笑道:「吶,這是我的回禮。」

  「你這回禮我很滿意。」他猝不及防的將她抱起,讓她整個人轉了過來,面對著他,捧住她的臉,覆住她的唇。

  她略略掙扎著,他這樣吻她,那些隨從再眼瞎也看得岀來他們在做什麼吧,真是羞死人了,但她推搡兩下便投降了,被他那霸道的吻給吻得手腳發軟。

  她抬眸撞見他眸裡那毫不遮掩的慾火,整個人羞臊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想起他那恣意妄為的性子,她不得不提醒他,「我們還在外頭呢。」

  「那咱們回府吧,今兒個學得差不多了,改日我再教你。」

  見他就要縱馬回去,明芸秀嚇得緊拽著他的衣襟,「那你先把我轉回去啊。」

  「這樣不是挺好的?」

  她瞠瞪他,「一點也不好,你快把我弄回去,要不然我就自個兒來。」

  他低笑著將她抱起,放回原來的位置,兩手圈著她的身子,握住韁繩,迫不及待的疾馳而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25 09:01 AM 編輯

【第十章】   打翻醋罈子

  明芸秀回門這日,帶了不少禮物回府。

  李氏完全沒讓人給她準備回門禮,所幸舒長貞早有準備,有上好的茶葉、珍釀、布匹,就連府裡的下人也都有一塊上好的布料。另外再給她爹準備了上百年的人蔘、靈芝等珍貴藥材,給她大哥的是一套名貴的文房四寶,其中有一隻文人雅士最為喜愛的端硯,而給明府其他女眷們準備的是幾套精緻的頭面。

  梅氏前兩日就讓廚房開始準備今日的席宴,今兒個一早早早就起來梳妝打扮,等著見明芸秀和舒長貞。

  明芸湘讓身邊的一個丫鬟去前頭打探情況,少頃,那丫鬟回來報訊,「三小姐,大姑奶奶和姑爺回來了,這會兒到了前廳裡,正跟老爺和少爺說著話呢。」

  「爹向來話不多,應該很快就能說完話,走、走,咱們快去姨娘那兒等著。」她提著衣裙,興沖沖的往母親的小院跑去。

  來到梅氏的小院時,看見明芸昭已在屋裡,正跟母親說著話,她走進去叫嚷了一聲,「二姊,你過來也不喊我一聲。」

  明芸昭回了一句,「我沒喊你,你不也會自己過來。」

  「好啦,你們大姊待會就和姑爺來了,別吵嘴了。」梅氏眉眼含笑,直瞅著門外。

  沒等多久,明芸秀便攜著舒長貞過來,明侑遠也陪著他們一道前來。

  幾人見了禮,各自落坐後,明芸秀喜孜孜的讓一菊和二蘭將她帶回來的禮物送去給姨娘和妹妹。

  梅氏打開她送的那幾個錦盒,瞧見裡頭擺了兩套頭面,還有兩隻玉鐲,那成色和做工精緻不凡,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她驚訝的說道:「芸秀,你這禮也太貴重了。」

  明芸湘與明芸昭也各自看了自己的禮物,見同樣是別緻的頭面,明芸湘出聲道:「就是啊,大姊,這些首飾這麼漂亮,很貴吧?」父親雖然是三品朝官,但父親為官向來清廉,雖有些家底,可她長這麼大還不曾擁有過這麼精美的首飾。

  她拿起一支用金絲纏成蝴蝶模樣的金簪,蝴蝶上鑲著一對小小的紅碧璽當眼睛,翅膀上鑲著幾枚圓潤的小珠,她看得愛不釋手。

  「這些都是我夫君送的,姨娘你們儘管收下就是。」明芸秀笑著勸道。

  先前他帶回這些首飾給她時她也有些意外,自家夫君爹不疼娘不愛,只靠衛國公府每月給的月例,她心忖多半不夠他平日花用,不想他花費太多銀子,遂對他說:「你不用花太多銀子給我置辦回門禮物,我娘家人都是真心疼愛我的,不管我帶回去什麼,他們都不會嫌棄的。」

  「你這是擔心我養不起你嗎?銀子我有的是,不缺這些,日後你想要什麼,儘管買就是。」說完,他大氣的掏出一迭銀票塞給她,「不夠再問我要。」

  她後來追問,才知他早在幾年前已討回他娘的那些嫁妝,置辦了些鋪子,另有生財之路,不愁沒銀子花。

  舒長貞也接腔道:「這是我的一番心意,還請姨娘和兩位妹妹收下。」

  明芸湘拿著那些首飾,笑得闔不攏嘴,頷首道:「既然是姊夫送的,那我就卻之不恭啦,謝謝姊夫。」

  梅氏笑看著舒長貞,「姑爺有心了,這次咱們就收下,往後可別再破費了。」

  明芸秀過去親昵的挽著她的手道:「姨娘,您把我養這麼大,還養得這般聰慧賢淑,他孝敬您也是應該的。」

  一旁的明侑遠毫不客氣的拆妹妹的台,「聰慧倒是有的,但賢淑呢……八成是你當初投胎時太急忘了帶上了。」

  他這話一說,梅氏與兩個女兒和舒長貞都笑出聲來。

  「大哥,我可是你親妹妹呢,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明芸秀嬌嗔著瞪了兄長一眼,而後看向自家夫君,笑得溫柔可人,問:「夫君,你告訴大哥我賢不賢淑?」

  「賢淑……」舒長貞一臉正經的回了兩個字,就在明芸秀滿意的直頷首時,他再補上兩個字,「才怪。」

  要是她真賢淑,就不會裝病騙李氏,當初也不會敢一個人半夜潛進他房裡,不過這樣的性子正合他意。

  房裡幾人哄堂大笑。

  「你和大哥是事先串通好了,今兒個特地一塊來編排我的嗎!」她指著他們佯作嗔怒。

  梅氏笑道:「他們是逗你呢。」見到舒長貞看向明芸秀時那滿臉的寵溺,她欣慰的放下心來,一個女子能得到夫君疼愛,可是人生大幸之事。她接著提醒道:「芸秀,別忘了帶姑爺去給你娘看看。」

  「好,我這就帶他過去。」明芸秀應了聲後,便領著舒長貞到後院一處供奉明家祖先牌位的小祠堂裡。

  明侑遠與明芸湘、明芸昭也一塊過去。

  明芸昭點了幾支香遞給明芸秀與舒長貞,讓兩人給已逝的嫡母上香。

  兩人朝母親牌位恭恭敬敬的拜了拜,而後明芸指著站在他身側的舒長貞,對著母親的牌位說道:「娘,這是女兒嫁的夫君,我今日回門,特意帶他過來看看您,日後他若是欺負我,您可要給我作主,罰他一頓。」

  聽見姊姊竟然這麼說,明芸湘忍俊不住噗哧笑出聲來,明芸昭臉上也帶著了些許笑意。

  明侑遠則笑著搖頭,這個妹妹從來就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姑娘,以前未出嫁前,便常說出一些話來把爹給氣得跳腳。

  如今岀嫁了,他並不擔心她會受人欺負,因為她從來就不是逆來順受的姑娘,遇到不能忍受的事情時,打不過她會逃會跑,所以三個妹妹裡,他最放心的便是這個妹妹了。

  舒長貞竟也沒駁斥什麼,反倒一臉認真的對著岳母的牌位許諾,「娘放心,我會待芸秀好的,謝謝您把她生得這麼聰慧賢淑,終我一生都不會辜負她。」

  見他誇她賢淑聰慧,明芸秀看著他,眼裡的笑滿得都要溢出來了,「你這話我可是親耳聽見了,日後可不能食言。」她心裡甜得都要融化了。

  明芸湘在後頭出聲表示,「大姊,我們也都聽見了姊夫的話,日後可以為你做見證。」

  明侑遠笑著說道:「希望不會有需要見證的那一天。好了,祭拜完母親,咱們出去吧。」

  幾人離開祠堂,明芸秀跟妹妹們已有幾日不見,姊妹三人想說些體己話,便讓兄長帶舒長貞在府裡走走。

  三姊妹回了梅氏的小院,梅氏正好去廚房盯著待會兒要上的宴席所以不在,姊妹三人坐在桌前,明芸湘迫不及待的問起明芸秀這幾日在衛國公府是怎麼過的,她婆婆還有沒有為難她。

  明芸秀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告訴兩個妹妹。

  聽完,明芸湘一臉佩服的笑道:「虧大姊想得岀這辦法來治那惡婆娘,以後她要是敢再刁難你,你就再抽個幾下給她看。」

  明芸昭搖頭說道:「這種辦法不能一用再用,用多了,也就唬不住人了。」

  明芸秀頷首道:「芸昭說的沒錯,偶爾用用可以,不能常用。」

  「那她以後再刁難你怎麼辦?」明芸湘擔心的問。

  「屆時看情況再說。」說完自己的事,明芸秀笑吟吟看向二妹,「芸昭,辦完我的婚事,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你啦?」

  不等她回答,明芸湘便搶先說道:「是啊,該輪到二姊了,姨娘先前還叨念著這事呢,說大哥跟她提起,他有一位同僚人品不錯,頗有才幹,爹見過那人也覺得對方有前途,大哥想過陣子帶回來給娘瞧看合不合適。」

  明芸秀心忖大哥都要把人往家裡帶了,這分明是想讓二妹也見一見的意思,她拉起二妹的手興匆勿開口道:「那到時候你好好瞅瞅,要是看不合眼,就直接同大哥說,大哥是個明理的人,不會為難你。」

  「嗯。」明芸昭頷首應了聲,對自個兒的婚事沒表現出半分的期待來。

  明芸湘瞧見她那不冷不熱的模樣,說道:「二姊連自己的親事都不怎麼在意,真不知這世上有什麼事是能讓二姊感興趣的。」

  「芸昭性子向來比一般人來得冷靜,她呀,縱使心裡感到快活,臉上也只會露出淡淡的笑意。」眀芸秀拉著兩個妹妹的手接著笑說:「芸湘你呢,剛好跟芸昭相反,有什麼話都藏不住,喜怒哀樂全都表現在臉上,教人一看就明明白白。」  

  她一手抱著一個妹妹,最後再說了句,「不過不管怎麼樣,你們倆永遠都是我最好的妹妹。」

  三姊妹親密的抱在一塊,明芸湘感動的說:「大姊、二姊,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姊妹。」

  明芸昭臉上流露淡淡的笑意,應了聲,「嗯。」

  有疼寵她的丈夫,還有呵護她的娘家親人,明芸秀覺得這一刻真是無比幸福。

  又聊了片刻,見時間不早,明芸秀與舒長貞拜別家人,返回衛國公府。

  兩人坐在馬車裡快到衛國公府時,忽然有一人騎著快馬攔下馬車,出聲稟告,「二公子,三公子又帶人去飛煙樓,鬧著要見聽雨姑娘,他這次帶著四殿下身邊的幾個侍衛過去,那裡的兄弟們快擋不住了。」

  聞訊舒長貞當即表示,「我這就過去。」說完,他話也來不及說一聲便下了馬車,翻身上了一名隨從的馬,匆匆離開。

  明芸秀忽然之間被車外吹來的寒風給凍得從頭冷到腳底。

  她竟然忘了還有一個聽雨姑娘。

  她曾親口答應他,等嫁給他後,要把聽雨姑娘給抬進門來成為他的侍妾。

  她和舒長貞之間並不是只有兩個人,而是有三個人。

  她臉上的笑猶如此刻被烏雲掩遮的日頭,倏然之間全都隱去了。

*             *             *

  「打,給我打,往死裡打!打死一個,爺我賞一千兩,打傷一個賞五百兩!」

  舒長鈺在暖水閣門前叫囂著,鼓動著他從四殿下那裡借來的侍衛,讓他們打殺舒長貞派來保護古聽雨的那幾個護衛。

  那八名護衛都是訓練有素的軍士,他們曾在戰場上衝鋒陷陣,斬殺過無數敵軍,剽悍無比,那些侍衛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不過礙於這些侍衛都是四殿下身邊的人,他們不敢下狠手,因此沒能將他們擊退,反而束手束腳落於下風。

  那些侍衛為了舒長鈺的獎賞,個個都發狠的出盡全力,毫不留情。

  舒長貞趕到的時候,正看見一名護衛背後被砍了一刀,而舒長鈺在一旁高聲叫好。

  「好好,就是這樣,把那些狗奴才全都殺了!」

  舒長貞大步走過去,沉聲暴喝一聲,「住手!」

  交手中的數人聞言,全都停下手望了過去。

  那些護衛見到自家主子過來,憤怒緊繃的神情瞬間緩了下來,齊聲喊道:「二公子。」

  舒長貞吩咐道:「你們先退到一邊去。」而後,他越過那些護衛走到暖水閣門前,目光陰寒的看向舒長鈺,冷笑著說了聲,「長本事了啊,連四殿下的人你都能借過來。」

  見他竟來得這麼快,舒長鈺心中惱火,他是特別選在明芸秀回門這天帶人過來,本來以為可以一舉拿下那些護衛,如願以償的登堂入室,哪裡想到這些侍衛這般沒用,花了那麼長的時間都沒殺了那些護衛。

  但他嘴上毫不示弱的回道:「你既然知道他們都是四殿下的人,還不叫你的人全都退開,是四殿下讓我來接聽雨姑娘過府。」事實上四殿下並未如此,他是存心借用四殿下的名號來壓舒長貞,想藉此將古聽雨給帶走。

  舒長貞擋在門前,一雙眼陰森森的從幾名侍衛的身上掃過,把他們看得都垂下了頭,沒敢與他對視,最後定在舒長鈺身上。

  「你想帶走聽雨姑娘,得先踏過我的屍首。」他接著朝一旁的護衛沉聲交代,「誰敢上前一步,就給我殺了,用不著手下留情,有事我擔著。」

  舒長鈺被他那如狼似虎般的陰狠目光給看得心下發虛,但聽見他的話,還是怒從心起,喝道:「你敢動四殿下的人?」

  「四殿下的人先傷了我舅舅派來的護衛,我倒要請我舅舅問問四殿下,他這是對我舅舅這個虎威大將軍有何不滿嗎?」

  那幾名侍衛聞言全都心頭一驚,虎威大將軍縱橫沙場數十年,建功無數,威名赫赫,是在朝威望最盛的將領,就連皇上都對他十分倚重信任,幾位殿下在他跟前更是以禮相待,四殿下還曾希望能拉攏他過來。

  一想到他們打傷的人竟然是虎威大將軍手下的人,幾人頓時後怕起來,其中領頭的那名侍衛連忙拱手致歉,「我們兄弟先前並不知道那幾位是大將軍手底下的人,誤傷了他們,兄弟們在這裡給他們賠罪,此事還請舒二公子恕罪。」

  舒長鈺見他們竟低聲下氣的向舒長貞賠罪認錯,登時氣得跳腳,「你們在說什麼?四殿下可是讓你們來幫我的,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舒三公子,您先前可沒跟四殿下說是讓咱們來對付虎威大將軍的人,這事回去咱們自會稟明四殿下。」那侍衛沉下臉回道,他給他們招來了這麼個麻煩,傷了姚是岑的人,若是讓四殿下知道,四殿下絕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

  說完,他不再理會舒長鈺,招呼其他幾名侍衛掏出身上所有銀子,遞過去給舒長貞,並說道:「舒二公子,這些是咱們兄弟的一點心意,給那幾位兄弟們治傷,若不夠,咱們兄弟會再補上。」

  舒長貞讓人收下他們遞來的銀兩,分給那些受傷的護衛,頷首道:「不知者不罪,既然你們是被人給利用了,這事我也不怪你們,你們走吧。」說完他擺擺手讓他們離去。

  那幾侍衛抱拳告辭後,趕緊離開。

  沒了可以倚仗的打手,他舒長鈺腳步一轉,也想跟著溜了。

  舒長貞冷酷的嗓音在他背後響起,「你再敢打聽雨姑娘的主意,下次我會讓人把你給閹了,若不信,你儘管試試!」

  這次搬出四殿下來都沒能成功,舒長鈺惱恨的在心裡咒罵不休,但此時他人單勢孤,連句狠話也不敢撂下,飛也似的走了。

  待他們一走,舒長貞另外再掏出些銀票給那些護衛們治傷。

  處理好這事,他這才敲開暖水閣的門,走進屋裡。

  古聽雨見他進來,神色一喜,下意識的就要迎上前去,走了兩步便猛地停了下來,朝他福了個身,「聽雨見過舒二公子。」

  「不用多禮,方才嚇到你了吧?」舒長的嗓音淡然有禮。

  古聽雨抿著唇,再朝他施了一禮,「多謝舒二公子及時趕到,否則聽雨真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

  舒長鈺覬覦她許久,若真被他帶走,或許她就再也無法見到子望了,這麼一想,她怕得緊掐著手裡的絲絹。

  「你收拾收拾,我這幾日會派人來迎你回舒家。」吩咐了聲後,舒長貞再問了句,「子望先前已跟你說過了吧,要暫時委屈你當我的侍妾。」

  「說過了,可舒二公子不是才大婚,這麼快就讓我進門,您夫人那兒答應嗎?」古聽雨有些顧慮。

  「這事她先前已答應了,你無須多慮。」話剛說完,他就看見雷子望飄出玉墜,一臉懇求的望著他,他只得轉過身,讓雷子望暫時附身。

  下一息,他再轉回身子,神情陡變,溫情脈脈的注視著古聽雨。

  她當即從他的眼神中察覺到什麼,試探的輕喊一聲,「子望?」

  「是我,聽雨,方才讓你受驚了。」

  適才外頭那陣仗真是把她給給嚇壞了,在他面前,她不再強裝鎮定,撲進他懷裡,泫然欲泣道:「子望,帶我走吧,我再也不想留在這裡了。」  

  「長貞很快就能帶你離開這裡了。」雷子望憐惜的擁著她,接著告訴她一件事,「聽雨,長貞還答應我,說迎你回去後,讓我上他的身與你拜堂成親。」

  「真的嗎?」她抬起淚眼驚喜道。

  「真的,我們可以成親了。」他生前心心念念的原望,終於要實現了。

  「太好了!」她喜極而泣,依偎在他懷裡。

  他溫言軟語的哄著她,「所以你再忍耐幾日,等安排好日子,長貞就會派人來迎接你回去。」

  「嗯。」她柔順的輕輕點頭,忍不住開始期盼那一天快點到來。

*             *             *

  獨自回到舒府後,明芸秀倚在窗邊的一張軟榻上,托腮望著窗外。

  「少奶奶這是怎麼了,先前在娘家時不是還很高興嗎,怎麼回來後,就突然像是滿懷心事似的?」邱嬤嬤納悶的問著一菊和二蘭。

  「是啊,真奇怪,我方才問少奶奶,她什麼也不說。」二蘭也一臉不解。

  「難道少奶奶是在生氣二公子半途下了馬車,不知跑去哪兒的事?」二菊小聲揣測。

  明芸秀心知邱嬤嬤她們很擔心她,但她這會兒什麼話都不想說,須臾後,說道:「你們都下去歇著吧,用不著在這裡伺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聽見她這麼說,邱嬤嬤幾人只好退了下去,寢房裡只剩明芸秀一人。

  她想到不久前,舒長貞才在她娘的牌位前許諾。

  「娘放心,我會待芸秀好的,謝謝您把她生得這麼聰慧賢淑,終我一生都不會辜負她。」

  他明明才承諾過不會辜負她,可他一聽見聽雨姑娘的事,便顧不得她,將她扔下就走。在他心中,她永遠也比不上聽雨姑娘吧,他當初求娶她,不就是為了要她替他迎聽雨姑娘進門。

  這陣子她竟然完全忘了這件事,她苦笑著思忖,她是不是該兌現當初答應他的事了,替他把人給娶進門?

  她能食言嗎?能假裝自己不記得這件事了,耍賴的告訴他,她反悔了,她不想替他把人給娶進門了?

  她滿腔苦澀,現在人還沒進門她都這般難受了,待人來了之後,她怕自己會嫉妒得發狂。

  要把丈夫分給別的女人,她遠遠沒有自己想像的大度,她一點都不想,她想要他只屬於她一人所有,她不要與別的女人共有他。

  她不要他的心裡還有別的人!

  她掐著掌心,低聲告訴自己,「明芸秀,你雖然不是男子,但一諾千金的道理你應該懂,這是你親口答應他的。」

  「二公子。」

  猛然聽見房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明芸秀連忙拍了拍自己的面頰,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好些。

  幾息後,她見到舒長貞走進寢房裡,想擠出笑容迎接他,但嘴角就是僵硬得無法再往上揚起,她索性不勉強自己。

  「你回來了。」她望著他,輕擰著眉心問了句。

  「嗯,我有事要同你商量。」舒長貞正要開口時,就聽明芸接腔道——

  「是聽雨姑娘的事嗎?」

  他心忖她當時在馬車裡,應當聽見隨從稟告他的話了,頷首道:「沒錯,我打算挑個日子讓她儘快入門,省得舒長鈺再去糾纏她。」

  「好。」明芸秀此時的臉色已緩了過來,她不想在他面前變得像一個面目可憎的妒婦,泰然自若的朝他頷首,「你看要哪日迎她進來,我來安排。」

  「過幾日吧,你看哪一天合適,就安排哪天。」

  「我知道了,那喜房要安排在哪處院子?」她接著問。

  「旁邊那處院子是我母親生前所住,如今空置著,就安排她住在那裡吧,你明兒個差人去整理,把裡頭佈置佈置。」兩處院子緊鄰,如此他的人手要保護也方便。

  「好,我這就讓人過去清理佈置一番。」說著這話,她胸口直冒著酸氣,偏生還得強忍著不能發作,因為是她親口答應要幫他納妾,心裡再酸、再苦都只能忍下。

  說完後,她徑自朝院門外走去,叫來一菊和二蘭,吩咐道:「你們兩個領幾個丫鬟去把隔壁那處院子給整理整理,這幾日二公子要迎新姨娘進門。」

  聞言,一菊和二蘭都臉錯愕,齊聲訝異道:「二公子要納新姨娘?」

  「沒錯,還愣著做什麼?快帶幾個丫鬟過去。」

  一菊和二蘭面面相覷。

  邱嬤嬤也滿臉驚訝,問道:「二公子怎麼突然要納妾?」

  「不是突然,我先前就答應過他,要替他把聽雨姑娘給抬進門來。」明芸秀忍住滿腔的酸楚說道。

  邱嬤嬤皺著眉頭,忽然明白過來少奶奶為何從娘家回來後,就鬱鬱寡歡起來,八成是二公子對她提了這事。

  她先前也聽說過二公子傾心飛煙樓一位姑娘的事,只是因為少奶奶嫁進來這段時日,二公子一直都待少奶奶很好,讓她們全都忘了這事。

  「可您才嫁進來不久,二公子就急著納妾,也未免太不尊重您了。」邱嬤嬤替她心疼。

  明芸秀澀然道:「當初是我親口答應了他的。」所以怨不得人,她早就知道他另有心悅之人,可這心就是沒能守住,如今又能怪誰?「一菊、二蘭,快去吧。」

  一菊、二蘭擔心的看了她一眼,這才領著幾個粗使丫鬟過去。

  交代完,明芸秀轉過身子,瞥見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的舒長貞,問了聲,「你要納妾這事,要不要稟告婆婆一聲?」

  「這事我會跟她說。」舒長貞望著她,問:「你不高興?」

  原來他看得出來她不高興,她還以為他眼下的心思全都在聽雨姑娘身上呢。她賭氣的說了句,「我高不高興與你何干?」

  舒長貞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你這模樣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丈夫要納妾,難道她還要歡天喜地不成!她惱得不想再搭理他,要回房裡,見他堵在前頭,氣忿的推了他一把,「讓開!」

  舒長貞拽住她的手腕,確定了一件事,笑道:「嘖,真吃醋了。」

  他臉上那笑刺眼得讓她咬牙切齒,「放手!」

  「不放,你吃醋的模樣真可愛。」明白她是誤會了古聽雨的事,但他不想這麼快告訴她實情,想再多看幾眼她的這副模樣。

  她吃醋的模樣可愛?「你別太欺負人了。」她橫眉怒瞋他,恨不得一口咬掉他臉上那讓人討厭的笑。

  「我怎敢欺負你,我可是在岳母的牌位前許下過承諾的。」

  「你還有臉說!你就不怕我娘在天之靈懲罰你嗎?」

  「不怕,我沒辜負你,岳母不會罰我的。」他篤定道。

  她越聽越惱,實在是再也忍不下去,抬起腳重重朝他的腳用力一踩,趁他猝不及防鬆開她的手時,掄起粉拳朝他劈頭蓋臉的打下去,「讓你騙我還騙我娘,我打死你這個騙子!明明一顆心都在別的女人身上了,還敢說沒辜負我,我讓我娘招來天雷劈死你這個無恥的大騙子!」

  沒想到她會這般氣憤,一邊咒罵他,一邊捶打他,舒長貞又好氣又好笑,面對愛妻,他沒敢出手,任由她捶了數下後,再一把擒住她,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走回房裡。

  「你做什麼?放下我!」還沒氣消的明芸秀又朝他的胸膛捶了兩下。  

        回了寢房,舒長貞將她放到床榻上,才開口解釋,「你誤會了,我與聽雨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納她為妾,只是為了保護她。」

  明芸秀不信,質疑道:「保護她為何要納她為妾?」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聽雨姑娘是我一個好友的未婚妻,我那好友不幸身亡,無法照顧她。她原本也出身官宦之家,後因家族遭難,淪落風塵,她一個姑娘家,我總不能無名無份的將她帶回來,所以才想以侍妾的名份迎回府裡,免得舒長鈺再糾纏她。」舒長貞將事情簡單告訴她。

  「可為何外面的人都傳聞你心悅她?還有啊,當年你曾經買下全城的茶花送給她。」

  「外頭的傳言能信的沒幾件,你別忘了,外面不也傳言你被我繼母打得臥床不起?」他又道:「至於茶花那事,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那是誰?」

  他不想因為古聽雨之事,讓她對他心存芥蒂和懷疑,略一沉吟,索性便將雷子望的事告訴她,「……子望於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讓他的魂魄上我的身,不時與聽雨姑娘相見,才會傳出我心悅她之事,那些茶花,也是那一年聽雨姑娘生辰,子望為討她歡心而買下的。」

  聽完他所說,明芸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向他掛在胸前的那枚玉墜,「你這玉墜裡真住了一隻鬼?」

  「你還記得嗎?那時我們被泥石壓住,困在馬車裡,便是子望出去外頭查看情況,發現言松他們找不到我們的位置,所以我才讓你設法出聲讓他們知道。」

  明芸秀想起那時的事,除了他,她什麼也沒看見,「除了你,沒人能看見那位雷公子嗎?」

  「據說有些道行深的道士、和尚可以看見鬼魂,子望便曾遇見一名想抓他的道士。」

  明芸秀相信了他所說的話,臉上的恚怒已消,對雷子望與古聽雨的事滿心惋惜。「他們一人一鬼,打算這樣過一輩子嗎?」她同情他們的遭遇,但兩人無法相見,只能倚靠附身才能見面,長此以往,她擔心不知會不會對舒長貞的身子有損。

  「子望執念未消,不願輪迴,只能待雷家的事平反後再做打算。」說完,舒長貞笑睇她,「氣消了吧。」

  明芸秀眨眨眼,一臉無辜地表示,「誰生氣了?我是個深明大義、溫良賢淑的女子,夫君要納妾,我是絕無二話。」她才不承認方才自己曾大吃飛醋。

  「深明大義、溫良賢淑?」舒長貞抬手朝她的臉用力捏了捏。

  她吃痛的拍開他的手,「你做什麼!」

  「我是掂掂你這臉皮有多厚,才能說出這種話來。」他揶揄道:「方才打翻的那罈子醋,到現在都還聞得到酸味呢,對了,還有……」

  見他竟解開衣襟,脫起衣袍來,明芸秀瞪圓了眼,「大白天的,你幹什麼脫衣裳?」

  「你方才捶了我那麼多拳,我得讓你覷覷你下手有多狠。」

  聽他這麼說,明芸秀頓時心虛起來,好聲好氣的道:「那我拿藥膏替你揉揉。」

  她起身想去取來藥膏,他冷不防將她推倒,邪魅一笑道:「娘子不如以身相揉……」

  「你太無恥了……」她嬌斥了聲,少頃,寢房裡便傳來曖昧的嬌喘呻吟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1-28 02:08 PM 編輯

【第十一章】   得償多年宿願

  進了自家兄長的院子,舒長鈺問道:「大哥,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舒長鈞瞅向進來的弟弟,罵道:「長鈺,你也太沒用了,四殿下都借人給你了,你還沒把人給弄到手,這會兒長貞都要把人抬進咱們府裡了。」

  「他要納聽雨為妾?」舒長鈺一愣之後狐疑道:「大哥,你沒騙我吧?」

  「他不久前才去向娘說了這事。」舒長鈞揮手讓一旁伺候的丫鬟斟酒。

  「娘答應他了?」舒長鈺走到兄長旁的椅子上坐下。

  「娘不答應還能如何,他是納妾又不是娶妻,何況這事他媳婦都同意了。」

  舒長鈺想到什麼,獰笑起來,「哼,他以為他納聽雨為妾,我就奈何不了她了嗎?這樣正好,人就在咱們府裡,我隨時都可以……」

  舒長鈞沒好氣的打斷他的話,「你敢未經他同意進他院子裡試試,他那些從大將軍府帶過來的護衛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你該不會好了傷疤就忘了痛吧!」

  幾年前,舒長鈺曾擅自闖進舒長貞的院子,被那些護衛給揍得鼻青臉腫,差點連娘都認不出來。為此爹娘震怒,命府裡的護院去拿下傷了他的人,後來那些護院一個個被打得像破布似的給扔了出來。

  而後舒長貞說道,那些人都是他舅舅派過來保護他的人,不支府裡的月銀,不聽舒府的差遣,只聽他一人的命令,若再有人敢擅闖他院子,就當竊賊來處置。

  懾於那些人的身手,沒人敢再闖進他院子裡,多半也是因為這樣,舒長貞才會想將古聽雨給抬進門來,護在眼皮子底下。

  聽他提起那件事,舒長鈺肥胖的臉孔恨得扭曲起來,「就連四殿下的侍衛都不敢得罪他舅舅手下那些人,難道就讓他在咱們府裡為所欲為,拿這渾蛋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舒長鈞思忖道:「他現在最大的倚仗就是姚是岑,要是沒了姚是岑的話……」

  「姚是岑深受皇上器重,想除掉他,這比直接殺了舒長貞還不可能。」舒長鈺何嘗沒這麼想過,但姚是岑位高權重,且他自己本身又勇猛無匹,當年他身陷敵軍的包圍時,曾隻身一人斬殺近百敵軍,他手下那些隨從也個個身手剽悍,一個人能打過五、六個人。

  舒長鈞轉動著手裡的酒杯,冷笑道:「也未必辦不到,他手握兵權,皇上難道真對他完全沒有一絲忌憚嗎?」

  「三人成虎,有些話說多了,即使是假的,也會變成真的。」外頭關於衛國公府那些真真假假的傳言,讓他想到了一個主意。

  「你想到什麼辦法了?」見他似是有了什麼好計謀,舒長鈺忙不迭追問。

  「這事我得同四殿下先商議商議。」

*             *             *

  在古聽雨進舒家前一天,明芸秀與舒長貞去拜訪近幾個月一直在西山禮佛,直到前兩日才回京的義母明德長公主。

  「芸秀,你嫁都嫁了,本宮本不該這麼說,但你這親事實在是讓本宮很不滿意,若是我先前在京裡,絕不會讓你爹將你嫁到舒家去。」明德長公主約莫五十出頭,臉龐圓潤,一雙鳳眼斜睨著舒長貞,從他進門起,就沒給過他好臉色。

  明芸秀一臉討好的上前給她捶著肩膀,「我知道您這是關心我,不過這門親事沒您想的那麼不堪,能嫁給夫君,芸秀很滿意呢,世人對夫君多有誤解,所以才讓您也被那些傳言給誤導了。」

  「其他的也就算了,他是怎麼對待自家那些人的,這事還能瞞得了別人嗎?他對自己的親人都能如此狠心,你呀跟著他,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雖說衛國公府那些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舒長貞對付他們的手段也未免太兇殘了,絲毫不顧念父子手足之情。 

  「那是您沒瞧見他們是怎麼對他的,吶,您還記不記得我時候有一次在山上迷了路,摔下山崖,當時就是他救了我的。」為了一改義母對自家夫君的印象,明芸秀特意提起這事。

  「你不是說那人姓蘇嗎?」當年為了找救了她的那人,這乾女兒還曾央著她幫忙打聽,所以她記得這事。

  「可不就是舒,不過此舒非彼蘇,是我弄錯姓氏了。」明芸秀輕笑的接著說:「所以才一直沒有找到他,沒想到我同他還真是有緣,後來我在嫁到秦家的路上出了岔子,蒙他出手援助,才因而與他相認呢。」她將當時的經過告訴這個打小就疼她的義母。

  聽她說完,明德長公主對舒長貞才稍稍緩了臉色,「以後他要是欺負你,你便來告訴本宮,本宮替你作主。」

  舒長貞從進長公主府向她請完安之後,便一直未曾再開口,端坐著默默飲茶,至於明德長公主對他諸多挑剔的話,他就彷彿聽而未聞似的,一句也未辯解。

  「多謝義母,義母這麼疼愛芸秀,真是芸秀三輩子修來的福氣呢。對了,我們還帶了禮物要送給您呢。」說著,明芸秀讓一菊將禮物拿過來。

  身為一國長公主,昔日在宮中時,什麼珍寶她沒看過,尋常的寶物已入不了她的眼,不過在明芸秀打開那隻錦盒,露出裡頭放置的物品時,倒教她忍不任多看了幾眼。

  那是一隻雕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貓兒,明芸秀輕輕拍著它的頭,它嘴裡居然發出了喵喵喵的叫聲,宛如活物。

  「這玩意倒是稀奇。」明德長公主見了,伸手接過,抬手拍著那貓兒的腦袋。

  「這是夫君特地找來能工巧匠為您做的,他聽說您素來疼我,又喜歡貓,所以費盡心思做了這隻貓,來給您解解悶。」

  「你倒是有心了。」明德長公主臉上帶著笑,睞了舒長貞一眼。

  舒長貞這才說道:「長公主對芸秀視如親女般疼愛,長貞自也當孝敬長公主。」

  明德長公主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暖意,不再冷落他,與他敘起話來,問他這貓兒是由哪個能工巧匠所做,又是怎麼做出來的。

  舒長貞一一回答,不多時,就變成他和明德長公主熱絡的說著話,反倒是明芸秀被冷落在一旁。

  他們從貓裡安裝的機關,一直說到雕刻的技藝,再說到或許能運用工匠們的技藝,來改進弓箭的製造,最後舒長貞說道:「某些技藝精良的能工巧匠所製作的暗器,甚至能殺人於千里之外,而不為人所知。

  「我曾聽聞,有人想除掉自己的一個敵人,遂暗中派人散佈那敵人的行蹤給他的仇家知道,待兩方廝殺起來時,再暗地裡用那暗器偷襲他,讓所有人都以為這人是他的仇家所殺。」

  聽見他所說的話明德長公主神色一動,似是想到了什麼,接著臉色頓時一沉,質問道:「舒長貞,你送本宮這隻貓,究竟有何目的?」

  「長公主多慮了,不過是個匠人做出來的玩物,能有什麼目的?」舒長貞笑道。

  「你最好別同我耍什麼心眼。」明德長公主警告他。

  明芸秀連忙緩頰道:「義母,夫君真的沒有別的意思,這隻貓兒只是他孝敬您的玩物。」

  舒長貞臉上露出一抹不明所以的表情,問了句,「可是我方才哪句無心之語,讓長公主想到了什麼?」

  仔細觀察他的神情,見他渾然不似作偽,明德長公主這才緩了臉色,「沒什麼,只是想起一樁陳年舊事罷了。」提起那件事,她語氣中隱隱透著一絲沉重,顯然對那件事仍不曾釋懷。

  她沒說是什麼陳年事,舒長貞也沒有追問,再敘了幾句話後,便與明芸秀告辭離去。

  坐在返回舒家的馬車裡,明芸秀問:「你讓人做那隻貓送給我義母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怎麼連你也這麼懷疑我?」舒長貞似笑非笑道。

  她一臉傲然的睨著他,「我與你做了這麼多日的夫妻,你這肚子裡在想什麼可騙不了我,還不老實招來。」他先前主動提起要去拜訪她義母,就已讓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尋常,還費心準備了那樣精巧的禮物,要說他別無目的,她是半點也不相信。

  「我家娘子果然聰慧過人。」他笑贊了她一聲。

  雷子望的存在他都讓她知曉了,接下來要做的事,他也沒打算再瞞著她,將雷家一門是如何牽涉進當年二皇子遇害的案子裡,因而被滿門抄斬的經過告訴她。

  聽完,她尋思道:「你的意思是當年二皇子遇害,其實是另外有人暗中所為,與當年被皇上處死的那些人無關?」

  「沒錯,那些人只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羔羊,幕後的主使者還逍遙法外。」

  「那幕後主使者是誰?」她驚訝的問。

  「是四殿下。」他與雷子望暗中查探多年,才查到四皇子是真正的幕後主使者。

  先前他們手上沒證據不足以重翻此案,沒想到之前蒼平縣發生了一起案子,讓他們有了人證還有物證——那隻當年用來暗殺二殿下的暗器。

  「竟然是四殿下!如此來,你想為替雷家平反,豈不是要同他對上?」對方可是皇子,她緊張的抓住他的衣袖。

  她著急的模樣映在舒長貞黑幽幽的瞳眸裡,讓他的眼神柔得宛如春風,他握住她的手,安撫道:「你放心,這事用不著我岀頭,自會有人重新揭開這樁舊案。」從適才的試探裡,他已探出明德長公主的態度,她顯然早就對當年那樁案子起了疑心,接下來他和六殿下所做的安排,就不難進行了。

*             *             *

  舒長貞不想聲張,所以派去接古聽雨的只是一頂尋常的轎子,悄悄將人從飛煙樓後門接了出來,沒驚動太多人,安安靜靜的抬進了他母親生前所住的院子裡。

  寢房裡,明芸秀親自為舒長貞穿上喜袍,由於來不及再裁製新的吉服,這一襲喜服還是他當初迎娶她時穿的那一身。

  一邊為他換上,她嘴裡一邊念念有辭,「我大約是這世上最寬厚大度的妻子了,丈夫要納小妾,我還親手為自個兒的夫君換上喜服,喜房是我打點佈置的,裡頭有些物品還是從我的嫁妝裡搬過去的呢。」

  舒長貞聽著,忍俊不住的抬手輕點了下她的俏鼻,「是是是,娘子真是這世上最最賢淑的妻子了。」

  為他繫好腰帶,她略顯得意的抬了抬下顎,「哼哼,娶到我算你三生有幸。」

  舒長貞正要答話,忽然間有人竄了進來,揶揄道——

  「何止三生有幸,我看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二公子才能娶到嫂子這麼好的姑娘為妻。」來人已來了一會兒,正好聽見他們所說的話。

  冷不防看見言松,明芸秀吃了一驚,「言公子,你怎麼來了?」

  「二公子讓我來主持婚禮,還讓我不能正大光明的走大門進來,得偷偷摸摸的翻牆而入。」言松接著滔滔不絕的叨念道:「我本來還想著是哪個見不得人的要成親,來才知道要納妾。你說你納個妾叫我過來主持是怎麼回事?是怕我吃飽撐著沒事幹嗎了?我跟你說,我可是很忙的,我才剛回京還有許多戲要去看,你納個妾找我來湊什麼熱鬧?」

        舒長貞也沒打斷他,直到聽他說完才道:「讓你來主持婚禮,這可是給你莫大的面子,這場婚禮可是不同尋常的。還有,今晚不是納妾,是要正經的拜堂成親。」

  「不同尋常?怎麼個不尋常法?」言松問了句,瞟向他身上穿著的那一身喜袍,笑道:「你不都成過親拜過堂了嗎,怎麼,還是你拜上癮了,連納個小妾都要再正式拜個堂?這可不合規矩呢。」

  舒長貞沒多解釋,只道:「你別多問,待會到了喜堂,你好好主持婚禮就是。」

  言松狐疑的瞅他,再看向明芸秀,「嫂子,你就真的這麼由著他再跟別的姑娘拜堂成親,一點也不吃味嗎?」

  明芸秀故意露出一抹無奈的表情,幽幽道:「他想這麼做,我也阻止不了。」

  言松沒被她裝出來的模樣給騙了,毫不氣的說道:「嫂子,不是我說你,打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看得出你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性子,你突然間這般柔順,讓我覺得很不對勁,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陰謀?還是二公子喂你吃了什麼迷心藥,把你變得千依百順?」

  她噗哧笑出聲,「你也想太多了,沒有陰謀,我也沒吃什麼迷心藥。」

  「那你一個女人,在丈夫要納妾時怎地不僅不反對,還容許跟小妾拜堂?」

  「唉,這其中一言難盡。」舒長貞沒打算跟言松提雷子望的事,她也不好說出來,存心逗言松,她柔情的注視著自家夫君,說道:「言公子,當你把一個人放在心上的時候,不管他提出什麼要求你都沒辦法拒絕他,他想做的事,你會不惜一切的幫他完成,只要他歡喜,你也就歡喜,他若哀愁你也會跟著哀愁,這樣的心情你能體會嗎?」

  「不能。」他從未將什麼人放在心上過,絲毫不能體會她所說,他只知道,他不想做的事,任何人休想勉強他。

  這時,一名下人進來稟告:「二公子、二少奶奶,花轎快到了。」

  舒長貞頷首,朝言松說道:「咱們過去吧,喜堂設在隔壁的院子裡。」

  由於不得父親的喜愛,舒長貞和姚氏的院子位於舒府最偏僻的角落,對此他倒是頗為滿意,因為這裡清靜,鮮少會有人過來。

  言松率先走出去,接下來是明芸秀。

  舒長貞刻意走在最後,看向從玉墜飄出來,站在一旁,神色緊張的雷子望,說了句,「莫擔心,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我只是……太高興了!」雷子望的嗓音裡有一絲哽咽。

  娶了明芸秀後,舒長貞此時已能明白他的感受,說道:「時間差不多了,你附到我身上去迎接她吧。」

  雷子望點點頭,上前兩步,魂魄附上了他的身。

  舒長貞身子微微一顫,神色登時一變。

  明芸秀回頭一瞥,望見他的眼神時,愣了愣。

  那是一雙熾烈卻又溫柔無比、充滿著歡欣期待的眼神,但她很快就知道這樣的眼神不是因為她,而是為了另一個女子。

  她看不見雷子望的魂魄,但在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彷彿看見了他。

  雷子望看向她,朝她有禮的微微頷首,他知道舒長貞已把他和古聽雨的事告訴了她,看她臉上那神情,她顯然也認出了他來。

  他抬手朝她一揖,道謝,「今日的事有勞二少奶奶費心了。」

  「只是舉手之勞,雷公子無須多禮。」她矜持的回了一禮,「聽雨姑娘的花轎要到了,咱們去迎接她吧。」看見自家夫君臉上流露出那樣毫不掩飾的深情,她心頭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

  兩個院子相隔很近,幾步就到了,處處披紅掛彩,大大的囍字就貼在喜堂上。

  先進來的言松瞧了瞧喜堂,瞥見擱在高堂位置的牌位時,面露詫異之色,看回舒長貞,開口正要詢問什麼時,瞥見他臉上那迫不及待的殷切表情,猛地一怔,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卻來不及多問了,因為古聽雨的花轎已到了,舒長貞興高采烈的出去扶她下轎。

  言松一臉納悶的叨念了句,「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站在他旁邊不遠的明芸秀,聽見他的話,抿著唇憋著笑。

  雷子望小心翼翼的扶著古聽雨走進喜堂,古聽雨也穿著一身紅色的吉服,頭上罩著喜帕,與他一塊站在喜堂前。

  走到旁邊坐下觀禮的明芸秀,瞟見言松還在打量著被雷子望附身的舒長貞,提醒了他一聲,「言公子可以開始了。」今日喜堂上的客人只有她和言松還有一屋子的下人。

  言松收回眼光,清了清嗓音說道:「今適逢吉日……男才女貌、佳偶天成……」他說了一堆話後,才終於說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雷、古兩家都沒人了,所以父母的位置上擺放著雷家先人的牌位。

  兩人一起向著雷氏先人牌位一拜。

  言松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接著再唱道:「夫妻對拜。」他原本以為那牌位是舒長貞已故生母的牌位,可他剛才瞟了一眼,發現上頭寫的姓氏竟然不是姚,而是雷。

  他心裡兀自奇怪,舒長貞他娘怎麼改姓雷了?接著覷見牌位後頭的字,更是訝異不已,那牌位上頭所寫的竟然是一對姓雷的夫婦。

  但此時不好多問什麼,他只能暫時壓抑著好奇,看著那對新人互相一拜後,他再喊道:「禮成,送入洞房。」

  見雷子望扶著古聽雨走向內室已佈置好的喜房時,明芸秀拿著手絹拭了拭濡濕的眼眶。

  邱嬤嬤侍立在她身旁,見狀,不捨的替她抱屈道:「也難怪你氣哭了,這二公子也太過分了,不過是納妾,居然還行拜堂之禮。」

  「可不是,少奶奶,您也太大度了,居然還親自操辦二公子納妾的一應事物,連喜房都親為他佈置。」二蘭滿心不忿的替她鳴不平。

  一菊接腔說道:「少奶奶,您為二公子做了這麼多,但願二公子能記得您的好。」事實上這幾日她一點都沒從自家少奶奶臉上看出半點委屈的模樣來,心裡很是納悶,服侍少奶奶多年,她可不覺得少奶奶是會這般委曲求全的性子。

  可少奶奶偏偏對二公子納妾的事一句話都沒說,還親自操辦婚事,讓她實在是看不明白。

  聽她們三人你一言我,我一語的說完後,明芸秀才出聲表示,「邱嬤嬤,我這不是氣哭,我是因為感動才哭了。」雷子望的事,她不好告訴邱嬤嬤她們,只能由著她們去瞎猜。

  「感動?」邱嬤嬤三人疑惑的面面相覷,丈夫納妾,她身為妻子,竟然為此感動,這是怎麼一回事?小姐是太傷心,所以一時胡塗了嗎?

  「是啊,他們兩人經歷千辛萬苦、生死兩隔,才終於能拜堂成親,怎不教人感動。」想到雷子望和古聽雨的遭遇,她的心也為他們揪了起來。

  剛才看見雷子望兩眼含淚的凝視著新娘子,那樣摯愛卻又絕望的眼神,教人看了忍不住為之鼻酸。

  這樣一對深情相許的有情人,竟然被活生生的無情拆散,無法相守一生,實在是讓人唏噓扼腕。

  言松聽見她的話走了過來,他此刻有滿肚子的疑惑想問,「他們不都活得好好的,怎麼成了生死兩隔?」 

  「呃,那只是個比喻,聽雨姑娘先前在飛煙樓裡,無法常伴左右,豈不像是生死兩隔?」明芸秀隨口瞎說。

  「那個牌位又是怎麼回事,二公子連爹娘都換了不成?」言松接著質疑。

  「那是聽雨姑娘那邊的親人,言公子,你想必也知道衛國公府的人是怎麼對待我夫君的,所以這回拜堂時就拜了聽雨姑娘的親人。」明芸秀再編了個理由來敷衍他。

  「是嗎?我怎麼覺得方才的二公子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一點都不像原來的他了。」言松意有所指的緊盯著她問。

  「你也知道,他心悅聽雨姑娘多年,能娶到聽雨姑娘,了卻他多年的心願,他約莫是太高興了,才不像平常那樣。」發覺言松似是察覺什麼,明芸秀索性自怨自艾起來,「他娶我時都沒那麼高興呢,真教人傷心。」

  為了避開他喋喋不休的問題,她掩著臉,裝作悲戚的模樣站起身,「我不想再待在這了,我先回去了,言公子請自便。」說完,她就提步往外走。

  滿臉疑竇的言松無人可問,最後悻悻然的離去。

  回了自個兒的寢房,明芸秀讓邱嬤嬤她們都下去休息,自個兒一個人待在房裡,猛然思及一件事,她有些焦灼的在房裡來回踱著步子。

  雷子望不會用舒長貞的身子與古聽雨圓房吧?

  她可以忍受他用舒長貞的身子與古聽雨拜堂成親,但想到舒長貞可能必須碰別的女子,就有些難以忍受。

  舒長貞是她的夫君,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屬於她的。

  他那雙手臂只能抱她,他那張嘴只能親吻她,想到有人用他的身子擁抱別的女子,用他的嘴親吻別的女子,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是很同情他們兩人,但是要她出借丈夫的肉體給別的女子,她委實做不到。

  她想到喜房去提醒他們這事,但走了兩步便頓住步,想到他們陰陽相隔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已成親圓了這心願,此時去打擾他們似乎有些殘忍。

  何況萬一雷子望真用舒長貞的身子,與古聽雨做了那事……那她此時過去,也阻止不了什麼。

  越想,明芸秀便越焦躁,一顆心宛如在鍋裡煎著的魚一樣,翻來覆去難以平靜。

  她一夜難眠,佇立在窗前,瞅著漆黑的天際飄下白茫茫的雪花。

  想到先前拜堂時,雷子望含著淚,那絕望又痴情的眼神,她的心驀地軟了下來,輕咬著唇,喃喃說道:「罷了、罷了,就當成全他們一次,但以後絕不會再有以後了!」

  她在房裡枯等了一整夜,直到翌日天亮,舒長貞才回了寢房。

  明芸秀瞥見他進來時仍穿著那身喜袍,從他的眼神裡,她認出這人是舒長貞本尊,連忙迎上前去,「你回來啦。」

  「嗯,我睏死了。」他布著血絲的雙眼透著掩不住的疲憊,進房後,直接躺到床榻上,和衣就睡。

  「你昨晚都做了什麼?」明芸秀在一旁搖著他問。

  他微微睜開眼,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抱著,咕噥了句,「芸秀,陪我睡會兒。」

  她著急的想知道,「昨晚你們有沒有……」

  「子望和聽雨昨晩對看了一整夜,睏死我了,有什麼事等我睡醒再說,乖。」他說著眼睛一閉,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讓魂魄上身,一時半刻對他身子影響不大,但他這是頭一回讓雷子望附身一整夜,魂魄的陰氣侵蝕他身上的陽氣,令他異常疲憊。

  聽見他們只是對看了一整夜,明芸秀緊繃著的臉頓時露出笑容,一晚上的焦慮因為這句話全被驅散了。

  她替他掖了掖被角,瞥見他身上的喜袍,小心地替他脫下,而後便托著腮坐在床榻旁,垂眸怔怔的看著他的睡容。

  睡著的他少了平日裡的那份戾氣,宛如當年她在山上遇上時那般溫良柔善。

  明明就是一個溫柔的人,要逼著自己變得心狠手辣,即使如此,也掩蓋不了他本性的良善。他常常讓雷子望附他的身去見古聽雨,這不只是因為雷子望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因為存在他心底的那抹良善溫柔,並沒有真正被扼殺。

  她在他耳邊輕喃道:「只要是你,什麼樣子我都愛。」

*             *             *

  古聽雨的性子柔雅溫順,說起話來細細柔柔的,明芸秀在她面前都不自覺的放輕了嗓音,叮囑她,「你放心,我會跟著你一塊去見婆婆,這舒家人個個都如狼似虎,一掐著你的弱點,就會撲上來狠狠咬住你,所以你記著,不管她們話說得有多刻薄,你都別當真。」

  婆婆一早就派了個丫鬟過來,讓新進門的古聽雨過去請安。

  古聽雨的身分與她不同,她還能裝裝病避開婆婆,但古聽雨身為侍妾,若是也這麼做,只怕婆婆不會留情,而是直接派人過來教訓她,為免她遭婆婆刁難,她只好親自陪古聽雨走一趟。

  古聽雨面露一絲懼意,「她們若是為難我,我該怎麼做才好?」以前她也曾聽雷子望提過衛國公府的一些事,知曉裡頭的人泰半都不是什麼好人,她害怕自己應付不來。

  「到時候再見機行事,有我在,我會幫著你的。」

  「多謝二少奶奶。」古聽雨朝她福了個身,向她道謝。

  明芸秀挽著她的手笑道:「你別跟我這麼客氣,我夫君與雷公子就像親兄弟一般,咱們也像姊妹一般相待就好。」

  「嗯。」她輕輕點頭,與明芸秀一塊走出院子,準備去向李氏請安。

  兩人渾然沒發現雷子望也跟來了,他跟在舒長貞身邊多年,自是知道李氏是什麼樣的人,不放心自家妻子去見那老妖婆,所以舒長貞一早出去前,他便讓舒長貞將玉墜留在房裡,打算親自跟著過去。

  兩人一路來到李氏住的跨院,謝映、杜虹還有其他小妾都已等在小廳裡。

  李氏還未出來,明芸秀便拉著古聽雨走到謝映身邊,笑著朝她喊了聲大嫂。

  謝映看了她一眼,微微朝她頷首示意,沒出聲。

  杜虹一瞧見她,便酸了她一句,「喲,咱們二嫂這病終於痊癒了呀。」自打明芸秀嫁到衛國公府後,幾乎都「抱病」在身,鮮少來向婆母請安,對此她又羨又妒,她也不想天天來向婆母請安,看那老太婆的臉色,但又沒膽子裝病不來。

  明芸秀佯作柔弱的按著胸口,輕蹙眉心,「還沒全好呢,還在服藥,只是今日聽雨第一次過來拜見娘,我擔心她不熟悉咱們府裡的規矩,萬一衝撞了娘,惹娘生氣,那可不好,所以便撐著身子陪她來一趟。」

  杜虹皮笑肉不笑的哼了聲,「二嫂對二伯的小妾還真是關心啊。」自家丈夫覬覦古聽雨的事,她早知情,因此她對聽雨打心眼裡厭惡。

  「都是一家人,聽雨又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多關照她一些也是應當。」明芸秀用著一副溫良賢淑的表情說道。

  杜虹還想再說什麼,這時,李氏走了進來,一屋子的人連忙朝她福身行禮問安。

  李氏坐下後,擺擺手讓她們也坐下。

  明芸秀坐在謝映的下首,古聽雨是侍妾,需與其他的侍妾們坐到後頭的矮凳上。  

        李氏朝明芸秀看去一眼,語氣不陰不陽的說道:「你這身子好了?」

  明芸秀溫聲回道:「這陣子我的腦袋時不時就會犯頭疼,每天還會抽搐個一兩次,大說還得再服好一陣子的藥,為免在娘跟前失態,所以無法每日來向娘請安。」說著這話時,她刻意抬手揉著那日被果子砸到的額頭,有意提醒李氏,自己之所以「犯病」,可是全拜她所賜。

  李氏沒好氣的道:「你這病別是娘胎裡帶來的吧,萬一治不好,日後怎麼替長貞生兒育女?」她可不怎麼相信一顆果子能把她給砸出這麼大的毛病來。

  明芸秀不疾不徐的回道:「也許如娘所說真是胎裡就有病,只是這些年來一直好端端的,也不曾發過病。」言下之意是指,她會犯病,還是李氏所造成。

  李氏哪裡會聽不出來她這弦外之音,目光一沉,倘若不是礙於舒長貞,她早讓婆子甩她幾個大巴掌了。

  這氣不能朝她身上撒,李氏轉而看向古聽雨,「你就是長貞新納的那個侍妾?」

  古聽雨起身柔柔的應了聲,「是。」

  李氏存心刁難她,沉聲道:「你聲音那麼小,說給蚊子聽呢。」

  古聽雨提高嗓音回道,「回夫人的話,正是奴婢。」

  「我聽說你是青樓裡的一個妓女,這可是真的?」古聽雨的來歷她早一清二楚,這麼問不過是想要羞辱她。

  「是。」古聽雨輕掐著手絹應道。

  見婆婆有意為難她,杜虹也落井下石道:「娘,我聽人說青樓裡的妓女都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這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真不知二伯是怎麼想的,那些清清白白的姑娘不要,偏偏看上一個青樓妓女,還迎回來,也不怕沾上什麼髒東西。」她脾氣本就不好,對古聽雨又極不喜,一開口便是夾槍帶棍的嘲諷。

  跟來的雷子望聽見她的話,憤怒地飄過去對著她拳打腳踢。

  杜虹隱隱覺得身前似有一陣陣冷風拂過,不禁攏了攏襟口。

  李氏聽見她的話,冷著臉附和道:「長貞性子桀驁不馴,聽不進別人的勸,咱們一心為他好,他只當咱們是要害他,納了個妓女進門,他不怕人家笑,咱們還要臉面呢。」

  古聽雨見她們左一句妓女右一句妓女的不停羞辱她,也不敢反駁,臉色發白的咬著下唇。

  見她這般委屈的模樣,雷子望心疼死了,抬手想擁住她,整個人卻穿過她的身軀。

  他洩憤般的跑到李氏跟前,即使知道打不了她,仍是抬手狠狠甩了她幾巴掌,想替心愛的妻子出氣。

  李氏覺得面前不停有冷風拂來,疑惑的朝四下瞅了瞅。

  明芸秀見婆婆和杜虹蓄意讓古聽雨難堪,出聲替她說了幾句,「娘,聽雨出淤泥而不染,她身在濁世心如白蓮,比起很多人來都還要清白無垢,否則夫君那麼挑剔的人,哪裡會隨隨便便就瞧上,就像他娶我也是千挑萬選才選中我一樣,倘若真是品性低劣不堪的人,我夫君是絕瞧不上的,娘就無須多慮了。」她看向杜虹,意有所指的說了句,「弟妹與其替我夫君操這心,還不如多關心關心三叔。」

  杜虹登時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明芸秀盈盈笑,「弟妹想到哪去了,我是見天氣越來越冷了,讓你多留意留意三叔的身子,多給他補補,咱們為人妻子,照顧夫君的身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說完,她身子忽然一晃,險些要從椅子上摔下。

  旁邊的一菊連忙扶住她,焦急的喊了聲,「二少奶奶怎麼了?」

  「我好像又要發病了,快,扶我回去吃藥!」

  一菊要攙她起來,可她彷彿真的難受得撐不住身子,一菊一個人扶不起,明芸秀虛弱的朝古聽雨喊了聲,「聽雨,過來扶我回去。」

  古聽雨連忙走過去,與一菊二人一邊扶著她。

  她站起身後,朝李氏虛弱的說道:「娘,我約莫又要犯病了,恕媳婦先告退。」

  李氏沉著一張臉,也不出聲。

  明芸秀沒得到響應,等了會兒,身子忽然一軟。

  一菊嚇得驚呼了聲,「二少奶奶!」

  「快扶我回去吃藥,免得在娘跟前犯了病,對娘不敬。」明芸秀氣虛的吩咐了句,不再等婆婆開口,示意一菊和古聽雨扶她離開。

  她們走後,杜虹不滿的質疑道:「娘,我瞧她說不定是裝的,方才分明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之間就犯病了?」

  一向寡言的謝映冷不防的說了一句,「她就算是裝的,你又能拿她如何?」

  杜虹駁道:「她若是裝的,就讓娘抬出家法來治治她,不能讓她再這般囂張下去,否則她真當咱們都是好糊弄的,以後娘還能管得住她嗎?」

  謝映淡漠的臉上閃過一抹嘲弄,提醒婆婆一件事,「上回娘都還沒讓人掌摑她,外頭就傳岀那謠言,若真動了她,咱們府裡的名聲怕是要更壞了。」

  她嫁進舒家多年,冷眼看著舒家人與舒長貞明爭暗鬥,見舒長貞一人就震住舒家那麼多人,她心裡多少有些佩服他,後來明芸秀嫁了進來,這幾日見了她的所為,她對明芸秀隱約有幾分欣賞,因此見杜虹想挑唆婆婆對付明芸秀,才會罕見的替她說上幾句話。

  李氏聞言面沉如水,衛國公府的名聲若再壞下去,被言官彈劾,她擔心皇上說不定真會動怒拔了他們衛國公府的爵位。

  「娘,難道咱們就只能眼睜睜任由她對您這般不敬嗎?」杜虹早已不在乎什麼名聲了,只想給明芸和古聽雨一點顏色瞧瞧。

  李氏縱使對明芸秀與古聽雨很不喜,卻分得出輕重,她看得出杜虹不過是想借她的手來教訓明芸秀和古聽雨,喝斥道:「你給我閉嘴,該怎麼做,我還用不著你來教我!」說完,她不悅的擺擺手,「沒事的話,都下去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1-28 06:01 PM 編輯

【第十二章 】  千里尋夫

  「所以我絕不讓聽雨再過去那裡,受那兩個妖婦侮辱!」

  舒長貞一回來,就聽雷子望怒氣沖神的罵著李氏與杜虹,等雷子望罵完,他才回了一句,「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帶聽雨離開舒家,不能讓她繼續留在這裡受這種委屈。」聽雨可是他放在心尖上呵寵的人,他哪裡捨得讓她受這種折磨。

  「你能帶她上哪去?離了我的保護,舒長鈺隨時能把她給生吞活剝了。」舒長貞提醒他。

  「可也不能讓她再留在這裡受她們羞辱啊,你不知道她從老妖婦那裡回來後,把自己關在寢房裡,傷心地哭了好半晌呢。」他先前不知道女人的話惡毒起來不亞於一把刀子,能活生生的剮肉見血。

  聽雨淪落風塵又不是她願意的,她們竟拿這事來讓她難堪得無地自容,教他怎麼能忍受。

  舒長貞道:「要不這事我與芸秀先商量商量,看要怎麼做才合適。」

  雷子望頷首道:「好,你同她想想辦法吧,她這麼聰慧,說不定能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片刻後,舒長貞在院子後面的小園子裡找到正在賞梅花的妻子,將雷子望所說的話告訴她。 

  聽完,明芸秀有些訝異,「雷公子今天也跟著我們過去了?」

  「他氣壞了,我看我繼母和杜虹多半會再刁難她,她性子柔順,又沒你這般伶俐,怕是應付不來,依你看,要如何才能讓她避開她們?」關於這些女人的事,舒長認為妻子應該會有更好的辦法應付。

  明芸秀抬起手輕點著嘴角,尋思道:「我想想。」

  見她小臉微抬,羽睫輕垂,微微上翹的嘴角彷彿在邀請他品嘗似的,舒長貞一時情動,俯下身含住她那宛若櫻桃般的粉唇。

  她正努力思索著這事,被他突如其來吻住,一時驚詫的瞠大眼,可不過須臾便在他灼熱的吻裡化成了一灘春水,熱切的回應著他的吻。

  半晌,他饜足的離開她的唇瓣,看著她那雙水汪汪的鳳眸,心裡愛極,忍不住朝她的眼睛吻了吻。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她雙頰臊紅,抬起的手欲拒還迎的抵在他胸膛上,嬌嗔了句,「還在外頭呢。」

  「要不咱們回房裡去。」他牽起她的手往屋裡而去。

  「你不是讓我想辦法嗎?可別又……」她害臊的打住了話頭。

  「又怎麼樣?」

  「又不正經的……嗯哼。」她嬌羞的用最後兩個音來代替白日宣淫這四個字,說完便甩開他的手,羞怯的先跑回屋了。

  他低笑著大步追了進去。

  待他進門,明芸秀高興的望向他,說道:「我想到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

  「不如我藉口說要養病,把她順道帶離舒府,住到別院去。」她不愛住在衛國公府,在這裡得處處提防著那些人,哪兒都不能去,住得挺悶的。

  他本就打算過一陣子要送她們離開舒府,如此也不過是將時間提前了些,因此考慮了會便頷首道:「也好,我就借著讓你養病為由,送你們到一處別院去。」他本來是打算將她們送遠些,眼下只好就近找個地方先安置她們。

  想起葛元回在城外有一處隱密的別院,他想,興許可以先跟六殿下暫借那處別院給她們住。

  見他同意,明芸秀欣喜道:「那打鐵趁熱,不如咱們明天一早就走。」這衛國公府她是一天都不想多待。

  「明天也不知來不來得及,我安排看看,你和聽雨先收拾收拾。」

  「嗯,那我去跟聽雨說,能離開這裡,她應當也會很高興。」明芸秀欣喜的去了隔壁的院子,將這好消息告訴古聽雨。

*             *             *

  「娘,您怎麼讓他就這麼把她們給帶走了?」舒長鈺得知舒長貞帶著明芸秀和古聽雨離開的消息,一臉怒氣沖沖的跑來母親的院子。

  李氏沉下臉道:「我不讓他們走,難道還能綁著他們不成?」這些年舒長貞早已為所欲為慣了,沒把她這個繼母放在眼裡,他想做的事她哪裡攔得住。

  杜虹剛好也在婆婆屋子裡,見到丈夫急吼吼的跑來質問這事,明白好色的丈夫心裡打著什麼主意,嘲諷的道:「人家二伯送自己的妻子去別院養病,關你什麼事,值得你這樣大呼小叫的跑來娘這兒吵?」

  舒長鈺沒好臉色的吼了她一句,「你給我閉嘴,沒人問你話,滾回你房裡去,看見你那張臉就讓人生氣。」

  「你說什麼?你還敢嫌棄我這張臉,你也不去照照鏡子看自己生得什麼德性。」杜虹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

  「夠了,都給我閉嘴!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回房去。」李氏沒好氣的讓杜虹離開,接著看向兒子,斥責道:「你別滿腦子打著古聽雨的主意,比她好看的女人又不是沒有,你怎麼就凈盯著她呢。」

  「這還不是因為還沒弄到手嘛。」舒長鈺心有不甘的說了句。

  「沒出息!」李氏皺眉罵了句,「你有這些心思,不如多花在正事上頭,去幫你大哥。」

  「他這會兒跟著四殿下想辦法扳倒姚是岑,又沒我使得上勁的地方。」比陰謀算計,他是比不上他們,還不如自己找找樂子,「我還有事要辦,先走了。」

  「真是沒用。」李氏對這兒子很失望,幸好她還生了個能幹的兒子,她先前聽長子說過,打算借四殿下的手來除掉姚家,只要扳倒了姚是岑,舒長貞就沒了靠山,屆時看她怎麼收拾他。

  李氏不知,與她所想不同,事情進行得並不順利。

*             *             *

  連下了數日的大雪,好不容易雪霽天晴,然而此時的四皇子府卻是陰沉沉的,宛如籠罩在一片烏雲之中。

  被領進來的舒長鈞一進門就發現四皇子府的幕僚全都在書齋裡,讓他訝異的是,這些人個個低垂著頭,臉色青白,不吭一聲,彷彿挨了罵似的。

  他抬首看向坐在桌案後頭的四殿下葛元慶,那張陰怒的臉色讓他心頭驀地一凜,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謹慎的行了一禮:「見過四殿下。」

  「長鈞來了,坐吧。」

  舒長鈞坐下後,先稟告事,「四殿下,我這邊的人手已備好,隨時可以到各處的酒肆茶樓裡散佈姚是岑欲擁兵造反的事。」

  葛元慶不耐煩的擺手道:「這事先放著,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姚是岑從不與任何一個皇子來往,他雖籠絡不了他,但他也不會去支持其他皇子,所以先前倒也不曾想過要動他,是舒長鈞提岀,若能鬥垮姚是岑,也許能順勢讓他們這邊的人接收他手中的兵權,他這才動了念想。

  可眼下出了一件要命的事,這事若不能妥當的處理,他怕是連命都要保不住。

  「可是出了什麼事?」舒長鈞試探的問。

  提起這件事,葛元慶看向坐在底下的幾個幕僚,臉上的怒容再現,罵道:「還不這些混帳辦事不利,有件事竟然沒給我處理乾淨,多了條漏網之魚,給我捅出大事來!」

  當年二皇兄的事他以為該滅口的全都滅了口,不想先前收到南方傳來的消息,他才知道這些手下竟然讓其中一人給逃了,如今鬧出大事來,若是傳進父皇耳裡,重查此案,查到他身上來,縱使他是皇子,父皇也不會手下留情。

  舒長鈞不知他指的是哪件事,見他此刻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多問,不過看見他這般生氣,心中猜測那件事八成挺嚴重的。

  葛元慶看著他,臉色嚴肅的開口道:「長鈞,有件事我打算交給你去辦。」

  「不知四殿下要我辦什麼事?」舒長貞恭敬的應道。

  「你去找殺手,給我殺一個人,這事要是辦成了,我替你收拾舒長貞。」知他早想除掉舒長貞,葛元慶為讓他盡心辦事,拿此事來利誘他。

  聞言,舒長鈞果然神色一振,「四殿下要殺誰?」

  葛元慶將那人的身分告訴他,接著嚴厲警告他,「這事極為重要,你可別給我辦砸了,否則我饒不了你!」

*             *             *

  都已過完年,天氣還不見轉晴,今日甚至下起大雪來。

  明芸秀朝掌心呵了口暖氣,站在門前搓著手掌,遙望著京城的方向。

  古聽雨走到她身邊,笑著說了句,「芸秀這是在想念二公子了?」

  「有半個月不見他過來,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叨念了句,她笑睇古聽雨,「怕是不只有我想他吧,你就不想念你家的雷公子?」 

  這處別院離京城約莫大半日的路程,別院不大,但勝在十分隱密。

  她們來此已有兩個多月,舒長貞只在剛過來那幾日與她們一塊住在這兒,而後便因有事要辦回了京。

  前一個月他還常過來,之後次數逐漸遞減,近半個月更是不曾見他過來。

  她知道他多半是在忙著為雷家平反的事,那種事她插不上手、幫不了忙,只能待在這,等他忙完那事再說。然而他要做的事畢竟與皇子有關,她心裡不免暗暗擔憂。

  古聽雨坦白頷首,「我確實很想他,不知有什麼辦法能讓人開天眼,這樣一來,以後不用借二公子的身,我也能和他相見。」

  明芸秀能明白她的心情,說道:「說的也是,要不我找人打聽打聽,找看看有沒有什麼道士和尚能幫人開天眼。」

  「那就有勞芸秀了,聽雨在這裡先謝過。」古聽雨感激的朝她屈膝一福。

  「都說了咱們是好姊妹,用不著這麼客氣。」她扶起古聽雨,「外頭天冷,咱們進屋裡去烤烤火吧。」

  就在她們待在別院思念著各自夫君的這半個多月裡,京城因為一樁案子而鬧得沸沸揚揚。

  這樁案子原本是發生在距離京城千里之遙的蒼平縣,事情的起因是蒼平縣的兩幫世家子弟因素有嫌隙,某日杵在大街上互不相讓,一言不合發生了鬥毆事件,結果鬧出了人命來,其中一名世家子弟被打死了。

  這事鬧上了公堂,縣官開庭審問,但那兩幫人沒人承認打死人。

  縣官讓仵作相驗屍首,那死者身上並無致命傷,仵作也驗不出他是怎麼死的,縣官只能以他突然暴斃為由結了這案子。

  但死者的家族在蒼平縣是望族,哪裡肯罷休,非要縣官給個公道不可。

  縣官只得再請來一位經驗老道的仵作相驗,這名老仵作一開始也沒發覺異狀,後來他隱約瞥見死者的頭髮裡似是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撥開死者的頭髮才看清,從死者的頭顱裡抽出了一枝細如牛毛的鋼針來,這鋼針正是死者致命的原因。

  兇器找到了,縣官隨即命手下的巡捕們搜查當日參與鬥毆之人和他們的隨從小廝,在其中一人的隨從身上找到了行兇的暗器,因此抓到了兇手。

  按說這種案子由地方官判決後便可結案,然而這事卻被一層層上報到了大理寺和刑部。因為兇手在認罪後,要被處斬前,突然狀告一人。

  那人正是葛元慶身邊的一名侍衛,他狀告這侍衛滅了他家滿門共十六口人。

  聽聞此事的明德長公主進宮要求皇上,她要旁觀大理寺與刑部審理此案。

  這名兇手因此被從蒼平縣押赴京城,然而押解他的一行人卻在行經塗州時遭遇山匪,混亂中,那名兇手不知所縱。

  明德長公主收穫此消息,懷疑是有人要殺人滅口,即刻命大理寺與刑部派出人手前去搜尋。

  「這都多久了,人呢?」四皇子府裡,葛元慶臉色深沉,詢問舒長鈞。

  「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我想多半是那些殺手已經得手了,否則早讓大理寺和刑部的人給找到了。」舒長鈞見他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答道。

  為了確保這事萬無一失,他上次回去找娘商量後,花費數萬兩收買了風雨樓的殺手。

  風雨樓的殺手分成三種,一種是最頂尖的金字殺手,第二等是銀字殺手,最末一等是銅字殺手。

  不同等級的殺手價碼自然不同,風雨樓派出一名金字殺手要價一萬兩銀子,銀字殺手五千兩,銅字殺手只需要一千兩。先前他捨不得花太多銀子,故而只買兩名銀字殺手和兩名銅字殺手去刺殺舒長貞,結果這四人全失手被殺。

  這次葛元慶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能把事情給辦砸了,他只好找爹娘商量,要來十萬兩銀子,收買了六名金字殺手和八名銀字殺手,替四殿下去殺那人。

  舒家自打數年前開始聲名狼藉後家底已不比從前,那幾萬兩銀子幾乎把舒家手頭上的現銀給拿走了泰半。

  沒想到這次派去這麼多個頂尖殺手,竟遲遲沒有傳回得手的消息,葛元慶一再催促,他也等得著急萬分。

  葛元慶臉色鐵青的喝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先前不是交代過你,他若是死了,屍首也得給我帶回來!」自打發現還有一條漏網之魚,他就不再相信這些手下的話,非得親眼看見那人的屍首才能放心。

  他絕不能讓這人進京見父皇,若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那就萬事俱休。

  舒長鈞戰戰兢兢的回道:「要不我再去風雨樓問問。」

*             *             *

  「都一個月了,不成,我得回去看看。」又等了半個月,還是沒有舒長貞的消息,明芸秀心裡開始急了,決定親自回城裡一趟。

  她之前先後派兩個下人回京去打聽,已聽說了那樁連明德長公主都驚動了的案子,心知這多半是舒長貞先前曾向她提及的那件事,至於舒長貞的下落依然不明,兩個下人回來都說,他已許久未回衛國公府,沒人見著他。

  「芸秀,我陪你回去吧。」古聽雨出聲說道。

  明芸秀沒想讓她同行,勸道:「我是回衛國公府去,你還是先留在這兒,免得教舒長鈺給撞見了,屆時他又對你糾纏不清。」這別院有長貞派來的護衛守著,對聽雨來說會安全些。

  為了不給她添麻煩,古聽雨只得頷首留下,「好吧,那你自個兒當心點。」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明芸秀讓人套了馬車,帶上舒長貞留給她的那幾個懂武功的丫鬟,回了京。

  剛進城門不久,馬車正要往舒家去,明芸秀掀起車簾一角,不經意間往外瞥去一眼,瞟見個熟人,連忙叫停了馬車,「停車。」

  馬夫急忙拉住馬兒。

  她也不等馬車停妥,就急匆匆的跳下馬車,唯恐那人走了,提步朝那人跑去,幾名丫鬟緊跟在她後頭。

  她一路跑進一處酒肆,一把抓住正在打酒的言松。

  言松冷不防被她抓住,抬手便要朝她劈下,瞧見她的面容,這才縮回了手,「嫂夫人,怎麼是你?」

  「言公子,我問你,我家夫君呢,你知道他在哪兒嗎?」她語氣急切的問著。

  「他……」聞言,言松面露一抹難色,一向嘮叨的他,此時反而有些支支吾吾,似是不知該怎麼回答她。

  見狀,明芸秀心中陡然一緊,追問道:「我已一個月沒見著他了,也不知他現在怎麼樣,言公子若是知道他在哪兒,求你告訴我好不好?」

  「這……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也不知他現在在哪裡。」

  「你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心口一震,拽住他的衣袖急問。

  小二遞來他打的酒,言松扯回自己的衣袖,朝她說道:「我們出去邊走邊說吧。」

  來到外頭,言松領著她走到旁邊一處偏僻無人的巷弄裡,才開口說道:「嫂夫人,事情是這樣的,先前我們收到消息,說有人要殺何衍滅口,於是二公子便帶人趕去保護他。」他們收到消息,說風雨樓出動了數名金字殺手要去刺殺何衍,這金字殺手個個武功高強,不是一般侍衛能應付得了的。

  在舒長貞和葛元回的計劃中,何衍乃是至關重要之人,不容有失,舒長貞不得已只好親自帶著一干護衛趕過去救人。

  「這何衍是誰?」明芸秀插口問了句。

  「就是蒼平縣那樁案子的兇手,那案子嫂夫人可聽說了?」

  「我聽說了,你接著往下說,他帶人要親自去保護何衍,然後呢?」她催促道。

  「然後二公子和何衍一塊失蹤了,一接獲消息,我和六殿下的人便趕過去,但一直沒找著人,我也才剛回京不久。」

  「你說他失蹤了?」

  「沒錯,眼下我也不知他是生是死,我剛去了大將軍府趟,向姚大將軍求援,姚大將軍已答應派人去塗州找他,嫂夫人先別著急。」言松安撫了她。

  「你說他是在塗州失蹤的?」明芸秀再確認一次。

  「押解何衍進京的一名捕快說,他們是在行經塗州地界的太告山附近一帶遇到山匪,因而打了起來,何衍在混亂中不知所蹤,二公子既然是去保護他,多半也是在那裡失蹤。」言松推測道。

  明芸秀臉色凝重的向他提出一個要求,「你帶我去塗州,我要去找他。」

  言松皺眉勸道:「嫂夫人,你知道塗州有多遠,這趟過去就算是快馬加鞭,也要個七、八天才能到,姚大將軍都要派人去找了,你還是先在京裡等消息吧。」

  「他現在下落不明,我沒辦法安心的在京城等消息,我要親自去塗州找他。你若不帶我去,那我就自己過去。」她抬眸,神色堅定的望著他。

  言松被她給氣得一甩衣袖,不想搭理她,但又知道若不帶她過去,她還真敢自個兒跑去塗州。「算我倒霉,認識了你們這對不讓人省心的夫婦倆,你回去準備準備,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不,一個時辰後就出發。」她不想等到明天,恨不得即刻就啟程。

  言松沒好氣道:「咱們這一路要不少時日,你總得讓我回去準備行李還有吃食、馬匹吧。」

  「你跟我到別院去,馬匹和吃食我讓別院裡的人替咱們準備。」去往塗州的路上會行經別院附近,她還得回去跟聽雨說一聲。

  見她一刻都等不及的樣子,言松沒轍,「我還是得回去收拾幾件衣裳。」

  「好吧,半個時辰後在城門外等。」她心急如焚,但也知道不能再逼他了,有他帶路,會比她自個兒過去快些。

  前往塗州的路途遙遠,言松騎著馬,悶頭連趕了兩天的路後,這日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又打開了話匣子,朝坐在馬車裡的明芸秀說道:「嫂夫人,我記得你先前要嫁的秦書恩就是塗州人,這回二公子竟然是在塗州失蹤,哎,你說這事巧不巧?」

  明芸秀心思一動,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夫君的失蹤,也許與秦家有關?」

  言松說道:「我可沒這麼說,只是剛巧想到秦家就位在塗州,說不定這回過去咱們還能仰仗他們幫著咱們找人呢,畢竟他們是地頭蛇,對太告山一帶應當很熟悉,有當地熟人帶路,咱們找起人來也快些。」上回過去就是沒熟人帶路,只能胡亂找一通,最終沒找著人。

  明芸秀覺得他言之有理,頷首道:「那麼到了塗州,咱們先上秦家,請他們派人帶咱們去太告山找人。」

  眼下只要有人能替她找到舒長貞,對方是什麼人她都不在乎,只求能找到人。

  言松先前只是隨口說說,還以為她多半會有所顧慮而不願找秦家的人幫忙,沒想到她竟會這麼說,他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你真好意思上門求人?」

  「為何不好意思?」她反問。

  「秦書恩可是你的前未婚夫。」他提醒她。

  「是他先認下別的女人為妻,又不是我對不起他,說來反倒是他們秦家對不起我呢,正好他們欠我一次,這次就讓他們還回來。」她從來不是那種愛拘泥於小事的女子,更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她和秦書恩都已各自嫁娶,兩不相干,既然這回須得借用秦家的人來幫她找人,她自然不會有所顧忌,因為在她心裡,沒有什麼比找到舒長貞更為重要之事。

  顏面?那能有她丈夫重要嗎?

  言松覺得每次見到她,都會被她的所言所為給驚到,既然她如此不拘小節,那他也就沒什麼好顧慮的。

*             *             *

  馬車裡除了明芸秀和幾名隨行的丫鬟,古聽雨也在。

  先前得知明芸秀要前往塗州,古聽雨也堅持要陪她一塊去找舒長貞。雷子望藏身的玉墜就在舒長貞身上,他如今失蹤,雷子望也不知怎麼樣了,她心裡同樣萬分記掛自己的夫君。

  因她也一塊前往,明芸秀索性把舒長貞留在別院裡保護她和古聽雨的護衛們全都帶上,屆時也方便找人。

  而為了出行方便,她和古聽雨以及幾名丫鬟全都換上男裝。

  古聽雨握住明芸秀的手安慰她,「你別太擔心,我相信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嗯。」明芸秀也相信舒長貞不會是個短命之人,先前那麼多的苦難他都撐過來了,這次他也定能化險為夷。

  經過七、八天日夜兼程的趕路,明芸秀一行人終於抵達塗州,彼時已是日落時分,明芸秀等不及翌日再上門,當即上秦家求見姜玉櫻。

  雖曾經與秦家有約,但秦家人她一個都不曾見過,只與姜玉櫻有過一面之緣,因此她打算先找姜玉櫻,再請她代為引薦秦老爺。

  為了見姜玉櫻方便,明芸秀在進秦家前已換回女裝,此刻正在偏廳裡等候。

  少頃,姜玉櫻走進偏廳裡,瞧見明芸秀時,她怔忡了瞬才回神。

  「明妹妹怎麼有空來塗州看我?」她先前已得知明芸秀下嫁衛國公府次子舒長貞的事,兩人如今都已為人婦,明芸秀不可能在這時才登門為錯嫁一事興師問罪,突然來訪,必是另有原因,因此她並不擔心。

  明芸秀斂去心中的焦急,與她言笑晏晏,「我若說我是經過塗州特意過來看姊姊的呢。」姜玉櫻走進來,她就察覺她比上次所見要憔悴消瘦許多,那凝在眉心間的一抹鬱色是塗抹再多的脂粉也遮蓋不了的,很顯然她在秦家過得不太好。

  姜玉櫻也回以一笑,「我倒是很願意相信明妹妹是專程來看我的,只是人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明妹妹這個時候上門見我,怕是有什麼急事吧?」正如她臉上的愁鬱之色遮掩不了,明芸秀眉眼間的憂急也無法完全斂去。

  「姜姊姊如此聰慧,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是來秦家借人的。」明芸秀直接了當地說道。

  「借人?你想借什麼人?」姜玉櫻不解的問。

  「我要到太告山找人,想問秦家有沒有熟悉太告山那一帶的人,希望他能為我們引路。」

  「發生什麼事了?」

  都來到秦家了,明芸秀也沒瞞著她,「我夫君在那一帶失蹤了。」

  姜玉櫻驚訝過後,沒有再多問,微一沉吟,說道:「這事我須稟告我公公和婆婆,你先在這等等。」

  「勞煩姜姊姊。」

  姜玉櫻離開後,明芸秀等了約莫兩盞茶的時間,姜玉櫻才再出來,這次與她一塊過來的還有秦夫人。

        姜玉櫻為兩人引薦後,明芸秀朝秦夫人行了個晚輩禮,「匆忙登門打擾,情非得已,還望夫人見諒。」

  「舒少夫人客氣了,你遠道而來,此時天色已晩,不方便去找人,不如先在秦府留宿一晚,明天我再派人帶你前往太告山,不知你意下如何?」面對眼前差點成了媳婦的明芸秀,秦夫人神色和藹。她年約五旬,面容秀麗,說起話來不疾不徐。

  明芸秀連忙道謝,「多謝夫人的好意,不過此行我帶了不少隨從一塊前來,怕會打擾貴府。」他們一行人加上護衛們約莫二十幾人,她哪裡好意思全住進秦府裡。

  秦夫人笑道:「我們秦家什麼不多,就是空著的客房多,你儘管放心住下吧。」

  見她盛情相邀,明芸秀沒再推拒,「那晚輩就厚顏在此叨擾一宿了。」

  秦夫人隨即吩咐管事領著明芸秀帶來的人前往客院安置,他們所騎的馬匹也全交由小廝牽往馬棚裡喂草。

  離開前,她跟明芸秀解釋了幾句先前錯娶新娘的事,「去年你岀嫁時岀了岔子,我們陰錯陽差接錯了新娘,但書恩都與她拜堂洞房了,我們也不能糟蹋人家好好的一個清白姑娘,你說是不是?所以我們只好認下她,委屈了你。」

  「夫人莫要為此介懷,姻緣天定,發生這樣的事,可見我與秦二公子無緣,與他有夫妻之緣的是姜姊姊,他們倆才是良配。」

  「是我們書恩沒有那個福氣能娶你為妻。」秦夫人拍拍她的手,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也沒看姜玉櫻一眼,徑自回了後宅,留下姜玉櫻陪著她。

  明芸秀隱約看出秦夫人對姜玉櫻十分冷淡,但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多問什麼。

  姜玉櫻親自領著她前往女眷住的廂房,她臉上流露一抹苦澀的笑,突然提及一件事,「明妹妹,你可曾想過當時為何我們會神不知鬼不覺的上錯馬車?」

  「想過,但這事太離奇了,我至今仍不知緣由。」明芸秀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問:「莫非姜姊姊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和舒長貞曾懷疑,是有高人暗中幫助姜玉櫻。

  「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晩走出浴房後,我回房時許了個願,說想代替你嫁給秦二公子,結果翌日我就坐在秦家的馬車裡,而你的陪嫁卻沒有一個人覺不對勁。」

  這件事她一直憋在心裡,她曾以為永遠不會再與明芸秀相見,沒想到如今明芸秀竟來了秦家,她心中一時之間五味雜陳,實在是忍不住,將這個從不曾告訴任何人的秘密說出。

  聞言,明芸秀滿臉驚訝,「這一切只是因為你許了個願?」

  「那晩我還作了一個夢,夢裡有個自稱是夢仙的人,告訴我他能實現我的願望,但代價是要取走我二十年的福運。」

  當時的她真是太傻了,一心想嫁給秦書恩,完全沒有意識到失去二十年的福運意味著什麼。

  明芸秀只覺得不可思議,「你在夢裡答應那個叫夢仙的人了?」

  姜玉櫻點點頭,捂著臉懊悔的說:「我現在後悔莫及!」她順利的留在了秦家,成了秦書恩的妻子,可是她當時怎麼也沒想到,秦書恩實際上偏愛藍顏不好女色,除了洞房那一夜之外,他再也不曾碰過她,不曾與她同床共枕。

  對秦書恩而言,娶誰都一樣,因此他留了她,但秦家人卻對她極不諒解,認為以她的家世根本配不上他,是她高攀了秦家,甚至還有人指責是她耍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才頂替明芸秀嫁進秦家。

  秦家沒有苛待她,但他們個個對她都極為冷淡,她在秦家不得丈夫的寵愛,又處處受人冷落,就連下人都看不起她,這日子過得簡直是痛苦不堪。

  她在這裡沒有一件事是稱心如意的,走路常會絆倒,喝個水也會噎到,就連出門禮佛都能半途遇上強盜。

  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若再來一次,她絕不會再許願要嫁給秦書恩,她寧願老老實實地嫁到張家去。

  明芸秀聽完她所說,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才好,畢竟她如今已嫁進秦家,後悔也來不及了。

  想了想,她只寬慰了句,「事已至此,你還是想開點,日子才不會太難過。」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所做的選擇負責,這是姜玉櫻當初的選怪,是苦是甜都只能自己受,但若是能轉個念,姜玉櫻還是能想辦法苦中作樂,讓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心些。

  不過這事若換成了她,她多半會想辦法離開秦家,到別地去生活,但她想姜玉櫻應是沒膽子敢這麼做。

  姜玉櫻澀然道:「我已認命了,倒是我沒想到,你後來會嫁給舒家那位二公子。」衛國公府的名聲差到就連塗州的人也時有所聞。

  提起自家夫君,明芸秀眼裡流露一抹柔色,「這麼說你可能會生氣,不過我這真的是因禍得福,嫁不成秦二公子,能嫁給他是我的福氣。」

  姜玉櫻怔怔的望了她一眼,發現她這話沒有半點作偽,她是真心這麼認為。

  思及自己這段時日在秦家的種種,姜玉櫻臉上露出一絲黯然,經過這次的教訓,她現在已不會再去羨慕嫉妒誰了,頷首道:「看得出你與他十分恩愛,才會不顧千里之遠親自跑來尋他,望你能早日找到他。」一路與她說著話,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了廂房前,「你一路過來也累了吧,先歇會兒,我命人給你送飯菜過來。」

  「多謝。」

  送走姜玉櫻,明芸秀進了廂房,想起姜玉櫻的遭遇,她嘆息了一聲,接著便記掛起至今仍下落不明的夫君。

  她都親自來了,一定能找到他的!她喃喃告訴自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1-28 06:24 PM 編輯

【第十三章】   高人相幫

  秦書恩的父親身為塗州刺史,自然知曉何衍在太告山失蹤的事,先前他們遇襲的事一傳來,他便即刻派人前去查探,但在太告山附近搜尋許久,只找到幾具押送何衍的官差的屍首,並未找到何衍。

  沒想到舒長貞竟也在這裡失蹤,他失蹤的時間與何衍一行遇襲時間相去不遠,其中的關係不難臆測。

  何衍之事牽連甚廣,秦家不想涉入此事,故而沒有追問明芸秀舒長貞為何會在太告山,只是派了幾個人,私下領著他們前去找人。

  直到過來之後,明芸秀才得知有不少批人馬也都在太告山一帶找人,不過他們找的是原本要押解進京的何衍。

  「何衍在這附近失蹤,除了刑部與大理寺派出來找他的人,另外的人馬多半是當初裝成山匪欲殺他滅口的那批殺手。」言松分析道。

  明芸秀揣測,「依你看,會不會是我夫君為了帶著何衍避開那些人,暫時先躲起來了?」

  「是有這可能,所以我們得趕在那些殺手之前找到二公子。」他之前和六殿下的人趕過來時,在這裡發現不少具屍首,其中有幾個正是舒長貞帶來的手下。

  他猜舒長貞若沒死,此時八成是受了傷,才不得不帶著何衍暫時躲起來。

  他發現在暗中找人的殺手身手都極高,他與六殿下的人不是他們的對手,因此他才會先行返京去向姚家求援,只有虎威大將軍的人才對付得了那些殺手。

  這些事他沒告訴明芸秀,免得她更加擔心。

  秦家派來的人領著那些護衛們分散到各處去尋人,明芸秀也跟隨其中一隊親自去找。

  一整天下來,他們搜尋了不少地方都沒找到人,不過卻因此發現了幾具身著黑衣的屍首。

  言松道:「那些身著黑衣的屍首,應當就是當初扮成山匪擊襲何衍他們的殺手。」

  「這些殺手是被誰殺死在這裡的?」這麼一問,明芸秀下一瞬便想到了什麼,「他們會不會是被我夫君所殺?」

  「是有此可能。」

  「也許他就在這附近,我們快找找。」明芸秀眼裡頓時一亮,催促道。

  言松潑了她一盆冷水,「你別傻了,這些殺手死了許久,他不可能還在附近。」

  她臉上燃起的希望頓時被澆滅了。

  這日,他們找了一整天,失望而歸。

  翌日,再到太告山時,姚家派來的人已到了,帶人前來的是姚是岑的三子姚茗栩。

  言松上前與其攀談,姚茗栩從言松那裡得知明芸秀竟從京城前來尋夫,一臉佩服的朝她豎起大拇指,「弟妹一個姑娘家跋涉千里前來尋夫,不容易啊!長貞果然沒有娶錯人,你放心,找人的事就交給我們兄弟們,只要長貞在太告山,我們就是掘地三尺,把山給挖空,也會把人給找出來。」

  姚茗栩將胸脯拍得啪啪作響,有著身為武人的豪邁磊落,他比舒長貞年長五歲,一張臉上蓄滿落腮鬍,嗓音宏亮。

  他這回帶了三十幾個弟兄過來,說完後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散開到各處去找人。

  明芸秀向他福了個身,誠心誠意道謝,「多謝三表哥。」相比舒家對舒長貞的無情,姚家人才真像是他的家人,得知他失蹤,他舅舅登時就派兒子過來找人。

  姚茗栩大咧咧的擺擺手,「都是家人,謝什麼呢,我也去幫忙找找。」而後他便領幾個手下,一個個獵殺那些還在暗中找人的殺手。

  若是舒長貞還活著,正藏身在某處,只有先除掉這些殺手,才能確保他的安全。

  之後接連幾天,姚茗栩把那些殺手都解決了,卻還是沒能找到人。

  因遲遲找不到人,姚茗栩皺著眉頭罵了句,「長貞這小子究竟躲到哪個老鼠洞裡去了?」

  眼看著時間一日一日的過去,明芸秀滿心焦慮,不論風雨,她每天都親自過來太告山。

  「他會不會是逃到別處去了?」她臆測道。

  「先前被那些殺手追殺,他若帶著何衍,怕是不容易逃走,應是躲在這附近,但我的人把這裡都翻遍了,他奶奶的就是找不到人。」姚茗栩罵完,繼續去找。

  今日古聽雨也陪著明芸秀一塊過來,她忽然抬目朝四處望著,須臾,她拽了下明芸秀的衣袖,輕聲對她說了句,「芸秀,我覺得子望好像在這裡。」

  「你說他在這裡?」若是雷子望在這裡,是不是意味著舒長貞也在這裡?她頓時瞪大眼看向四周,接著無暇細想,張嘴大聲喊道:「長貞、舒長貞,你在哪裡?我們來找你了,你快出來……我們來找你了,你快點出來……」

  言松知她尋夫心切,心忖那些殺手都讓姚茗栩給解決了,應當沒人能再威脅舒長貞,也沒阻止她,任由她叫著,說不定真能把舒長貞給叫出來也說不定。

  古聽雨見她張嘴就大叫,有些不知所措,她只是憑著一種玄妙的感應,隱隱感覺到雷子望似乎在這裡,可她看不見也聽不著,萬一她感覺錯了呢?

  她緊掐著掌心,瞬也不瞬的朝著四處看著,渾然不知她思之念之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帶著一臉欣喜和焦急的跟她說著話。

  「聽雨、聽雨,我在這裡,你的感覺沒錯,我就在你面前,你居然能感覺到我,這是不是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不論雷子望怎麼跟古聽雨說話,她都無法聽見。

  明芸秀高聲叫了好半晌,遲遲得不到回應,只好落寞的停下。

  古聽雨走過去說道:「對不起芸秀,說不定是我感覺錯了。」

  明芸秀神情低落的搖頭,「不怪你,誰教我們都看不見雷公子呢。」

  她這話剛說完,忽然有名約莫二十出頭,身穿一襲灰白色長袍,面容清秀,宛如書生的男子朝她們走來。

  他看似走得不快,但竟從三十幾步的距離之外,眨眼間就來到她們面前。

  言松瞥見有陌生男子接近她們,提防的走上前來,護在她們身前,神色戒備的問道:「不知這位兄台有何事?」

  「我家主人說他上次欠了這位姑娘一次,這次恰好行經此處,見你們似是在尋人,因此有意助你們一臂之力。」那身穿灰白色長袍的男子看向明芸秀。

  明芸秀不認得他,納悶的問:「不知你家主人是誰?」

  「姑娘可還記得,先前出嫁前,曾暫借一處有溫泉的莊園?」

  他家主人是從人類的七情六慾中誕生的夢仙,能聆聽人類的各種欲求並實現,但這些願望無法不勞而獲,但凡想一償宿願之人,皆付出相應的代價。

  他抬眸瞥了眼東方,主人下一個選上的人,或許就在那裡。

  她面露疑惑,「記得,你是……」當時借宿那莊園的事是由秦書平出面交涉,她一個新嫁娘,不好見外男,所以並未見過他。

  「那處莊園正是我家主人所有。」他溫雅有禮的接著說道:「我家主人說,他可以讓你們其中一人得以看見眼前看不見之人,以便藉此找到你想找的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明芸秀詫異道。

  古聽雨聞言神色愀變,緊盯著他,得以看見眼前看不見之人,他的意思莫非是……

  「簡單來說,就是可以為你們其中一人開天眼,讓他能目視魂靈。」

  聽見這話,古聽雨顫抖著緊抓著明芸秀的手,央求道:「芸秀,可以讓我來嗎?」

  明芸秀半信半疑,「可是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這人突然出現,說的話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對她的懷疑,男子臉上並未露出慍色,溫聲說道:「姑娘若不相信,何不一試。」

  實在是太想見到雷子望,如今有這機會,古聽雨不管是真是假,都想一試,柔聲求道:「芸秀,讓我試試好嗎?」

  明芸秀知她一直想看見雷子望,想了想,頷首答應,「好吧。」試試應當無妨。

  那男子拿起一個小指大小的白玉瓶,遞給古聽雨,你把裡頭的汁液滴入雙眼裡,不過在此之前我要提醒你,你若因此開了天眼,便無法再關上,以後隨時都能見到遊盪在世間的鬼魂,你可還願意?」

  「我願意、我願意。」古聽雨迫不及待的說完,接過白玉瓶,把裡頭的汁液滴入雙眼裡。

  冰涼的汁液進入雙眼,竟帶起一股燒灼般的刺痛,她疼得閉雙眼,雙手覆上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見狀,明芸秀臉色一沉。

  言松也滿臉戒備的瞪著那男子。

  那男子笑道:「無妨,幾息就沒事了。」

  須臾,古聽雨放下手,緩緩睜開雙眼,便看見了站在她面前,一臉關切地看著她的雷子望。

  「子望,我真的能看見你了。」突來的驚喜讓她捂著唇哭了出來。

  言松和明芸秀面面相覷,兩人努力睜大眼,也沒能瞧見古聽雨面前站著的人,呃,鬼。

  那男子完成任務,抬手一揖,轉身離去。

  言松見他轉瞬之間已在幾十步距離之外,再看一眼,竟已見不到人影,他震驚的想著,他們這是撞鬼,還是遇到什麼山魅妖精不成?

  回過頭,他瞧見古聽雨與那日他看不見的鬼說得又是笑又是哭,他狐疑的用手肘撞了明芸秀一下,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世上真有鬼?」

  明芸秀點頭,「嗯,你前面不就有一個。」她也看不見,但瞧古聽雨的模樣,顯然是看見了。

  她心裡有些著急,雷子望在這裡,那麼舒長貞應當也在這附近才是,她走過去拍了拍古聽雨的肩,提醒她,「聽雨,你快問問雷公子,我家夫君在哪裡?」

  雷子望聽她一提,拍了下後腦勺,對古聽雨說道:「我差點忘了這事,聽雨,我就是想來告訴你們,長貞他受了傷,和何衍正躲在一處山崖下的蛇窟附近,你們快去救他。」

  古聽雨連忙將他所說的事,轉告明芸秀與言松。

  得知舒長貞下落,言松旋即找來姚茗栩,準備帶上人手一塊前去蛇窟救人。

  一名秦家派來的人得知他們要前往蛇窟,連忙阻止道:「那處蛇窟十分危險,不好輕易闖入。」

  言松說道:「但二公子如今就在那裡,咱們得過去救他。」

  那名秦家派來的人納悶的問:「你們是怎麼知道他人在那裡的?」

  姚茗栩也想知道他們如何得知這事,看向言松。

  言松不知怎麼回答,撓撓臉看向明芸秀,他總不能說是一隻鬼告訴古聽雨的吧。

  明芸秀隱下部分的事實,只說道:「適才有一名隱士高人經過,將長貞的下落告訴我們,說完他便離開了。」

  這事雖讓人奇怪,但此時也沒人再去追問那高人是何方人氏,那秦家子弟猶豫道:「蛇窟位在一處山崖下,地勢險峻,附近有不少毒蛇出沒,倘若他人真在那裡,那還能不能活著可就難說了。」因為蛇窟附近太危險,故而他們這幾日並未到那附近找人。

  聞言,明芸秀緊蹙眉心,看向古聽雨,古聽雨則望問雷子望。

  雷子望解釋道:「那何衍會驅蛇,不怕蛇咬。長貞為了救他,斬殺幾個殺手而受傷,這陣子他們為了躲避其他殺手的追蹤,一直躲在蛇窟裡,他的傷勢因為沒能及時治療,越來越嚴重。」那處地方太隱密,舒長貞與何衍躲在裡面,並不知明芸秀與姚家的人都在找他。

  除了舒長貞受傷外,何衍也病了,因此他才焦急地出來,想看看有什麼辦法能找人前去救他們。

  沒想到岀來不久,就發現明芸秀和古聽雨親自來太告山找人,可當時沒人能看見他的魂體,無論他怎麼喊,她們都聽不見。

  他回去想告訴舒長貞這事,但舒長貞發著高燒,不省人事,何衍又看不見他,他也無可奈何。

  就在今日他急得團團轉時,竟有人替古聽雨開了天眼,他終於能與她面對面相見。

  古聽雨將雷子望所說的話輕聲轉告明芸秀。

  聽完後,明芸秀即刻朝姚茗栩說道:「三表哥,請你相信我,長貞如今確實就在蛇窟裡,他還沒有死,正等著我們去救他。」

  姚茗栩見她神色焦急,話又說得篤定,心知她有所隱瞞,但也沒再多問,隨即讓秦家子弟帶路,準備趕往蛇窟。

  「你們不懂武功,無法收拾那些毒蛇,去了也是累贅。」他不客氣的攔住想跟著一塊過去的明芸秀與古聽雨,而後承諾道:「只要長貞在那裡,我一定替你把人帶回來,你放心吧。」

  三個多時辰後,他背著個人走了出來。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找到你了,不會有事了,你要快點好起來……」守在舒長貞床邊,明芸秀見他因發燒而在被褥裡微微顫抖著,她爬上床榻,鑽進被褥裡緊緊抱著他,用自己來暖和他發冷的身子,一邊輕柔的在他耳邊說著話。

  昏迷中的舒長貞眉峰緊蹙,但似乎隱約聽見耳旁不時傳來的嗓音,他的眉心逐漸舒展開來。

  她心疼的撫摸著他消瘦憔悴、布滿鬍渣的臉龐,「你當初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就走了,你突然失蹤,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一個多月沒你的消息,差點急壞我,還好我來了,我們找到你了……以後別再這樣冒險了好不好,這次真的嚇壞我了,你不知道三表哥將你背出來時,看見你趴在他的背上一動不動的模樣,我是什麼樣的心情……你不要再嚇我了……」也不管他能不能聽見,明芸秀絮絮叨叨的在他耳邊不停的說著話,想將自己這段時日來的心情都向他傾訴。

  「對了,有個好息告訴你,聽雨她能看見雷公子了,以後他不用再借你的身子與聽雨相見,這段時間總算有一件好事……」

  她說得口乾舌燥,連日來的憂心加上奔波,讓她也疲憊得有些撐不住,就在她眼皮沉重,徐徐闔上前,被她緊緊抱著的人緩緩睜開了雙眼。

  第一眼看見的正是心心念念的妻子,他怔了怔,沙啞的喊了聲,「芸秀。」

  明芸秀整個人猛地清醒過來,瞪大眼驚喜的看著他,「長貞,你醒了。」

  他抬起手捧著她的臉,神情恍惚,喃喃說著,「我這在作夢嗎?」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之人是真。

  明芸秀用力搖著頭告訴他,「不,你沒有在作夢,這是真的,我來了,我從京城來找你了,你現在沒事了,我們眼下在太告山附近的一處客棧裡。」

  聽完,舒長貞意識稍稍恢復了幾分,「你是說你從京城跑來這裡?」

  「我夫君不見了,我得來找他呀。」她語氣透著一絲埋怨。

  他本想責備她不該如此輕率,但她這話一下子便擊中他的心,心頭頓時一軟,「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沒想到她會不辭辛苦千里迢迢跑來找他,不過能在睜開眼的第一刻便見到她,真是……太好了。

  她板起臉孔警告他,「下不為例,知道嗎?」

  「不會有下次了。」他承諾,接著想起他豁出性命去救的那個人,「何衍呢?」若是讓這人給趁機逃了,他這次所做的一切可就全白費了。

  「你為了救這個人,差點就沒命了,為了不讓何衍再出差錯,你三表哥決定親自送他回京受審。」

  「我三表哥也來了?」舅舅原本不想摻和此事,沒想到他一出事,舅舅還是心軟的派了三表哥來找他。

  「嗯,言公子先前回京去向你舅舅求援,舅舅派了三表哥過來找你,是三表哥把你從蛇窟裡背出來的,等你痊癒後,咱們可真要好好謝謝他和舅舅。」

  「嗯。」舒長貞應了聲,對他來說姚家人就是他的親人,倘若姚家人出了什麼事,他也會不顧一切施以援手。

  他緩緩坐了起來,讓明芸秀倒杯茶給他。

  明芸秀將已擱在紅泥爐上熱著的粥給端過來,喂他慢慢吃下。 

  她邊喂他喝粥,邊將這一陣子發生的事告訴他,「……所以當初那莊園的主人,興許就是姜姊姊說的那位夢仙,沒想到他這次竟會讓人來幫我們替聽雨開了天眼,讓她能瞧見雷公子,因此我們才能找到你。」

  舒長貞道:「當初他替姜姑娘實現願望,他多半是因為這事,才會說欠了你一次,這樣說來,我也算是因你而得救。」

  喝完粥,他將她摟入懷中,臉上流露岀暖如春陽的笑顏,「多虧你不顧辛苦千里尋夫,否則也許我真會葬身在那蛇窟裡,你說當年我多有先見之明呀,在常凈寺後山救了你,如今才讓你來救了我。」

  她抬手輕點他胸膛,笑道:「這就叫善有善報。」

  「是呀,老天爺並沒有虧待過我。」雖然讓他生在冷酷無情的舒家,卻讓他擁有姚家那樣真心待他的舅家,在瀕死之時,又幸運的遇上雷子望救了他,還娶了個聰慧又勇敢的妻子。

  他心中積蓄多年的那股憤恨,宛如暖春下的雪水,漸漸開始消融。

  當散盡心中的怨恨後,空蕩蕩的心,他全都拿來愛她,他要用此生呵護她、寵她、疼她,不再讓她為他憂心著急。

  「芸秀,謝謝你嫁給了我。」這是他這一生最幸運的事。

  明芸秀眸裡泛著淚光,上翹的嘴角笑得歡喜無比。

  舒長貞還在養傷時,先被送回京城的何衍在京裡掀起了一波巨浪,震蕩了整個朝野。他狀告葛元慶的侍衛,因而掀出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原來當年二皇子遇害之事,並非是三皇子所指使,也與被滿門抄斬的雷家無關,是葛元慶趁著二皇子去南方調查私鑄錢幣之事,設下陷阱,派人暗中向二皇子與三皇子遞送了挑釁的書信,讓兩人因誤會相鬥,他再暗中伺機埋伏於暗處,派人利用何衍父親所製造的精巧暗器,神不知鬼不覺的射殺二皇子。

  事後,他為滅口,命身邊的侍衛將何家全都殺了。當時的何衍正好在外,僥倖逃過一劫。

  他隱姓埋名多年,直到此次在蒼平,因跟隨的主子與人發生嫌隙,他暗中用那個暗器替主子射殺那人。本以為不會被給發現,就像當年被殺死的三皇子一樣,沒想到竟被一個仵作給查出來,他因此被抓。

  本來他已認命,等候處決,但那時有一蒙面人來見他,問他是否甘心就這麼受死,不顧何家滿門的仇。

  他當然不甘心,於是那蒙面人便教他如何狀告葛元慶的侍衛,藉此將當年葛元慶所做的事全都抖岀來,替被殺的何家滿門報仇。

  他照做了,但在他被押解進京的途中,有殺手來殺他,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舒長貞卻及時趕來救下他。

  眼見舒長貞為救他而受傷,他本想伺機逃走,但舒長貞對他說了一席話,你這一逃,即便逃過那些殺手的追殺,但你永遠都沒有機會再替何家門報仇。殺了你何家滿門的兇手繼續逍遙法外,以後說不定還能登上大位,成為一國之尊,你甘心眼睜睜看著殺害了你全家的人成為帝王嗎?

  他不甘心,因此沒有逃走,一直留在蛇窟照顧受傷的舒長貞。

  最終才能親自來到御前,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如實說出來。

  「……草民已是待罪之軀,今日所說無虛假,請皇上明鑒。」說完,他重重叩了個頭。

  在舒長貞養好傷回到京城前,京城已有不少人頭落地,舒長鈞因替葛元慶買兇追殺何衍,被砍了頭,舒晟衛國公的爵位被拔掉了,舒長鈺則因為這些年來欺男霸女之事沒少做,被下旨斬殺。

  葛元慶的下場與先前的三皇子一樣,都被賜了鴆酒。

  京城接連幾日都有人掉腦袋,劊子手有砍不完的頭,朝臣們人人膽顫心驚,不知這波朝廷的清洗何時才能過去。

  而這場腥風血雨卻讓葛元回看得極為高興,這日他剛好遇見要出京禮佛的明德長公主,心情極好的上前問安,「姑母這是又要去西山拜佛了?」

  明德長公主冷淡的瞟他一眼,毫不客氣的指責他,「除掉了你四皇兄,你這會兒甚是得意吧。」

  他一臉無辜的道:「四皇兄之事與我何干?父皇查出當年是他殺了二皇兄,還嫁禍給三皇兄,才賜死了他,您可莫要將這罪名往我頭上扣。」

  「那些事確實是你四皇兄所為,但是誰處心積慮,暗中把這事給重新掀出來,引來這場風波?」

  「這可與我無關,誰讓四皇兄連殺人滅口、斬草除根的事都做不好,讓那何衍給逃了。」葛元回笑得歡快,再補上一句,「這約莫就是古人所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哼,你好自為之。」明德長公主冷哼了聲,放下馬車的簾子,命人啟程。

  葛元回搖著手裡的一柄摺扇,步履輕盈的走向飛煙樓,要去聽姑娘們唱曲兒。

  這齣戲看完了,他開始尋思著,接下來有什麼好戲可看呢?

*             *             *

  「六殿下說這座別院就送給你,讓你安心住下,還有這個,你拿著,以後就讓子望陪在你身邊。」來到當初暫住的那處別院,舒長貞解下掛在胸前的那枚玉墜,遞過去給古聽雨。

  古聽雨欣喜的接過那枚玉墜,與站在她身旁的雷子望互望一眼,感激的說道:「多謝二公子,還有芸秀,你們兩位的大恩大德,聽雨無以為報,請受聽雨一拜。」說完,她鄭重的朝兩人盈盈一拜。

  明芸秀連忙扶起她,「你快起來,別跟我們這麼客氣,你們能有今日,全是因為當年雷公子先救了我夫君,因而結下這善緣,一啄一飲,皆是天定。」

  「無論如何,還是要多謝你,若沒有你的成全,我也看不到子望。」古聽雨緊緊握住她的手。

  明芸秀拍拍她的手,笑道:「我們永遠都是好姊妹,你安心在這裡住下,以後若有空,我會過來看你。」聽雨不願回城裡,今後將與雷子望住在這別院裡,而她則要與舒長貞回城裡,他們將在這裡暫別。

  古聽雨站在別院前,和雷子望一起目送一行人離開。待他們走遠,她和雷子望一塊並肩走回別院裡。

  今後她將在這裡與他一塊度過餘生,然後兩人一起攜手前往輪迴路。

  來生會如何沒人知曉,但今生他們會常伴左右,即使生死相隔,也阻礙不了他們。

  離去的明芸秀與舒長貞進了城,沒回已被抄了的舒家,他領著她去了自己位於城裡的一座宅子。

  帶她進了宅子後,他攜著她的手說:「這宅子是我離開京城前透過六殿下幫忙買下的,雖然比舒家小了些,但在這裡,你用不著時時刻刻提防著別人,你可以隨意在每一個角落走動,以後你想怎麼打理佈置,全都由著你。」

  「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她與他在宅子裡四處探看,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他動容的擁住她,「沒錯,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他擁有屬於自己的家了,最重要的是,這個家裡有他此生最摯愛的人。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9-2-5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1-28 06:38 PM 編輯

【尾聲】   相愛到來生

  一年後

  明家女兒要岀嫁,明芸秀特地在妹妹岀嫁前,回娘家探望準備當新嫁娘的妹妹。

  明芸湘滿臉喜悅的抓著大姊詢問嫁為人婦後該做的事。

  雖然姨娘跟她傳授了不少為妻之道,但是姨娘在爹面前總是小心翼翼,把爹把當成主子在侍俸,不像是當成丈夫在對待,所以她總覺得姨娘的話做不得準,才特別向已為人妻且備受姊夫寵愛的大姊求教。

  明芸秀先前怎麼也沒料想到,先出嫁的居然是小妹而不是二妹。

  世事難料,那日明侑遠帶同僚回府,明芸昭沒看上他,倒是讓明芸湘給看上了。

  兩人居然背著人暗通書信,這一來二去,被明芸昭給發現了,把這事告訴了梅氏,明芸湘因此被罵了一頓,委屈的跑來找明芸秀哭訴一番。

  明芸秀為明芸湘的事去找了明侑遠,將明芸湘與他那位同僚私通書信之事告訴他,既然郎情妾意,男方自該上門提親,給小妹一個名份。

  明侑遠去找了那位同僚,那同僚表示早想求娶明芸湘為妻,但因顧忌她是麼女,上頭還有一個二姊未出嫁,在與她商量後,兩人才決定先瞞下此事,等她二姊出嫁後才議婚。

  明芸昭得知這事後,表示她不在意讓小妹先出閣,並親自去向父親表明自己的意思,明熹德這才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於是,明芸湘便先明芸昭出嫁。

  明芸秀向妹妹說了些自己為人妻的經驗,「……所以這男人呢,你不能事事縱著他、由著他,但也不能管束得太緊,你偶爾也要誇誇他,讓他高興……最好是能做到讓這男人離了你,他就活不下去……」

  明芸湘一臉認真的把大姊傳授的經驗仔仔細細記下,姊妹倆又敘了好一會兒的話,忽聽見一陣嬰兒啼哭的聲音傳來。

  明芸昭舉著一個約莫兩個月大的嬰兒走進房裡,一臉驚恐的將那嚎啕大哭的嬰兒塞到明芸秀懷裡,「姊夫說孩子可能餓了,一直哭個不停,讓我抱來給你餵奶。」

  先前明芸秀要跟明芸湘說話,孩子便讓跟來的舒長貞抱著,不久前孩子哇哇大哭,他才把孩子帶過來,讓明芸昭帶來。

  明芸秀接過自家的奶娃娃,瞅見妹妹把她的孩子當成什麼怪獸般,一臉驚恐,笑罵了一聲,「你這麼害怕孩子哭,往後等你成親生子之後,怎麼帶孩子?」

  明芸昭回了句,「那別生孩子就是。」在她眼裡,這些嬰兒哭起來就猶如穿腦魔音,讓她手臂都爬滿雞皮疙瘩。

  「二姊,成親後要不要生孩子,又不是由著你一個人作主,萬一你夫君想要孩子呢?」

  明芸昭認真的想了想,說道:「那我不嫁人就是了。」

  「你不嫁人,爹和姨娘絕不會答應的。」明芸湘說道。

  「要不我乾脆出家算了,庵裡還比較清靜。」她性子寡淡,沒什麼欲求,出家為尼似乎比較合適。

  明芸秀被妹妹的話給嚇了一碰,「芸昭,你不會說真的吧?」

  明芸昭正色道:「大姊,我覺得我這輩子約莫很難對誰動情,似乎天生適合出家修行。」

  明芸秀輕蹙眉心,妹妹確實天性淡泊,但身為姊姊,她實在不樂見妹妹孤獨終生,「可是爹和姨娘不會同意你這麼做。」

  明芸湘緊張起來,「就是啊,二姊,你可不要嚇我,我都快要嫁人了,你這麼嚇我,讓我怎麼安心出嫁?」

  見妹妹一臉著急,明芸昭忽地一笑,「這事我也只是剛剛想到,說說而已。」至於要不要這麼做,她還沒決定。

  明芸湘拍著胸脯,「我差給被你給嚇死,要是你突然跑去出家,說不定爹會怪我不尊長幼,硬是要在你之前嫁人,才會讓你一氣之下這樣做。」

  明芸秀輕彈了下她的腦門,笑嗔,「爹才不會這麼不明事理,你就安心等著嫁人吧。」說完,她想起懷裡嗷嗷待哺的孩子,解開衣襟喂兒子喝奶。

  等餵飽孩子,她再與兩個妹妹敘了會兒,便帶著孩子離開妹妹房裡,去找陪著她一塊過來的丈夫。

  在等著妻子與兩個小姨子說話時,舒長貞在花園的亭子裡與明侑遠下了幾盤。

  見明芸秀找來,他高興的站起身,過去摟著妻子,彷彿有幾日沒見著她似的,臉上流露著歡喜之色,「你們姊妹總算說完話啦。」這都說了大半天了。

  「嗯,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好。」舒長貞攜著妻子,回頭向明侑遠告辭,「大哥,我和芸秀先回去了。」

  明侑遠起身,一路送他們坐上馬車離去,他站在門前,瞥見西邊落霞滿天,臉上噙著笑。

  妹妹嫁給舒長貞,一開始他是有些擔心,但這一年多來看見舒長貞對妹妹的呵護寵愛與日俱增,他和家人們總算放下心來。

  此時,抱著孩子坐在馬車裡的明芸秀,姿態悠閒的倚靠在丈夫懷裡,絮絮叨叨的跟他說著兩個妹妹的事,「你說這人的緣分是不是很奇妙,就像我當該嫁給秦書恩,最後卻嫁給你,大哥特意撮合他那位同僚與芸昭,結果最後卻是芸湘嫁給了他。」

  這一年來隨著她懷了身孕,順利的生下孩子,他眼裡的戾氣已逐漸散去,身上散發著一股寧和的氣息,她明白這是因為他心中積累的那些恨意已撫平。

  至於舒家,在衛國公府被查抄後,那些小妾們趁機搶走李氏私藏起來的一些首飾,帶著各自的孩子紛紛逃走,謝映和杜虹也分別被她們的娘家人接回去。

  舒晟似是受不了這打擊,投河自盡,李氏則瘋了,最後不知去向。

  「嗯。」舒長貞兩手圈抱著她和孩子,臉上滿是寵溺,「也許我們的緣分是在上輩子就結下的。」

  「那下輩子呢?你還願意再娶我嗎?」她笑睇著他。

  他眼裡蕩漾著溫柔,「來世、來來世,我都想與你結為夫妻。」

  明芸秀抱在懷裡的兒子突然咯咯咯的笑岀聲,彷彿也在為自個兒的父母如此相愛而歡喜。

【全書完】



【後記 貪吃的黑妞 香彌】
 
  一個月前,我從老家帶回了一隻毛小孩——

  「黑妞」。

  牠剛來到我家時有些不安,我走到哪牠就跟到哪,很黏我,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牠已經適應了,不再像先前那樣跟前跟後,現在只有在想讓我幫牠擼毛,或是看見我在吃東西時才會過來。

  牠是隻十幾歲的老狗了,活力大不如前,一整天大半的時間都躺在它的窩裡睡覺,現在只對一件事有興趣,那就是吃,不過牠不怎麼愛吃飼料,反而喜歡吃人吃的食物。

  每當我在煮菜時,牠會站在能看到我的地方目不轉睛的看著,等我煮好要上餐桌時,牠會高興的猛搖尾巴,跟著我來到桌邊,坐在桌旁,那雙圓圓的眼睛裡,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渴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我。

  在那樣灼熱的眼神注視下,我實在狠不下心視若無睹、置之不理,所以總會分一些黑妞能吃的食物給牠。

  但狗不能吃太甜太油太鹹的食物,為此,我在煮菜時,會在調味料前,先把一部分的菜撈起來另外盛到一隻小碟子裡,那些是要給黑妞吃的。

  黑妞吃東西總是狼吞虎咽,為免牠一口把那些菜全吃光,我會準備一隻小碟子,在吃飯的時候,一點點的把要給黑妞吃的菜,放到牠的小碟子裡讓它慢慢吃。

  有些甜點並不適合狗吃,每次我要吃那些蛋糕的時候,不得不偷偷摸摸地避著牠,但黑妞對人吃的食物充滿著極大的熱情,所以不管我怎麼躲著牠都能發現,然後就會跑到我面前蹲坐在旁邊,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一邊無聲的譴責我居然背著牠偷吃,一邊散發出想吃的渴望。

  但狗真的不能吃甜食,為了牠好,即使我再疼牠寵牠,這種時候也只能硬下心腸,不理牠,然後趕緊把甜食給吃完。

  自從黑妞來到我家以後,我幾乎不曾再悠閒的品嚐過甜食了,每次要吃時,都像在作賊一樣,得想盡辦法避開黑妞。家裡多了這麼一隻貪吃的毛孩雖然有些麻煩,但是每次看見牠那憨憨的可愛模樣,又會覺得這些都不算什麼,只要牠健健康康的就好。
  家裡有養毛孩的人一定能明白我的感受吧,下本書再見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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