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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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19 08:04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9 08:10 PM 編輯

第一百零五章 馬屁精

    趙過的能力,不僅僅體現在他的專業技術方面,若張越回溯的史料沒錯的話,現在在關中的一些地方,懂代田法和牛耕技術的人,不止趙過一人。

    但為何是他將這些技術推廣開來?

    這說明了,趙過不僅僅是一個技術官僚,還是一個深諳組織,而且極為擅長組織的人。幹過公務員的張越非常清楚。

    哪怕是在後世,以國家信用和公信力推廣技術,若沒有補貼、政府兜底、政策支持、技術扶持。恐怕也輕易推廣不開。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但在同時,人民的內心也是多疑的。貿然推廣一個新技術,而且還是大規模推廣。你得讓人民相信才行。

    至於在這個西元前的世界,推廣一個新技術的難度,幾乎是地獄級別的。早在三十多年前,董仲舒就已經上書朝廷,請求推廣小麥種植,擴大冬小麥的栽種面積。然而,三十多年後的今天。

    在關中,小麥依舊是副業,是粗糧,是只有饑荒歲月才吃的雜糧。粟米的栽種面積,依然佔據了整個關中的八成土地。

    由此可見,很多事情,並不是好,就一定能夠被接受,被認可。而趙過,卻在擔任搜粟都尉的任期之內,將代田法與牛耕技術,徹底推廣開來。足見其能耐!

    這樣一個大牛,到了新豐,有他的幫助,農業技術的推廣和新作物的推廣之事,張越基本就不需要過問了。只需要拿出種子,拿出各種新工具,讓其去推廣介紹給百姓就好了。

    找到趙過,張越興奮得都有些飄飄然了。

    現在,他法律方面有胡建,農業方面有趙過,就連搞經濟都有桑弘羊的兒子,大司農的兒子,去新豐做事,大司農的資源,豈不是就可以借用了?

    往後什麼優惠政策、資源的傾斜,自然不用說了。但,他還缺一個對基層行政特別瞭解,善於調理和調節地方百姓與豪強地主、貴族之間矛盾的老吏。

    「桑都尉,下官還有一個要求,望都尉應允……」張越笑著拜道。

    「侍中請說……」

    「下官聞說,都尉麾下有能吏曰陳萬年者,願都尉割愛!」張越說完就深深一拜:「此下官最後之請!」

    桑弘羊聽了,微微一楞,陳萬年,這是何方神聖?怎麼這張侍中說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這些年是不是疏於管教下面的官吏,以至於這些渣渣膽敢背著自己,私底下搞小動作。

    不然為何,自己治下有人才,自己卻不知道,還要外人來告訴自己?

    但,他的兒子,剛剛已經被舉薦給劉進的桑鈞卻忽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汝笑什麼?」桑弘羊問道。

    「回稟大人……」桑鈞對自己的父親深深一拜,道:「那陳萬年,兒子略有所聞……」

    「此人乃均輸署文吏,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溜鬚拍馬,逢迎上官……」

    「兒子自任均輸令丞以來,他已經送禮三十餘次,親自上門拜訪二十餘次……」

    言下之意,自然是此人人品堪憂。劉進聽了,也是疑惑的看向張越。他不明白,張越怎麼選了一個這樣的人?

    張越聽了,卻是笑道:「桑計吏所言,吾也有所耳聞……」

    何止是有所耳聞啊!這陳萬年是漢書上最有名的馬屁精之一。

    以至於連班固都忍不住吐槽此人:萬年竟代定國為禦史大夫!?

    而他在史書上最有名的故事,莫過於,快要死了,都還不忘記告訴自己的兒子:你以後當官,千萬記得一定要逢迎拍馬啊!老爹我能有今天,全靠了拍馬溜須!

    其人滑稽至此,真是漢家曆代名臣之中的異類!

    然而……陳萬年,除了愛拍馬,是一個典型的官迷,特別喜歡逢迎上司之外。

    他還是漢室中葉,對基層事務和基層情況最瞭解的人。而且,他本身能力也不俗。

    尤為重要的是,這貨雖然喜歡拍馬,特別想陞遷。但他卻居然是個廉吏!!!!

    他為官數十年,基本沒有貪汙受賄。連班固都不得不承認『萬年廉平、內修行』。

    他拍馬送禮,跑部陞遷的禮物,全都是他的俸祿裏一點點攢下來的。所以,張越才要選擇他。喜歡拍馬,熱愛當官。或許在當世之中,算是一個汙點。

    但在穿越者眼裏,這很正常。甚至還是一個優點。

    張越最怕的不是下屬想陞官,他最怕的就是那些拿了俸祿,卻不肯做事的渣渣。這樣的人,學問再好,人品再高,又有何用?

    「那……侍中為何選之?」連劉進也忍不住問道。

    「殿下有所不知……」張越恭身答道:「此人雖然是個官迷,但,卻頗通政務,而且為官清廉,臣選此人之意,乃在於想借其對於基層亭裏官吏的瞭解,以及其八面玲瓏的個性,來與新豐各階級交流、溝通!」

    「這叫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且此人的能力還是很好的!」

    張越這麼一說,桑鈞也想了起來。這個馬屁精雖然愛拍馬,喜歡送禮、巴結、逢迎。

    但是,每次交代下去的工作,總是能夠滿分完成。交代下去的事情,也能辦的妥妥當當。

    要不是自己不喜歡他老是跑自己面前,各種拍馬,各種溜須,他早該陞遷了。

    「侍中所言,確是如此……」桑鈞道:「陳萬年於均輸署中數年,未聞其貪汙之事,不見其懈怠之時,除了……」

    桑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對桑弘羊謝罪道:「兒子識人不明,幾因一幾之見,而誤一能吏,請父親降罪!」

    桑弘羊聽了,也是搖搖頭,對桑鈞道:「你啊你!為父與你講過多少次了!不要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陛下曾明詔天下:蓋有非常之功,必用非常之人!」

    「父親教訓,兒子謹記於心,必不敢或忘!」桑鈞連忙脫帽謝罪。

    但事實上,這對父子心裏面都樂開了花。那趙過還不清楚,是否與他們是一條心。

    但這陳萬年,卻是大司農衙門的官吏,還是桑鈞的下屬。

    以後,皇長孫身邊就保證有兩個自己人了!這是空前的勝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0 01:51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0 02:02 PM 編輯

第一百零六章 執金吾

    陰森的牢獄之中,幾盞油燈忽明忽暗的閃爍著。猙獰的皋陶神像,一動不動的矗立在壁爐之中。一聲聲慘嚎聲,在這寂靜的監獄之中迴盪。

    有犯人聽著,不寒而慄,條件反射一般的蜷縮到監牢的幹草堆裏。但大多數人,卻都是麻木的躺著,聽著他人的哀嚎聲。

    「執金吾巡獄!有冤申訴,有罪悔過!」一個提著油燈的官吏,有氣無力的走在監牢長長的甬道中,例行公事的宣告著。

    但囚犯們聽了,卻是更加恐懼。甚至有人將自己的腦袋深深的埋在了幹草堆之中,不敢探頭。執金吾三個字,就像魔鬼的名諱一般,讓他們瑟瑟發抖,兩股戰戰。

    自有漢以來,執金吾及其前身中尉卿,就是文武百官,豪強貴族的夢魘。假如被廷尉抓了,還可以有辯護的機會,有申訴的可能。

    哪怕罪證確鑿,也可以依照地位、爵位和官職,享有一定優待。但被執金吾抓了……所有人,無論是王候貴族,還是販夫走卒。在執金吾面前,一律平等。平等的享有被拷打,被虐待,被鞭笞,被折磨的待遇。

    而曆任執金吾(中尉),每一個都是凶名遠播,足可止小兒夜啼。

    郅都、寧成、王溫舒、鹹宣……

    這些前輩們的名字,哪怕在現在,也足可讓聞者膽顫,見者恐懼。
    每一位執金吾的雙手,都沾滿了貴族、皇室宗親、豪強、大賈的鮮血。

    王莽也不例外。

    此刻,他站在監牢門口,凝視著陰森的監牢之中,那些戰戰兢兢,蜷縮成一團的可憐人。內心之中,卻半分憐憫也沒有,絲毫同情也不存在。

    因為,能讓執金吾動手逮捕的,全是渣滓!社會的垃圾,秩序的敵人,法律的違逆者。

    他們不是在地方上橫行霸道,仗勢欺人,魚肉百姓,以至於惡名被執金吾所知的窮兇惡極之徒。便是絲毫不知何為良心的盜匪、地痞、無賴。

    而更多的,則是那些喊著金鑰匙出生,卻不知自愛,閑的無聊,非要挑釁漢律,拿著平民百姓的痛苦和生命當樂子的貴族子弟。

    對這些人,王莽一直覺得,全部殺光光,就是最好的解決的辦法。

    「欽犯公孫柔、黃冉等人招供了嗎?」王莽扭頭問著身旁的典獄官。

    「回稟令君,此輩皆已招供,此乃供詞!」典獄官笑著取出一份帛書,遞給王莽。

    王莽接過來,拿在手裏,看了看,然後冷哼道:「這算什麼招供?」

    供詞裏講的都是些什麼鬼?什麼公孫柔個人指使?

    什麼太僕曾經讓公孫柔去南陵謝罪?騙小孩子嗎?

    哪怕是真的,也得是假的!因為……當今天子不會相信這些供詞!

    在天子眼裏,此番針對南陵秀才張毅的行動,分明就是有一個長期存在,並且組織嚴密,分工有序的陰謀反漢反天子的逆賊集團!

    而他王莽的任務,就是幫助天子,找出這個陰謀反漢,企圖大逆不道,顛覆社稷和國家的集團,並將所有逆賊全部繩之以法。

    哪怕事實上,並沒有這樣一個集團。王莽也得製造一個這樣的集團。不然,他無法向天子交差!

    現在有人告訴他,只是公孫柔一個紈褲子瞎胡鬧?這是在侮辱他?還是侮辱天子!?

    他一腳就將供詞踩在腳下:「此輩冥頑不靈,爾等得嚴加審訊,一定要審出究竟是誰指使、謀劃、策劃他們陰謀誣陷秀才,詆毀君父,破壞國家取材的行徑!」

    典獄官聽了,卻是雙股戰慄,立刻匍匐在地上,頓首拜道:「下官知道了!請令君再給下官三天時間,一定將此事查清楚!查徹底!」

    王莽冷然的看著這個典獄官,在執金吾衙門中,以刑訊和逼供聞名的獄吏,對他道:「本官勸你,不要打著他們有可能『死灰複燃』的算盤的主意!」

    「此案,是陛下親自交託給本官的!」

    「本官在陛下面前立了軍令狀!必定要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徹徹底底!」

    「若是沒有辦到,本官恐怕就得去東市走一遭,但本官赴刑場這前,一定會先將所有辦案不利之人,統統法辦!」

    「明白了嗎?」

    「諾!」典獄官聞言,深深的頓首。

    他很清楚,這位執金吾絕沒有跟他開玩笑!這次是玩真的!

    他當即就抬頭,面色猙獰的道:「下官知道了!請執金吾放心,三日內若找不出這些逆賊的陰謀,無須上官問罪,下官便自裁謝罪!」

    「善!」王莽面色轉為柔和,說道:「足下有這個覺悟,本官就放心了!」

    「執金吾,陛下之金吾也,陛下需要吾等為之嗅出逆賊,剷除不法!吾等是天子的盾,是天子的劍,也是天子的鷹犬!」他對著左右道:「爾等需時刻牢記在心!」

    「嗅出逆賊!剷除不法!」眾人立刻齊聲高喊:「誓為陛下鷹犬,社稷走狗!」

    「這便好!」王莽點點頭,道:「至於這些人供詞招認了南陵縣縣令薄容,也曾暗助彼輩的事情……」

    他轉身看向一個官員,對他道:「王都尉,你帶人馬上去南陵,緝捕南陵縣縣令薄容,傳縣尉楊望之等來官署!」

    「再派人去與侍中領新豐令張子重溝通,詢問其是否還有其他遺漏人犯沒有逮捕的……若有,全都抓起來,好好審!」

    這就是要賣好了,其潛台詞,無非就是:張侍中您有什麼仇敵沒有?若是有,請告知他的名字,執金吾衙門願意為侍中懲戒一二。

    「諾!」眾官轟然應諾,士氣高漲。

    因為,王莽的態度,揭示了一個重要的事情,此案,天子是要窮治到底的!要查到最後的!而這,正是整個執金吾衙門上下期盼已久的事情。執金吾,已經好多年沒有興起大獄了。

    得是時候讓天下人再次回憶起,那緹騎的恐怖,與執金吾的威名!更為重要的是只有大案,才能快速陞遷。

    至於丞相什麼的……以前或許大家會忌憚,但如今有了天子背書,丞相算個屁?

    執金吾監牢裏關過的丞相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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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0 09:17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0 09:21 PM 編輯

第一百零七章 宮廷險惡(一)

    張越回宮時,已是傍晚。他幾乎是趕在宮門關閉前的剎那,返回的建章宮。

    剛剛過了司馬門,張越就聽到了郭穰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張侍中……張侍中……」

    張越於是駐足下來,道:「郭公,我在這裏……」

    郭穰帶著幾個宦官,一路小跑,走到張越面前,笑道:「侍中在宮裏的住處,咱家已經收拾好了,請侍中隨我去看看,若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也好當面提出來……」

    張越連忙拱手謝道:「有勞郭公了……」

    於是,在郭穰的帶領下,在這建章宮中穿行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在一棟靠近玉堂殿的小閣樓前停了下來。

    「就是此處了!」郭穰為張越推開閣樓的房門,將他帶進去,笑著介紹道:「此地舊為尚書令安世公為侍中時隨侍天子的住處,自安世公卸任後,這裏就一直空著,安世公聽說張侍中在宮裏還沒有住處時,就特地交代咱家,將此地騰出來,給侍中歇息……」

    張越聞言,忙道:「請郭公為我多謝張尚書!」

    跟著郭穰走了進去,閣樓內部的環境,頓時就出現在眼前。

    傍晚的餘暉,從遠方斜落在閣樓的小院中,幾株葡萄籐,順著木架,爬滿了院子,充滿了田園詩歌的氣息。

    閣樓的門窗,也很有情調。其上雕鏤著飛鳥走獸,還有幾十個風鈴,掛在屋簷下。微風輕拂,風鈴隨風搖曳,發出陣陣悅耳的輕吟。

    看得出來,張安世是一個小資。

    郭穰帶著張越走進閣樓中,介紹道:「這個小樓,侍中別看不大,但卻有三層,下層是休息和讀書之所,中層設有劍道室、射室和堪輿室,可以練習箭術、射術並研究兵法,查閱地圖……最上層則是彈琴繪畫之所,還能登高望遠……」

    「此外,閣樓的後院,還有地窖,窖藏了許多美酒,張尚書命咱家轉告侍中,以後有空,說不得要來侍中這裏坐一坐,喝些酒水,吃些肉食,談談兵法與政務……」

    「歡迎之至!」張越笑道。

    到現在,他已經明白了。這郭穰恐怕與張安世是一夥的。

    他親自帶自己來這裏,說了這麼多,其實潛台詞就是一句話:啊呀,張侍中要不要咱們合夥開黑?

    對於這個邀請,張越當然不會拒絕。

    郭穰聽了,心中大喜,立刻就道:「侍中的話,咱家定當帶給張尚書……」

    他拍了拍手,幾個宦官宮女從門外走進來,然後跪在張越面前,拜道:「奴婢們見過侍中,往後宮裏面有任何事情,侍中都可以吩咐奴婢去做……」

    而那幾個宮女,則都是眉目含春,羞答答的看著張越,低垂著頭一副任君惜取的樣子。

    郭穰湊到張越耳邊,低聲說道:「這幾個婢女,都是趙國選來的美人兒,侍中若是瞧上哪個,儘管取用,陛下不會怪罪……」

    張越聽了眉毛一跳?還有這種騷操作?

    但……回溯的史料之中,卻證明了,漢室皇帝的近臣,玩個把宮女,似乎是稀鬆平常,見怪不怪的事情。

    皇帝有時候,甚至會加入其中,與自己的幸臣一起開個無遮大會……

    譬如說,先帝的寵臣,郎中令周仁就常常與先帝玩這種遊戲。當今天子年輕的時候,與寵臣韓嫣,更是不止一次的這樣玩耍。

    韓嫣之死,就是因為他在玩宮女時,被王太后逮了個正著,當今想救他,卻無可奈何。由是,當今恨透了王太后,以至於太后駕崩後,整個王氏和田氏外戚,統統被遷怒。

    金日磾最著名的故事,就是親手殺了他那個調戲宮女的兒子。

    但,當今天子,卻似乎並不怎麼在乎金日磾的兒子,調戲了宮女。反而怪罪金日磾,殺了自己的寵臣……

    只能說,老劉家確實會玩!但,張越卻不想沾這種事情。

    他笑著道:「郭公有心了……」

    「只是,我曾聽說,當初,冠軍景恆侯對天子說: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如今國事艱難,身為人臣,我豈敢貪圖享樂?必當殫精竭慮,為陛下效死而已!」

    這番話說的可就真是大義凜然。

    郭穰聽了,只是笑笑,他拱手道:「侍中忠義,咱家愧不自如也……」

    於是閉口不提那些宮女的事情了。在郭穰想來,張越恐怕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反正,他就沒有見過,這曆代侍中,有那個沒有偷腥過!

    「侍中今日先熟悉一下情況,若有什麼需求或者其他想法,可以讓這些奴婢來告訴咱家,咱家會去跟少府那邊說的……」郭穰笑著拱手道:「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咱家就先告辭了……」

    他還得去一趟未央宮,去跟張安世打個照面,告訴他,這事情辦妥了。

    「郭公慢走……」張越將郭穰送到門口,目送著對方遠去,然後就關上門。

    那幾個宦官和宮女,立刻就走上前來,紛紛拜道:「侍中,可有吩咐?」

    「暫時沒有……」張越擺擺手,道:「爾等都各自去忙吧,本官先上樓去看看……」

    郭穰剛剛說了,這閣樓上層,有著劍道室和箭術室,還有著堪輿室。

    想來,應該就是健身房加軍事研究所在。劍道室和箭術室,張越現在沒有什麼興趣。但那堪輿室,卻是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在張越想來,那裏應該保留著張安世曾經看過和研究過的地圖、兵書,甚至說不定還能找到河西之戰、漠北決戰時的漢匈地圖和進軍路線。

    「諾……」宦官們紛紛頓首,但宮女們卻稍稍有些失望。

    這宮裏宮女,只有三個途徑,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第一,當然是被皇帝看上、寵幸,並生下皇子公主。

    然而,隨著當今天子日漸老邁,這個可能性已經無限接近於零了。

    第二就是熬,熬到三十歲,少府那邊自然會釋放那些三十歲以上,未得寵幸的宮女。

    只是,這條道路是最悲慘的。

    民間的女子,十四五歲就嫁人為婦了,到了三十歲說不定都抱上孫子了。

    這個年紀再出宮嫁人,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給人續絃,給人當後媽……

    第三,也是最容易的路徑,就是爬上一位貴人的床榻。

    可惜,眼前的這個年輕侍中,卻是連看都沒有看她們一眼,這讓她們真是懊惱不已。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張侍中在嗎?侍中馬通求見……」一個男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1 05:28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1 05:34 PM 編輯

第一百零八章 宮廷險惡(二)

    「馬通?!」張越聽到聲音,眉頭微微一皺。

    這人可不是什麼好鳥!史書上的典型反派兼大奸賊!

    想了想,張越還是擠出一副笑臉,走了過去,將門打開,就見一個頭戴貂蟬冠的華服男子與一個身著錦衣的中年貴族站在門口。

    想來,那個戴貂蟬冠的就是自己一直沒有碰面過的同僚,同為侍中的馬通。

    此人身材高大,極為健碩,差不多有八尺高,四肢粗壯,但身材卻極為勻稱,便是放在後世,恐怕也可以稱作小鮮肉、型男了。

    而他身旁那個錦衣貴族,卻是有些怪。此人,看上去大約四十歲左右,身材纖細,皮膚白皙,看上去似乎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士大夫。

    但,他的臉上,卻沒有多少鬍鬚,臉頰兩側,彷彿抹了些胭脂。脂粉氣很重,整個人的氣質也陰柔的很。

    「晚輩張子重見過馬侍中……」張越對馬通微微一拜,然後,看著那個錦衣貴族,問道:「未知尊駕是?」

    「韓說……」對方輕聲答道,聲調輕柔、婉轉。

    讓張越聽得毛骨悚然。故上大夫韓嫣的親弟弟,按道候韓說???

    勉強止住內心的恐懼,張越拜道:「原來君候當面!」

    韓說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然後,他看著張越,低聲道:「本候聽說張侍中頗得陛下信重,故此特地來看看,果然一表人才……」

    他輕輕的探頭,看了看院子裏的那棟閣樓,嘖嘖稱奇的說道:「看來,果然傳言不虛,連張安世都捨得將這棟小樓割愛了……」

    「不過呢……」韓說看著張越,輕聲笑道:「侍中雖然得寵,但宮中的事情,錯綜複雜,便是最聰明的人也難以琢磨通透,所以,張侍中最好還是多多與馬侍中溝通……」

    「不知道,張侍中以為本候所言如何?」他靜靜的看著張越,等待著答案。

    張越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君候所言,下官記住了……只是……」

    「下官聽說,當初,博士轅固生初見平津獻候公孫弘於朝堂之上,於是乃對平津獻候曰:公孫子,務正學以言,無曲學以阿世……」

    「君候覺得,當年平津獻候聽聞此言,心裏面是怎麼想的?」

    「侍中看樣子是很有信心呢……」韓說哈哈笑了起來,只是笑聲有些恐怖。

    「那本候就祝侍中平步青雲,一帆風順……」

    丟下這句話,他就帶著馬通離開。甚至連拱手道別這種事情也懶得做。

    張越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嘴角溢出一絲冷笑:「還真以為你是上大夫了?」

    若此刻,他兄長上大夫韓嫣還活著,張越或許會忌憚這個韓說三分。

    但……韓嫣早就連骨頭都爛掉了。

    區區韓說,只不過是狐假虎威,虛張聲勢罷了。旁人會怕他、讓他。張越可不會。

    再說……人家根本就沒懷好意。看看他剛才的說辭吧!

    什麼多多與馬侍中溝通?不就是讓自己凡事都要聽他命令嗎?

    他算個什麼東西?也敢騎到勞資頭上拉翔撒尿?

    他何德何能,竟敢讓自己,天子欽封的侍中,當他的提線木偶?

    想的也太美了吧?所以,張越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如他所言的那個故事一般,當年,腐儒轅固生倚老賣老,在公孫賀面前裝逼。結果裝逼不成反成狗,臉都被抽腫了!

    張越就是用這個故事,回擊了對方。同時,也等同於對韓說一方宣戰了。

    但……東風吹,戰鼓擂,誰怕誰啊?就你韓說會拍馬溜須逢迎?

    「但絕不能因此輕視對方……」張越在心裏想著:「我得想個辦法,加深天子對我得寵幸和信賴……」

    畢竟,在張越回溯的史料上,巫蠱之禍中韓說扮演的角色,也是很不一般啦!

    他連皇太子,國家的儲君也敢下手。對付自己這樣的根基未穩,沒有什麼勢力的人,自然不會留情。

    ………………………………

    「君候,下官早就說過了,此人新寵,必是跋扈,來也白來……」馬通在韓說身邊牢騷著:「直接下手,將他趕出建章宮不就得了……如今倒好,他有了防備,恐怕就沒這麼簡單了……」

    「哎……」韓說伸手摟住馬通的肩膀,笑道:「馬侍中急什麼……」

    「在來之前,我就已經知道,此子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臣服、聽話……」

    「你知我為何還要來嗎?」韓說輕笑著,笑聲之中帶著層層疊疊的殺機。

    「為何……」

    「當然是做戲給他人看的……」

    「讓這宮裏面的其他人都瞧瞧……這張侍中啊,脾氣強,收服不了……」

    「這樣大家才會齊心協力,將他趕出建章宮啊……」

    「十四年嘍!整整十四年……」韓說低聲笑著:「自從衛青死了以後,宮廷內外,大家夥花了多少力氣,出了多少心血,才讓陛下身邊,沒有一個給太子說話的人……」

    「現在忽然冒出一個留候之後,還與皇長孫交好,受命輔佐長孫……」

    「你覺得……其他人心裏面會怎麼想?」

    馬通聽到這裏,終於笑了起來,拜道:「君候高明啊,這一招,殺人不見血,下官自愧不如!」

    十四年前,大將軍長平侯衛青病逝。自那以後,太子劉據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和保護傘。

    也使得所有有心人,都得到了詆毀和攻擊太子據的機會。若長平侯在,誰敢?

    這位帝國軍神在軍中的威望和在天子心裏的地位,足以使得任何攻擊和詆毀,都不可能奏效。

    他一句話,足抵他人一萬句。甚至,他哪怕死了,也依舊庇護著太子。

    若非當初衛青臨終之際,請求天子,一定要保護好太子。

    太子據怎麼可能撐到今天?

    早就在輪番攻擊與誣陷之中,被廢掉了!

    以韓說所知,當今天子至少十幾次動過廢儲的心,但每一次都想起了衛青的叮囑,於是又讓太子得以謝罪。

    文的攻仵和構陷,已經不奏效了。很多人都已經失去耐心了。

    因為,天子已老,再不抓緊就沒有機會了!

    這個時候,這個張子重忽然憑空冒出來,還與長孫關係密切。

    於是,他就將成為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1 07:47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1 07:55 PM 編輯

第一百零九章 地圖(一)

    張越回到自己的閣樓中,宦官與宮女都已經按照他的命令,各自收拾起了房間。

    張越則負著手,登上閣樓的頂層,然後居高望遠,凝視著這燈火闌珊的宮闕。

    在他眼中,這個輝煌的宮闕燈火之下,黑暗之中,彷彿潛藏了無數怪獸和異類。

    它們張牙舞爪,它們嚎叫著、怒吼著。 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所有的燈火都捲入其中。

    「這個水,遠比我想像的更深……」張越在心裏對自己說道:「韓說、馬通、江充、蘇文……」

    他念著這些巫蠱之禍裏上跳下躥,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物,神色凝重萬分:「恐怕都只是些棋子罷了!」

    真正的大人物,隱藏在水面之下。遊曆在史書的記載之外。

    反正,張越不覺得,區區韓說、馬通、江充、蘇文等渣滓,就能將堂堂大漢太子扳倒,要知道太子劉據立為儲君三十年,根深蒂固,枝繁葉茂。

    圍繞在他身邊的支持者,多如繁星。除了缺乏軍隊支持外,這位儲君幾乎沒有弱點。

    更關鍵的是,張越回溯的史料和所有網頁資料裏,都在說一個事情,因為天子被小人,譬如說宦官們包圍、欺瞞,所以不知道長安城裏的事情。

    但問題是……皇帝身邊,不止宦官啊!漢室又不是宋明,文臣武將,不得入禁中。

    旁的不說,史書上光明磊落的霍光、張安世、金日磾。全部都是日夜守護在天子身邊的。

    尤其是霍光和金日磾。 一為奉車都尉,一為駙馬都尉。這兩人輪番保衛天子,連天子更衣(上廁所)也蹲守在外面,寸步不離。

    那麼問題來了:巫蠱之禍中,大忠臣霍光和忠犬金日磾在幹什麼?

    別人不知道長安城裏的事情,他們也不知道嗎?

    為什麼,從來到尾,皇帝都只知道和聽講了宦官們報告的事情?
    霍光的忠心跑哪裏去了?金日磾的忠膽又在哪裏?

    一個顯然的事實是,巫蠱之禍中,沒有人置身在外。但有一個問題,張越想不明白。霍光是霍去病的同父異母的弟弟。他也是因霍去病之故,才有今天。

    而霍去病生前,做過的最後的一個最大的決定,就是扶保太子據,親自上書,讓所有滯留長安的皇子全部出京就國,一舉穩定了劉據的儲君大位。

    作為霍去病的弟弟,太子劉據也算是霍光的親戚了。

    哪怕霍光不顧念霍去病的感受,也得考慮一下天下人的看法吧?

    那麼是什麼,讓霍光連自己亡兄力保的太子也棄之不顧?

    又是什麼原因,讓他、金日磾、張安世還有上官桀等人,全部都成了啞巴?

    想著這些問題,張越就握緊了拳頭。一個事情,無比清晰的呈現在他面前。

    他是天子親自點將,去輔佐長孫的。他與劉進是一條繩子上的兩個螞蚱。

    劉進出了差錯,他也別想跑!

    所以……

    「大概我得一個人對抗全世界了……」張越在心裏哀歎著。

    他不得不全力思考,如何破局。

    「我必須為劉進爭取到一股可靠的力量來保護……」

    「槍桿子嗎?」

    巫蠱之禍,太子據之所以敗,就是沒有軍隊的支持。他只能依靠賓客和長安百姓自發起來組織的民兵。但,這些人如何敵得過大漢正規軍?

    今日的北軍一行,就已經讓張越很清楚一個事實,北軍大營裏任意一個校尉部,拉出來都可以橫掃一切烏合之眾。

    若能將任安,拉進自己和劉進的隊伍裏,那就足以立於不敗之地。

    數萬北軍將士為後盾,張越想不出,自己怎麼輸?

    但關鍵是,任安未必靠得住。這是一個著名的騎牆派……最終也是死於騎牆。

    所以,任安可以嚐試拉攏,但,不能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況且,即使任安答應了。北軍會答應嗎?

    北軍將校,可是只會聽命於天子的。只要天子虎符一到,任安也只能束手就擒,引頸待戮。

    況且,張越知道,若巫蠱之禍爆發,他帶著劉進,用軍隊政變。

    那麼……貳師將軍李廣利麾下的數萬大漢邊軍,恐怕立刻就會星夜回援。

    到時候,內戰就要爆發,匈奴人會笑死的!

    這個責任,張越不敢擔,也擔不起!在排除了暴力後,張越知道,他只有一條路可走,死死抱住天子的大腿。

    只要天子相信自己,相信長孫,相信太子。那麼一切陰謀詭計,都將無從遁形。

    哪怕巫蠱之禍真的爆發了。哪怕太子出了事,他也至少能保下長孫。而只要長孫活著,他就能活。

    只是……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拍皇帝一次馬屁簡單,難的是次次都將他伺候爽了,讓他每次都開心。

    這是地獄級的難度!

    好在……作為穿越者,尤其是有著空間的穿越者,張越知道,如何拍馬最有效果。

    「再過兩個月……應該就可以造出紙張……」張越在心裏想著。

    這紙只要一出,比任何馬屁都有效果!

    天子也必定龍顏大悅。

    但這還不夠!他必須得每月至少讓這位陛下驚喜一次,開心一次,爽一次。

    這位陛下的愛好,攏共就那麼幾個。打匈奴、修仙、愛美人、開疆拓土……

    打匈奴這種事情,張越現在是力有未逮,也不可能做到。

    美人嘛……當今天子都快七十歲了。恐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剩下的也就是修仙和開疆拓土了。修仙的事情,張越幫不上忙,也不想幫。

    但這開疆拓土……張越眼珠子一轉,露出一絲微笑。

    作為穿越者,最大的優勢是什麼?當然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特別是自己還有著空間之助,可以回溯那些曾經看過的地圖。

    若獻上一副世界地圖,天子會不會龍顏大悅?

    答案是肯定的!當然,這畫地圖也是講技術的。

    得符合當前實際,得畫的似模似樣。

    「樓下的堪輿室之中,應該有張安世留下的手稿和地圖……」張越在心裏想著:「我或許可以用這些東西做參考……實在不行,再去石渠閣之中,找一找存檔好了……」

    然後就可以對照回溯的一些地圖集,將大漢帝國及其已知世界的全貌勾勒出來。

    順便,還可以塞點私貨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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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2 11:01 A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2 11:13 AM 編輯

第一百一十章 地圖(二)

    張越走到二樓,找到堪輿室,然後推開門,點燃門口的連枝燈,燈光很快就照亮了整個房間。

    堪輿室不大,估摸著也就四五十平方,兩側牆壁上,懸掛著兩幅巨型帛布地圖。

    一副是關中堪輿圖,一副是居延堪輿圖。

    張越走到關中堪輿圖前,凝視著這副西元前的地圖,嘴裏嘖嘖稱奇:「真是不可思議!兩千多年前的古代,地圖測繪技術居然發展到如此程度了!」

    在這副地圖上,張越看到了無數線條和符號。有粗細不等的線條,蜿蜒流轉,看上去應該是河流。有延綿起伏的線條縱橫南北,貫穿東西,這大約是山脈?

    一個個紅黑線框,密佈於地圖各地。線框旁邊,有著文字註解,以某某軍、某某校尉、某某都尉名之。看樣子應該就是漢軍在關中的佈防點了。

    更誇張的是,在這副地圖上,張越還看到了許多鄉亭的名字。一個又一個鄉亭,就像一張蜘蛛網,將整個關中的基層,聯係成一體。每一個看到這張圖的人,都應當明白,在漢室,皇權是下到村亭的!

    轉身看向對面的居延堪輿圖。

    在這裏,他見到了一個個障塞,星羅密佈的沿著浚稽山以南一字排開,遠方還有一個代表著要塞的符號,矗立於大漠之中。

    那是範夫人城,現在大漢帝國的最北端。它就像一顆釘子,死死的嵌入了匈奴人的腹心,釘在了漠北的關鍵地區。

    這座要塞,可能在史書上的名聲不彰,遠沒有輪台城的名字那麼響亮。

    但在此時的漢室,這座要塞卻遠比輪台城的名字更加響亮,就連關中的三歲小孩也都聽說過這個要塞。

    因為,這座要塞有一個傳奇般的故事。十餘年前,漢軍有一個姓範的都尉奉命出擊匈奴,他率軍打到了漠北,在黃沙與綠洲之間,建起了這座城市。

    城市建成後不久,這位都尉不幸染病去世,一時間城中人心惶惶,加上漠北的嚴冬即將來臨,許多人都想撤回長城,去溫暖的南方越冬。

    關鍵時刻,都尉的夫人,身穿孝衣站了出來。

    她召集全軍將校和士兵,對他們說:「此城先夫為陛下所建,輕易棄之,先夫於九泉之下,如何瞑目?願守此城,以待來年……」

    於是,這位都尉夫人,帶著兩千多漢軍士卒,在這座城市,忍受了整整一個冬天的嚴寒。

    又在春季,抵禦了匈奴人數次亡命攻擊。

    直到夏天,有漢軍遠征至此,愕然發現,在這個匈奴的腹心之地,竟然有一座飄揚著黑龍旗的帝國城市。

    居延都尉以聞,上奏朝堂,天子聞之大喜,封都尉夫人為君,將此要塞命名為範夫人城。

    從此大漢軍隊,就有了一座在匈奴咽喉的要塞。十餘年來,漢匈圍繞此城,爆發了數次戰爭。

    有時候,匈奴人會奪取此城,但漢軍旋即就會組織反攻。雙方你來我往,鮮血灑滿了大漠。

    凝視著這副居延地圖,張越握緊了拳頭,在心裏說道:「總有一天,我將提兵百萬,滅亡匈奴!」

    匈奴,不僅僅是大漢的敵人。更是限製了漢民族擴張的最大的一個障礙。掃清了這個障礙,漢軍至少可以並有西域,統治和主宰整個東北亞地區,並建立起諸夏文明圈。

    甚至說不定,可以繼續西進,去與貴霜的大和尚們交流一下,到底是佛祖厲害,還是泰一神主宰一切?

    說不定,還可以去印度洋洗洗軍靴!是故,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匈奴都必須死!

    這樣想著,張越就走到堪輿室的案幾前,坐了下來。案几上,堆滿了大量的竹簡。

    張越拿起來,看了看,基本都是兵書和法家經典。至於一些重要的資料和檔案,張安世應該早就拿走了。

    但……

    「好東西啊……」張越愛不釋手的撫摸著這些竹簡,這些可都是張安世看過和註解過的書簡。

    太學生們的書就已經能結出拇指大小的玉果。

    當朝尚書令,法家巨頭張湯的愛子,跟著當今天子二十餘年的漢家巨頭張安世的書簡,又該結出怎樣的玉果?

    怎麼著,也比太學生們強吧?拿著這些書簡,看了一遍。

    張越笑的更開心了。

    「張安世也有大誌!」張越放下書簡,輕聲說道。

    這些書簡之中,張安世做了無數註解和筆錄。字裏行間,透露了無數信息。

    雖然沒有明說,但,張安世是一個鷹派,一個主張對匈奴要除惡務盡的戰爭販子,這一點是沒有疑問的。

    這說明什麼?

    「張安世特地在這裏留下這些書簡,無非就是想告訴我……」張越輕笑著道:「我與他是同誌……」

    換而言之,這些書簡,是張安世特地留下來,給張越看到的。

    他的目的,也很簡單。建立同盟!這個同盟,張越自然很有興趣加入。

    至少,在對付匈奴人,滅亡匈奴帝國這個事情上,他與張安世的意見完全一致,目標完全相同。

    誌同道合,所以是同誌。

    而作為一個來自後世的公務員,接受過係統教育和培養的統治階級。

    張越立刻就想起了偉人的教誨: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

    所謂政治,不就是這樣的嗎?黨同伐異!

    「或許我也該嚐試,建立起一個統一戰線,一個緊緊圍繞在長孫身邊,以扶保長孫為己任的統一戰線……」張越托著腮幫子想了起來。

    「若我打算這樣做,那麼……這地圖的事情,就是一個很好的楔子……」張越站起身來:「或許我應當借助這個機會,以『共同繪製天下地圖』為幌子,將所有可能的和潛在的『朋友』都拉進來……」

    「張安世就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

    想到這裏,張越就笑了起來。所謂政治團體,首先,就必須有共同利益連接。

    至少也得有一個共同理念作為聯係。不然,那就是雞同鴨講。

    繪製地圖,敬獻天子,大家一起排排坐,赤果果,就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至少,在這個過程中,張越能知道,誰可以做朋友,而誰又不可以當同誌。

    換言之,這是一次分辨誰是自己人,誰是潛在敵人的遊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2 07:11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2 07:22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一章 統一戰線(一)

    朝陽初升,紅日滿天。

    張越站在小樓的窗前,望著東方的朝陽,雖然一宿沒睡,但身體卻沒有半分疲憊,反而亢奮的很。

    因為,他花了一個晚上,利用從空間回溯來的記憶,初步將一副名為『大漢一統四海寰宇圖』的概貌畫了出來。

    這副地圖,他參照了回溯得來的譚其驤先生主編的《中國曆史地圖集》以及葛劍雄先生的《西漢政區地理》,並根據自己的想法,稍稍塞了點私貨進去。

    私貨主要是塞在了南亞、西亞以及歐陸。

    拿著這副地圖,張越走下閣樓。

    有宦官過來稟報:「侍中,方才郭令君遣人來告知侍中,陛下今日將幸鉤弋宮,可能要數日後才會回轉,故侍中可自行安排這幾日的時間……」

    「知道了……」張越點點頭。

    皇帝去鉤弋宮會鉤弋夫人,一般沒有個十天半個月,大約是不會回建章宮的。

    為什麼?

    因為鉤弋宮屬於甘泉宮殿群。甘泉宮遠在甘泉山,離長安差不多三百裏呢!

    說起來,這位陛下也是一個渣男!

    四歲時就忽悠堂邑太長公主,說什麼金屋藏嬌,結果見了衛子夫,就將陳皇后廢掉了,留下了著名的《長門賦》……

    後來,又喜歡上了王夫人、李夫人。尤其是李夫人,愛之極深,恨不得給她上天摘月亮,下海撈星星。

    結果……李夫人病重將死,卻不肯見他。原因是怕這位天子見到了她憔悴蒼老的容顏,忘掉了她的貌美如花。只能說,最瞭解男人的還是枕邊人啊!

    最近幾年,他又迷戀上了鉤弋夫人,幾乎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不僅僅為其在甘泉宮修建了鉤弋宮,為其居所,以讓這個美人能夠遠離長安城的紛紛擾擾。

    更關鍵的是,去年,鉤弋夫人為其生下一個皇子。

    這位天子居然興奮的將鉤弋宮的宮門,命名為『堯母門』……

    好嘛……堯母門……那誰是堯?

    只能說,這位陛下只要涉及到修仙和女人這兩個事情,智商直接掉到了負數。

    不過……皇帝的私生活,張越不想管,也管不了。

    倒是,這位陛下離開長安,前往甘泉宮,正好給了張越足夠的時間來做自己的事情。

    然後,再抽空回趟南陵,看一下嫂嫂與柔娘。至於將她們接來長安?

    張越暫時還不打算這樣做。長安的水太深了。

    在沒有足夠的力量前,張越不打算讓親人身臨險境。至於現在?

    「先去一趟東宮,把劉進拉進來再說……」張越想著,就拿起地圖的草稿,邁出小樓,向著東宮方向而去。

    所謂東宮,其實就是太、子、宮。

    因漢家太、子、宮位於長樂宮、未央宮的正東方向,所以時人俗稱東宮。

    與之相對的,未央宮被稱為『北宮』,長樂宮號為『南宮』。

    順便再說一下,其實在最開始,長樂宮才是天子的居所,未央宮方是後宮。

    只是後來高帝駕崩,呂後女主臨朝,在長樂宮聽政。

    由是,長樂宮才成為太后的寢宮。天子則移居未央宮。從此成為慣例。

    與未央宮、長樂宮相比,東宮的規模很小。大約也就三個主要建築群。

    甲觀、畫堂以及丙殿。

    甲觀是太子居所,畫堂是學習讀書之所,丙殿則是太子習武之地。

    因為東宮規模太小,儲君和儲君的妃嬪居之,都有些擁擠。

    所以,曆代太子都會得到一塊在上林苑之中的基地,作為其接納賓客,結識朋友,培養羽翼的地方。

    一般來說,太子在成年後,基本就住到自己的林苑之中,去與朋友們、臣子們相處、交流。

    而東宮這裏,則作為其后妃子女的住所。

    張越乘車穿過建章宮與未央宮之間的飛閣,自未央宮東闕出,很快就抵達了東宮宮門。

    剛到門口,恰好有數位儒服男子,也驅車而來,雙方在東宮宮門前,碰了個正著。

    這些人見到張越頭上的貂蟬冠,立刻就認出他來了。

    「賊子,你蠱惑了陛下還不夠,還要蠱惑長孫!」一個四十多歲的儒生,咬著牙齒罵道。

    張越扭頭,看過去,那人就立刻住嘴,將頭別向一邊。

    「呵呵……」張越啞然失笑,心裏面覺得,這些人也太搞笑了吧?

    罵人也就罷了,偏偏罵完了人,還不敢與苦主對視?

    這是什麼鬼?也太不要臉了吧?

    「跳梁小醜而已……」張越搖搖頭,逕直朝宮門走去。

    這些人,他才懶得管是什麼誰呢!原因很簡單,他們連與自己對視、直面的膽子也沒有,還能做成什麼事情?

    充其量,不過是背地裏詆毀和議論一下自己而已。這種渣渣,若都要去管。

    張越豈非得忙死?

    這些人卻是看著張越,通過宮門,直入東宮。一個個氣的臉色發白,身體顫抖。

    「奸佞啊!」那個方才罵張越的儒生,咬著嘴唇,很聲說道:「這賊子果然做賊心虛,不然為何不敢與我對質?」

    其他人紛紛點頭,道:「王兄所言極是!」

    「此子一看便知道是那種善於蠱惑君上的奸佞,他先是以奇技淫巧、粗鄙之言,蠱惑了君父,如今又將罪惡的雙手伸向長孫,吾輩必須想個法子,讓他奸計不得得逞!」

    眾人紛紛你一言,我一語,轉瞬之間,張越就已經被他們從賊子、奸佞直接具象化為趙高李斯之屬了。

    可惜啊,這世道似乎總是賊子得勢,而君子們一籌莫展,竟找不到對抗這等賊子的辦法。

    正唉聲歎氣之時,忽地,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們身邊響起:「諸君可是欲讓此賊子身敗名裂?」

    一個年輕的貴族湊到他們身邊,輕聲說著:「正巧,在下這裏有一個法子,或許可以讓此子身敗名裂,萬劫不複……」

    「嗯……」這些人看著這個忽然出現的陌生人,不明所以,但還是聽了下來。

    「在下聽說,這賊子是南陵人……」

    「諸君仔細想想,南陵的奸賊,除了此子,還有何人?」

    「若能將此子與那賊子聯係起來,讓天下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縱然此子口若懸河,有晏子之才,怕也是解釋不清楚嘍!」

    這人說完這些話,就笑著在幾個隨從簇擁下,策馬離開。

    而儒生卻都是激動了起來。

    「對啊!」有人一拍大腿,開起了地圖炮:「我早便知道,這賊子奸滑無比,原來此子與衛律衛賊有關係!」

    「然也!」

    「這賊子是南陵人,衛律也是南陵人,他將來說不得會與衛律一般禍害國家!應該盡早剷除之!」

    衛律,十餘年前,南陵人的驕傲!

    他二十餘歲就被舉為秀才,他才學淵博,才思敏捷,一度是國家的潛力新星,未來政壇上的重量級人物。

    然而,他最終卻叛國投敵。

    他在匈奴,積極為匈奴人謀劃,協助匈奴人招降漢家士大夫和貴族,甚至在匈奴內部推動了匈奴人的改革。

    他所造成的破壞和傷害,超過了過去的兩個大漢奸中行說與趙信的總和。若無衛律的幫助,匈奴人早就被漢軍在漠北餓死和渴死了。

    由是,整個天下,都對衛律恨之入骨。

    當今天子甚至曾經說過,誰能取衛律首級,誰就可以封萬戶侯!

    雖然說,衛律實際上是胡人,是歸化烏恆人的後代。

    但現在,儒生們可不管這些。他們都沉浸在了勝利的喜悅之中。

    他們彷彿看到了,那個將長孫從他們手裏搶走的奸佞身敗名裂,為天下人唾棄的哪一天!

    「走!」一個儒生笑著道:「吾等去花街慶祝一番,聽說花街近來又從僰國買到了一批僰奴,乖順聽話的很呢!」

    「同去!同去!」眾人大笑著,攜手而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3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3 09:55 A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二章 統一戰線(二)  

    東宮很小,張越很快就找到了正在甲觀習武的劉進。

    見到張越,劉進很是驚訝,放下手裏的木劍,問道:「張侍中今日怎麼有空來東宮找孤了?」

    「陛下幸甘泉,臣正好有件事情,想邀殿下一道參詳……」張越笑著說道。

    「何事?」劉進一聽,馬上就來了興趣。

    昨天,他與張越兩人在長安城內外轉悠了一大圈。雖然辛苦,但卻看到、聽到和知道了許多從前他所不知的事情。

    這使得他對張越的信任,進一步加強。此刻,一聽張越又要搞事情,自然興致勃勃。

    「臣打算集合眾賢,測製天下堪輿圖,以獻陛下,順便寫一些天下地理的常識,編輯成書,以供朝野大臣參考……」張越笑著道:「臣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殿下最適合為此事的主事人……」

    拉上劉進,不僅僅是要拿著他當幌子,嚐試建立一個同盟。

    也是要做給天子看。讓他知道,張越是真的殫精竭慮,想方設法的輔佐長孫。

    劉進聽完,馬上就興奮的說道:「侍中所言,是好事啊!」

    但隨即,他就低垂下腦袋,有些沮喪的道:「只是孤才疏學淺,於地理所知不多……恐怕難以擔當大任!」

    他的老師們,過去壓根就很少給他講地理。

    他的人生,一直就是經義、經義。
    研究孔子為什麼要說那句話,研究古代聖王們的言行……

    至於地理、戰略?

    恐怕就是老師們自己也是一竅不通。

    「殿下勿憂!」張越馬上從懷裏取出那份地圖草稿,交給劉進,拜道:「臣已經差不多畫好草稿了,只需殿下召集群賢,共議細節,然後就可以呈奏陛下禦前!」

    劉進接過來地圖草稿,攤開來一看,嘴巴張的大大的。

    呈現在他眼前的,那裏是什麼草稿?分明就是一副已經完成度接近八成的天下堪輿圖。

    蜿蜒的長城,從遼西一直延綿到朔方,酒泉、張掖與居延地區的障塞,則互為犄角。

    大河巍巍,奔流向海。天下州郡,形勝而成。讓劉進更為吃驚的,還是西域方面……

    在這地圖上,西域三十六國,如星星點點,密佈於河西以西的廣闊天地。

    遠方還有康居、大月氏(貴霜)、身毒等國的影子。

    而在這些異域王國的土地上,除了國名,還有著一些當地特產標記。

    譬如,康居國則標註:所產火浣布,多黃金珠玉。

    身毒國則標註:有金山銀海,人民孱弱。

    更遠的異域,更有安息、大秦的名字。

    「侍中……」劉進看向張越:「此圖已經差不多畫好了啊……何必再來找孤,召集群賢?」

    他現在嚴重懷疑,張越這是要給他送功勞,幫他刷名聲。

    雖然心裏面很感激張越這樣做,但劉進的內心,卻是抗拒的。

    他又想起,先前已盜張越的宏願為己所用。更是很不好意思。

    「殿下有所不知,臣所繪的,只是天下的大略形勢……」張越笑著道:「而州郡詳情,卻是力有未逮……」

    「臣的想法是,繪製一副詳細的,羅列天下州縣方位的地圖集,然後再編輯一套詳細記述和介紹天下州郡地方地理特徵以及特產、人民風俗的地理誌!」

    劉進聽著,也是心潮澎湃。

    他雖然年輕,但也明白,若果真能測繪出這樣一套地圖集和地理誌,敬獻給自己的祖父。

    那麼……

    祖父一定龍顏大悅,賞賜更是會接連不斷。

    只是……

    劉進想了想,對張越道:「張侍中,可否與孤一起去博望苑,請吾父來主持此事!」

    作為孝子,劉進第一時間就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他爹這些年來,在祖父面前,可謂是大大的不如意。

    每次見面,祖父都要訓斥甚至責罵。

    兩年前,宦官常融,甚至企圖離間他父親與祖父之間的感情,所幸為祖父所察覺,才沒有釀成大禍。

    如今,有了可以博得祖父歡心的事情,劉進當然第一個就想起了自己的老爹。

    「殿下且慢……」張越連忙拉住這個祖宗,對他道:「此事,臣覺得,家上就不要牽扯進來了……」

    「為何?」劉進瞪著張越,滿臉不解。

    「因為,若家上參與進來,臣恐怕此事大約是辦不成了……」

    「殿下應當知道,這宮中內外,朝野上下,不知有多少人不喜家上……」

    劉進聽著,先是有些惱怒,但隨即就歎了口氣,癱坐在地上。

    「張侍中,知不知道,這些話若落到旁人耳中,侍中恐怕少不得要被彈劾了……」劉進看著張越,輕聲問道。

    張越連忙拜道:「臣當然知道……」

    「但陛下對臣有知遇之恩,殿下於臣有相交之誼,臣聞: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既食漢祿,不敢不盡忠!」

    「張愛卿……張兄……」劉進走上前去,扶起張越,握著他的手,感動的說道:「卿是孤的直友啊……這個世上,除了卿以外,恐怕沒有人再會如此對孤說這些話了……」

    他身邊的人,不是滿嘴跑火車,就是只知道阿諛奉承。

    像張越這樣敢於直言不諱的點破一些關鍵的膿包,甚至冒著得罪乃至於被自己怨恨的風險,敢將這樣的敏感事情直接說出來。

    一個也沒有。直到今天,才有了張越。正因如此,才彌足珍貴!

    「這是臣的本份!」張越輕聲笑道:「殿下無需掛懷!」

    直至此刻,張越才終於確認了,劉進可以扶持。若話都說這個份上,劉進還要將他爹強行拉進來。

    那……

    張越也只好,趕緊跑回家,收拾收拾東西,帶著嫂嫂與柔娘跑到朝鮮或者交趾去躲一躲這個風頭了。

    爛泥扶不上牆,何必再扶?

    但劉進既然能醒悟和接受這個現實,那就說明,事情大有可為。

    「可是,張愛卿……」劉進拉著張越的手,兩人盤膝,坐到地上:「吾父尚且做不成的事情,孤又如何做得成?」

    在他想來,那些反對他爹的人,也一定會反對他。

    張越聽了,卻是微微笑道:「非也!」

    「殿下請聽臣仔細道來……」

    張越低聲在他耳邊,耳語起來。

    劉進聽著,眉毛漸漸舒展開來。

    因為他發現,若按照張越的說法去做,那麼,很可能不僅僅此事將要成功,更可以為他父親減輕無數壓力,說不定還能讓一些人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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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3 07:09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3 07:22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三章 法家永不為奴!(一)

    一個時辰後,張越與劉進就出現在了蘭台殿外。

    蘭台殿,位於未央宮前殿,是一個石製建築群。

    當初,蕭何奉命營造未央宮時,這位漢家丞相下令,從秦宮廢墟之中盡可能的搶救和發掘秦的檔案、藏書以及書籍。

    經過一年多的發掘,漢家總共從秦宮廢墟之中,搶救發掘了數以百萬計的竹簡殘章。

    這些殘章的數量實在太多,以至於蕭何動員了當時留守關中的所有的文吏日夜整理和重組,這個工程也見不到完工之日。

    為了不留遺憾,蕭何下令在未央宮之中起石渠閣,作為儲存這些書簡的地方,以待後人將這些秦代經典、檔案整理、重組。

    同時,他命令,在未央宮前殿仿照楚國的蘭台,建立起蘭台殿。作為整理和重組這些簡牘的辦公地點。

    為了加快工作效率,蕭何經過上奏劉邦批準,將禦史大夫衙門整個的搬遷進未央宮,入主蘭台,負責整理、編輯和重組書簡、文檔。

    因為,禦史大夫屬於三公,於是,禦史大夫本人就只好在宮外找個官衙,搭起一個架子。但在實際上,禦史大夫衙門的權柄,全都落在了禦史中丞身上。

    漢室的禦史中丞,因而號稱『貳大夫』,雖秩比不過千石,但卻威權重於九卿。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太宗開始,一個名為尚書郎的文官,開始登上曆史舞台。

    最初,這些尚書郎只是給禦史中丞打雜的小官。但由於他們日常都與各種典籍、檔案接觸,熟悉國家事務,所以天子漸漸的開始倚重他們。

    到了今上即位後,尚書郎們的地位更是一下子拔高到了一個巔峰。特別是自平津獻候公孫弘病逝之後,由於對曆任丞相都不滿意。

    當今天子索性在宮中別立內朝,用尚書、侍中和蘭台的禦史們作為幕僚,決斷、商議國家大事,主導軍事行動。

    外朝的丞相府和禦史大夫,幹脆就整個架空了。

    於是,就出現了牧丘恬候石慶為相,關東大災,石慶想要在這個事情上發表一下意見,卻被皇帝禁止參與討論的奇葩之事。

    而在這蘭台之中,本來是禦史中丞的小弟的尚書令的地位也瞬間與禦史中丞齊平。

    張越與劉進在門口,拿出符印,道明來意,很快整個蘭台就一片雞飛狗跳。

    在一片喧嘩熱鬧過後,身著絳衣,頭戴進賢冠的張安世就與一個身穿朝服,戴著獬豸冠的中年男子出迎。

    兩人見了劉進與張越,立刻就恭身敬拜:「臣尚書令張安世……」

    「臣禦史中丞暴勝之……」

    「恭迎長孫殿下蒞臨蘭台……」

    他們身後,數十名尚書、禦史,也都紛紛拜道:「臣等恭迎長孫蒞臨蘭台……」

    而在這些官吏之中,幾個身材幹瘦,巍巍顫顫的老禦史甚至激動的臉色都有些潮紅了。這幾個人擠出人群,張安世與暴勝之見了都是下意識的讓開道路,如同弟子們微微欠身以示尊崇。

    「老臣持書禦史張宰……」

    「老臣持書禦史嚴成……」

    「老臣持書禦史李會……」

    三位年紀在七十餘歲,已然鬚髮皆白,連走路都有些晃悠的老禦史,走到劉進身前,微微欠身行禮拜道:「敬拜長孫殿下,恭問殿下安……」

    劉進與張越見了,連忙長身而拜,劉進更是上前道:「小子何德何能,豈敢當諸位長者之禮!」

    漢家祖製,孝字最大。

    而孝道以尊老為上,在漢家,年七十以上受杖老人,哪怕是個農民,也可以見官不拜,享有種種特權。

    至於這些在朝的七十歲以上老臣,更是地位尊崇無比,廣受愛戴,在天子面前都不需要行跪禮的特殊存在。

    「老臣等盼殿下來蘭台,已經十九年了……」三位持書禦史,卻是一把抓住劉進的雙手,笑著道:「今日殿下既來,老臣等便是死了,到了九泉之下也可瞑目嘍!」

    當先的一個老禦史拄著枴杖,敲了敲地面。馬上就有幾個年輕人,捧著一卷卷竹簡,來到劉進跟前,敬拜獻呈。

    這一卷卷竹簡,每一卷之上,都紮著封口,用著印泥封印。竹簡的外側的顏色都已經變得深黑,可以猜測這些竹簡存在於世的時間,恐怕要以百年為單位。

    「這些是?」劉進疑問著。

    就連張越也充滿了好奇,因為眼前的事情,讓他聞到一些味道。特別是那幾位老禦史的存在,讓他詫異。

    劉氏對於大臣,特別是老臣,可是很優待的。像這幾位老禦史,按說早該致仕,頤養天年了。

    但他們卻堅守在宮廷之中,甚至在今日以前,張越都不知道,蘭台之中竟然有這幾位老禦史的存在。

    而顯然,眼前的場景,充滿了神聖的儀式感。

    似乎是一個劉氏內部,傳承日久的傳統?

    這三位老禦史,一直在等著劉進來此,將這個儀式進行下去。

    「這些啊……」三位老禦史,伸手從這些竹簡手撫摸而過,笑著道:「這些都是瓚文終侯蕭相國親筆所書,平陽懿候親自下令封印起來的書簡啊……」

    三人說道這裏,神色立刻凝重起來,就連精氣神也陡然拔高。

    「殿下,此《九章律》原本……」

    「分為《戶律》《盜律》《賊律》《捕律》《雜律》《具律》《擅興律》《駟律》……」

    聽到這裏,張越的眼睛猛然瞪大,他不可思議的看向了張安世和暴勝之。

    他的手指都顫抖了起來,心臟猛然的跳動。

    「原來……原來……張安世一直以來不是在向我示好,而是要藉著向我示好,將長孫帶來此地,完成這個儀式……」他終於醒悟了,張安世從一開始就沒有將目標放在他身上,而是要曲線救國!

    這個大漢尚書令,和他一樣有著同樣的野心!

    這三個老禦史……是法家的宿老!他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向帝國未來的主宰,灌輸法家思維和法家意識!

    「看來法家並不準備一直跟著儒家玩儒皮法骨的遊戲……」張越在心裏明白了過來,這個曾經影響和主宰了中國曆史的思想派係,一直在等待著機會,等待著這個機會。

    將帝國的未來,從儒家手裏搶回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4 10:07 A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4 10:12 AM 編輯

第一百一十四章 法家永不為奴(二)

    道理是很簡單的。

    若非法家還在打著崛起的主意,他們怎麼可能在擺出這樣的陣仗?

    錯非法家還想取儒家而代之,重新執政,暴勝之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可是一個劊子手!雙手沾滿了鮮血,他的禦史中丞的職位,就是靠殺人博來的!死在他手下的官吏、豪強、盜匪、遊俠的屍首鋪起來,差不多可以從長安一路鋪到居延。

    僅僅是在十二年前,他持節南下,平定燕趙齊魯之間的盜匪。就砍了一萬多個腦袋,其中包括了數百個千石官吏,十幾個兩千石。

    地方幾乎被他犁了一遍。所過之處,鮮血彙聚成河,屍骨堆磊成山。

    其凶名幾乎直追王溫舒、義縱,堪稱當代酷吏之首。江充什麼的,其實都是撿了他玩剩下來的把戲。

    就聽著那三個老禦史說道:「自元鼎六年,殿下降世,陛下就詔老臣等以授殿下法經……」

    「老臣等受命於君,一直等到今日,終於盼來了殿下……」

    「請殿下隨老臣等入蘭台,為殿下仔細講解,漢律變遷及其社稷製度……」

    劉進卻是傻眼了。

    他終於明白,他爹為什麼十幾年來,怎麼都不肯來蘭台。就算有事,也是遣人過來。原來根子在這裏!

    這三個老禦史,在蘭台恐怕不是等了十九年,而是足足等了三十年!從他父親被冊立為儲君開始,直至今日。

    三位老禦史,就像望夫石一樣,等候在此。劉進回頭,看向張越,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求助於自己最信任的大臣和朋友。

    暴勝之、張安世,以及三個老禦史,也都將目光盯在張越身上。張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知道,這是一場對自己的考驗。

    張安世和暴勝之,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是要做朋友?還是要當敵人?

    這個事情幾乎不需要太多的思考。

    張越上前,走到劉進身邊,在他耳畔低聲道:「殿下,臣以為殿下不妨答應諸位老禦史的要求……」

    「一則,此陛下之命,老禦史們期盼日久之事,殿下總不能辜負陛下和老禦史們的一片苦心……」

    「二則,律法製度,關乎國家大政,殿下倘若連律法變遷和社稷製度的演變都不知道,談何開太平?」

    「三則,臣聽說古代的聖王治理天下,皆以霸王道佐之,殿下過去皆習王道,而少涉霸道,臣以為此非社稷之福……」

    聽著張越的話,劉進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但內心,還是有所糾結的。原因很簡單,當今之世,法家的名頭實在是太臭了!

    自漢以來,天下輿論就將秦代稱為『暴秦』。而主政『暴秦』實施『暴政』的,都是法家的人物。

    於是秦=暴秦=法家=暴政的公式成立了。

    賈誼賈長沙在其著名的《過秦論》之中,直接對法家統治的秦朝下了一個結論: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而至於當代,寧成、義縱、鹹宣、王溫舒等法家酷吏,凶名赫赫的同時,也用事實向天下人證明了法家=暴政這個公式的準確性。

    而自小就接受了儒家教育,深受『仁義忠恕』影響的劉進,當然不可能對法家和法家思想有什麼好感。

    更別提認同了。要不是張越相勸,加上三位老禦史年紀這麼大,還堅守在蘭台,讓他感動,恐怕他已拂袖而去。

    心裏糾結許久,劉進才終於說道:「諸位長者誠意相邀,又有欽命,孤自當從命!」

    他能答應下來,張越的勸告,佔了決定性的因素。在劉進看來,現在誰都可能騙他,獨獨張越不會。

    正是這種信任,讓曾經對法家思想視為洪水猛獸的劉進願意嚐試接觸一下。

    三位老禦史聽了,高興的跟小孩子般手舞足蹈起來,紛紛拜道:「請殿下入蘭台,容臣等準備一二,再為殿下講解……」

    但眼淚卻是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天可見憐!在有生之年,能夠完成這個使命。於他們來說,他們的人生就已經沒有遺憾了。

    因為,火種終於傳了下來。只要星星之火存在,總有一天可以燎原!

    然後,他們就簇擁著劉進,朝著蘭台殿內的某處而去。

    張安世與暴勝之則相互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長出了一口氣。

    蘭台存在的使命,不僅僅是為天家整理圖冊、文檔,提供參考建議。

    更具有傳承的使命。

    可惜,當朝太子成年後,思想就偏向了穀梁,尤其是最近十幾年中,更是徹底滑落到了穀梁的立場上。

    朝野中外,不知道多少人憂心忡忡。

    一個偏信穀梁的儲君?

    別說軍方的鷹派人物了,就連蘭台的禦史和尚書們,也是充滿了絕望和憤懣。

    穀梁的學者,誰不知道,平時袖手讀經義,那是一等一的好手。但臨危報國效忠君父的本事,恐怕就只剩下殉節了。

    而今日長孫來到蘭台,這讓暴勝之和張安世,終於看到了希望。

    儲君或許已然無藥可救。但長孫若能回頭,國家社稷不至於毫無希望。

    張安世深深的看了眼張越,他很清楚,方才長孫在猶豫,正是這個年輕人在長孫耳畔的勸諫,方才讓長孫答應下來。

    這太了不得了!這個張侍中在長孫面前幾乎就是晁錯之於先帝,汲淮陽之於當今一般的地位啊!

    暴勝之更是向前一步,對張越拜道:「張侍中今日之助,勝之謹代表禦史台上下謝之!」

    在暴勝之看來,這個恩情簡直太大了!

    法家能夠存續到今天,並且依然在朝堂佔有重要位置,掌握強大的權柄,關鍵就在於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和認可。

    失去這個根基,法家就如無根之萍,轉瞬就將風吹雨打去。

    張越連忙回禮拜道:「中丞太言重了,為國家社稷做事,這是毅的本份!」

    在內心之中,張越甚至很感激暴勝之能帶那三個老禦史出來,做這樣的一個事情。

    因為……借助此事,張越可以讓朝野上下都接受到一個訊息,長孫與太子是不同的。

    長孫願意接納包括法家在內的其他勢力或者思想。

    這很重要!特別是在拉攏和團結朝野力量上,尤為關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4 09:40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4 10:18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利誘(一)

    「張侍中,持書禦史授書殿下,恐怕得要四五個時辰,侍中不如來鄙人辦公處喝些茶水慢慢等候……」暴勝之微笑著對張越做出了邀請。

    張越立刻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暴勝之又轉頭對張安世道:「張令君不妨同來……」

    張安世自無不可,笑著道:「中丞有請,敢不從命?」

    於是三人便並肩走入蘭台,在蘭台的禦史台衙署內,找了一個靜室,主賓落座,立刻就有著官吏捧來美酒佳餚。

    「張侍中今日與長孫來蘭台,可是有所要事?」張安世坐下來,喝了兩口小酒後,就笑瞇瞇的問道。

    「令君所言正是……」張越笑著道:「晚輩與長孫商議,欲繪《大漢一統天下寰宇圖》,作天下地理誌,以獻陛下,乃賀陛下文成武德,一統四海之盛世……」

    「只是,晚輩才疏學淺,恐有所繆誤,以至於貽笑大方,於是殿下便說:尚書令張公安世,自侍奉天子以來,恭敬有禮,才德兼備,天下稱頌,若能得張令君之助,則大事可成……」

    「於是,殿下乃帶晚輩來蘭台,求助於令君!」

    張安世聽了,雖然心知張越所言,恐怕都是假的。

    但臉上也忍不住樂開了花。

    因為哪怕實際上長孫並沒有說過那些話,但他也可以通過其他手段,讓長孫知道,他確實是一個那樣的人。

    而且……張越所說的事情,讓張安世心裏面也是躍躍欲試。

    當今天子的脾氣,他太瞭解了。

    這位陛下這一輩子,就根本抗拒不了內心之中的雄心壯誌所激發的熱血。

    若繪製出一副《大漢一統天下寰宇圖》敬獻君前,龍顏大悅是肯定的。

    而自己倘若參與其中,發揮作用。

    那麼陛下必定對自己大大嘉獎。

    地位說不定可以超過霍光、金日磾,一躍而為天子最倚重和信任的人。

    而這無疑,將成為他人生的分水嶺。

    至於天下地理誌這種事情,只要做成了。

    那青史上的地位……

    所以,張安世幾乎不假思索的道:「臣既蒙殿下不棄,敢不為之效死?」

    就連暴勝之聽了張越的話,也是難以按捺內心的衝動,主動說道:「殿下有如此宏圖大誌,真乃社稷之幸也,若殿下不棄,臣願效牛馬走之勞……」

    不是暴勝之不夠矜持,實在是這年頭,想要簡在帝心,道路就那麼幾條。

    暴勝之前半生靠著剛直不阿和鐵血冷酷,將路都走盡了。

    基本上,酷吏一途已經沒有上升空間了。

    接下來,他若想再進一步,就必須抓住每一個可能討得天子歡心的機會。

    繪製天下地圖,編輯天下州郡地理誌,這兩件事情,任何一件拿出來,都足以讓天子龍顏大悅!

    更別提兩個事情一起做了!

    而此事,在暴勝之看來,有長孫牽頭,天子新寵大臣侍中張子重遊說,尚書令張安世已經答應加盟。

    這樣的豪華陣容,幾乎不存在失敗的可能。

    也就是說:這個事情百分百成功。

    而且百分百能令天子龍顏大悅!

    這麼好的事情,就擺在暴勝之面前,你叫他如何按捺內心的激動?

    張越見了暴勝之的模樣,內心也是大喜,對他來說,當然是朋友越多越好!更別提暴勝之這樣的重量級人物了,於是笑道:「中丞曾曆天下,多知郡國詳情,此事中丞既然願意加入,在下自然歡迎之至,長孫聞之也必定欣然應允!」

    暴勝之聽了張越的答複,喜不自勝的拜道:「請侍中轉告殿下:臣暴勝之必當殫精竭慮,已助殿下!」

    這差不多已經是暗示張越:我,暴勝之,想上長孫的車。

    這彌足珍貴!

    暴勝之是禦史中丞,有著豐富的履曆和強大的政治資源。

    有了他的加盟,張越內心的想法和野心,無疑得到了一個有力的支撐點。

    於是,張越連忙回拜道:「中丞的心思,臣定當報告長孫殿下,想來殿下若知中丞的一片赤子之心,也定當欣然接受……」

    至於劉進會不會接納暴勝之?

    這……有那麼一點點麻煩。

    因為暴勝之的名聲實在太臭了。在坊間輿論和士大夫嘴裏,這就是一個屠夫,一個劊子手。

    但張越相信,自己可以說服劉進。

    因為……今日之後,劉進的三觀,大約也會有所改變。

    這樣想著,張越就取出自己揣在身上的那份地圖草稿,對張安世和暴勝之道:「此晚輩所繪《大漢一統天下寰宇圖》草稿,願請兩位明公斧正!」

    張安世接過來,本來心裏面還有些不以為意。畢竟,這天文地理,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知識。

    旁的不說,就是太學裏的太學生們,恐怕也未必能知道關中的地理概貌。 然而,將地圖打開,只是掃了一眼,張安世的神色就變得無比慎重了。

    因為,眼前的這副地圖,將整個大漢帝國的疆域概貌描繪的極為精確。至少在張安世現在看來是如此。國家四十八郡十三州,一覽無遺。

    更誇張的是,連西域諸國乃至於遠方異域之國,在這圖上也有所體現。

    就聽著張越解釋道:「張令君,此晚輩從令君遺留堪輿室之中的堪輿,再結合往日所學所聞,又從石渠閣之中調閱圖冊,初步繪製的地圖……如有遺漏,望令君斧正……」

    這副地圖,其實是他照著回溯的中國曆史地圖集裏的地圖所描繪的。

    錯誤可能會有,但一定不會太多。

    其實,要不是想借這個事情拉人,張越一個人就可以完成所有的工作。

    最多三天,就可以將所有工作完成。臨摹和照抄,這種事情很簡單。

    張安世聽著,心裏面卻是感慨萬千:「陛下曾說此子有留候遺風,如今看來,陛下看人還真是神準啊……」

    他手裏的這副天下堪輿圖,以他的眼光來看,已經是很完美了。

    更重要的是,這副地圖相較過去的漢室地圖,要更精妙也更詳細,多了許多符號,而這些符號這位侍中在地圖下方都做了註解。

    如山脈、國境、長城、馳道、道路、河流,甚至連沙漠、綠洲也有註釋。

    「真是留候之後啊……」張安世在內心感慨道:「有了此圖,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就有了可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5 05:53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5 06:09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利誘(二)

    暴勝之見到張安世的神色,也湊過去,端詳起地圖,旋即大吃一驚。

    作為起於州郡的能吏,暴勝之的腳步曾經踏及大半個中國。

    他曾南下奉詔持節,剿滅齊魯燕趙之間的盜匪,順便清理一下那些屍位素餐的昏官。

    而眼前這『大漢一統天下寰宇圖』,至少在齊魯燕趙的政區劃分和州郡地理上是沒有分毫差錯的。

    甚至連河流山脈的走向,也與他記憶裏的當地地理非常吻合。

    換而言之,這事情這個侍中已經獨力完成了?

    那還來找張安世做什麼?

    又何必巧言令色,拉自己上車?

    暴勝之內心頓時有些不喜了,心裡面覺得,這個張侍中也太看不起自己的人格了吧?

    正要發作質問,就聽張安世道:「張侍中,此圖以吾觀之,幾乎沒有什麼瑕疵……若獻於君前,必定可令龍顏大悅,侍中何必再來找吾?」

    張越聽了,微微一笑,拜道:「令君有所不知,這只是草圖,且只是『大漢一統寰宇圖』的一個概貌……」

    「依長孫之令,全部的『大漢一統寰宇圖』,當包括天下十三州,四十八郡的詳細概貌,當繪其山川,記其河流走向……」

    「如此大事,豈非張令君出手,方可有功成之日?」

    「且夫,還有天下州郡地理誌,要述天下州郡治下縣鄉之情,錄其風俗、特產,敘其來曆變遷,名其人口戶數,此非張令君不可成矣!」

    張安世聽完,終於露出笑容。

    這才對嘛!

    暴勝之也釋懷的一笑,放下了內心的擔憂。

    張越更是長出了一口氣。

    漢家的士大夫,是漫長的中國曆史上,自尊心最強的。不食嗟來之食,不受無功之祿。

    受公羊學派思潮的影響,漢室士大夫們甚至認為假若皇帝非理殺臣,臣子是可以複仇的……

    直至東漢末年,這個想法依舊根植於士大夫貴族心中。

    張越回溯的那場公羊學思想講義,也證明了這一點。

    東漢大儒鄭玄,曾經說過:子思云:今之君子,退人若將墜諸淵,無為戎首,不亦善乎。子胥父兄之誅,墜淵不足喻,伐楚使吳首兵,合於子思之言也。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皇帝在對待大臣時應該以禮相待,倘若在製裁大臣時,使大臣受到『將墜諸淵』的淩辱,那大臣必定憤恨萬分,他日一定會為了複仇寇首來犯。譬如伍子胥率吳軍破楚,就完全符合子思先生的道義。

    所以,漢代大臣愛自殺,不是沒有道理的。

    漢臣獲罪自殺,在此時的輿論和士大夫們的三觀來看,有兩個好處。

    第一,自殺謝罪,可以使自己免受屈辱,讓家人得以保全。

    第二,自殺更可以避免君父一時糊塗,令己身將墜諸淵,防止子孫後代為了自己而向皇室複仇。

    這樣就可以完美的避免道德和倫理的困境。而通常,自殺的大臣,哪怕犯下了滔天大罪,皇帝也會網開一面。

    像是當年吳楚七國起兵反叛,楚王劉戊兵敗自殺,他的子孫中那些沒有參與叛亂的人,因此得以免於牽連。

    遠嫁烏孫的解憂公主就是劉戊的曾孫女。而那些喜歡跟皇帝剛到最後的,基本沒有什麼好下場。

    若罪證確鑿,自然要被殺全家。哪怕證明了無罪,也是不得重用,甚至……牽連子孫數代,不得出仕……

    而在這樣一個社會環境和輿論環境熏陶之下,無論儒法黃老道德之士,實際上都不由自主的受到了影響。

    便是不識字的農民與遊俠也知道,士可殺不可辱,也懂得自尊與人格為何物。

    更何況張安世和暴勝之這樣的國家精英,執掌大權的人物?

    哪怕他們自己其實並沒有這兩樣東西,也得做個樣子,讓天下人知道他們有。

    不然,名聲立刻就毀掉了。還好,張越的補充,讓他們非常滿意。

    張安世笑著道:「即使如此,僅以此圖,侍中也足令吾輩汗顏啊……」

    暴勝之本來就對張越所言的事情,特別有興趣,如今又得了這個台階,馬上就道:「我曾奉詔巡視東南地方,如今觀侍中圖錄,與我所見東南形勝,簡直分毫不差……」

    「不過……」暴勝之略一沉吟,說道:「侍中如欲繪天下州郡地理,錄各地風俗、變遷,敘其地方特產,人民習性,恐怕非得去請教軍中名宿,國家元老不可……」

    「畢竟,這邊塞風光,大漠形勢,乃至於西域諸國地理,非老將不能知也!」

    張越聞言,眼皮子一跳,心道:「這是買一贈一嗎?我正愁找不到門路去見軍隊的高層呢!」

    立刻便拜道:「中丞可有推薦之人?」

    暴勝之琢磨了片刻,然後道:「故浚稽將軍趙公,久曆行伍,熟知邊塞,更曾追隨故大司馬冠軍景恆侯征討匈奴,自景恆侯薨,又奉詔多次北伐匈奴,足跡踏遍匈奴、西域,若長孫殿下及侍中登門請益,以我想來趙公必定願意出山,為殿下大業盡力……」

    暴勝之話音剛落,張越就已經喜不自勝的拜道:「趙公天下名將,若能得趙公相助,下官自是與有榮焉,可是……下官與趙公素無交情……恐怕……」

    「這卻無妨……」張安世插話道:「趙公之子趙安國,在陛下身邊擔任謁者,此刻當在未央宮中輪值,不若我派人去請趙兄來此與侍中面談?」

    「敢不從命!」張越立刻拜道。

    浚稽將軍趙破奴!

    大漢帝國迄今碩果僅存的名將,冠軍侯霍去病麾下五虎將之一。

    後世有一句人們耳熟能詳的唐詩,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指的就是這位漢家大將當年率八百騎滅亡樓蘭王國的傳奇戰史。

    若能將這位老將拉進劉進和他的小船上,好處簡直不要太多!甚至哪怕只是能讓這位老將軍答應參與此事,署個名,意義也是無比重大。

    這將對整個漢家軍方釋放一個信息:長孫不排斥武人,甚至可能支持對匈奴作戰。而這是無比關鍵的事情!甚至比拍好皇帝馬屁還關鍵。

    因為,一個沒有軍隊支持和背書的皇室成員,不可能染指大位。
    哪怕是當今太子劉據,別看他現在喪盡軍心。

    然而,他的儲君之位,卻是由已故的兩位漢軍領袖扶保的。

    大司馬驃騎將軍冠軍景恆侯霍去病,大將軍長平烈候衛青。

    若無這兩位大漢軍神的支持和遺澤,劉據的儲君之位,不可能撐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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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5 06:11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5 06:14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利誘(三)

    很快的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人,就被人帶到了蘭台。

    「謁者安國,敬拜張令君、暴中丞……」他的口音裏,夾雜著一些北方的胡音,所以聽上去鼻音有些重。

    「趙謁者不必多禮……」張安世笑著走過去,拉著他的手,走到張越面前,對他介紹著:「這位是陛下身邊的張侍中,受詔領新豐令,輔佐長孫殿下,聞說趙謁者熟知邊塞地理,西域形勢,故此特別向我要求引薦閣下……」

    「下官見過張侍中……」趙安國立刻拜道。

    「趙謁者太客氣了……」張越連忙起身還禮,拜道:「素聞謁者忠肝義膽,毅敬仰萬分,故此厚顏向張令君、暴中丞請求引薦與閣下一見……」

    「今日相見,真是三生有幸!」

    如此寒暄一番,客套一番後,算是互相認識了。

    趙安國被安排坐到張越身側。

    兩人微笑著互相舉杯相敬,滿飲一杯後,張越就對趙安國道:「吾奉長孫殿下之令,欲修天下郡國四夷堪輿圖錄,作其地理誌,以獻陛下為陛下登基臨朝四十七週年之獻禮,謹以此祝陛下之治千秋萬載,永永無絕期……」

    張越說到此處,不止是趙安國,就是張安世與暴勝之也都是瞳孔猛然放大,相互對視了一眼,內心極為震撼。

    以天下四夷堪輿圖錄和地理誌作為天子禦極四十七週年的獻禮?

    三人立刻都在內心之中,將此事的重要性拔高了好幾個等級。

    尤其是暴勝之,更是在心中暗暗決定,將此事作為禦史台今年最重要的工作來推進!

    張安世則是在打算著,把自己的長兄張賀,也一定要想辦法拉進這個工程裏。

    沒辦法,在張越打起『向天子登基臨朝四十七週年之獻禮』的旗號後,此事必將成為一個天下矚目的工程。

    所有參與者,都將沾光。甚至,說不定此事還將成為一個類似貳師將軍伐大宛一般的造星工程。

    想當年,貳師將軍李廣利伐大宛得勝歸來。不僅僅李廣利本人受封為海西候,食邑八千戶。

    更有一介小卒趙弟,因為斬殺了鬱成王,受封為新時候。其他部將作戰勇敢的,也各自得封。

    軍正趙始地,拜為光祿大夫。都尉上官桀,拜為少府卿。校尉李哆多次獻策,拜為上黨太守。

    伐大宛一戰,僅僅是九卿就出了三個,受封兩千石以上的一百多人,千石官員一千餘人。

    就連普通的大頭兵、夥夫和後勤民兵也都受到重賞。根據統計,平均每個參與大宛戰爭的士兵,都得到了超過四萬錢的賞賜。

    他們在戰爭中繳獲的戰利品和瓜分的牛羊,還不計算在內。

    大宛戰爭以不可辨駁的事實,向天下人展示了一個真理:要想富,去從軍,要想貴,去殺敵。

    軍中自有黃金屋,軍中自有顏如玉。

    而現在,張越提出的這個獻禮工程,在張安世、暴勝之眼中,差不多已經能與大宛戰爭相提並論了。

    因為,當今天子對這樣赤裸裸的拍他馬屁的行為,根本就毫無抵抗力。

    更別提這個事情還是長孫牽頭,由天子現在最信任和最寵幸的幸臣張子重負責統籌。

    不可能存在失敗的風險。

    就聽著張越說道:「欲成此大事,吾深以為,非得趙老將軍及趙謁者相助不可!」

    說著就對趙安國拜道:「願請謁者與我共謀此大事!」

    對於張越伸過來的這條橄欖枝,趙安國根本就沒有半點抵抗力。

    他馬上就對張越拜道:「侍中信重,安國感激不已,願竭盡全力,以佐侍中大業!」

    他甚至都不需要回家去與乃父商量,就直接拍著胸膛答應了下來:「吾父聞之,也必定欣然應允,為長孫大事盡力!」

    沒辦法,對趙安國和他父親來說,這個張侍中提出來的這個宏偉計劃,簡直就是一場及時雨!

    他父親趙破奴,本來是漢軍之中與貳師將軍海西候李廣利地位對等的大將。

    又有著冠軍景恆侯的遺澤加成,一直以來就深得天子信任和天下崇敬。

    自冠軍景恆侯去世後,他父親曾經多次受命出擊匈奴。

    但將軍難免陣前亡,十一年前天漢三年,他與其父趙破奴受命為浚稽將軍,統帥兩萬騎兵出擊匈奴,卻不料被匈奴人調集了全國兵力,包圍在浚稽山以南。

    他與父親率軍奮力突圍,奈何匈奴人確實是下定了決心,不惜代價也要吃掉他們父子統帥的這支漢軍精銳。

    連戰三日後,他們父子統帥的大軍被匈奴人全殲。

    他和乃父趙破奴,落到了匈奴人手裏,被匈奴人囚禁了三年,才找到機會逃回中國。

    回國後,天子雖然對他們父子的遭遇非常同情,給與了無數賞賜。

    但是……卻再不肯交託重任了。

    而大漢武將,若不得統兵之權,沒有受命征戰,那麼地位恐怕還不如一個小吏。

    而張越提議的這個事情,無疑是他們父子渴望已久的,重新贏得天子歡心的大好機會!

    自當年兵敗浚稽山,全軍覆沒後。

    十一年來,他們父子日日夜夜,都在渴望著重回戰場,率軍去為那戰死的同袍和親友們複仇!

    張越看著趙安國的樣子,馬上扶起對方,道:「得足下及老將軍相助,毅深感榮幸,謹代表長孫殿下,為謁者及老將軍謝之……」

    在心中,張越已是高興不已了。

    張安世、暴勝之、趙破奴父子,這些人加起來,就橫跨了文武,無論在宮廷還是軍方都有了支持者。

    這是成功的開始。

    有了這些人的加盟,又有著為天子獻禮的大旗,那麼接下來,其他潛在的朋友和可能的合作者,都將蜂擁而來。

    只要他們上了這條船,跟著自己與劉進做了這個事情。

    嘿嘿……他們就不得不在未來,為了劉進和張越的利益去奮鬥。

    至少,他們也得保持中立。

    而這正是張越替劉進想出來的解決巫蠱之禍,避免大難的計策之一。

    只要能團結足夠多的人,那麼一切陰謀詭計,都將無從遁形。

    就像當年霍去病和衛青在世之時,誰敢覬覦劉據的儲君之位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6 09:52 A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6 09:57 AM 編輯

第一百一十八章 黨同伐異(一)

    長安城南,覆盎門外,越過太學,再向南五裏,就進入了上林苑範圍。

    一棟棟館閣逐次並列,無數屋舍聯排。

    館閣之間,有著寬敞的走廊相連,屏風帷幄,皆盡華美錦繡。

    這裏就是大漢儲君的私人苑囿,博望苑。也是如今長安城外最熱鬧的地方。

    當朝太子劉據,自十六年前及冠就宮以來,就素以寬厚溫和能容他人而出名。

    尤其是對於士大夫們,這位儲君更是格外能容忍。

    哪怕偶有犯錯,也不會追究。

    曾經,有太子舍人貪汙數百萬,但這位儲君知道後,卻並沒有責罰對方,反而命人賜金一百,那舍人得賜金,羞愧難當,於是吞金自殺,遺書說:家上寬仁,不罪於我,然吾誠有罪,不敢壞國法,願來生再為家上效死!

    此事之後,天下依附者越來越多。無數仕途不得意,乃至於被打壓的學派大儒也紛紛向劉據靠攏。不獨一個穀梁。

    更有公羊學派的死敵,同為《春秋》學派的《左氏》一脈來投。

    只是,《左氏春秋》的理念和主張,與當世公認和人們認可的理念,相去甚遠,所以人數並不多。

    此刻,太子劉據正坐於一處明堂之中,左右數十名士大夫,環繞著他,眾人一同研讀著《春秋》經義。

    這也是劉據最喜歡的事情了。

    正討論的漸入佳境之時,忽然有臣子入內,拜道:「家上,剛剛從長安城中傳來消息:長孫殿下與侍中領新豐令張子重去了蘭台……」

    「蘭台?」劉據聽了,神色一變,揮揮手站起身來,走過去問道:「進兒好好的,為何去蘭台?」

    「不知……」這臣子答道:「不過,臣聽說是侍中領新豐令張子重去東宮相邀的……」

    「哦……」劉據聽了,微微沉思片刻,然後道:「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明堂之中的士大夫們聽著,卻都是炸開了鍋。

    「家上!」一個身著儒冠的中年士大夫拜道:「長孫近來與那張子重往來甚密,臣擔心長孫為其所迷惑,失了正心……請家上明斷……」

    劉據看著那人,正是他平素頗為敬重的一個大儒王宣。

    其治《春秋左傳》,乃是博望苑中有名的君子。

    而這《春秋左傳》乃是《春秋》在傳諸經之中,曆來與《公羊》《穀梁》並稱。

    有意思的是,《春秋左傳》其實是在孔子的《春秋》基礎上,由魯人左丘明增補而定的一個版本。

    所以,在當世之人眼中,《左傳》不該冠春秋之名。

    公羊學派甚至直接將《左傳》開除了《春秋》經文的行列,認為《左傳》是一個獨立的經文,非孔子所作。

    一些極端的公羊學派學者甚至認為《左傳》是史書,而非經義。

    《左傳》的學者當然不服,於是慘遭鎮壓。

    公羊學派這些年來有時候連《穀梁》也懶得打壓,但只要發現了《左傳》的學者,那一定是除惡務盡!

    因為,在公羊學派的眼裏,穀梁學派最多只是誤入歧途,還可以拯救。

    但這《左傳》學者,卻已經是病入膏肓,不可救藥。

    而且,很多人認為《左傳》的學者,就是當世之少正卯。

    必定要除之而後快。

    在公羊學派的打壓下,《左傳》的學者們別說當官了,連說話的地方都快沒有了。

    在這涉及學派與思想的鬥爭中,《左傳》一係一敗塗地。

    「王公言重了吧……」劉據聞言,稍稍皺眉,道:「那張子重孤也有所耳聞,其於太學門外所留《春秋二十八義》,孤也略有所聞,其文字正直,其說正義,長孫怎麼會被其蠱惑呢?」

    「且我劉氏,自古就是許子孫自由交友……」

    「天子連孤與諸君往來,也從不幹涉,只是不喜而已……孤又怎麼可以去幹涉長孫交友?」

    作為帝國儲君,劉據從小就被天子視為繼承人,及至稍微年長,便詔受《公羊》,只是公羊學之說太過剛烈、勇武,與他性格不合,他才轉而去學穀梁,然後又接觸到了左傳。

    這些年來,雖然他與公羊學派保持了一定距離。

    但,到底也讀過公羊學的書,所以,劉據並不覺得,劉進和那張子重交往有什麼問題。

    在場諸生,卻都是急了。

    那張子重雖然是黃老學派出生,但卻與太學的公羊學派,關係莫逆。

    有傳言說,董越那個混蛋甚至有意代父收徒,因其為公羊傳人。

    這可真是叔可忍,嬸嬸不能忍了!

    《春秋》諸子,這二三十年來,圍繞著『究竟誰是孔子真正傳人,誰又是春秋最正確的解讀人』發生了極為激烈和慘烈的鬥爭。

    尤其是《左傳》諸生,都快被公羊爸爸打成腦癱了。

    公羊學派從地方到中央,對《左傳》發動了猛烈而殘酷的打壓。

    但凡公羊學強盛的地方,《左傳》弟子別說做官了,想安安靜靜的做個宅男都不可得。

    而現在,那張子重居然將長孫帶去了蘭台?!!!

    這簡直是踩到了在場《左傳》和《穀梁》學者的逆鱗。

    原因很簡單。

    公羊學派的霸權,共有兩個支撐點。

    第一,公羊學派深得當今天子喜歡,正是當今天子親自下場拉偏架,才使得公羊學派有今日霸道。

    第二,公羊學派與法家的聯盟,牢不可破。

    自故禦史大夫張湯主張和宣揚『春秋決獄』以來,公羊學派就與法家建立了利益同盟。

    公羊學派的儒生負責當官,法家的幹吏和酷吏,負責做事。

    兩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一加一等於二。

    在公羊學派與法家聯手下,什麼《穀梁》《左傳》都被打的落花流水,《鄒氏春秋》甚至夾起尾巴,袒露腹部,甘做公羊的小弟了。

    只有穀梁和左傳,與公羊學派實在是南轅北轍,如同水火難以相融,只能抗爭到底。

    現在,那個什麼張子重,一個幸進小人,居然把手伸進了穀梁與左傳最後的希望,最後的淨土,大漢帝國的未來身上?

    還帶著長孫去了蘭台?蘭台那是什麼地方?法家的老巢啊!

    長孫到了蘭台,萬一被法家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迷惑了心神,又被公羊學派撬走了。

    君子們真的就只能吐血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rms71499 發表於 2017-9-26 07:50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26 07:55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黨同伐異(二)

    君子們雖然著急,但,在劉據面前還是掩飾的很好的。

    王宣長身拜道:「臣聞這張子重,敬獻陛下一本粗鄙不堪的文書,上面說什麼『戰爭是一種暴力行為,而暴力是沒有限製的』簡直罔顧人倫道德!」

    「孟子說:君子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如今這張子重以妖言惑上,臣擔心長孫為其所惑,誤入歧途,望家上明察之……」

    劉據聽了略有猶豫,他是一個仁德寬厚的人。就連宮裡面的宮女和宦官也捨不得責罰。

    他受命監國時,就曾經一次性釋放和赦免了數千囚犯,哪怕明知道這樣做,會被他父皇痛罵,他也義無反顧。

    如今,驟然聽到這樣的話,劉據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問道:「果真如此嗎?」

    「回稟家上,正是如此……」一個近臣說道:「此事建章宮內外,人盡皆知……」

    「或許是有人以訛傳訛了吧……」劉據說道:「孤知道,進兒的性格,若那張子重果真如此,進兒一定不會與之往來!」

    對於自己的長子,劉據還是很瞭解的。劉進從小就是在他膝下長大,接受的是最正統的儒家教育。

    這個長子聰明而伶俐,連他父親也很喜歡。更難得的是,此子從小就身秉正氣,他的老師、侍從都是交口稱讚。

    劉據不相信,自己的兒子連這點基本判斷能力都沒有。

    「家上若是不信,可以去建章宮打聽打聽,也可以招長孫與那張子重當面對質!」王宣拜道:「臣以性命擔保,此事絕對千真萬確!」

    劉據看著王宣的神色,頓時猶豫起來。

    王宣此人,素來正直,不會構陷和詆毀他人。

    他既然如此保證,那這事情是真的?

    劉據有些不懂了。見著太子的神色,周圍人都知道,是時候加把火了。

    一個白衣老者,上前拜道:「家上可知,因這張子重之故,連丞相之孫公孫柔,如今也被陛下投入了執金吾大獄之中,丞相父子都被陛下斥責……」

    「公孫丞相,家上之親族,猶如左膀右臂,這張子重一來,卻使得丞相受責而太僕被斥,太僕長子公孫柔甚至被投入詔獄……」

    「仲尼曰: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曲中矣!而這張子重一出仕,就令家上親族入獄,使丞相太僕被斥!」

    「以老臣看來,恐怕當年桀紂身邊的奸佞,也不如此子陰險狡詐之萬一……」

    劉據聽了,終於動容,對那老者拜道:「那依老師之見,孤當如何?」

    這老者正是劉據的授業老師,穀梁學派的巨頭,瑕丘人江升。

    世人號為江公,在漢家文壇地位與已故的董仲舒是相差無幾的。

    更重要的是,這位老者的出生顯赫!
    他的授業恩師乃是鼎鼎大名的魯儒係精神領袖,建元新政的招牌,魯申公。

    其治《穀梁》與《魯詩》造詣相當艱深,是目前天下公認的大儒。

    可惜,受到當年狄山的牽連,這位大儒不得入仕。

    又受到董仲舒的鎮壓,董仲舒在世時,曾三與江升辯論,每一次都大獲全勝!

    所以在名聲和影響力方面遠遜當年建元新政的精神領袖申公。

    但劉據對這位老師卻是無比尊崇的。

    江升沉吟片刻,說道:「家上,依老臣之見,這南陵張子重自得陛下幸重以來,先是獻暴虐之言,以惑君父之心,又使丞相一家身陷困境,更讓陛下受命其輔佐長孫……以老臣觀之,此子步步為營,可謂野心勃勃也!家上當當機立斷,召見長孫,命長孫除其輔佐之命……」

    江升說完,其他儒生紛紛道:「臣等皆以為江公所言正是,家上當當機立斷!」

    但私底下,許多人都是蠢蠢欲動,心癢難耐了。

    長孫劉進忽然被天子受命食邑新豐。

    這是一個明顯的信號,意味著當今天子很可能在未來直接指定這位長孫為隔代繼承人。

    但受命輔佐之人,卻根本不是博望苑中的儒生。

    只是一個南陵來的寒門士子……眾人沒有一個能忍得下這口氣的。

    尤其是穀梁諸生,他們辛辛苦苦的在長孫身上投資十幾年,一點一滴的將長孫向著他們希望的方向培養和熏陶。

    眼看著這桃子就要熟了。

    莫名的卻冒出一個南陵人張子重,不由分說,就要把這果實摘走?

    這誰能接受?穀梁學派可沒有做慈善家的打算。

    劉據卻是猶豫不決,喃喃的道:「這可行嗎?若讓父皇知道,恐怕孤會被訓斥吧……」

    對於自己老爹的脾氣,劉據算是深有體會的。

    無論是誰,只要敢與他對著幹。那就等死吧!

    這些年他本就已經讓這位天子很不喜歡了,現在若是公開的忤逆他的意願,與他的想法相悖。

    劉據很清楚,這事情只要傳到自己父親耳朵中。恐怕馬上就是雷霆震怒!

    說不定,還要連累母后,也遭到斥責。

    但諸生的想法與劉據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

    王宣拜道:「家上,陛下只是一時為奸佞蠱惑,他日必定會知曉這張子重的真面目,就如當年欒大、樂成之屬一般……而家上身為陛下親長子,知其奸佞本性,卻不指正,臣擔心萬一未來陛下知曉,會遷怒家上啊……」

    對王宣來說,他對於那個叫張毅的泥腿子的仇恨值,是超過穀梁諸生的。

    因為,正是這個人,給公羊學派送上了《二十八義》,使得公羊學派極有可能補全自己的短板!

    而左傳與公羊學派的恩仇,就如同墨家和儒家,法家與雜家的仇恨一樣是永恆固定為max的。

    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

    所以,王宣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盡其所有與可能的詆毀和抹黑那個與公羊學派走的很近的侍中。

    劉據聽了王宣的話,覺得也有道理。但他的性格,讓他無法做出那樣剛直的回應。

    想了片刻後,劉據說道:「不如孤遣人去將那張子重詔來博望苑,孤親自看其為人,問其心性,諸生皆可在旁旁聽,與之辯論……如何?」

    眾人聽了,互相看了看,然後拜道:「家上聖明!」

    雖然,這與大家心中訴求的理想,相去甚遠,但至少,也得到了一個機會不是嗎?

    而且,在場諸生數十人。哪一個不是地方名士,飽讀詩書之輩?

    區區一個泥腿子,寒門出生的幸臣,如何是大家的對手?

    恐怕三言兩語之間,就可令其啞口無言,唯唯諾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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